众所周知,秦可卿是红楼梦里金陵十二正钗之一,然而她的命最短,在十三回即去世。严格说来,红楼梦大幕还未拉开,大观园"三春"还未开始,秦可卿如此"匆忙"去世,到底"图"些什么?换句话说,红楼梦作者曹雪芹,他为什么要如此结构故事情节?其中又有什么必然如此的逻辑依据呢?这些,正是本文所要探讨的问题。
在展开本文"探讨"之前,我觉得有必要申明一点:红楼梦是小说创作,而不是曹雪芹家史实录。如果我们不幸误中牵强附会之极的"刘毒",随意撇开了红楼梦文本,非认定秦可卿是什么"某获罪王公贵族家的千金",则本文"探讨",根本无法进行;曹雪芹写作秦可卿之文笔、立意,亦永远无法搞清。
上面这段话,在某些人看来,或许是废话。但在我,却坚信我们探讨秦可卿,前提条件,认红楼梦是小说,此十分重要,应当予以明确。我们只要明确了红楼梦是小说创作,即可知道,秦可卿在红楼梦大幕拉开之前死去,事在必然。
--这话是怎么说?请君稍安勿躁,听我一一道来。
原来,经我们仔细研究,曹雪芹笔下的秦可卿,在很大程度上,实是个象征性人物;曹雪芹在秦可卿身上,赋予的象征意义,实在是太多太多了。
1、首先,最为明确的信号,是曹雪芹写秦可卿是警幻仙姑之妹,此实寓幻影之意。她诱惑贾宝玉在自己充满j□j的精美闺房里午睡,实有勾引贾宝玉之意。换句话说,她无疑充当了贾宝玉的性启蒙老师。(戚序本诗曰:春困葳蕤拥绣衾,恍随仙子别红尘。问谁幻入华胥境,千古风流造孽人。--此"造孽人",实需带引号,因曹雪芹内心,并没有把"j□j后宫"的罪责,强加在秦可卿身上,故红楼梦里有些话,真真假假,我们当仔细分辨)。
2、不但如此,小说写秦可卿"其鲜艳妩媚,有似乎宝钗;风流袅娜,则又如黛玉"。(第五回)。此明确秦可卿是天下美女的象征。
3、我们知道,香菱是"真应怜",是天下苦命女儿的缩影。而香菱容貌,"竟有些像咱们东府里蓉大奶奶的品格"(第七回),这就把秦可卿牵涉进来了。把话挑明了,也就是说秦可卿是天下苦命女儿的象征。
4、六十四回以后,出现了红楼二尤故事。而红楼二尤,与秦可卿相似之点极多。毫无疑问,《红楼二尤是秦可卿英灵再现》。故秦可卿之死,不仅象征着香菱等等的天下苦命女儿之死,也象征着"二尤"等等的天下美女之死。曹雪芹通过秦可卿,把黛玉、宝钗、香菱、"二尤"以及杨贵妃等所有薄命女儿,高度概括在了一起。她们在秦可卿的死亡阴影下,合唱了一曲凄美动人的《千红一哭悼红楼》之主题曲。秦可卿,实不愧是薄命女儿的总隐喻、总象征!
5、红楼梦在章法结构上,存在着明显的对称性,此见拙文《红楼梦漫谈十三·红楼梦章法结构之对称》。我们确认了这一点,即可知道,十七回前,是红楼梦序幕,十八回后,是红楼梦正剧的开始。其标志,是元春省亲。秦可卿在红楼梦序幕结束前夕去世,实意味着贾元春在红楼梦正剧结束前夕去世。应该说,秦可卿之死,是隐射着贾元春之死的。
为充分说明问题,我们可以把秦可卿与贾元春,作一番比较。
在贾母眼中,"秦可卿是个极妥当的人,生得袅娜纤巧,行事又温柔和平,乃重孙媳中第一个得意之人(第五回);在贾珍眼中,"合家大小,远亲近友,谁不知我这媳妇比儿子还强十倍";(十三回)。在宝玉眼中,"宝玉早已看定,可继家务事者,可卿也"。(甲戌本十三回脂砚朱笔旁批);在众人眼中,"那长一辈的想他素日孝顺,平一辈的想他素日和睦亲密,下一辈想他素日慈爱,以及家中仆从老小想他素日怜贫惜贱,慈老爱幼之恩,莫不悲嚎痛哭者。"
从以上所述,我们可清楚地看出,秦可卿是个有才有德,而且人缘是个相当不错的人。有网友认为秦可卿当谐音"情可亲",此话不无道理。试问,在金陵十二钗中,除了元春,谁可与秦比肩?更发人深省的,是秦可卿临终前托梦给"脂粉英雄"王熙凤的那番话,英明远见,振聋发聩,岂是一般人所为?它充分说明了秦可卿与贾元春一样,是政治色彩颇为浓烈的"皇后"之身份,具有卓越的政治家的杰出才能。(戚序本十三回评诗曰:生死穷通何处真?英明难遏是精神。微密久长偏自露,幻中梦里语惊人。--此实写出了秦可卿的政治家风貌)。
我以上说秦可卿与贾元春一样,是"皇后"身份,个别网友或许会一头雾水。情况是这样:贾元春在红楼梦八十回后,因战功卓著,荣升为皇后,此论见拙文《红楼梦随笔二·证中华皇后贾元春》。那么秦可卿,他如何也成了"皇后"?--需要说明:秦可卿这"皇后",不过是比喻。我们知道,红楼梦的写法,是以家寓国的。在贾府,贾珍是族长,如果我们把贾府当作"贾府国"来看待,则贾珍无疑是"皇上"。贾珍背地里诱奸并霸占儿媳秦可卿,此实与历史上的唐玄宗霸占儿媳杨玉环无异。--我们从这一点可看出,秦可卿与杨贵妃,有着何等密切的关联!此天衣无缝之艺术构思,岂是巧合两字所能包容,所能了得!
或许有网友要说,杨玉环只是贵妃,而非皇后,这话不假。然而,此贵妃并非彼贵妃。在唐玄宗李隆基眼里,杨玉环无疑比皇后还皇后!
剩下一点,即曹雪芹是否把秦可卿、贾元春,都比附杨玉环。我们说,答案是肯定的。
先说秦可卿。第五回写秦可卿房中,"一边摆着飞燕立着舞过的金盘,盘内盛着安禄山掷过伤了太真乳的木瓜"。这其中,飞燕(黛)、太真(钗)并提,暗谐"兼美"(可卿)之意,这是一方面;但另一方面,无可置疑,曹雪芹是把秦可卿比附杨贵妃的。(取其"**"和缢死这两点。-请注意,我在"**"两字上打上引号,意思是说,无论秦可卿,还是杨贵妃,其实并不真正地**。她们的所谓"**",只是封建皇上为推卸亡国罪责的惯用借口和惯用伎俩。曹雪芹自始自终,强烈批判颠倒黑白是非的红颜祸水论。)
关于秦可卿比附杨贵妃,我们不妨再举一例。五十一回,有薛宝琴《马嵬怀古》诗。诗中,"寂寞脂痕渍汗光,温柔一旦付东洋",指的是秦可卿"生得袅娜纤巧,行事又温柔和平";而"只因遗得风流迹,此日衣衾尚有香,"点的正是贾宝玉"神游太虚境",在秦可卿卧具里与秦"温柔绻缱,软语温存"并最终导致遗精之事。须知,薛宝琴是梅花女神,对金陵十二钗及贾府之命运,有先见之明。故薛宝琴怀古诗中,以秦可卿比附杨贵妃,我们完全可采信。(薛宝琴《马嵬怀古》说秦可卿,绝对没有错。有力证据之一是秦可卿与杨贵妃,均遭"皇上"**。她们两人亦都"j□j",亦都被"皇上"缢死。另外证据,请见拙文《红楼梦漫谈之九·谈薛宝琴十首怀古诗》。至于薛宝琴是梅花女神之论证,请见拙文《红楼梦漫谈之八·白雪红梅薛宝琴》)。
下面说贾元春。曹雪芹把贾元春比附杨贵妃,证据可谓俯拾皆是。十八回,元春省亲,点的戏中有一出是"乞巧",有脂批曰:长生殿中,伏元妃之死。此分明是把贾元春比附杨贵妃。我们据此再加上其他蛛丝马迹,可断定荣升皇后的贾元春,下场将与杨贵妃类似。
三十回,宝钗借扇机带双敲:"我倒象杨妃,只是没一个好哥哥好兄弟可以作得杨国忠的!"这里面,暗把贾元春比附杨贵妃,因为杨国忠是杨贵妃的堂兄,而红楼梦里的贾珍,正是贾元春的堂兄。
十六回,贾琏与黛玉回贾府。王熙凤一见贾琏之面,便笑道:"国舅老爷大喜!国舅老爷一路风尘辛苦!......"此看似玩笑,但事实上是把贾琏比作国舅老爷,而把贾元春比附杨贵妃。(此条可与上一条相互参照、对看)。
或有网友要说,贾宝玉曾把薛宝钗比作杨妃,二十七回,更是"杨妃"戏彩蝶。但是,问题在于,这些比喻、比附,均是针对薛宝钗体态丰腴而言的,其中并无其他深意。而曹雪芹将秦可卿比附杨贵妃,将贾元春比附杨贵妃,情况大不相同。它们不但具有深刻涵义,而且有两者关联之妙用。
接下来,我们顺便看看秦可卿死后的丧仪,那是何等的荣耀、风光!无论发引出殡,还是官府路祭,绝非一般。你说,这是秦可卿配享用的丧仪么?它分明隐射日后升皇后的贾元春!相比之下,贾敬殡天,悄然无声,甚至有点寂寞凄凉,其中奥妙,岂不令人深思么?所以,我们说,秦可卿之死,实隐射贾元春之死,此话并非空穴来风,更不是什么无稽之谈。它与红楼梦第一回略写的甄士隐隐喻贾宝玉,作意相同。
附记一笔:贾元春如杨贵妃一般,暴毙于荒郊野外,是封建统治集团内部相互倾轧的结果,然而对外"体面"还是需要的。因此,贾元春死后,有可能照享"皇后"丧仪。事实上,按小说所写,贾元春死后,贾府还风雨飘摇了半年多。贾元春死后的当年清明节,探春还居然远嫁海外当王妃。从此处我们可看出,贾元春虽然死得很悲惨,很狼狈,但在贾府外表,并没有太多的显示。元春的"恨无常"曲子中,也只是要贾府"须要退步抽身早!"然而遗憾,贾府并没有急速退步,终遭致全军覆没。(薛宝琴五十一回的《赤壁怀古》,正宣告贾府犹如曹操兵败,全军覆没。)
补充一点:我在上文说秦可卿之死隐射贾元春之死,又说秦可卿与贾元春都是"皇后",其中有一个很重要的依据,是秦可卿与贾元春一样,具有极高的政治才能。秦氏在贾母眼中,是"极妥当的人","乃重孙媳中第一个得意之人",而在宝玉眼中,"可继家务事者,可卿也;"连贾珍都承认秦氏"谁不知我媳妇比儿子还强十倍!"至于秦可卿临终托梦王熙凤之情节,更充分说明秦可卿的政治家才干,非常地杰出。那么贾元春呢?也毫不逊色。她"铜铸金镛振纪纲,声传海外播戎羌,"她的军功之大,曹雪芹直接用马援来比附。从此处,我们可清楚地看出,在曹雪芹笔下,秦可卿与贾元春,都是"皇后",都极具治国治家的政治家才能,因此两人地位相等。--然而遗憾,她们两人又都是杨贵妃,都被"皇上"缢死。此充分写出了"皇上"的荒淫无耻、恩将仇报。有网友认为贾元春之死,不该类似杨贵妃,以为如此写,就太没有新意了。我认为不能这么看问题,因为在曹雪芹笔下,贾元春虽类似杨玉环之死,但意义大不相同。因为杨贵妃纯粹是靠自己的美貌得宠于皇上,而贾元春、秦可卿则是靠自己杰出的政治才能得宠于"皇上"。
最后,我们要谈一下秦可卿死因。这个问题,我在多篇文章中详细地谈论过,故在此,我尽可能地略写。
按照红楼梦或明或暗的描写,我们可断定秦可卿死于与公公贾珍的**。**被人撞破,秦可卿含羞自缢,但她与贾珍并不存在什么"爱情",也没有被贾珍强奸这一说。--那些,都不过是某些红学家误读、误解红楼梦的结果,根本不足为据。
秦可卿与贾珍,是"杨贵妃"与"皇上"的关系。"皇上"可以爱"杨贵妃",而绝无"杨贵妃"爱不爱"皇上"这一说,其中岂有什么爱情可言?但也正因为此,"杨贵妃"决无被"皇上"强奸这一说。在特定的情况下,秦可卿是甘心情愿地被贾珍"宠幸"。(贾珍后来又疯狂地"爱"上了红楼二尤,此与"皇上"一贯的朝秦暮楚有关。在红楼梦里,贾珍"惯会在女人身上做功夫"。)
贾珍充其量是"世袭三品爵威烈将军",如按某著名作家所言,秦可卿是"某获罪王公贵族家的千金",那贾珍岂敢染指!他不要性命了么?!不怕全族遭祸了么?!不用说,红楼梦中,曹雪芹精巧的艺术构思将完全被毁坏,而那故事情节完全不合理、充满着胡言乱语的所谓《红楼梦》,还有谁能看下去?再说了,大家都脱离了红楼梦文本,海阔天空,随意臆测,那红楼梦研究,岂不越研究越乱套!学术领域,当然要百家争鸣,但也决不等于说可以不遵守起码的规则,信口雌黄,毫无根据地乱说一通。--何况是在中央电视台!这样做,只能损毁自我形象,还严重搅乱公众视听,而对红楼梦研究来说,不会有任何的好处。
关于秦可卿与公公贾珍的**,曹雪芹迫于某种压力,在表面上来说,删除了不少。然而这牵涉到了曹雪芹对《红楼梦》一书的整体构思,因此,曹雪芹在有限的篇幅里,故意留下许多蛛丝马迹,以供我们这些后人去发掘、去思考。
这些有意未删的蛛丝马迹,至少有下面一些--
(1)第五回,秦可卿判词:后面又画着高楼大厦,有一美人悬梁自缢。其判词云:情天情海幻情身,情既相逢必主淫。漫言不肖皆荣出,造衅开端实在宁。("情既相逢必主淫",当指秦可卿与贾珍**。)
(2)第五回,[好事终]画梁春尽落香尘。擅风情,秉月貌,便是败家的根本。箕裘颓堕皆从敬,家事消亡首罪宁。宿孽总因情。(此"好事终",不仅指贾珍与秦可卿**的"好事终",还指贾珍因此丑事的爆发最终导致贾府的"好事终")。
(3)庚辰本十三回回前诗:一步行来错,回头已百年。古今风月鉴,多少泣黄泉,("一步行来错",正指秦可卿与贾珍的**。如果秦可卿被强奸致死,则秦可卿谈不上"一步行来错"。)
(4)庚辰本[回后朱]:通回将可卿如何死故隐去,是大发慈悲心也。叹叹!壬午春。
(5)甲戌本回前墨批:隐去天香楼一节,是不忍下笔也。
回后朱批:"秦可卿淫丧天香楼,"作者用史笔也。
(6)甲戌本十三回。人回:"东府蓉大奶奶没了"。风姐闻听,吓了一身冷汗,出了一回神,只得忙忙的穿衣服,往王夫人处来。彼时合家皆知,无不纳罕,都有些疑心。[朱眉]九个字写尽天香楼之事,是不写之写。(粗线为笔者所加)。
(7)宝玉"如今从梦中听说秦氏死了,连忙翻身爬起来,只觉心中似戳了一刀的不忍,哇的一声喷出一口血来。[朱旁]宝玉早已看定,可继家务事者,可卿也。今闻死了,大失所望,急火攻心,焉得不有此血?为玉一叹!"
(8)可卿死了,"谁知尤氏正犯了胃疼旧疾,睡在床上。"然而,"贾珍哭的像泪人一般",[朱旁]:可笑!如丧考妣。此作者刺心笔也。我们再看贾蓉,居然声息全无,不见了踪影,其中奥妙,不点自明。
(9)甲戌本:"另设一坛于天香楼上"[朱旁]:删,-却是未删之笔。
(10)贾珍不知死活,居然用"坏了事"的义忠亲王老千岁的樯木棺材厚葬秦可卿。贾政劝阻,然"贾珍恨不得代秦氏之死,这话如何肯听。"
(11)忽又听得秦氏之丫环名唤瑞珠者,见秦氏死了,他也触柱而亡。[朱旁]:补天香楼未删之文。而小丫环名宝珠者,因见秦氏自无所出,乃甘心愿为义女,誓任摔丧驾灵之任。
(12)甲戌本第七回:焦大益发连贾珍都说出来,乱嚷乱叫:"我要往祠堂里哭太爷去。那里承望到如今,生下这些畜牲来,每日家偷狗戏鸡,爬灰的爬灰,[墨批]:珍哥儿。养小叔子的养小叔子,[墨批]:宝兄在内。我什么不知道?咱们胳膊折了往袖子里藏!"众小厮听他说出这些没天日的话来,唬的魂飞魄丧,也不顾别的了,便把他捆起来,用土和马粪满满地填了他一嘴。
上面搜罗,或许冰山一角,然我认为早已充分地说明了问题。秦可卿,毫无疑问是与公公贾珍**被人撞见而含羞自缢的,这符合曹雪芹对《红楼梦》一书的整体构思。在曹雪芹的笔下,秦可卿是"杨贵妃",而历史上的杨贵妃,正是被唐玄宗父子**。(杨贵妃,719-756。初为玄宗子寿王瑁妃。后入宫得玄宗宠爱,天宝四载,即公元745年封为贵妃--此见辞海)。
不仅如此,秦可卿之死还隐射贾元春之死。因为她们都是"皇后",亦都是"杨贵妃",最终都被皇上缢死。
总而言之,秦可卿、贾元春、杨贵妃,三位一体。这是谁也无法抹杀的事实。
另外,秦可卿象征林、薛,象征香菱、二尤,乃至象征千千万万个薄命女儿。最根本的,秦可卿还象征整个贾府的覆灭。
归根结底,秦可卿在很大程度上,是一个隐喻性、象征性人物。我们明白了本文所叙的一切,即可知道,秦可卿必须在红楼梦大幕拉开之前夕去世,以释放秦可卿的全部隐喻及全部的象征意义。
文章写到此,暂告一段落。不当之处,请多批评、指教。最后,让我谢谢各位网友,并谢谢大家!
王根福冯玉伟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