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里,有真有假,真者,如甄士隐,即“真事隐”(去);假者,如贾雨村,即“假语村”(言)。“真事隐”(去)与“假雨村言”,合起来,成就一部《红楼梦》。
《红楼梦》第一回,“作者自云:因曾历过一番梦幻之后,故将真事隐去,而借通灵之说撰此《石头记》一书也。故曰‘甄士隐’云云。”——其中说得很分明,是说《石头记》一书,是作者“梦幻”与已然逝去的真事相融合的产物。此“梦幻”,我们完全可以理解为作者的艺术构思或曰艺术虚构,把话说得再透彻一点,即石头记真中有假,假中有真。“真”,是作者针对于写作素材而言;“假”,是作者针对于艺术虚构而言,此真假合一,天衣无缝,任是谁也拆解不开来,若谁个要去硬拆、硬解,则毫无疑问会陷进形形式式的索隐派泥坑里,此将永无出头之日!
下面,作者叙述作书的理由:“我之罪固不免,然闺阁中本自历历有人,万不可因我之不肖,自护己短,一并使其泯灭也”。又说:“虽我未学,下笔无文,又何妨用假语村言,敷演出一段故事来,亦可使闺阁昭传,复可以悦世人之目,破人愁闷,不亦宜乎?故曰‘贾雨村’云云。”——以上这段话,曹雪芹把《红楼梦》一书中所固有的“假语村”言即艺术虚构之特性,点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所以,我们说《红楼梦》是甄士隐(真事隐)与贾雨村(假语村言)两相结合的产物,此话并没有错。(甄士隐上场时,脂砚批“真”,批住址“是金陵”;贾雨村上场时,脂砚点贾化为“假话”,点字时飞为“实非”,而批住址湖洲为“胡诌”也。)
这里,我们必须说明一点,即甲戌本“凡例”及修改后的庚辰本第一回开头一段文字(“列位看官”前),其著作权,当属曹雪芹无疑,此无论从内容、语气以及写作水平看,决非脂砚所为。有人依据文中“何我堂堂须眉,诚不若此裙钗哉?”声口中有“大男子主义”,而否定文章乃雪芹所作,这是不对的。因为“何我堂堂须眉”是曹雪芹口气,而不是贾宝玉口气。作者曹雪芹并不等于书中贾宝玉。——这一点,我认为至关重要,因为有许多荒诞不经的“理论”,实都与此有关。我们看曹雪芹朋友敦诚写的诗《佩刀质酒歌》:曹子大笑称快哉!击石作歌声琅琅。你看此“曹子”,形象、性格与贾宝玉可有一丝一毫的相像么?实在说,倒与写“何我堂堂须眉,诚不若此裙钗哉”句子之人相统一。很明显,曹雪芹与贾宝玉,两者决不可混为一谈。(关于曹雪芹不等于贾宝玉之证据,另还有好多,但在此不便多说,故一概省略不提。)
下面,我们继续甲戌本凡例的话题。
蒙府本在万不可使那些女子泯灭,应让“闺阁昭传”之旁侧,脂批“既可传他,又可传我”。此八字,确凿无疑地证明甲戌本凡例及各脂本“列位看官”前一大段文字,乃曹雪芹所著,有人认为这是“批上加批”,这实在武断,乃无异于强词夺理。
甲戌本凡例中,“谩言红袖啼痕重,更有情痴抱恨长”,此“情痴”指黛玉,而非指雪芹,更不是指宝玉。很明显,“抱恨长”里,含有死亡之意。曹雪芹写下这诗句,岂能咒自己已死?又岂能说宝玉已亡?(宝玉后回归青埂峰,复还本质,但此决非死亡之义)。
那么,红袖指宝钗,毫无疑义。查“红袖”,典出白居易《宅西有流水墙下构小楼偶题五绝句》:《霓裳》奏罢唱《梁洲》,红袖斜翻翠黛愁。——“翠黛”,是指古时女子用一种青黑色矿物颜料(名螺黛)画眉,故称为“翠黛”。我们看黛玉眉:两弯似蹙非蹙罥烟眉,一双似泣非泣含露目。而宝玉送黛玉字“颦颦”,也是针对黛玉之眉而来,宝玉解释说:“西方有石名黛,可代画眉之墨,况这妹妹眉尖若蹙,因取这两个字,岂不两妙?”这就把白居易诗中的“翠黛”两字,巧妙地安在了黛玉身上了。(红袖指宝钗,翠黛指黛玉。曹雪芹惯会移花接木,笔底波澜,此不过是其例之一罢了。)
或许读者要说,黛玉“啼痕重”还差不多,岂有宝钗“啼痕重”。读者可能有所不知,在这儿,黛玉不仅仅是“啼痕重”的问题,更是死亡的问题,它毫无疑问要比“啼痕重”的问题严重得多!四十五回,钗黛和好后,黛玉深服并感恩于宝钗,替自己更是替宝钗写下了凄风苦雨的《秋窗风雨夕》,诗中,淋漓尽致地表达了自己以及宝钗在来年秋天“啼痕重”,简直无以复加。宝钗失去宝玉后,年年重阳望雁,以泪洗面,并终身守寡,这真是不折不扣的令人伤心欲绝的《终身误》!我们看二十二回宝钗谜:“焦首朝朝还暮暮,煎心日日复年年。”对照此诗句,宝钗“啼痕重”岂有疑问?(“啼痕重”是宝钗与黛玉的共同命运。二十二回,宝钗谜中包含黛玉,四十五回,黛玉诗里隐含宝钗,她们俩“相互帮助”。我们看红楼梦,不宜太死板,比如黛玉诗“孤标傲世偕谁隐,一样开花为底迟?”岂是说自己,它分明是宝湘将来落难时的形象之写照,黛湘同是宝玉的娥皇、女英,由此可见一斑)。
关于宝钗“啼痕重”另有一条有力的证据,就是第五回薄命司对联:“春恨秋悲皆自惹,花容月貌为谁妍?”“春恨”指黛玉,“秋悲”指宝钗。
否定甲戌本凡例乃雪芹所作的人,是如何解释“谩言红袖啼痕重,更有情痴抱恨长”的呢?他们认定“红袖”指脂砚斋,“情痴”指雪芹。这实在是说不通的,一、脂砚实是女中豪杰,性格灰谐、豁达,我实不能想像“啼痕重”三字能加之于脂砚身上。二、“漫言……”诗句,概括着《红楼梦》中的主要情节。它是全诗的诗眼、警句,岂会游离于《红楼梦》书外,说到脂砚,雪芹等人?虽说它不能完全概括《红楼梦》全书内容,但它至少概括了相当一部分的内容,而且这相当一部分内容,至关重要,我们不能妄下“肤浅”断语,随意否定诗句出于雪芹之手。事实上,曹雪芹自己对“凡例诗”并不满意,我们有理由相信此诗不见于其他脂本,乃是雪芹亲手所删。
除了上面所说,其他证据,读者可参阅拙作《红楼梦漫淡之二:关于红楼梦书名及甲戌本凡例》。另:有人认为“谩言红袖啼痕重,更有情痴抱恨长”,正与“茜纱公子情无限,脂砚先生恨几多”作一对,可用来互证,但这完全不对。无论如何,“抱恨长”岂能与“情无限”相提并论?“抱恨长”意味着死亡,而“情无限”与死亡两字不沾边。更何况,我已在上面说过了,雪芹或宝玉,是根本不可能抱恨长的。(只有黛玉合适。)
或许读者要问,你论证真假合一红楼梦,怎么大谈特谈起甲戌本凡例来?这是因为,甲戌本凡例及演变后的脂本文字,当前被绝大多数红学家否定是雪芹所作,而我论据引用甲戌本凡例及“变种”,故有必要详细证明其所用论据千真万确出于雪芹之手(修改后的庚辰本变脸“凡例”,明显比甲戌本凡例精练、精彩)。
关于真假合一红楼梦,雪芹另有多处明示。我们知道,红楼梦开卷不久,即浮出一句很醒目、很有哲学意味的诗,叫作“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此诗重复出现,无疑是点晴之笔。作者告诉我们,红楼梦有真有假,阅读时,必须心明眼亮,注意区分,否则,“此书哭矣!”
读过脂本《石头记》的人都知道,“此书哭矣”,是脂砚用语,全句如下:凡看书人从此细心体贴,方许你看,否则,此书哭矣!事实上,脂砚另有多处批语,表达着同样的意思,如:观者记之!不要看这书的正面,方是会看。又如:此书表里皆有喻也!再如:写出南直召祸之实病。(此极重要。批在甄士隐家遭火灾时。)对于此,曹雪芹持何态度呢?曹雪芹万语千言,压缩成二十字:满纸荒唐言,一把辛酸泪!都云作者痴,谁解其中味?
看了以上这些文字,读者或许以为我也要加入到索隐派行列里去了。其实不然,我只是想说,红楼梦确是有“隐”可索,但问题在于,此“隐”当如何索?难道我们要学某些著名作家那样,满口牵强附会,生拉硬扯,竭力从字缝中“索”出字的那种“揭秘”?!须知,真理也有度,超越了合理的度,无异于走火入魔,酿成荒谬!
说实在的,任何文学作品,都不可能完全凭空创作。红楼梦里,无疑有曹雪芹的影子,亦有曹家的史实。但,贾宝玉就是曹雪芹么?贾府就是曹家么?似乎是,又不是,原介于真与假之间,而红楼梦,正是真与假的完美结合,是作家曹雪芹精心创作出来的一件艺术珍品。可是有的人,挖空心思地去寻找大观园,一会儿说在南京,一会儿又说在北京,实在难以确定。要我说,确定也容易,它存在于曹雪芹的脑子里,至于原型,既在南京,更在北京。同理,贾府是曹府,也是李府,说不定还有别的金银铜铁府。我没有考证,在此当然不敢断言它究竟是“何”府。
我们读红楼梦,重心当放在哪里?放在“真”么?“揭秘”么?当然不是,因为这所谓的“真”,实是曹家史实,李家史实,说不定还有金家史实、银家史实、铜家史实、铁家史实,而人物,更有赵钱孙李,周吴郑王,数也数不清。如此,岂不是越钻研,越乱套?
脂砚在第二回,明确指出:故写“假”即知“真”;又说,“真不去,假焉来”(这与脂砚前批并不矛盾,因为红楼梦乃真假合一)据此,我们只要把《红楼梦》表面文章(即“贾”),真正读懂了,读透了,也就深谙其中三昧,自离会心处不远,而不必穷经皓首,非要从《红楼梦》字缝中抠出字来。(我并不反对适度的索隐,但脱离文本,极度穿凿的所谓“索隐”,“揭秘”,我坚决反对。当前,现代索隐派,漏咀跑火车,《红楼梦》正遭受着空前的、史无前例的大劫难。我们每一个真正的有良知的红楼梦爱好者,当为保卫国宝免受糟践而奋不顾身,与之抗争!现代索隐派挖地三尺去寻“真”,并广泛传播所谓“秦学”,这无疑本末倒置,不知误导了多少青年学子,实令人愤慨。)
红楼梦第四十回,有金鸳鸯三宣牙牌令,心直口快的史湘云,冲口而出一句唐诗,叫作"双悬日月照乾坤"啊呀,这了不得了,有人如获至宝,从中考证出曹家二次被抄,当然,也就顺理成章地考证出曹雪芹四十而终,红楼梦是作者的自传,自叙……等等,等等。
实际情况是这么一回事么?“双悬日月照乾坤”,虽说是两个皇帝的典故,但我们有什么根据说曹家二次被抄?归根结底,此是一种臆测,因为曹家二次被抄,没有任何史料依据。
我认为,"双悬日月照乾坤",正确的解释还是应与小说的情节进紧密关联,而不应与书外的素材强行挂勾。我在这里说的“书外素材”,实际上也就是某些红学家考证出来的废太子胤礽之子弘皙私登“皇上”宝座之事。——当然,这牵涉到了真假皇上。也就是两个皇上之事了。但《红楼梦》里确是有两个“皇上”之事,假“皇上”贾环后夺了真皇上贾宝玉之位,在贾府里称王称霸。
我们说贾宝玉是真皇上,有什么依据呢?试举几例:
四十回,“双瞻玉座引朝仪”。曹雪芹把"御座“改为”玉座",此明是把贾宝玉安在了皇上之位。再说,此句诗从黛玉口中说出,岂不是大有深意?因为黛玉、湘云正是宝玉的娥皇,女英,对照“双瞻玉座”,真令人拍案叫绝!(杜甫《紫宸殿退朝口号》:户外昭容紫袖垂,双瞻御座引朝仪。)
黛、湘是宝玉的娥皇、女英,则宝玉为"舜"。
湘云判词:“湘江水逝楚云飞。”“湘江水逝”,用娥皇、女英二妃哭舜之典;“楚云飞”,用宋玉《高唐赋》中楚襄王梦见能行云作雨的巫山神女之典。宝玉既是“舜”,又是“楚襄王”,都是“皇上”无疑。(湘云《乐中悲》,用典相同,故省略不提,但曲中“才貌仙郎”四字,用之于宝玉,非同寻常,)
十三回,宝玉举荐王熙凤协理宁府,王熙凤一时不便托大,扭捏作态,小说写道:“宝玉早向贾珍手里接过对牌来,强递与凤姐了”。这里,暗把宝玉比附刘邦。我们知道,历史上的三齐位,正是张良假手刘邦作成。(红楼梦里,贾珍是“张良”,王熙凤是“韩信”,正所谓“金紫万千谁治国。裙钗一二可齐家”)。
七十八回《姽婳词》。此“词”明影晴雯,暗射黛玉。晴雯死,预兆黛玉亡,晴雯死于“诐奴之口”,黛玉死于春末战乱。诗中,林四娘有隐射黛玉之意,此表明黛玉之死,与林四娘(点“林”)捐躯报恒王有类似之处,我们知道,在雪芹佚稿中,黛玉最终“不自惜”,为宝玉"泪尽而逝"(捐躯)。因此,此处恒王,在某种层面意义上来说,正寓宝玉。(黛玉死时,宝玉身在战场。)
根据我红楼梦探佚之“成果”,我确知《红楼梦》故事**在贾府被抄(八月上旬)。紧接着,八月十五,宝玉“登仙”,在太虚幻仙境与黛、湘及众人相聚以“证情”,此结尾处借鉴洪昇《长恨殿》。《长恨殿》结尾处,正是唐明皇中秋之夜与死而复活的杨贵妃在月宫重圆以“证情”。这里面,明是把贾宝玉比附唐明皇。(详情读者可参阅拙作《红楼梦探佚之十:红楼梦八十回后情节推考》上、下)。
通过以上六条,我们足以证明,在《红楼梦》里,贾宝玉是暗暗地充当着“皇上”的角色的。他这“皇上”,可是合法的真皇上,而贾环后来入主绛芸轩,取代宝玉,可是不合法的假皇上,如果我们把史湘云的"双悬日月照乾坤“比照着用之于书本情节,岂不是相当妥贴?至于红楼梦里两个皇帝之情节构思,是否受现实生活中“真假皇帝”启发,这是可以探讨的另外一回事,(脂批:此书表里皆有喻也!)但无论如何,我们不能穿凿过度,不能据此推论出曹家二次被抄。我们无法想像,雍王六年,曹家被抄,而且抄得极惨,但之后不多久,居然能起死回生,并出现“元春省亲”这样极其繁华、极其热烈之场面,亦能出现宁府元宵夜宴之极其奢华、极其整肃之场景(尤其是门开九重),这实在令人不可思议!要我说,曹家被抄十年后,境遇有所改善,不无可能,但恢复至抄家前“富贵之极”,绝不可能!
在这里,我觉得极有必要申明一点,即我们宁可看红楼梦里的“假”,也不愿意看红楼梦里的“真”,这话怎么理解?请君听我一言。
在《红楼梦》里,甄府是真,但隐隐约约,忽隐忽现,贾府是假,但实实在在,活龙活现。脂砚曾告诉我们,故写假即知真,那么,你说,我们当是看“假”,还是看"真"呢?毫无疑问,当是看“假”(贾),因为这“假”,在本质上、在文学艺术上来说,实在是太“真”不过了,而那所谓的“真”,甄府,甄宝玉等等,不过都是些没经过艺术精加工的写作素材而已,它缺乏艺术生命力,所以没有什么大的意义和价值。(甄府,甄宝玉都是作为一种陪衬,实是虚写。)
我们明白了上面所说的这个道理,即可知道,我们读《红楼梦》,目光始终当盯着《红楼梦》本身,而不应旁顾左右,盯着《红楼梦》之外。-——请注意,这是我们与现代索隐派的根本分歧之所在。《红楼梦》之外的“真”,实际上也就是一堆原始的生存状态,它没有形成艺术生命力,仅是写作素材而已。曹雪芹经常地有意无意地将"素材"揉进作品之中,实是不愿意完全地“真事隐”—-当然了,我们也可以把它看作是一条隐线,一种虚写,这就如同于书中的甄府、甄宝玉之类,隐隐约约,闪闪烁烁,多数情况下,是点到为止。这是曹雪芹的聪明之处,他不但避开了文字狱,而且,它还有力地促进了红楼梦真假合一的艺术效果。如果我们一定要舍本逐末。一定要去求“真”,那也未尝不可,只不过千万要把握好适当的度,绝不可穿凿过度,剑走偏锋,以至于通篇生拉硬扯,牵强附会之极点。(“辛苦才人用意搜”。可证曹雪芹为写红楼梦,搜集了大量素材,此足可以使现代索隐派们忙上一阵子了。)
脂砚在红楼梦里经常点出其“真”,并写“据余说,却大有考证”之类的话,但同时,第二回写“真不去,假焉来。”;七十回写“假尽真来”,由此可见,红楼梦的的确确是创作,其中"真",“假”,早已打成一体,实令人难以分解,这就使我想起了一句成语,叫做“水乳交融”,这“水乳交融”之成品,本是一件精美绝伦又美仑美奂的艺术珍品,我们有什么理由,有什么必要,硬要把水乳区分开来?再说,你能真正地、丝毫不错地把水乳分开来么?(“水”是生活素材,“乳”是艺术虚构,水乳交融乃真假合一。)
现在,我们回过头来看金鸳鸯三宣牙牌令,毫无疑问,史湘云的“双悬日月照乾坤”,主要针对于贾环取代贾宝玉,出现了两个“皇上”而言的,(一个在“府”上,一个在“野”外)。至于对现实生活中废太子胤礽之子弘皙私登皇上宝座一事,充其量,最多只能算是一种构思之来源,或一种影射。我们不能也不应该本末倒置,弃“假”求“真”(此假乃“贾”,其“真”乃现实生活之“真”)第四回,“贾不假,白玉为堂金作马”,作者点明“贾”并不假,与“真”无异。)黛玉的“双瞻玉座引朝仪”,也不应到书外去求真,它是针对于黛湘同是宝玉的娥皇,女英而言的。至于黛玉的“良辰美景奈何天”,“纱窗也没有红娘报”,很明显,均与书外无关,而是作者为点明黛玉思想倾向而言的;“仙杖香挑芍药花”,我们可相信此与妙玉充当宝湘姻缘的红娘有关。“仙杖”点妙玉,“芍药花”,点湘云,因为湘云曾在青石板上(影宝玉),“醉眠芍药栶”。-事实上,芍药花,正代表爱情,这种天衣无缝之构思,你能说这是巧合么?
贾母“头上有青天”,“一轮红日出云霄”,“这鬼抱住钟馗腿”,均应与宝玉贾环有关;史湘云的“日边红杏倚云哉”,应与贾探春远嫁海外当王妃有关。至于其他,如“御园却被鸟啣出”,或许与宝湘爱情终成空有关。总之,各人所说酒令,均与书内大有关联,而与书外,基本无涉。(我在这儿所说,或许有些臆测成分,但其用意,无非是提供一种可能,一种思路。)
真假合一红楼梦,还有其他许多地方可看出,比如元春,根据第二回,年龄比宝玉大一岁,但到了十八回,元春年龄分明比宝玉大了许多,(至少十来岁),你能肯定是曹雪芹疏忽吗?很难说。因为从艺术虚构,也即是从红楼梦故事来说,元春当比宝玉大一岁,—-元春二十岁死,宝玉十九岁“登仙”,但在现实生活中(即素材),元春是宝玉的姑妈,年龄事实上是大十来岁,或许还多。宝玉所认的字,也确是这位姑妈所教。-—这就牵涉到艺术的假与生活的“真”如何取舍的问题了。曹雪芹所采取的办法是真假合一,而顾不上些微矛盾。(黛玉之父林儒海死期,亦有矛盾之处,但我们不妨按上面思路来理解),这种情况,其实还有许多,比如元、迎、探、惜四姐妹,既不分辈份,亦不分宁、荣,现实生活中,岂能如此乱套?还有,贾珍是“大爷”,贾琏是"琏二爷",可到了宝玉是“宝二爷”,(大爷是贾珠)。宁、荣兄弟排行各自分开,这与“元迎探惜”四姐妹,排行大不一样了。或许,这里面都有“真”、“假”问题存在,即现实生活的“真”与艺术虚构的“假”。
顺记一笔:红楼梦里,时序也经常发生混乱,这是为何?我认为,这或许亦与“真”“假”两字有关系,雪芹既要把生活中的“真”,不时地掺进红楼梦中去,又要把小说本身的“假”编排得合情合理,这要做到天衣无缝,实在很难。在某种意义上来说,《红楼梦》实有二部,一部是素材的红楼梦;一部是小说的红楼梦。总起来,是真假合一《红楼梦》。
文章写到此,暂告一段落,最后,让我谢谢读者,谢谢大家!
王根福 冯玉伟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