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时分,烈日当空,某座岛屿的西面海岸处,海浪波涛汹涌,潮声阵阵不息。一艘造型奇异的船搁浅在岸边,此船无帆无舵,通体漆黑,船身极大,足有近两丈高,若有人在此见到此船样式,定会怀疑这船若是下了海,究竟能不能航行。
这时,船舱中缓缓走出一人,他着一身白衫,素雅间却不失贵气,面容英俊,观其貌至多不过及冠之年,令人在意的是,他的面色隐隐存在着一丝病态的惨白,全无他这个年纪本应有的意气风发,却较之同龄人多出三分沉稳淡然。
这男子走到船头,轻轻一跃,但见其身轻如燕,潇洒落地,而后他转过身去,看着眼前那艘不算大却足够奇怪的黑船,目光迷离,喃道:“一年了,终于将你修好了。”他似乎思绪飘离,就这么站了许久,待他回过神来,不知觉间已是面带愁容,他深吸一口气,理了理脑中烦乱的思绪,而后走到黑船旁,伸手按在船身之上,轻轻吐出一个隐字。
男子一言出,那艘船竟慢慢隐匿起来,不过呼吸间,整艘船已在视线中消失殆尽。
男子四下看了一眼,确定无人后,转身离去。
半个时辰后,距西岸不足十里的野毒林中,走出来两名少女,此二人一前一后,走在前面的少女一袭红衣,五官精致,面容秀丽,尽显风华绝代之姿,及腰黑发半束半披,手持一根暗红色长鞭,与其衣衫争相辉映,又有几分侠女的英气。而在她身后的少女言行恭敬语态卑微,看其装束,应是红衣女子的丫鬟。
“xiǎo jiě,我们都在野毒林里寻了大半个时辰了,现在都穿过野毒林了,想来那人应该不在这里,兴许是他不敢见xiǎo jiě,就躲在张府里了,xiǎo jiě,我们回去吧?这里实在太危险了。”
红衣少女眼下似乎心情不佳,一挥臂,那条赤色长鞭抽打在一旁的树干上,立时落叶纷飞,那棵丈余高的大树竟有摇摇欲倒的势态,可见红衣少女手中的鞭子绝非寻常之物。她转过身去,喝道:“小奴,你怕什么,刚才林里撞见的那头凶兽还不是给本xiǎo jiě打跑了?有本xiǎo jiě在,你不必担心,走,跟我去海边瞧瞧,可能那个家伙就在那里。”
那被称作小奴的丫鬟忙道:“xiǎo jiě,我们进野毒林就已经很危险了,据说岸边常有海中的妖怪出没,我们若是……。”
“哼,真遇见妖怪就好了,本xiǎo jiě倒要看看那些妖长得都是什么模样。”
小奴见xiǎo jiě铁了心要再往西寻,差点急哭了,再想开口劝时,红衣少女已不耐烦的说道:“行了,小奴,你什么都别说了,你要不敢去,就在这里等着我,本xiǎo jiě今天说什么都要找到那个家伙,等本xiǎo jiě见了他,非打得他自己退了这门亲事不可,哼,想娶我秦语霜,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小奴欲哭无泪的乞求道:“xiǎo jiě。”
红衣少女回头瞪眼道:“还说!还不快走。”
又半个时辰后,两人走在海边岸上,走在后面的小奴不忿道:“xiǎo jiě,我们都沿着岸边走了一圈了,这里附近既无岩洞也没树林的,要是有人的话我们早应该看见了,想来是那个人不敢见你,叫张府的下人骗了我们。”
红衣少女显然已没了耐心,一边胡乱挥鞭抽打着周身的地面,一边怒道:“气死我了,本xiǎo jiě就不信了,这浔阳城还有我秦语霜找不到的人!哼,小奴,我们回去,我看他能躲到几时!”
“啪!”
正当红衣少女准备返程时,她手中的长鞭却在空中打中一物,发出一声爆响,女婢小奴一惊,循声望去,眼前却是空空如也,惊恐道:“啊呀,xiǎo jiě,是不是妖怪啊?”
“呸,别一惊一乍的,哪来的妖怪?”红衣少女秀眉微蹙,略一思索,迟疑着说道:“这是……禁制?”
红衣少女将长鞭收起,单掌横于胸前,口中默念了几句咒法,旋即一掌拍出。
“破!”
下一刻,一艘通体漆黑的怪船慢慢显露出来,两人同时瞪大了双眼。
…………
浔阳城,城东张府,中堂内,一名白衫男子立于堂前,他面前主座之上坐着一个中年男子,这人身材臃肿,衣着华贵,指环腰佩无一不是价值不菲之物,可谓穿金戴银,此人正是张家家主的堂弟张言,因张家家主两年前旧疾复发,近来多是卧床养病,家族中一应大小事务便皆由张言以及张家的大管家主理了。
穿白衣的男子名叫徐麟云,乃张家家主所收的义子。
徐麟云方才自西岸回到张府,自打入城,便一直听到城中百姓频频谈论着一件事情,且这件事还与他相关,据说今天早晨,张府传出消息,十日后张秦两家将迎来一件大喜事,便是张府少爷要迎娶秦家千金了,张府的几位管家一大早便到坊市大肆采买喜宴物资,张秦两家作为浔阳城中势力最大财富最盛的两大家族,这两家的联姻在浔阳城可并非是一件小事,这一消息一出,立时一传十十传百,不足半个时辰的功夫,几乎在整个浔阳城内传了个遍,可谓满城风雨。
起初时,就连徐麟云自己都不太相信这个事情,直到回了张府见到大管家,才从他口中证实,此事正是张家二家主张言今日早晨亲自到秦府与秦家家主说定的。
回到张府,徐麟云还来不及回他的住处,便被张言叫到了中堂,张言一见徐麟云,便开门见山的宣布了张秦两家联姻之事,语态强硬,大有不容徐麟云反对的意思。
徐麟云神情未有过多变化,只是反问道:“二叔,义父知道这件事情吗?”
张言拿起茶杯,淡淡的品了一口,方道:“近日来大哥的身子越来越差了,这几日大多时候都是昏睡着的,这件事等之后我会找一个合适的时机告诉他的。”言至此处,张言语气不再像刚才那般生硬,轻叹道:“哎,大夫说大哥的病情近来更严重了,我也是与几位管家商议后,才定下这门亲事,一来可以冲冲喜,或许大哥的病情突然就能有了好转,再者,你也知在这浔阳城中,唯有秦家能与我张家比肩,我们两家都是有着百年以上历史的大族,在浔阳城中根深蒂固,过去几十年来,我们两家有过不少争斗,也有过合作,事实证明,张秦两家,合,则一荣俱荣,斗,便会两败俱伤,末了只会让旁人坐收渔利,只是……。”
言至此处,张言语调渐缓,面露难色。徐麟云见状,行礼道:“二叔,您请说。”
张言又一声叹,才继续说道:“你应该也知道,秦家家主膝下并无子嗣,仅有那一个独女,自然对那丫头宝贝的紧,今次我们两家联姻,我张家考虑到大哥病情的缘故,选了最近的一个吉日办这场喜事,说实话,我也知道这确实是过于仓促了,尤其是对秦家而言,我张家在礼数上确有不周之处,不过最后秦家主还是答应了我们,只不过他有一个条件。”
徐麟云看着张言,示意其继续说下去。
“这个条件就是你们成亲之后,你要入赘秦家。”
张言说完,见徐麟云就那样神色不变的站着,心中拿不准其想法,略一思虑,又说道:“麟云啊,当初你和你母亲来到我浔阳城,救了大哥一命,这份恩情我们张家一直感念在心,所以这些年来,我张家对你们母子的照顾不敢说无微不至,可也从未有过丝毫怠慢,大哥年轻时染上怪疾,一直没能有孩子,便收了你为义子,更将你视为己出,连我张家百年来从不外传的修炼功法都破例传授给了你,而今,大哥的病况是越来越严重了,兴许大哥听到你的大喜事,心情一好,病情也会有所好转的,你觉得呢?”
徐麟云朝张言行了一礼,恭敬的道:“二叔,我知道了。”
张言闻言,微微一笑,道:“我知道你是个懂事的孩子,你放心,你成亲之后,闲来无事时,随时可以回来看看,只要秦家没意见,就是每月回来小住一段时日都可以的。”
“恩,二叔,若没其他的事情,那我便先回去了。”
张言摆了摆手,道:“恩,回去早些歇息吧,这几日就不要老往城外跑了,你虽修了我张家的功法,可修为尚浅,万一在野毒林遇上凶悍的猛兽,甚至是偶尔从海中窜上来的妖物,只怕也会有危险的。”
“是。”徐麟云应下了一声,便离开了中堂。
徐麟云走后,张言并未急着离开,不过片刻,便有一人来到中堂之内,来人乃是张言之妻,她虽年近四十,可保养得极好,看上去却与寻常二十几岁的女子无异。
那女子一入中堂便急匆匆的朝张言问道:“如何?他可答应了?”
张言笑道:“夫人放心,再过十日,他便是秦家的人了。”
女子好似松了一口气,欣然笑道:“那便好,这样一来,我们家远儿就没有后顾之忧了,大哥如今病的迷迷糊糊的,我真怕万一哪天他病糊涂了,把家主的位置……。”她言至此处,被张言以眼色制止,张言压低了嗓音道:“小心隔墙有耳,夫人,你且放宽了心罢,我又怎会不为我们家远儿做好打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