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想知道些什么?”
夏佐出门后,汉娜有些拘谨地坐在屋内唯一的凳子上。
“一切。”
艾伦从床头角落里翻出一个破烂的铁水壶,递了过去:“放心,我可以救她的。只是还需要确定一些事情。对了她叫什么?”
“维尔莉特。”汉娜也不嫌弃,接过水壶便有些迫不及待地喝了一大口。因为动作太急,很多水都顺着她的嘴角溢了出来。她下意识地直接伸手很粗鲁地抹了一下后才发觉过来,她有些脸红地对着艾伦说:“抱歉,我实在是太无礼了,艾伦先生。”她可不想给眼前这位不知什么脾气的炼金术师留下任何不好的印象,影响维尔莉特的治疗。
“拜托!不要叫‘先生’,艾伦,叫我‘艾伦’。”艾伦摊手叹息:“难道我看起来像那些古板的骑士老爷吗?”他学着那种贵族独有的古怪语气说:“嘿,这位xiǎo jiě,就算你要渴死了,也不能像个野猪似的喝水,呃……”他看着愣住的汉娜,赶忙解释:“我并不是说你像又肥又丑的野猪,我只是……只是打个比方!你很漂亮!真的,超级漂亮!”
汉娜看着艾伦急得满头大汗的样子,不由笑了出来。这个炼金术师看起来不像是自己最害怕的那种人。她呼了口气,说:“好吧,我明白了。艾伦。”
艾伦见她没有生气,也跟着松了口气。
两人相视一笑,然后汉娜讲起了他们的遭遇:
在不久之前,他们在“克里托”接到了一个委托。一个商人希望他们能去月光村探望他的家人。他已经给家里写了好多信,可一点回音都没有。他想回去看看,但是路途遥远,生意忙碌,没有时间。因为报酬很不错,再加上顺路,她就接了下来。报酬是先预付一半的定金,另一半由他的家人支付。商人说,他去年回家时给家里留了不少钱,所以不用担心收不到尾款。
他还说他们会喜欢那个地方的,那里的人们都很好,非常善良,风景也很美丽。不同于别的地方,是一种独特的美丽。
“可是等我们到了那里才发现……”汉娜有些痛苦地摇摇头,“那里简直是地狱!”
艾伦的手指忍不住微微颤抖一下,他问:“你看到了什么?”
“怪物。”汉娜说:“它们面目狰狞,穿着村民的衣服,脚步蹒跚地四处游荡,嘶吼。看见人就会扑上去。最初我以为它们就是‘怪物’,它们破坏了那个村子。”她摇摇头,说:“但是后来我们遇到了一个幸存的小男孩。他告诉我们,那些穿着村民衣服的怪物,实际就是村民。不过都是已经死了的村民。”
“那些‘怪物’有什么特征?”艾伦问。
汉娜马上答道:“耐打。怎么打都打不死。”这个印象实在太深刻了,他们吃亏就吃亏在这里。有一次,她把一个怪物拦腰砍断之后,它也没死,反倒两手扒着地,向他们爬过来。她忽然有些疑惑地看向艾伦,觉得他刚才的问题有些蹊跷。他没有问那些死了的人为什么会“活”过来,还变成了怪物。而是问那些怪物有什么特征……他是想确定什么吗?
大门突然被推开来。两人向门口看去,只见夏佐举着两个大口袋,气喘吁吁地说:“我都买来了。该死,那个芭芭拉长得真丑。看见她我都不饿了。”
艾伦起身走到夏佐身边,接过口袋,“好吃就行了。”他把东西放在桌子上,从袋子里拿出一个面包,咬了一口,含糊不清地说:“而且,我都是幻想芭芭拉是一个美丽xìng gǎn的寡妇。”说着,他又从袋子里拿出两个面包扔给汉娜和夏佐。
夏佐早就饿坏了,当下就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汉娜接过面包,道了声谢,却没有吃,而是问:“‘shǎo fù’我理解,但为什么必须是寡妇?”
艾伦白了她一眼,“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幻想别人的妻子可是不道德的。”
汉娜愣愣地说:“幻想死了丈夫,只剩下自己孤身一人的寡妇就道德了?”
夏佐点头插嘴:“当然。”
艾伦立刻向夏佐投去一个同伴的目光。夏佐也回了一个男人的笑容。
汉娜瞅了瞅他俩,低头费解地咬了口面包。
一大袋子的食物很快就被几人吃完,嗯,实际上大多都被汉娜给吃光了。刚开始她还客气客气,但马上就原形毕露,毫无淑女气质地狂饮暴食。夏佐早就知道这女人的秉性,所以他在那俩人还客气的时候就开始拼命往嘴里塞,可这到最后也只吃了个半饱。而艾伦,他只吃了最开始拿的那个面包,然后就呆呆地看着汉娜吃饭。不,应该是进食,他想,只有这个词才足够贴切。
“好了,你们出去吧,不要妨碍我治疗。”艾伦对正揉着肚子喝牛奶的两人说。见他们有些糊涂,便解释说:“你们见过炼金术师当你们面炼制药剂的?还是你们看见我这有别的房间?”
“呃……”夏佐支吾着想要说什么。汉娜拍了他后背一下,然后对着艾伦说:“拜托了,艾伦。”
艾伦点点头。目视他们走出房门后,他没有先去拿背包里的炼金设备,而是向床边走去。
屋子里是没有任何装饰的灰色。石桌上只有一盏孤零零的烛台,燃着微弱的灯火。
艾伦注视着维尔莉特沉睡的面容。她睡得很安详,那些狰狞的血管似乎没有带给她一点痛苦和不安。这并不对。他回头望了眼门口。没人在偷看。他马上又把头转了回来,然后伸手向维尔莉特的衣领上移去。
房门外。汉娜坐在地上,看着来回打转的夏佐,问:“你能坐下歇会儿吗?”
夏佐不可思议地看向她:“你就不担心?你了解里面那个人吗?”
汉娜想了想,耸肩说:“你也不了解。”
“他有可能是个‘叮’情狂!”
“哈哈!”汉娜好笑地点点头:“没错。即使是正在转变成‘辛辛普提的恶魔’的女人。”
夏佐尴尬地挠了挠脑袋,说:“我们又不了解他……”
房间里。艾伦费力地解着维尔莉特衣服上的扣子,动作非常笨拙。额头上也出了一片细细的汗珠。他解剖过至少一万只动物的尸体。但抱歉,他还没给别人脱过衣服。
可他必须要看看到底是什么阻止了药力的扩散。无论是时间上还是外表上,她此刻都应该完全受染了啊!
终于,他把维尔莉特的上衣扒了下去。
他盯着她赤果果的上身。到处都是和脸上一样的黝黑和狰狞血管,唯有她左胸的地方,有一块奶白,上面刻着玄奥的花纹,围绕着中间粉色的一点。每次血管地涌动,每次呼吸,花纹便闪烁细微的光芒。
“‘奥萝拉的庇护’!”
他一下就认了出来。这是魔法师的手段,而且并不是普通的魔法师就能做到的。
“怪不得。”艾伦摸着下巴,自言自语:“我还以为你是一个xìng yùn的女孩儿,原来只是……嗯,严格来说,能认识一个会施展这种‘守护魔法’的魔法师,你确实是xìng yùn的。再加上,现在你遇到了我……”他在背包里拿出一管外面嵌着白色纹路的炼金药剂,然后轻柔地喂进了维尔莉特的嘴里,“唯一能够解开这种‘毒药’的炼金术师,你还真是xìng yùn。”
他静静等待药剂发生作用。然后转身走到摆放着炼金工具的桌子旁,捏着下巴,扫视夏佐买来的那些炼金材料,低声自语:“好了,接下来应该做什么呢?好好想想……回忆一下……”
……
第二天清晨,一缕橙色的晨曦刚刚笼罩在白鸟城上的时候。“吱呀”一声,艾伦拉开破旧的房门,看到了裹着披风蜷缩在墙根下,双眼通红的汉娜和夏佐。
他惊讶地问:“你们在这坐了一晚?”
“没有。”夏佐挑着眉,语气神秘地说:“我们昨天晚上被一个贵族邀请去他家睡的。吃了顿丰富的早餐。还是他美丽的女儿做的。”他看着愣住的艾伦,吼道:“对!我们当然在这坐了一晚!”
汉娜无奈地摇了摇头,对艾伦说:“他就是这个样子。别理他了。维尔莉特怎么样了?”听到她的话,夏佐也期待地看着艾伦。
艾伦摊摊手,“事实上,她已经醒了。”
“什么?!”两人立刻惊喜地蹦了起来,冲进屋子里,一眼就看见了坐在床上,正小口小口喝牛奶的维尔莉特。她看起来很疲倦,一双眼皮向下无力地耷拉着,头发也是乱糟糟的,但是她身上狰狞的血管都不见了。黝黑的皮肤也恢复了过来,变回了诱人的奶白色。
“天啊,你好了!”两人欢呼了一声,激动地向床边跑了过去。
维尔莉特正想打声招呼,就看到两人像苍鹰扑食一样,向她扑了过来。四条胳膊八爪鱼般死死缠住了她。紧接着她就感到一阵窒息。在再一次陷入昏迷之前,她拼命地向门口的艾伦伸出手,“救……救我——”
好一会儿,艾伦把再次昏迷过去的维尔莉特救醒。他坐在床边,对满脸不好意思的汉娜和夏佐,告诫说:“她身体里的毒虽然都排出去了,但是还不能收到太大的……”他想了想应该用什么词,然后确定了似的说:“攻击。”
两人又一阵脸红。
维尔莉特打量着艾伦的侧脸。说真的,她其实已经放弃了。没想到居然真的有人能治好她。还是个很年轻的炼金术师。“长得不怎么样嘛,眉毛太粗,鼻梁不够挺,眼睛不够大,皮肤还不够白。不过看在你救了本xiǎo jiě的份上,给你个中上吧。”她看了一会儿,在心里默默评定说。
艾伦站了起来,一边收拾着桌子上的炼金工具,一边对汉娜他们说:“她已经治好了,现在只是有些虚弱,休息一阵就没有大碍了。至于治疗的费用——”
“艾伦。”汉娜打断了他的话,从衣兜里费劲地掏出两枚金币,递向艾伦,一脸歉然地说:“虽然不多,但这是我们现在仅有的钱了。”
“呃……”艾伦看着那两枚在汉娜白净地手里越显明亮的金币,不由眼睛发直,“咕噜”一声,吞了口口水。到底自己是多长时间没有看到金币了?他还不知道他这幅样子落在别人眼里,完全就是一个变态**。
维尔莉特小心地往后挪了挪身子,默默地把心中的“中上”划掉,重新写了个“最下”。
而夏佐则表示理解地轻轻点头,心里感叹着,“老大”虽然没有一点女人的优点,但是长得是真好看……也不能怪他。
只有汉娜没有往这方面想,她奇怪的看着艾伦,心说:“他怎么不说话了?嫌钱太少了吗?诶,怎么口水都流出来了。”
艾伦皱着眉挣扎了好一会儿,还是说:“算了……这次就算了。”
汉娜马上说:“如果不够,等这次我们的委托结束之后,还会有……”
“不,不。”艾伦摆手说:“事实上,我还有个请求。嗯……是两个。”
听到这里,夏佐立刻挡在汉娜的身前,眯着眼睛谨慎地盯着他。同是男人,他“非常清楚”艾伦的请求。看他“色眯眯”的样子就知道,那“两个请求”肯定就是维尔莉特和汉娜两个人!
“站在男人的立场,我理解你。但是……”夏佐沉声说:“她们再坏、再恶劣、再怎么……咳,也是我的伙伴。我不能容忍你对她们伸出罪恶之手。如果你实在忍受不了,你可以去找‘叮’女,然后再幻想——”
维尔莉特抬脚,飞出一只鞋,印在夏佐的脸上。
“……”艾伦楞了好久,然后费解地晃了晃脑袋,“嗯……好吧,这是一个好提议。但是……”
“别理他。”汉娜用力地拍了下夏佐的后背,差点把他拍了一个跟头,“你帮了我们这么大的一个忙,你说任何事我都会答应。”
夏佐又要开口,就看到维尔莉特威胁似的抬了抬另一只脚。他只好悻悻地闭上了嘴,瞪着一双翠绿的眼珠子,气鼓鼓地望着天花板。
艾伦先是纳闷地看了他一眼,随即对几人说:“你们还去月光村吗?带上我一个吧。”
三人惊愕地看着他。艾伦摸了摸脸,说:“怎么了?”
汉娜说:“你去那做什么?”
“就是!”艾伦还不及回话,维尔莉特就插嘴说,“还有,我们什么时候说还去月光村了?”她瞅瞅汉娜,确定似的说:“我们不去了吧?”她可不想再被那种恶心的怪物抓一下,甚至这次要是被咬了怎么办?它们肯定很久没刷牙了!
汉娜为难地支吾了两声,然后满脸歉意地看着维尔莉特,说:“维莉,这次你可以不去。但是我们必须要去。”
一旁,夏佐瞪大了眼睛,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脸:“我……我们?”
汉娜瞅瞅他:“你总不能让我一个人去吧。别忘了,那个村子还有活着的人呢!”
“哎……”夏佐认命地叹息一声。
汉娜又对艾伦说:“你还是不要去了。那里很危险的。如果可以,你帮我调制一些能解除这种dú sù的药剂来让我们防身就非常好了!”
艾伦摇头,“药剂没有问题。但我必须得去。”
“但是——”
艾伦挥手打断,“我可以自保。不会拖累你们的。”
汉娜踏前一步,以手捂胸,诚恳地说:“不。不管怎么样,你救了维尔莉特,我们一定会保护你。但是,我真的希望你能再好好考虑一下。”
“我已经想好了。”艾伦从怀里拿出一对黑色的皮质手套,带在手上,“放心吧,炼金术师也是可以战斗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