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尔托高原深处的森林,人迹罕至,鸟兽遁形。凶险的地形,峡谷溶洞密布,直通天际的高大树木造就了毒物的天堂,毒虫猛兽丛生,危机重重,外界的物种几乎不可能在这里生存,包括绝大多数摩诃体。</p>
此时,一望无际碧玉连天的森林上空,飞过一只咖啡色四翼巨兽。它长着一对巨大的盘羊角,色彩华丽炫目,头顶棕红色的鬃毛在风中飞舞,飘扬在脑后,露出本该遮挡住的双眼。它的右眼上有一条深刻的刀疤,眼眶里空空如也,宛若骷髅的怨灵,直勾勾地瞪着前方,憎恶着世间万物;左眼异常渺小,却炯炯有神地注视着地面的一切,波澜不惊,恍若仙人降世。如果只注意它睿智的眼神,谁都不会想到它是兽类吧!蜷缩四只布满鳞片怪爪,四翼在空中微微律动,轻松如斯如鱼得水,却速度极快,喘息之间,它已然飞过半个森林。</p>
下方林木渐渐稀疏,一片空地呈于眼前。虽是空地,却郁郁葱葱,低矮的灌木和森林的参天巨树完全不成比例。空地中央,静静的立着一座矮小的茅屋,如果不是屋顶烟囱冒出一缕炊烟,根本不会有人注意到这里。</p>
巨兽四翼向前方微微翻转,像降落伞一样兜住逆向的风,瞬间减速下来。原本蜷缩的四只巨爪也舒展开来,两只前爪略长,后足厚实短小,却被爆裂性的肌肉和钢针般的硬毛覆盖。</p>
异兽轻振羽翼俯冲直下,缓缓降落在小屋前的空地上。接着他伸出长长的前肢,轻轻抱起后背上躺着的少年,放在小屋前的茸草上。少年晕迷不醒,气若游丝,鼻息也若隐若现,腹部和胸口轻轻地以极慢的频率上下起伏着。突然,远方的天际泛起一片火红,赤茫茫的红云滚滚而来。焰光起伏之间,一蓝一金两道闪电劈在小屋门前的大片空地上,却没有伤到一草一木,两道人影悄无声息地从闪电的光晕中出现在异兽和少年身边,正是在沙漠中救起八云的老者,和那个叫做阿福的侍从。</p>
灰发老者说:“阿福啊,你抱他进屋。我去林中采集一些药材,去去就回。”</p>
“遵命,苦齐布多大人。”</p>
老人迈开碎步,向着林子的方向走去。阿福,望着主人的背影,目送他进入森林。他步伐优雅缓慢,仿佛饭后散步,轻踏着脚下土地,鞋子却一尘不染。似乎在空中飘浮一般,他每迈出一步,便现身方圆以外,不惊扬尘,不激草木。不一会儿便消失在阿福的视野中。阿福这才转身抱起地上一动不动的虚弱少年进屋。进屋前他说:“阿宽啊,去帮帮布多大人吧,这里有我就行了。”</p>
这只异兽轻轻点头,接着用前爪轻轻梳理羽翼,又伸出蛇一样的舌头,舔舐双足,随后摇头晃脑地抖动一番,忽地收起四只蒲扇般的巨大羽翼。它那仅剩的一只炯炯有神的小眼睛,望向老者离开的方向,犹疑片刻便向老者进入的那片丛林狂奔而去。</p>
屋里。阿福小心翼翼的把少年放在床铺上,端了一盆水,将一块儿干净的方正白毛巾放在水盆中浸泡片刻,随后将湿透的毛巾拧得半干,轻轻地搭在少年的额头上。阿福打量几眼,目瞪口呆,心说:“天呐!伤的这么严重居然还能活下来?这意志力可真是不凡!”只见眼前的少年,皮肤皲裂干枯,皱皱巴巴,沟壑纵横似山谷,又仿佛沙漠中风化数万年的石头。阿福小心翼翼地捧起少年的一只手仔细观察,少年的指甲和指尖,已然枯萎的不成样子。他虚弱地仿佛一个没有烧制完全的泥娃娃,捧在手中一捏便碎。阿福屏住呼吸,慢慢地放下他的手,搭在他的胸口上。站起身,在隔壁的药柜里翻来倒去,终于找出一个小小的乳白漆色瓷瓶。他手指用力一拔,瓶口的红塞应声而落。接着,阿福挪着不太灵便的腿脚悄悄坐在床边,用两根手指搭着少年的双手,轻柔地将床边的小枕头垫在他的手掌下,随后将瓷瓶中的褐huáng sè细粉末一点一点地抖在少年几乎碎裂的手指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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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咚咚!</p>
敲门声响起。</p>
在专心致志帮少年上药的阿福一惊,手一抖,不小心将半瓶药粉都撒在少年手上。</p>
“阿福!是我!快开门。”老者的声音从门外传来。</p>
“苦齐布多大人,稍等片刻,我马上就来!”阿福轻轻的,捏起洒出来的药粉,仔细地重新装进瓶中,又用力摁上红塞子,然后才走向门口。</p>
锈迹斑斑的门咯吱的一声开了,只见老人抱着一大捆奇形怪状的草药骑在异兽阿宽的背上,阿宽头顶的一对大角上还挂着两串紫红色的浆果。</p>
“大人,您可算是回来了。”阿福急得满头大汗,说,“这个孩子的情况非常不妙。我用了疮药止血,接下来的,我无能为力了。”</p>
“阿福啊,你先出去吧。你和阿宽去帮我把那些草药全部碾碎。我先看看这个孩子。”老人不紧不慢地说,他胜券在握胸有成竹的样子倒是令阿福松了口气。</p>
“是!苦齐布多大人。”</p>
说着,阿福在阿宽的头上拍了拍,随后一齐向后院走去。</p>
苦齐布多缓缓地走向了床边,他摸了摸少年干瘪的脸颊,又小心翼翼地捧起来他即将碎裂的手臂。</p>
“天呐!孩子,你到底是怎样活下来的?到底是什么让你支撑到现在的?唉此等意志力若是用作正道,他日必成大气候啊!老夫一定会竭尽所能帮你度过这一难关。不过,接下来的就要靠你自己的意志力了!。”</p>
老者拿出银针,点起了长明灯,将针头在灯火外焰处灼烤一番直至发黑,随后洗净双手,为手术做好了一切准备。</p>
在长明灯金亮剔透的火焰下,老者终于看清了少年的样子。他眉清目秀,细碎凌乱的刘海贴在平实整齐的额头上,他双眼紧闭,嘴角却时不时轻轻地抽动一下,似乎想要说什么话。他脸颊的皮肤已然开裂,露出晶莹剔透的血肉,灿金色的血液一点一点地从娇嫩的皮肉中溢出。少年的指甲已然全部脱落,手脚上的皮肤也没有一处完好,几乎能看见骨骼上依附着的一缕一缕的肌肉。他衣衫破烂褴褛,肮脏不堪,隐隐散发着汗臭味,不知道多久没有沐浴了,发丝间夹杂着沙粒,容颜几乎沙尘掩盖,鼻孔被厚厚的泥沙糊住,他用嘴费力地呼吸着,俨然一副乞儿相。</p>
“可怜的孩子,接下来可能会很痛。你要挺住”老人看着少年的脸,悄悄地说。</p>
他小心翼翼地拿起针线,将他开裂的皮肉,一点一点地缝合起来,接着涂上疮药。少年娇嫩的创口向外泛着脓血和淤积体内的灰尘等脏污,即将溢出体表时,却被涂在伤口的黄褐色药粉尽数吸收了。老人以为手术过程中剧烈的疼痛也许会使他从昏迷中醒来,可是少年竟然没有丝毫反应。老者成功缝合了他的手臂,脸颊,胸口,接下来要缝合他额头处的一道弧形伤痕。老者缓缓地拿起盖在他前额的毛巾,放在一边,就在他将针头刺入少年皮肉的那一刻</p>
一道红光弹开了老者紧握针头的手,接着红光又消失不见。</p>
“咦?”老者疑惑,拿起手中的针头仔细一看,发现针头已然变形扭曲。“奇怪了。这是什么东西?”</p>
老人又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根银针,用长明灯的火焰炙烤片刻,穿上花星沙制成的结实丝线,将针头对准少年的伤口,刚刺入皮肉</p>
突然!诡异的红光又一次从少年的额头喷薄而出,弹开老人的手并且毁坏了针头。不过这一次,红光并没有消失,反而是愈发强盛,整个屋子都被刺眼的红光笼罩,长明灯的光光与其相比简直是星星之火与燎原野火。一个血红色丹状球体的光影渐渐从少年额头处浮现出来。老人早已目瞪口呆,痴痴傻傻地看着这诡异的一切发生在他眼前。接着,更令他难以置信的事情发生了。少年身上被血红色球体的强烈光芒照射到的地方,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渐渐痊愈了。少年身上的伤口,再生的肌体仿佛无数条小虫子不停地蠕动着,他的皮肤化为液体一般,新生的稚嫩肌肤将老者缝合的线头排斥出去,化为焦灰,落在床上。少年仿佛感受到了皮肉再生时的酥麻入骨,口中不自觉地哼着,似乎十分舒爽。在少年身上的伤势完全痊愈之后,红光才慢慢暗淡下来,浮出少年额头的那个血红色球体虚影也渐渐消失。少年身上的伤痕处,新鲜的皮肉清晰可见,与周围的皮肤格格不入,仿佛新生儿一般。他的指甲也再生了,稚嫩的手指像婴孩般吹弹可破</p>
“”</p>
老人被眼前的景象惊得说不出话,缓了半晌,才叹了口气,望着空中,自言自语地说:“唉这传说中的盘古眼居然会出现在这个少年身上这就是命吧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