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赤翼就起身了,催促云傲天上市镇去,似乎比他还要着急。
走了个多时辰,两个少年才抵达祈奉镇。赤翼领着云傲天穿过七八条小巷子,来到一座古老的大宅前,看样子这座大宅荒废了很长时间,大门上的朱漆已有大半剥落,石阶上长满杂草青苔。
赤翼推门进去,高声喊道:“高二,小六子,胡碴碴,你们死哪儿去了?”
叫声刚落,院子里跳出来四五个光着膀子的小孩,边跑边笑道:“赤头回来啦,赤头回来啦!”
赤翼哈哈大笑,“你们这帮小崽子,又把衣裳抵给赌坊了?”
这几个孩子比赤翼还小,不过七八岁年纪,为首一个最高大的孩子道:“昨天屠大哥在赌坊遇到好路子,连续开了三十二把大,回来喊我们一起去押,没想到一押下去就开小,害得我们连衣裳都赔光了!”其他孩子齐声附和,满脸不忿和可惜。
赤翼笑道:“活该!老子早就提醒过不要跟他去赌钱,现在后悔了吧?屠大哥在哪儿?我找他有事!”
高个子道:“他一大早就出去了!”
旁边一个小孩子接口道:“除了赌坊和茶馆他还能到哪儿去?赢了钱去茶馆听戏,赌输了就在赌坊里等机会扒钱袋呗!”
赤翼对云傲天打个眼色,“走,咱们去赌坊走一趟!”
那几个孩子本想同去凑热闹,赤翼拿出昨晚吃剩的几块烤熟的大雁肉,“你们想把裤衩都输掉吗?给老子老老实实呆在家里吃肉,我去一下就回来!”
从大宅出来拐了几个弯,来到一条狭窄的巷子,巷子两头各有三名高大汉子把守,赤翼上前对其中一名汉子打个哈哈,“黄三哥,赌坊生意兴隆啊!请问屠大哥是不是在里面赌钱?”
那汉子皮笑肉不笑地啐了一口,“我道是谁呢,原来是小赤头啊!小厮正玩得起劲呢,你晚点再来吧!”
赤翼从怀里摸出一块小玉石,陪笑着递过去道:“请三哥通融一下,我找屠大哥有急事!”
汉子把物件在手掌上把玩了一会儿,笑骂:“你小子又去武王祠偷供品了?净干这偷鸡摸狗的勾当!进去吧,记住别给老子添乱,不然要你好看!”
赤翼连声称谢,拉着云傲天飞快窜进巷子。
巷子里是一排三进的平房,屋里正热火朝天进行着各样赌局。赤翼领云傲天走进东侧的一进大屋,好不容易才挤到一张赌骰子的桌子前。
一个赤膊大汉正吆喝着催促赌客xià zhù,赤翼挤到一名二十来岁的青年身边,在他腰间轻轻捅了一下,“屠大哥,有要紧事跟你商量,出来聊几句!”
那青年见是赤翼,没好气地道:“老子正输着钱呢,别碍手碍脚的!”
赤翼急道:“你先出来一下嘛,真的有要紧事!”
青年眉头一皱,伸手将赤翼推开,骂道:“没看到老子在赌钱吗?有什么事情比老子赢钱还重要?”
赤翼一个趔趄差点摔倒,旁边的赌客纷纷叫骂,赤翼强忍怒火,压低声音道:“给你介绍一笔大买卖,想挣大钱就跟着来,不想挣就算了!”拉起云傲天快步走出赌坊。
那青年屠洪果然财迷心窍,心里掂量了一下最终还是跟了出来。
赤翼把两人带到另一条静僻的小巷子,凑到屠洪耳边低声道:“屠大哥,这位是我新结识的朋友云傲天,他是神机镇上一户大富商的公子,前几天溜出来玩儿迷路了,现在想回家,你能否给他指点一下去神机山的路?”
屠洪上下打量着云傲天,这少年一副穷酸样,只背着一个又肮又旧的包袱,哪有半分富家子弟的样子?对赤翼啐道:“你说给我介绍大买卖,原来是问路啊?看他这破落样儿,出得起多少问路费?”
赤翼竖起一根指头,“十金币!”
“十金币?”屠洪倒吸一口凉气,他长这么大还没见识过十金币是什么样子,眼睛里顿时射出贪恋的光芒。
“没错,十金币!你去打听一下从祈奉镇去神机山该怎么走,只要平安到家,云公子愿意出十金币作为酬劳!”边说边悄悄在云傲天大腿捏了一把,示意他不要作声。
屠洪再次打量云傲天,无论怎么看这小子都不像有钱人,半信半疑道:“小赤头,这人是什么来头?万一他到家了耍赖不给我钱怎么办?”
赤翼继续吹牛:“他是神机山下大富商云员外的独生爱子,只要把他平安送到家,别说十金币了,一百金币都不在话下!”
屠洪见云傲天穿得破破烂烂,眉宇间却隐隐带着一股英气,心想若非富家子弟,一般人很少有这等气度。咧嘴笑道:“云公子,你找我屠洪问路真是找对人了!我八岁开始云游天下,方圆几百里没有不知道的地儿!你只管放心,我这就帮你打听去。小赤头,你先带云公子回大宅歇息,我去一下就来!”说完飞也似的走了。
赤翼乐得捧腹大笑,云傲天却皱眉道:“你信口开河可害惨我了,我上哪儿找十金币给他?”
赤翼笑道:“没事儿,等会儿你可别乱说话坏了我的计策,我自有办法应付他!”
云傲天只得点头,“屠洪是你的兄弟?”
赤翼嘿嘿冷笑,“这种愣头青也配跟我称兄道弟?那座大宅是他祖上的基业,几年前被他和他爸两父子败光了,他爸欠了赌坊一大笔债还不上,抹脖子自杀了。赌坊老板嫌大宅风水不好,就把宅子留给屠洪,他爸欠的债都算在他头上。我整天在镇上混总得有个落脚的地方嘛,所以才跟他混在一起,要不是看在大宅的份上,老子连正眼都不瞧他一眼呢!”
回到大宅休息了没多久,屠洪满头大汗跑回来,手里攥着一张纸,兴高采烈道:“云公子,我打听到了,从咱们祈奉镇去神机山不远,不过两三百里地!”
“什么?”赤翼大叫,“两三百里地还叫不远?”
云傲天接过纸来,上面潦潦草草画着一幅地图,用蝇头小字标注了几处地名,神机山在地图的西北角,祈奉镇位于地图的正南方。他平日闲来无事经常溜到私塾外面偷听教书先生授课,倒认得些字。
屠洪得意道:“这张地图是铁匠张大叔画的,他早些年曾经去过神机山拜访什么锻造门讨教炼铁的法门,路线准没错,我还给了他五钱银子买酒喝呢!对了,云公子,你看那酬金……”
赤翼连忙打断他的说话,把他拉到角落低声道:“屠大哥,我想过了,我一路送他回家,到家了问他爹要一百金币,咱俩平分,你看怎样?”
屠洪立即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不行,不行,这一去一回至少得一个月,我正指望着这钱去赌坊翻身呢!”
赤翼道:“他带出来的钱早就花光了,就算打死他也榨不出一钱银子来。你想想,一个月时间多挣几十金币,你要扒多少人才有这样的收获?”
屠洪一时犹豫不决,赤翼继续游说道:“你看他呆头呆脑的,就算把地图给了他也不晓得该走哪条道,路上我看紧点不让他跑了便是!”
屠洪还是摇头,“我跟你们一起去,这么大一笔钱不盯紧点心里不踏实!”
赤翼诡秘地一笑,“你看这地图上画的,一路上全是山路小路,我们身上没钱,晚上只能在山上露宿,万一跑出来什么老虎野狼的,搞不好连命都丢在山上了。屠大哥你是我们的首领,可不能冒这种险啊,我们还指望你带兄弟们发财呢!”
屠洪这辈子最怕野兽,架不住赤翼的利诱吓唬,思虑再三,终于下定决心道:“好吧,就这么定了!我警告你啊,拿了钱赶紧回来,别在路上花光了,那一百金币有一半是我的!”
赤翼拍着他肩膀笑道:“我赤翼最讲诚信,你就安心在家等着收钱吧!”
商议已定,屠洪堆起笑脸对云傲天道:“晚上云公子先在宅里歇息一宿,明天一早小赤头陪你上路,祝云公子一路平安!”
云傲天见赤翼把屠洪耍得团团转,几次差点笑出声来,心想赤翼年纪虽小,脑筋却比自己好用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