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雨淅淅沥沥下了两个多时辰,在万籁俱寂的深夜滋润着广袤的龙辰大陆。
云傲天悠悠转醒,映入眼帘的是一团忽明忽暗的火光。他下意识坐起身子,咦,一直僵硬麻木的腰腹竟然可以huó dòng了?连手脚胸背的断骨也没有丝毫疼痛感了!
他满心狂喜,一下从地上跃起,只见周围漆黑一片,远处响着滴滴答答的雨声,原来竟然置身在一个山洞之中。身前两三丈点着一个火堆,火堆旁隐隐约约蹲着一团黑洞洞的物体!
之所以称它物体是因为------如果把它当人看,它不像人;把它当死物看吧,它却在动!
没错,它确实在动!
鬼火绰绰的微光映照下,那团物体慢慢伸展,越来越长,越来越大,云傲天吓得脑袋嗡嗡作响,一颗心几乎从嘴巴里蹦出来!
他终于看清楚了,那是人!是人!是人!
这个人身材高得离谱,山洞至少有两丈高,这个人站起身子伸个懒腰,指尖几乎触摸到顶上的石壁!
他很瘦,四肢又细又长,宽大的长袍套在身上松松垮垮,宛如身体用作晾衣杆把长袍撑起来一样。
他的头发长得惊人,瀑布一般从头顶垂到膝盖,把脸庞完全覆盖住。
这不是人,是鬼!是鬼!是鬼!
云傲天忍不住将内心的恐慌从嘴巴里释放出来。
那只“鬼”的喉咙里发出一个低低的声响,听不清在说话还是对云傲天的回应。
云傲天牙关打战,双手像划船般使劲往后撑,紧紧贴着洞壁。突然背心上一阵冰凉,原来衣服已被汗水湿透。
那只“鬼”忽地长叹一声,迈步向云傲天走过去。
云傲天在地上乱摸一通,只要能抓起来的东西都悉数往那只“鬼”身上掷过去,高声喊道:“你别过来,再往前一步我可要对你不客气啦!”
那只“鬼”对打在身上的石块杂物毫不在意,在云傲天身前约莫三尺的地方停下脚步,缓缓蹲下身子。
一丝光亮从“鬼”的背后钻出来,云傲天两只眼睛睁大到极限,尝试看清楚他的样子:亮锃锃的枯黄长发打着一坨一坨的结,不知有多少日子没清洗梳理过,覆在脸上把五官都遮住了;一身灰黑色的长袍满是补丁和污渍,滑稽的是长袍显然不是量身定做,四肢有一半以上裸露在外面;脚上踩着一双破破烂烂的草鞋,每根脚趾头至少有两寸长。
云傲天听神机镇上的老人家说过,鬼是没有腿的,面前这只“鬼”有腿有脚有脚趾,“你不是鬼,你是人!”云傲天冲口而出。
黄发怪人像撩窗帘一样撩起额上一片头发,云傲天终于看清楚怪人的模样:一张长长的瘦脸,约莫四十来岁,脸色白得像纸,两只眼珠深深陷在眼眶里,鼻梁高挺笔直,两腮内陷,下颌一把乱糟糟的胡子像铁刷一样垂在胸前。
“你到底是人还是鬼?”云傲天怯生生问。
黄发怪人眯着眼睛思索了好一会儿,似乎不知道该怎样回答这个问题,过了半晌,喉结蠕动,吐出几个字:“我也……我也不知道……自己……自己是人……还是鬼!”声音低沉沙哑,如鬼如魅。
云傲天吓得一颗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忽然察觉到对方脸上闪过一丝悲怆,心道:这怪人疯疯癫癫,说话不伦不类,看来不是乞丐就是疯子!看他这身衣着也怪凄凉的,说不定过得比我还惨!于是大着胆子又问:“你为什么到这空山来?是你把我抬进山洞来的吗?”他记起昏迷前身上缠满树藤,现在却只穿着一件单薄破烂的麻衣。
黄发怪人盘膝坐下,右手一直扶着额前的头发,眯着眼对云傲天端详了好一会儿,缓缓道:“我觉得……我应该……算是人吧!”
答非所问。
这次云傲天发现对方眼里透出一阵恨意,镇上的老人家说过鬼是没有感情的,这个怪人脸上、眼里各有表情,证明他应该是人,不是鬼!既然是人,总不会像索命鬼那样咬我脖子吸血吧?“大叔……你到底是谁呀?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黄发怪人侧着脑袋,似乎在回忆着什么事情,良久才低声自语道:“我不在这里能到哪儿去?我是回不去了,回不去了……”
云傲天好奇道:“你想回去哪里?你从哪里来的?”
黄发怪人一扭脖子,一把长发甩到脑后,两道怨恨的精光突然从灰暗的眸子里激射而出,如响雷般喝道:“你问这些有什么企图?你到底是什么人?快说!”
云傲天被他一惊一乍的吓个半死,情不自禁又把后背紧紧贴在洞壁上,颤声道:“我是……我是神机山下的小乞丐,被血兽门夏侯楚雄打伤跌落在山坳,本来全身筋骨都折断了的,不知道为何愈合得这么快……”
黄发怪人阴森森一笑,“神机山离这里三百多里地,夏侯楚雄一掌能把你打到这里来?哼哼,荒谬!”
“是真的!”云傲天大叫,“我和怀桑大师被他打得飞了起来,醒来时就落在这里了!”
黄发怪人微微皱眉,“外面那个老道士是被夏侯楚雄打死的?”
云傲天摇头道:“教尊在我昏迷前虽然受了很重的内伤,但神志仍然清醒。我醒来时他伏在我身上,却已没了呼吸。”
黄发怪人默不作声,忽地探出手去搭住云傲天脉门。他的手指又细又长,冷冰冰的没有一丝温度。
“嗯?”黄发怪人喉咙里发出一个惊疑的声响,另一只手掌快如闪电按住云傲天丹田,闭上眼睛像在听着什么,又像在思考着什么。
过了半晌,他才睁开眼睛,仔细打量了他一番,阴森森地问:“小子,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云傲天!”
“你在哪里学过炼气法门?”
“我是白身,不能修炼!”
黄发怪人左手支着头,喃喃自语道:“奇怪,真是奇怪!在你体内怎么会有两道截然不同的真气?你父母是谁?”
云傲天摇头道:“我没有父母。”
“怎么会没有父母?”
“我是个孤儿!一个人过,一个人玩儿,一个人睡,一个人讨饭吃!”
黄发怪人突然一手抓住他脚踝,另一只手食、中两指抵在他脚掌中央,一股暧烘烘的气流从脚底注入,迅速流遍全身,说不出的舒服。
这种舒坦的感觉只维持了几秒钟便戛然而止,黄发怪人脸上现出一种复杂至极的神情,惊讶、不解、惘然、愤恨,长长的马脸夸张地扭曲着。
云傲天道:“大叔,这几天来我身体总是忽寒忽热,是不是受了极厉害的内伤、活不长了?”他被两股气流折磨得只剩半条人命,只道自己受了极重的伤患,已然药石无灵,禁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黄发怪人没有搭理他,侧过头去苦苦冥思。时而骚首挠耳,时而仰天叹息,时而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时而又怔怔地盯着云傲天发呆。
云傲天被他看得心里发毛,心想这人肯定是个精神失常的疯子,要是疯癫发作一巴掌打过来可不是闹着玩的,还是趁早开溜为妙!脚步缓缓向外挪动,打算出其不意窜出洞去。
黄发怪人对他的意图丝毫不觉,云傲天看准时机,双腿猛然发力一蹬,像箭一样从怪人身边冲了过去。黄发怪人自顾自深思,对他的举动竟如不闻!
他不敢稍作停留,撒腿向前急奔,刚跑出几丈远,突然“篷”地迎面撞上一块又硬又冷的物体,痛得“哎哟”叫了一声,跌倒在地。
“小鬼,想往哪儿逃?”黄发怪人阴恻恻地道。
云傲天大骇,“你……你怎么跑到我前头去了?”
黄发怪人一字一句问道:“你想去哪儿?”
“我……我……”云傲天惊魂未定,一时间找不到托词。
黄发怪人冷笑一声,像老鹰捉小鸡一样把他提在半空,“小鬼,以你的功力,我只需一条腿就能把你追回来!”
云傲天在空中乱抓乱踢,骂道:“疯子,快放我下来!你到底想干嘛?”
黄发怪人膝盖微微一弯,也不见如何发力,“嗖”地已纵回洞口,把云傲天往地上一掷,冷冷道:“你最好老实点儿,否则还有大把苦头给你吃!”
一眨眼的工夫就移动了十多丈???他可是连脚都没提起来呀!!!这是什么鬼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