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2-11-20
“死了?”缓缓的睁开眼睛,男孩却意外的发现,亡者与生者的国度竟是如此相似。
梆!
“还没死啦,笨儿子!不过你倒是睡了很久。能不能先松松手,跟你不同,哥布林可是用肺部呼吸的!”被紧紧抓住的哥布林,提着枪托,用力的敲在男孩头上。他身上的伤口和枪管碎片,已经在小公主的帮助下处理干净了。
“没死?”一时之间还无法理解这两个字的含义,十三就这么愣愣的坐,直到新的感觉打断了他的思考......寒冷,潮湿,粘稠从皮肤通过神经传达到脑部。
等等......皮肤?
真是不可思议的脆弱,这就是自己吗?低下头,男孩看着这陌生的躯壳。
先是失去了左臂,而后又用血液去救助父亲,大量失血的后果,就是无法继续维持“装甲模式”。所谓的装甲模式,是十三号实验体离开培养槽后,模仿哥布林外骨骼所形成的自我保护机制。一层厚实的黑色植物纤维表皮,裹住他苍白而瘦弱的身体,挡在男孩与这个不友善的世界之间。
树皮所形成的装甲,不但给予更强的保护与抗性,同时也有着第二层肌肉的作用,给予十三更大的力量与速度。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心理上的安全感,对于刚刚脱离母体的孩子来说,这层树皮不但保障**上的安全,同时也守护着他那幼稚的心灵。自从实验室里出来,就没褪下的甲壳,现在因为能量不足而无法持续。看来,在男孩修复身体与补充养分之前,都必须保持这种孱弱与**的人类形态了。
“呀!!!”原本傻愣愣站在一旁的小公主,下意识的随着高个子的目光往下一看,然后尖叫着转过身去。
相比起十三的懵懂无知,对于男女之别,安妮多少还是有点了解。就算连少女都称不上,但女孩总是比男孩早熟的多。刚才忙着帮格拉兹大叔疗伤,她完全没有注意到,男孩已经悄悄地变了个样子。
似乎......还挺好看的。尼贡的小公主,红着脸胡思乱想。
的确,褪去了黑色树皮的十三,或许在第二纪算不上是好看,但就废土的标准来说,却也不算太差。当然,这仅仅是外表,想在地底生存,靠的不可能是魅力。除了无眼白的黑瞳外,男孩的一切都是那么平凡普通,普通的方脸,短短的黑发,病态般毫无血色的皮肤,不高不矮的瘦弱身体。但是,在见惯各式变种人的安妮眼里,男孩的普通,反而是那么的不普通。
“高个子,别动!我去拿个东西!”
没头没脑的扔下了句话,小公主就向屋里跑去,只留下那艳红的背影,和石滩上的哥布林父子。没一会女孩又跑了回来,将手里的破布朝着男孩扔去,接着伸手捂住双眼。
下意识的伸出仅剩的右臂,十三捞起了半空中的布料,原来被他抱着胸口的格拉兹,却“碰”的一声摔在地上。
“他蘑菇的,痛死了!缺了脑袋的骷髅都比你聪明灵巧!“石滩上的哥布林父亲,一边用左手揉着屁股,一边挥舞着没有手掌的右臂,抗议着儿子的粗鲁。
“围在腰上!男孩子怎么能不穿衣服......不对,女孩子更不可以!”头脑混乱的小公主,每说一句,脑袋里就浮出一幅羞人的影像,越说脸越红。“赤,赤身**的......成何体统!”
“了解。”虽然不太理解对方的要求,十三仍然顺从的将破布裹住缠在腰上。
“穿好了吗?”
“完成。”
听见对方回答,安妮小心翼翼的将手放下,深怕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
“你不知道应该穿衣服吗?格拉兹大叔,你都不教教他吗?”看着面无表情的男孩,公主转头质问一旁的哥布林。
“哦,尊敬的公主大人。哥布林是没有性别的种族呐,男女之别所衍生的羞耻感,对我们来说完全是多余并碍事的东西。”眯着眼,格拉兹轻飘飘的把问题推卸到种族上。
“怎么可以不穿衣服呢?重,重要部位要遮住呀!”即使在混乱的末世里长大,安妮受到也是淑女式的教育,连比较粗俗的字句都不会使用。
“重要部位?头部重要,比起腰部。”用理所当然的语气,十三看着眼前的公主,就要解开腰间的破布。
“停,停下!”看见对方的动作,安妮连忙挥手制止。“布还是缠住腰上,我可不想看到那丑东西。”
“头部是要害,要保护......”男孩平淡的解释着,好像眼前的家伙才是笨蛋一样。
“不对!腰部要围起来!”
“头部,比腰部重要。头部受伤,会死,腰部受伤,不会......”固执却很有耐心的,十三解释着。
“腰部!”
“头部......”
”我不管!你敢把布扯下来,我就......我就不理你了!“公主气得跳脚,赤红的头发在空中舞动。
看到临近爆炸的女孩,看戏的哥布林知道是时候自己阻止这场闹剧了。虽然很有趣,不过这样任其发展下去,小公主一状告到镇长大人那里,可就不好笑了。
“好了,笨儿子,就照公主大人说的,把它围在腰上吧。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礼仪吗?在人类的社会里,把生殖/器官遮掩住也是礼仪的一部分。这不但会让人不那么注意你,同时生殖/器官也是人类的弱点之一。或许你之前没有体会到,但是人类的生殖/器官遭受到攻击也会造成很大的痛苦。”完全没有注意到小公主越来越差的脸色,哥布林学者骄傲的发表着从书上看来的知识。
“器官,什么作用?”
“所谓生殖/器官,顾名思义就是用来生衍繁殖的器官,就像我之前在屋里说的,是用来制造小型衍生个体的器官。”双手放在背后,格拉兹来回踱步。“当然,在这方面哥布林人类是不同的,而人类又与多数动物不同,成年的人类可以说是无时无刻都处于发情期......呃,家里面有书你可以自己看......呵呵......”正打算继续给儿子上课的哥布林学者,终于发现女孩由红转黑的脸色,很明智的停止了话题。
“对了,小十三,我知道你恢复能力很强,可是,抓条鱼有必要连手都丢了吗?”像每一个关心孩子的父亲,格拉兹很自然的忘记了自身的伤势。
“抓大鱼,给公主,吃饱,不吃父亲。”笨儿子耐心的解释道。
如果只听这平淡的对话,完全无法想象两人受伤之重。不过,一个是看惯伤残的哥布林,另一个是只要有养分,就能修复肢体的半植物人,哭嚎着自哀自怨这种事,倒是不可能发生。
“咦,是因为我吗?为了我而受伤的吗?哇呜呜呜......”天性善良的女孩,双腿一软就跪倒在石滩上,掩面哭了起来。“高个子跟大叔的伤......都是因为我想吃鱼吗?我再也不吃鱼了......高个子对不起,呜呜呜......”
抬头看着不久前还身体健全的两人,安妮“呜哇”的一声扑在十三身上。抱着男孩的腰,她将小脸埋在那肮脏的布料里,闷声哭的更卖力了。
女孩的哭声回绕在湖畔的石滩上,两个不知如何是好的生物,就这么尴尬的看着她。温柔的月光,照耀着地上的哥布林,缺了胳膊的实验体十三号,和扑在他身上大哭的尼贡小公主。
“先坐下来吧,你这样站在我讲话很吃力的。”哥布林抬头看着不知如何是好的笨儿子,说道。
依着格拉兹的手势,十三盘腿坐在凹凸不平的石滩上。抱着他腰部的小安妮顺势趴在他大腿上,头也不抬的继续抽泣,柔顺的红发随着肩膀的起伏摆动着。
“父亲,你的手......”不知如何应付称为公主的哭泣凶兽,男孩只好把注意力调动他父亲身上。
“没事的,没事的,不过就是只手嘛,早就想换一个了,现在正好换个钩子,搞不好换个魔晶炮!”装出一副不在乎的样子,格拉兹轻拍着担心的儿子,让他放心。
“假的,不好......”
“这你就不懂了,将手换成钩子,把一只脚换成木头的,再弄瞎一只眼睛,这也是古代人类提升自己身份的方式。这样能够威吓敌人,让他们还未攻击就先害怕。对,书上说这种人被称为‘船长’。”
“真的?伤害自己?古代人类,真奇怪......”
“在吉克斯,哥布林如果伤残无法恢复,或用机械替换的话,就只会被淘汰而已。不过,或许古代的人类社会有不同标准吧。”用仅存的左手抓了抓头,哥布林学者继续说道。“应该带有‘我对自己都那么残忍,那对你呢?’这种威吓意思吧......”
“父亲聪明......可是,真的没事?”无论格拉兹再怎么假装,十三仍旧本能的感到一丝不自然。
“当然没事了,不过我刚好要跟你说件事。”
“???”
“过几天商队来尼贡,我打算跟他们回吉克斯一趟。”
“不,不想走。”习惯一个地方的孩子,对于搬家总会有所抵触。
“没有说要你跟着去,吉克斯那个满是金属与爆炸的地方你肯定不会喜欢的,我自己跟商队回去就行了。”
“可是,危险,父亲受伤......”
闲暇时刻,除了分享书里所学到的新“知识”,格拉兹也时不时的跟十三讲述自己以前,跟搜索队出任务的故事。黑暗地带的各种危险,与吉克斯对于伤残哥布林的“处理态度”,让男孩感到十分不放心。
“哈哈,别担心。依照这次魔晶炮的威力看来,我已经有资格晋升祭司了,自然不会被肚子里塞了炸药拿去当诡雷。”尽管嘴里说着“别担心”,前机兵先生自己也是惴惴不安,完全没有把握。
“还是别去,一个人,孤单......”
“不行,原本就打算回去了。就算没有这次的事,我也有些东西该处理......你总是要一个人的,难不成一辈子都粘着我吗?按照实验室里的资料,你的生命可是比我长千倍万倍,总归是要适应独立的。更何况你也不是一个人嘛......不是还有小公主?她会照顾你的。”
随着父亲的话语,笨儿子才低头发现,趴在他大腿上的凶兽,不知何时已经停止了哭泣,就这么悄声无息的伏着。
睡着了吗?还是......算了,最好别去触怒她。十三带着畏惧的收回视线。
“公主,强大可怕,不喜欢,会被吃掉......”
十三一直都是个乖孩子,无论父亲的要求看来如何的不合理,他都极少反抗。但是这次,男孩为了自身安全,不得不提出反对意见。
“公主大人很可怕吗?我怎么不觉得......算了,不解释了,这样也挺有趣的。总而言之,在我离开的这段时间,你要乖乖的听她的话。她叫你下水抓鱼,你就不准抓老鼠,她叫你跳,你就只能问跳多高,懂吗?”
“可是......可是......唔......”
“没有什么可是!你如果不想被她吃掉,就要好好的听她的话,让她开心。服从实力比你强大的生物,也是生存的关键!”
“好的,父亲......”
在哥布林的观念里,服从拥有实力跟权力的强大者,是十分合理且正常的事。
看着倦卧在儿子腿上的小公主,无良的哥布林父亲仅仅因为“很有趣”这个原因,就把自己的儿子给卖了。
其实不管从哪方面看,将这个笨儿子交给尼贡的小公主“管理”都不是个坏主意。作为镇里实权者的女儿,她的确有能力庇护不谙人事的十三,并且帮助他融入人类社会里。用尊严这种不值钱东西最为代价,实在是太划算了。
“好了,你的手怎么办?能修好吧?”
“鱼,肚子切开,手,接上......”
“这么简单呀,有时候真是羡慕你的能力......那么就快点,不然手被消化就难办了。”
“嗯,知道。”
小心翼翼的,把腿上的红发猛兽放在石滩上,又轻手轻脚的,走向还搁在水里的巨鲶尸身。男孩不敢想象惊扰了对方的后果,态度比狩猎的时候还要慎重。
单手握住深深插入巨鲶眼窝的矛身,十三用力往上一提,简易长矛却是纹风不动。鲶鱼死后的尸僵肌肉,将水管紧紧的咬死,以人类的脆弱身体,连摇动都不容易。
人类的**,果然是那么的孱弱,还要保持这种状态多久呢?男孩在心中叹了口气。
缺少树皮掩盖的面部,鲶鱼的腥臭与土味,毫不客气的钻进了十三的鼻腔。不过,对于曾潜伏在淤泥里十多天,只为了观察老鼠日常的他来说,这并不算什么。反而是鱼身上,因为接触空气而开始变得粘腻的体液,令他的皮肤十分难受。
看着眼前的景象,十三忽然想到父亲曾经说过的故事。
同样是在湖畔......不过,不同于鱼眼窝里的矛,那是把插在石头里的剑。而且,叫做阿尔托利亚的少女可是四肢健全......
用右臂圈住枪身,两腿弯曲蹬在鲶鱼的大脸上,十三用一个异常不雅观的姿势蹲着。当年的英格兰王者肯定没有那么狼狈,也不可能做出这种没格调的动作。当然,十三没有王者的气势,更完全没有“格调”或是“仪态”,这种无关生存的概念。只要能活下去,他完全不介意跳进粪坑里来获取所需的养料。
使尽全身之力,瘦弱苍白的手臂与腿部,疑似肌肉的东西微微鼓起,一向毫无表情的脸孔,也下意识的咬牙切齿,扭曲纠结。尽管如此,十三也没有发出一点声音,生怕吵醒熟睡的猛兽。
稍微有点儿松动了......
噢噢噢!!!啊啊啊!!!很没胆的,十三只敢在心里吼叫。
噗......碰!
一个是矛身拔出的声音,另一个,则是十三抱着长矛摔在石滩上的声音。
撑着比他还高的水管,十三揉着有点瘀伤的后背,挣扎的跪坐起来。此刻他才充分的感受到,人类躯体的无力与不便。
将长矛取出,一点也没有让男孩感到开心,因为接下来还有更麻烦的事要解决。将一头比自己还大一倍的鱼类开膛剖腹,绝对不是什么有趣的工作,尤其是在手头工具有限的时候。
解开了固定在矛尖的金属片,十三有点吃力的用它切割着鲶鱼的腹部。已经有些钝的锋面,僵硬的鱼肉,黏糊的体液,再加上缺了一只手臂,让整个过程异常的艰辛。多次尝试后,他终于在巨鲶的腮部划破一道小口子,又沿着这道口子,慢慢的“锯”开了巨鲶那腥臭满是脂肪的鱼肚。
由于血液已被吸干的关系,切割的过程并没有喷的十三一身污血,但是随着最后一刀,鱼腹内所有的脏器都全都从裂口涌出,友好的给了它们的解放者,一个无比热情的拥抱。
鱼鳃,心脏,脾脏,鱼鳔,肠胃,肝胆,卵巢......
挥手推开环绕在身边的新朋友们,十三熟练地盘点着满地的内脏,复习着父亲所教导的知识。
格拉兹从实验室里带回的书籍多是学术类的,其中又以生物学居多。连带着十三也跟着学了许多相关知识,有机会就在猎物身上“学以致用”。哥布林学者总是说,“知识就是力量,充分了解你的敌人,就能更容易的杀死对方。”十三这次能成功杀死巨鲶,也是基于对猎物习性与结构的了解。
对满身的污秽腥臭,十三完全没有感到不自在。他伸手抓过咖啡色的胃袋,默不作声的拿着金属片,对准微微能看出左臂轮廓的胃袋,开始切割。
臭,非常臭......比他所闻过的臭味加起来都还要臭......
不同于物体腐烂所产生的沼气甜臭,或鲶鱼身上的血污腥臭,胃袋里涌出的是,胃酸搅拌着各式半消化物的黏糊酸臭。就连忍耐力过人的十三也不仅皱眉,
水草,泥沙,石头,金属,其他鱼类,虾蟹,不知名生物的骨头......还被黑色树皮包裹着的左臂。
就这么放任自己的断臂浸泡在酸臭的胃液里,十三的注意力反而被一个银色的圆球体所吸引。伸手将之拿起,他好奇的端详着这古怪的金属物件。身为哥布林的儿子,男孩自然对古代的科技产物有着无比的好奇心,更何况这是件在胃酸里泡了不知多久也没有损坏的奇物。
父亲一定会喜欢的!抱着这样单纯的想法,十三从地上蹦了起来。三步并作两步的,他抱着手中的圆形金属物件朝格拉兹跑去,连自己的手臂也顾不上。
“父亲,看这个!”此时的十三,完全没有平时的冷静,也忘了旁边还伏着正在酣睡的猛兽。
“他蘑菇的!笨儿子,小声点。把小公主吵醒了,可是会被吃掉的,活生生一口一口吃掉哦......”无良的父亲就这么样的吓唬着自己的孩子,仿佛公主是一种“小孩不乖就会被她捉去吃掉的怪物”。“嗯?不是让你去把手臂接上吗?怎么又回来了,不会是已经被消化掉了吧?”
“呃,手臂忘了,这个给你......”将手上的东西递给父亲,十三又回头去拿他可怜的左臂。
完全密封的银白外壳,包裹着不知是玻璃或水晶的透明平面。平面的内侧,哥布林学者可以看到古代人的数字,以及三个指针。
“这,似乎是个时钟......一种古代的计时器具。”格拉兹转头看着,正试图将断臂接上的十三,儿子笨拙的动作令他忍不住想发笑。
沾满胃液的左臂,十三正用右手抓着它,往肩膀上“插”去,仿佛自己是个关节脱落的木偶。不,就算是个木偶,此时也会从木制的眼睛里挤出泪水,抗议着这种暴/行吧......
“哦,当初他们制造你的时候,肯定没有把智慧划作重点。”用仅存的左手掌拍着光秃秃的脑门,格拉兹说道。“你长那么大还没喝水呛死,果然都是我的功劳呀......”
“把精神集中在伤口上,笨蛋,就是想着伤口啦!好,现在伸出触须,再用触须把手臂接上......对......很好......就是这样......”哥布林有点头疼的指导这他笨拙的儿子。“现在别乱挥动它,不然又要掉下来了。除非你找到足够的食物,否则恐怕一段时间内都无法使用左手了。不过,还真是厉害,连这种程度的伤害都能修复好......”
如果说,刚才的动作像是个笨拙的木偶,现在的情景就是诡异的布偶,一针一线的缝合着自己的裂口。黑色的细线,穿插并接合断臂与肩膀的伤口,原本摇摇欲坠如钟摆般的左臂,随着每条根须的抽动拉紧,又变成了身体的一部分。
虽然对十三号实验体的身体结构不甚了解,不过曾经作为机兵的哥布林,对于机体修复还是颇为在行的。十三接驳断臂与焊接砸骨机甲,除开金属与**的区别外,在原理上并没有太大的差异。
毕竟,无论种族,每一具成功运作的身体,都是件精密的仪器。
看着笨蛋儿子一脸崇拜的表情,格拉兹的心理不仅又虚荣了一把。也许在某些程度上,孩子的作用就是让父母亲来满足虚荣心的吧。
左臂被咬落的时候,还被黑色的树皮牢牢的包裹着,这在很大程度上避免了手臂直接被胃酸消化。所以在收回树皮后,只有轻微炙伤的左臂,跟十三的苍白人类躯体,并没有如缝合系死灵般的违和感。
扶住刚接好的左臂,尝试着抽动手指,鼓动肌肉,调动神经,十三静静的闭眼感受着手臂里的每一个细胞。
“十三!”
正专心感受“新”玩具的孩子,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给吓了一跳,差点没将刚缝上的手臂又扯了下来。不过按照哥布林的嗓音,就算是全力大吼,也只是发出带着金属声的尖叫。
“别走神了,专心的听我说话。在黑暗的世界,分心可不是什么好习惯。”即将离去的哥布林父亲,很担心这个捡来的儿子是否能独立生存,依旧忍不住提醒了一下,
“我也不知道要离开多久,也许一年,也许更久。毕竟,即使得到祭司的身份,安装新的手跟眼睛也不可能毫无代价。吉克斯可没有免费这个词,就算是等价交换都只是个理论而已。”看着停止摆弄自己手臂的十三,格拉兹用难得的严肃语气说道。
“你的生命很长,比我,甚至比任何人都要长。所以,你比我有更多的时间与机会去见识这个世界,去学习更多的知识,体验更多的事物。但是,这一切都建筑在你能融入社会的前提上,一直跟我远离人群是不可能的,总有一天你要和其他种族打交道。”虽然十三苍白的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作为父亲的格拉兹却能清楚的感到他的不愿。
“尼贡的小公主就是一个很好的媒介,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我可以感觉到她很喜欢也很信任你。不然,没有一种生物会在自己不信任的家伙身边熟睡。明天你就跟小公主一起去尼贡,不管她说什么你都一定要听,绝对不可以反抗。”就算之前已经说过了一次,害怕儿子忘记的父亲,依旧耳提面命的再次重复。
“记得我说的话吗?有敌人,就一定要杀死他,吃掉他。”
“有想要杀死的人,除非有把握一击必杀,不然决不可以出手,这只会招来防备与报复。”
“虽然你现在可能不理解,不过还是记好。尊严这种东西,除了害死你之外,是完全没有用处的。如果对方不打算杀死你,无论如何辱骂,哪怕是攻击你,都必须要忍受。”
“最后一项最重要,打不过,杀不死,就逃的越远越好。胆小并没有错,让胆大的英雄去送死,你自己活下来最重要。反正,只要没死就还有机会,你的生命很长,可以等对方老了再回来杀。”
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笨儿子只是闷不吭声的,看着眼前这个比他矮小多了的父亲,努力的去记住他所说的每一个字。虽然有些无法理解,但是记下来就对了,父亲总不会说错。
“好了,看来今天也煮不出鱼汤了,他蘑菇的,原本还想试试书上看到的古代人类烹饪,可惜呀。嗯,小十三,你把小公主抱回屋里去,怎么可以让尼贡的公主大人就睡在这里呢?我去切几块鱼肉来吃,也有点饿了。”拍着还愣在原地的十三,格拉兹指了指还卷卧在石滩上的红发女孩,就转身向湖畔的鲶鱼走去。
熟睡的女孩,黑色布料包裹她娇小的身躯,同样材质的头巾绑住火焰般的赤发,没有丝毫可观性的胸口随着呼吸一起一伏。白乎乎的脸颊鼓了起来,不知道是梦到了什么好吃的东西,还是某个令她咬牙切齿的笨蛋。或两者皆是......
眼里看到是个娇小的幼年雌性人类,十三脑中却不由自主的浮现出对方嗜血的摸样。尽管自己正俯身看着她,却反而像是一头巨兽正低着头颅,口涎四溢的看着自己。咬了咬牙,男孩脸上罕见的露出除了平淡以外的表情,仿佛从容就义般的躬身将小公主抄在臂弯里。
没有惊醒也没有反抗,女孩扭了扭柔软的身躯,在十三的胸口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男孩**的胸膛,苍白瘦弱看不出一丝肌肉,却像是某种散发出奇妙香气的食物,吸引住沉睡的安妮。原本面朝外的她,一翻身就将小脸贴在十三的胸前,小嘴一张一合流下口水,就差没一口咬下。
“香香的......高个子......好吃......”睡梦中的小公主,从她蠕动的唇瓣里,发出来令男孩几近腿软的惊人言论。
正朝着小泥屋走去的的十三,脚步迈的更加快了,生物的直觉告诉他,一头凶猛的肉食动物正觊觎着他身上的蛋白质。
哦,不,植物的话应该是淀粉质。
小心翼翼,仿佛放置爆裂物般的,轻轻的将怀中的猛兽放在不甚干净的床上。破布和杂物组成的床铺,显然没有男孩的怀抱舒服,睡梦中的小公主有些不满的嘟了起嘴,紧紧的抓着十三的胳膊不放。
看着正将小嘴往自己手臂上凑的猛兽,男孩已经可以预见那红嫩嘴唇后的锋利白牙,将取走自己的血肉。从不拖泥带水,十三如书中所写的,用蜥蜴断尾逃生的方式,切断自己的手臂。
才失而复得的手臂,转眼间就又要切断了。不过,失去手臂总比失去生命好吧......
父亲说了,只要活着就有机会,我会等她老了再来杀死她,男孩在心里苍白的自我安慰着。抽开连接着手臂与肩膀的根须,才装回不久的左臂,又跟身体分别了。因为接合处还没有时间疏通,所以伤口并没有流出血液。
“嗯......高个子。。好吃......好喜欢......”小嘴里含糊不清的嘟囔着,小安妮抱紧怀里香喷喷的食物,带着一脸幸福满足的表情,在简陋的床上,沉沉睡去。
尽管这应该是属于自己的领地,男孩却不敢再看眼前的恐怖生物,也不敢在此停留。伸出仅剩的右手,从旁边的铁箱里掏出一样东西,就逃命似的往外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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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放个睡着了的幼年雌性人类到床上,就少了一只手臂吗?你到底是弱到什么程度呀?真的是要毁灭世界的魔王吗?到底是你的设计者白痴了,还是那些害怕你的神灵白痴了......也许是巫师系统开错培养槽了......”
应该是作为父亲的哥布林,此时正一边无良的奚落着自己的儿子,一边用手中的金属片,在鲶鱼的脸颊,下巴,腹部等肥嫩处,割下一片片鱼肉,放入嘴里。微钝的金属片,在格拉兹精神力的运作下,虽不能说是削铁如泥,却也比十三一刀刀“锯”肉强多了。
“她想吃,给她,逃跑活着,才有机会,你说的......”也许是习惯了父亲的数落,也许是劫后余生的庆幸,笨儿子不但没有不好意思,反而异常有耐心的解释着。
“算了,明天应该也能接回去......我吃饱了,剩下都给你,那么重的伤,应该很需要补充养分吧?手上的那个,是今天的吗?”男孩点了点头,将手中的书本递给,靠着鱼身坐下的父亲。
格拉兹有些心疼的,看了看十三那少了食指的右手。跟左臂不同,右手的食指可是儿子在清醒的情况下,为了救助自己而硬生生咬断的。他无法想象这所需的勇气,与要承受的痛苦。
“一起坐下吧,我们边读边吃。哦,对了,你刚才拿给我的那个东西叫做时钟,是古代人类用来记录时间的工具。虽然它的做工不错,材质也很好,过了那么久都没损坏。不过,也已经没有能源了,你就留着吧。”
顺从的将背部靠着巨大的鱼尸,笨儿子坐在父亲身边。他身上苍白的皮肤里“冒”出无数漆黑如发丝的根须,将背后的鲶鱼,与地上散落的脏器都包裹住。蠕动的根须,就连石缝间的血液也不放过。
“希腊神话吗?不错的选择哟,比起其他人类国家的神话故事,我还是觉得希腊的神灵最接近人类,拥有人类所有的**与优缺点。”
书本跟矮小的哥布林相比,是那么的巨大与可笑,格拉兹很吃力的抱住它,不让它掉到地上。从写着“于庭”的房间里取来的故事书,此时正安分的,躺在他没有手掌的右臂里。哥布林学者左手干瘪的手指正轻柔的翻着书页,仿佛那是世界上最重要的宝物。
事实上也的确是,在这个潮湿闷热的地底,纸质的书籍根本无法长久保存。也只有少数这种第二纪的书本,能够在时间与自然的规则下幸存。为了保存这些无价之宝,前机兵可是散尽家财,买了皮拉皮亚加特产的特级地龙油脂,并亲手一页页的涂上。
“今天来讲这个故事,伊克拉斯和他的父亲,被困在黑暗的迷宫里,迷宫里还有一头吃人的怪物,所谓的迷宫呀,就是......”
孩子,父亲,跟吃人的怪物,被困在黑暗里吗?真是似曾相识的情节呀......
十三眯着眼抬头看了看那道裂缝,淡淡的月光温柔无私的照耀着自己,父亲,屋里的怪物,平静的湖水与沉睡的尼贡镇。苍白的孩子与不停蠕动的墨色触须,矮小的哥布林和他怀中巨大的书本,是那么的古怪,却又是那么的契合。
这个时候,只要微笑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