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13)
熊包看着那几个小工用那种有刃子的铁皮切菜剁肉非常费力,想到自己后腰里插的菜刀,就把菜刀拔了出来递给黄鼠狼:“给,拿去用。”
黄鼠狼接过菜刀,用大拇指在刃上试了试,连连道谢:“好,刀好,刃也好,谢谢了。”然后把菜刀交给一个小工,“老大,给,这是你熊叔叔送你的,谢谢他。”
被称做老大的孩子很懂礼貌,连忙站起来,极为珍重地接过刀,连声向熊包道谢。熊包这才逮住空儿问黄鼠狼:“这些孩子是招来的还是你自己家的?”
黄鼠狼指着那个“老大”介绍:“这个是我的大儿子。”又指着另外一个小丫头介绍,“那个是我的闺女。”然后随手在空中画了个圈儿,“剩下的都是雇来的。”
熊包暗暗好笑,心里又有些酸楚,这俩孩子看年龄都在读书,可是却都在这里帮着父母打工,如果不是落魄到了极点,现今社会哪个家长会剥夺孩子读书的权利和机会呢?熊包根本没有胃口吃那些快餐柜里垃圾一样的剩菜,只喝啤酒。黄鼠狼热情洋溢地一个劲儿劝熊包吃菜。熊包要照顾黄鼠狼的情绪,只好夹了一筷头看上去还有点模样的火腿肠炒芹菜,吃到嘴里差点没呕出来,菜已经馊了。
熊包想就此告辞,黄鼠狼却兴致勃勃,一个劲挽留,一个劲劝酒,闹得熊包不好意思告别。正在为难受罪的时候,钱亮亮和李莎莎跟头把式地抢进门来,看到熊包正在和黄鼠狼喝酒,钱亮亮说了一声“哎哟我的妈呀”就蹲在地上喘得活像刚刚摆脱杀手的亡命徒。李莎莎也是气喘吁吁连话都说不全乎:“你……熊包……你没事……吧……”
这两个人突然冲进来,熊包和黄鼠狼吓了一跳,两个人连忙站起来,带翻了小桌子,啤酒和剩菜摔了一地,溅得钱亮亮满身满脸都是菜汤。好在桌子矮小,啤酒瓶子结实,滚落到地上的瓶子没摔破,如果瓶子摔破了,钱亮亮很可能被玻璃碴子割成花花的。
熊包惊愕,两只眼睛瞪得活像两颗煤球,嗫嚅问候:“钱总,莎莎,你们怎么来了?”
黄鼠狼手忙脚乱地收拾地上的汤汤水水,还忘不了跟钱亮亮客气:“钱总,你怎么来了?快请坐请坐,一块儿喝两杯。”
钱亮亮看到熊包并没有挥刀伤人,黄鼠狼安然无恙,顶在胸口的一窝急火顿时泄了,浑身也软得活像抽去了骨头,一时间居然站不起来,有气无力地招呼熊包:“赶紧回会所去,有客人开夜宵。”
这个理由是他跟李莎莎在路上商量好的,当然,前提就是熊包还没有剁人,如果已经把人剁了,这套方案自然作废。李莎莎气哼哼地抢过来拉了熊包就朝外面走:“你要干吗你?钱总让你回去干活,赶紧走啊。”
熊包一般情况下不敢跟李莎莎犟嘴,看到李莎莎和钱亮亮如此心急火燎地找到这里,更是不敢多啰嗦,扶起钱亮亮给黄鼠狼留下一句:“那件事情回头再说,我先走了。”
出得门来,上了出租车钱亮亮才缓过劲来:“熊包啊,你可吓死我了,你今天要是因为几十根鸡腿就拿刀剁人,那你这一辈子就完了。想一想真悬,为了几十根鸡腿值当吗?”
熊包辩解:“我没想剁他,就是吓唬他一下。”
李莎莎连忙要没收他的菜刀:“刀呢?给我。”
熊包惶然:“菜刀给黄鼠狼了,他们家开的快餐店没有刀。”
李莎莎愕然:“什么?你把刀给人家了?哼,你说你干吗来了?人家偷了你的鸡腿,你来找人家算账,账没算明白,反倒连菜刀都送人了。你这个人啊,让我说你什么好。”
钱亮亮哭笑不得:“熊包啊,你这可是名副其实的亏本生意,赔了夫人又折兵说的就是你这种人。”
郝冬希回家的时候已经深夜,阿蛟不善熬夜,刚刚过了十点钟就自己驾车回家了,郝冬希则一直等到最后一位宾客告别之后才撤离。今天的开业庆典大体上说应该算是圆满,鸡腿问题和绿帽子问题当时让郝冬希挺生气,可是宾客们吃饱喝足玩够了之后,告别时候那心满意足的表情却让鸡腿和帽子都变成了这场盛宴的小小插曲,那种值得回味带有喜剧色彩的小插曲。郝冬希心情极爽,不但因会所开业庆典的顺利圆满,更因他盘活资产计划的顺利实施。根据他的估计,中国式饭局会所如果出手,那座原来几乎成为废物的旧厂房可以卖到五千万以上,按照他的计划,会所最多维持一年,在这一年当中,他所要做的就是寻找合适的买主。当然,会所的收益越好,他出手的价钱就越高,这取决于钱亮亮的经营本领。钱亮亮经营得好和经营得不好,出售会所的价钱差距大概应该在五百万之间。为了多赚五百万,郝冬希希望钱亮亮能够经营得好。
阿金感觉到郝冬希在想事儿,不敢张嘴老老实实地开车,没有往常那么多话。郝冬希脑子里盘算着自己的生意经,也没心跟阿金斗嘴,车子在静默中穿行于夜色之中。夜晚用黑色遮掩了世界,不管是美好的还是丑恶的,一律躲藏到了黑夜巨大的羽翼之下,星星点点的灯光从车旁掠过,幻化成了生命短促的流萤。郝冬希当初开发这座厂房的时候,连买地带建厂,投入了大概有两千多万,后来合作失败,市政府又修改了城市规划,湖边水库一带不再允许搞工业项目,厂房卖都卖不出去,扔在那里压了将近十年,光是贷款利息就亏了几百万,如果不是其他项目有盈利,光是这座破厂房就能把他的家底折腾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