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颜凌毓篇
只是有时候,想起那些曾经,却一切都让人心疼,心疼不免心酸,惟求希望依旧在,执着依然。
却不知你要独自上战场,要远离我,我怎能放心?如果天下和你可以选择的话,我会毫不犹豫的选你,可是你永远都不会明白,你自以为聪明,其实你真的很笨很傻。
放你去夕国,已经是极限,苦等那几日,却仿佛是过了千年万年之久,在知道你直接去了战场之后,我快马加鞭的赶了过去,只是害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再次把你弄丢了。
可是你竟然不肯跟我回去,你打着那些华丽空喊的口号生生的将我拒之门外,什么皇位?那本就不是我的;什么百姓?与我何干;什么战争?我亦不在乎;自从找到你之后,我就知道自己来这个世界一遭到底是为了什么,只是为了找你而已。
可是这些,我无法告诉你,你一定不会明白的,你一定不会懂的,好,你要救天下人,那我救;你要我守着皇位,好,那我守着;可是你绝对不能离开我,绝对不能!这是你答应我的,若是你私自消失,那么上穷碧落下黄泉,我都不会放过你!绝对不会。
转身之前,我狠狠的吻上你的唇,将我所有的气息留下,将你所有的一切带走,用尽全力的拥住你,要是可以就这样把你带走,该多好!
转身离开那一刹那,我突然有点害怕,有点后悔,我怕这次离开终将不会再见,我们分分合合这么多次,我害怕这一次终将成为陌路,不是我将你陌路,而是我害怕,来生我在找到你,所需的艰辛还要远胜于此生,我更惶恐,来世若是找不到你,要怎么办?
下一次相逢,是今生还是来世,我无从知晓,若是今生,我想我一定会笑着流泪,经历了太多柳暗花明,我还是会信任那些过往会随着时间的砂砾出走,我会再一次紧拥你的身影,不让她渐行渐远;若是来世,即使一切不复当初,尘烟嚣尽,我还是会记着你最初的容颜,寻找你踌躇的踪迹,我只知道,我的爱不管历尽千秋万世,永远也不会淡下去。
当接到消息说,她被晨国的将军请去之后,我再一次不顾朝廷的动荡不堪,之身赶往前方,这一次我一定要把她带走,即使带不走,那我也和她一起留下,再也不要分开了,再也不要了。
晨国的萧煜将军,竟然就是当初的那个叫岚夜的少年,当初可以看得出来,他亦是对她动了心得,那么至少她在敌营中不会受到什么大的伤害,只要她好就好,什么条件我都会答应,别说是皇位了,即使是我的命,只要可以换回她的,我在所不惜。
站在高高的城墙上,看着远处木架上绑着的她,我觉得自己的心在瞬间都就结起来了,我冷眼扫过夜崖,若是她有一分一毫的差池,我要这里所有的人为她陪葬。
她拼命的冲我摇头,我懂她的意思,可是她始终不懂我的心意,没有她,一切都不会有任何意义,长如蛇信的皮鞭在她白皙的脖子上沁出一道血痕,她抬起头朝我风华的一笑,满是平静,那一瞬间我觉得呼吸都困难,她--要做什么?
转瞬间,我还没有来得及赶到,她的身体宛若轻羽般飘落下来,嘴角的殷红宛若妖娆绚丽的罂粟花瓣冶艳,整个裙摆如摇曳的红花,脆弱的似乎马上要凋零,可是脸上却是满意的微笑。
汐儿!你安心了吗?可是你让我如何活下去?的从裴逍手中抢过她的身体,紧紧的抱住,尘土中红色的地狱之花,朵朵开放,她的生命随着血液的减少正一点一点的流逝,脸色迅速的苍白下去,我觉得灵魂在一点一点的抽离身体。
“快找大夫!”裴逍一声喊,我才回过神来,慌张的抱起她,以最快的速度奔回城中。
她没有死,可是却和死了差不多,大夫说她不愿意醒,我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可是汐,你为何不愿意醒来,不想面对我,或是其他什么?
唯一能做的就是天天这么守着你,和那么多你在意的人一起,守着你,只要你醒来,要离开我,可以!要和别人在一起,可以,只要你醒来!
可是她依然那么安睡着,抚上她精致的容颜,我一遍一遍的说着那些曾经一点也不敢告诉她的话,也只有在她昏迷的情况下,我们才可以这样平静的相处下去,不会有矛盾,不会有伤害,一切安详美丽,可是她真的要这样永远的睡下去吗?不可以,我宁愿她醒来,即使她醒来离开我,也可以。
什么时候我变了,我的那份爱在时间的打磨下早已失去了当初的根本,原来,爱的方式可以千变万化,唯有那种感觉,只会深不会浅。
我相信她是有感知的,可是为何就是醒不来,心底的酸涩和肿胀再也承受不住,一滴一滴的光泽绽放在她的脸颊上,本以为今生自己不会哭泣,因为自小我从未哭过,可是眼泪还是这么毫无征兆的流下来,一发不可收拾。
原来,我亦非无泪,只是在等着这么个时候,一次性的流光。
汐,难道是我前世欠了你的泪?还是你,本就是我心中的泪水,一捧一捧的抛出,永无止尽。
这次我不再等了,即使你要安眠,那也得带着我,天涯海角、天上人间,你都不能把我甩下。
在我和裴逍争执的时候,你醒了,你说要和我回去,我一时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你竟然要跟我……回去,立马收拾好一切,却不知跟来的还是这么多人,罢了,那些人终归也是不放心你的,我说过,只要你可以醒来,一切随你。
可是我不知道,你跟我回去不是因为我,而是因为那个少年--那个扎根在你心底的人,那个占据了你人生许多第一次的人,那个我未曾见过却一直刺在我心中的人,其他的人我都不怕,至少你的心还在,或许已经残缺不全,但是还在,可对于他,我不敢肯定,我没有一分把握,自己可以赢得了他。
即使我想陪着你一起离开,生不能同衾,死也可以同穴,可是他回来了,你的眼中,你的心里,还有我的位置吗?
我知道一切是夜魅的诡计,可是我还是尽快赶到了,我亦猜到那个女子就是夜魅,可是一直以来,我都无从告诉你,因为我太了解你了,你一定不会相信,不忍看你在黑暗中欺骗自己然后顶着一张绚烂的笑容去面对一切,所以我选择沉默,只能以我的方式、尽我的全力保护你。
看着你努力的支撑起那个少年的身体,看着你纠结,看着你哭泣,看着你难过,我站在一边紧握双拳却无所适从,正如我所料,你的眸中,此刻只有他,我之前所有的努力,所有的付出自始至终及不上他在你心中的地位,即使他那么伤害你,可是他在你心中,依然是最重要的。
可是即使是死心,我也绝对不给自己留一点后路。
我想杀了那个少年,然后你杀了我,这样你就可以记我一辈子;可是我知道,你也活不久了,即使死了我也争不过他,那么来世,你还会因为他而恨我,无论我怎么努力,始终无法在靠近你一分一毫。
“如果他死了,那你别想我活着。”随着你的声音,我听见了某种东西,碎掉的声音,在这样冰冷的日子里,分外清楚……这就是你给我的答案,我等了千年万年,始终敌不过最先出现的他,我以为我晚的只是时间,现在才知,我晚的不只是时间。
看着你一步步离去,仿佛是一步步的走出我的生命,你留给我的,始终都是那个背影,那么来世,我还要谨记你的背影去将你寻找吗?汐,你可曾为我想过,你可曾在意过我的感受。
心在滴血,汩汩而出,却感觉不到一丝疼痛。
看到剑光,我毫不犹豫的挡在你面前,冰冷的利刃刺进我的身体,并没有想象般的疼痛,我想要它刺的在深一点,就这样让我死在你的面前,就以这样的姿态留在你的心里,不能让你爱上,那么至少你可以铭记我。
倒在她的怀中,看着她惊慌失措的样子,心里终有一丝安慰,原来,你亦是在意我的,那么这就够了,今生就要结束,不知来生我们又会有怎样的纠葛。
她掏出一枚丹药塞进我的口中,可是我却不想服下,就这样死了吧,一了百了,不必在痛,不必再等,就这样吧。
她却采取以口相渡的方式将那颗药送入我的口中,这算是吻吗?她第一次主动吻我,却也是最后一次了,丹药滑入腹中,一股热气自腹中蔓延至全身,丝丝入骨的疼瞬间袭来。
那滴滴晶莹毫无修饰的从她的眼中滑落,滑过她的脸颊,一路闪烁着璀璨的光芒落地,这亦是她第一次为我落泪,怕也是最后一次了吧,那是世界上最美丽的泪水,每一颗似乎都滑落在我心尖,和心尖上的那滴血混合,血泪相溶,原来是这般的。
汐,我让你伤心了,你的一滴泪已经够了,我最后想要记住的是你绝世的笑容,我怕这滴泪不够我来世寻找你,那么我必须记住你的笑颜,我希望来时见到你的时候,你是快乐的笑着的,这一世,我们注定凄凉,而你,注定了凄苦。
心灵的深处有一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伤痕,我将你的泪珠珍藏在那里,这是你为我流的,以后再也不会了,再也不会了。
意识逐渐模糊的时候,耳际拂过温热的气息,“只要你这次能活过来,我就嫁给你。”那一刻,我仿佛听到等待千年花绽放的声音,那般荡漾的美丽。
活着,我要活着,她的一句话,却激起了我的求生意念,对,我怎么可以就这么死去,她还没有成为我的妻,我怎么甘心?
我终于是活下来了,就像母后说的,这世间没有任何一种力量可以和爱抗衡,即使是死亡,也不可以。
她向所有人宣布着即将成为我的妻,终于我们可以偎依在一起,像脑海中模糊的记忆一样,许一默心语,布一帘幽梦;坐在流年的菱角,看日升日落,晨昏昼夜,把如歌的岁月驻留。
风吹过窗棂,摇曳着流苏的清辉,琉璃碎影中,一起守望一场执意的幸福,跌落幽忧,墨香染处;那一句话宛若花落指尖的声音,在转身间凋落在心间,“我爱你。”等了这么久,她终于爱上我了,搂紧她的身躯,即使我们的幸福只剩下一天,我也会让你成为我的妻。
那一刻,她红衣旋舞、长袖飞扬,舞尽一世的繁华,青丝红颜、缕缕纠缠,那个美得不尽真实的女子真的就是我的妻吗?幸福来得如此突然,恍然一切不像是真的。
可是她还是骗了我,她成了我的妻,却是为了别人而死,她用自己最后飘零的生命救了那个少年,我想,这或许只是为了报恩,因为那个少年,曾经因她而死,那么这样,他们之间就两清了,她不在欠他什么,即使死了,她亦可以安心的成为我的妻。
从无忧手中接过她,满目鲜红,红的耀眼,红的妖艳,红的炫丽,红的惊心动魄,可是脸上却是那种不变的绝世笑容。
这一次在她身上,我感受不到任何一丝生还的气息,她睡得安详,没有一丝忧愁,她是终于放下心了吧。
守了她整整七日,很早的时候找人从漠北开凿的一具冰玉棺也运到了,小心翼翼的抱起她,将她放入棺中,我的心却平静的可怕,或许是已经知道结局了,当这一天到来的时候,我已经有足够的力气去接受,亦或许是早已经想好了下一步,我知道自己不会离她太远,不会在把她弄丢了,所以心里很坦然。
根据她的遗言,是要等到百天之后才可以安葬她,我知道,她这是缓兵之计,一百天的时间,什么都不会淡去,什么都不会改变。
可是,我不知道,原来一百天的时间也可以那么漫长,那是因为我在等待吗?
看着棺中沉睡的容颜,汐儿,从始至终,我只能遥远的眺望你,我们在命运早已运筹帷幄的悲哀中渐渐将生命流逝,你回眸一笑,了却一生。
而我亦只能随你而去,历尽繁华、沧桑殆尽,我们始终无力挽狂澜。
在对的时间,遇上对的人,是一生幸福。
夜凉如水,我伫立于灵堂,默然凝视着她棺前轻燃的那一炷香,几缕疼痛在月夜中轻舞飞扬,旧梦的寂寞盛放于逝水之间,清泪浸染模糊的记忆中那些往事的碎片、流年的断章。
似乎很久很久以前,就有过这样的场景,一个身着异服的男子伫立于一张仿若画像却远比画像真实的少女遗像之前,他心中的那些彷徨无助,甚至凄楚绝望,我都能感受得出。
有一个温和如风的男子对他说了一句话,“爱情是把双刃剑,一头对着对方,另一头直指自己。一时的宣泄虽淋漓,一世的悲怆更难耐。”
“我不要一世悲怆,即使要悲怆,我也要她陪我一起。”唯一记着的便是这句,然后是漫天而来的血色,深沉浓重。
恍惚中看见,画像中少女的笑容,那么耀眼,似乎让阳光藏匿,那些纠结的爱恨刻骨铭心;一滴眼泪,破碎了一生,散落在天际,化成点点星光,却不知是谁的?
再次恍神,心底却溢出一丝恐慌,那个人,是我吗?
低头看着棺中女子沉睡的容颜,心还是不可抑制的酸楚起来,汐,你可知我每叫你一次心上便痛一次,夜太无助,我的呼唤,如此苍凉。
那个人,是谁?为何我能感受到他的悲伤,如此绝望,他说,他的爱情,将会是一场战争;如果他的相依,换不来她的不离,那么他会尽力毁掉一切。
谁的天长,谁的地久,如此偏执,这般绝望。
谁的地老,谁的天荒,如此沉重,这般破碎。
再次驻守,天地之间,似乎只剩下我和他遥遥相对。
那一片红蓝相间的花海宛若以血浇灌、以心为根,在他的心间恣意绽放,妖冶炫丽,艳绝而又无望;那里什么都不剩了,空荡荡的一切,太多孤独,太多悔恨,太多绝望,更多的却是疯狂。
他的腕上,血如泉水一般涌出,他笑得张狂,笑得狂傲,更多的却是笑得破碎,他高喊着,“汐,我还是不愿意放开你。生不能同衾,那么死但愿可以同穴,因为我发现无论如何,我们都不能相忘于江湖,那么天涯海角,相濡以沫吧。”
我身形不稳,后退一步,那是我,那真的是我吗?心飘着,荡着,一直找不到降落的位置。
汐,这是我们的前世吗?一切的原因就在此处吗,那个人是我,而那个画像中的女子就是你,原来前世我就是爱的如此支离破碎了,纠缠你至今生,却仍逃脱不了这样的结局。
我们走过前世今生,都伤痕累累,我意欲追随你去来世,会不会还要挣扎着,含着泪,而又微笑着,一步步地纠缠下去。
脑中清晰的现出那个女子的容颜,宛若记忆中无数次出现的那样,不同的是,此时的她泪流满面,灿若莲花的眉目间掩饰不住的一丝疲惫,她说,“我累了,我是真的累了……”
汐,前世的这些影像,是你今生想要告诉我的吗?前世你已经累了,今生我又纠缠你至此,可是我将你逼到绝境的同时,自己亦是无路可退了,那一世我们死在了一起,这一世,又当如何?
我说过,一起生,一起死,怎么可以分开?
可是你累了,我怎么忍心让你生生世世这么悲苦下去,我怎么忍心?那么我要怎么办,你能告诉我,我要怎么办?
冷风吹过,灵堂案桌上的蜡烛依旧燃的旺盛,点点光芒跳跃着落入眸中,低头望着棺中的女子,我笑了,笑得凄凉。
葬她那日,人山人海,我看着周围同样悲戚的几位男子,恍惚了眼睛,又一世终结了,可是在我眼里不过只是转瞬的光景,汐,你心甘情愿的死去,决绝的连最后的道别亦是没有留给任何一个人。
我只能留你在回忆里,你寻得你的人生方向去走你自己的路,我牵绊不得,可是我忘了曾经倔强,曾经那么不顾一切的不放过你,所以铸成今生的凄苦;这一世,我没再忘记任何事,那么,从最开始我们俩的牵扯是否就是错的?
这么长时间过去,一百天而已,我却学会了如何在没有你的世界生存下去,如何笑得麻木不仁满面春风,因为这世界的一切都与我毫无关系,可是我却不能随你而去。
也许一个人肯为另一个人死这样的爱并不稀奇,这里的每一个男子,都肯为你而死,难得是放手让你去幸福,就这样在自己的世界里傻傻的祝福你,看着你越走越远,直至将我彻底忘记。
汐,原来有些悲哀不能用言语表达,我们真的都无能为力。
我那么全心全意的去爱你,前世今生都只爱过你一个人,爱情还在,可是死去的心不再活过来,我放你自由,就这样放你自由。
自己却活的沧桑,原来心死,才是这世上最残酷的折磨。
你要我好好的活着,那好,我答应你,我好好的活着,前世今生,我只为你一个人改变,你的心愿,我尽力去完成。
或许那个熟悉的背影,纠缠的记忆依然是个深渊,是我无可救药的沦陷,思念在冷风中支离破碎,清泪在月夜中无语凝咽,落叶飘零,一缕幽艳的残笑,几滴凝聚的珠颗,冰冻过的思绪,盈满了整个世界,我只有闭眼道一声:再见,等我。
今生,就这样活着,不为前尘,不知往事。
惟愿来生,我们纠结的时候,莫要如此伤人。
亦不曾想今生还有相见的一幕,无忧说当初是他给夕服下假死之药,又以易容之术将她换走,他的师父便是‘圣手’神医出云子,已经用‘流景’帮她续命了,现在正在全力找寻解醉红颜的解药,只是她被暗夜教的圣女抓走了。
来不及听完他的解释,亦没有立场去怪罪,满心的欢喜,其他早已不再重要,像一个垂死之人终于找到了活下去的方法,立刻组织人手,莫说是暗夜教,只要她活着,即使天上地下我也会把她找回来。
我还是去找了裴逍,暗夜教我已经从无忧口中了解的差不多了,但是夜魅,我们一定会遇到,若真的是她,那么只有裴逍可以制止她,却不知其他人怎么得到的消息,再见到一个不缺的出现在暗夜教时,我还是不可抑制的惊讶。
可是这一切都不再重要,她已是我的妻。
这一路走来,我已经充分的见识到暗夜教的厉害,花清阵,看来真的有可能要死在这里了,我不禁苦笑,今生注定我们是死不到一起了吗?
一声尖锐的叫声入耳,却充斥了我的整个神经,是她!迅速的穿过重重障碍,当那具温热的身体入怀的时候,我终于找到了停滞依旧的心跳,随之而来的还有丝丝疼痛。
我们错过了太多,还要继续错下去吗?我好想就这样带着你离开,管他什么暗夜教,管他什么朝国,都与我们无关,可是我知道,即使我可以,你也不可以。
一路走过来,我看着你一次次痛的彻底,裴遥、裴逍,东方逐月、北辰无忧、潮涯、白影风,甚至还有那个惊鸿一瞥宛若神祗的弘颜,以及那个不知道还在不在你心里的凌晨霖,原来,所有的人都在你的心底,原来,有那么多人深沉的爱着你,而我只是其中一个;原来,我是如此幸运,得你倾心相爱。
当我们一路挣扎,一路拼命,终于走到了尽头,可似乎,那里并不是幸福的终点。
那个人,身上透着远古的芬芳,疏离淡漠的气息远远的凌驾于尘世之上,那个人亲密的唤她,“雪儿”,“汐儿”,他是萧夜雪,那个曾经温柔的抱起她的男子,他又不是萧夜雪,三千银丝,幽深蓝眸,无一不在昭示着,他并不属于这个世间。
他紧紧的拥着她,他说他已经等待了千年之久,看着他们,我一时手足无措,刚才的一击已经伤到肺腑,即使我现在多么的想将她抢过来,奈何力不从心,那个人,是谁?前所未有的压力凭空下来,我茫然无措感到恐惧。
她再次醒来的时候却是极度的失态,我支撑着身子站在她的身后,紧紧的将他拥住,只是想让她知道无论何时何地,我都是她的依靠,她冲那个人喊,“我不是你的汐儿,不是……”哭的大雨滂沱,泪滴不停的滴落在我的手上,灼热绝望,而我的心一分一分的沉下去,我知道她只有在及其在乎的人面前,才会这样失措,那么,眼前这个人对她而言,很重要吗?
她的眼睛,竟然是黑色的,璀璨明亮,宛若千亿星辰落进去,对上她那双比夜空还深邃的眸子时,脑中翻江倒海,纷乱的画面交错复杂,让我一时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哪一个才是真实的自己。
看着她和弘颜以及那个男子交流着什么,那些我完全听不明白的话,远远的却见她的身子急速的下坠,再也顾不得思考什么,迅速地冲过去,她倒在我的怀里,再一次倒在我的怀中,凝视着我,眸中却是说不出的无奈和辛酸,似乎有千言万语要对我说,又似乎一句也不愿意倾吐,她最后一句话,亦不是对我说的,“取我的……血……就可以清洗那个诅咒……”断断续续的一句话,我突然记起了这个世界流传已久的那个诅咒。
一时之间,我觉得我们早已落进了一个巨大的陷阱阴谋中。
她再一次丧失了呼吸,接二连三的生死离别,我觉得自己都要溃散了,生生死死,死死生生,为何要这般折磨人,一次还不够吗?
我紧紧的抱住她,决不松手,那个叫风炎的男子静静的伫立一会,说了一句,“若想救她,将她交与我。”抬头对上他的眼睛,我无法不相信他,这个人仿佛是天生的神者,身上有着那么一种让人无法抗拒的力量。
我只得将她交给他,他那么温柔的望着她,眼中是无以复加的纠结,他带着她和暗夜教的圣女进了房间,很久之后,他走出来,告诉我她没有大碍了,他的眼中已经不复刚才的流光溢彩,却是异常疲惫、眼底微弱的挣扎始终不肯妥协。
他静静的看着我,良久良久,却是及其无奈痛苦的叹口气。
我望进房间,看她安静的躺在床上,脸颊已经恢复红晕,那个女子安静的守着她,眼中满是慈爱,我犹豫了一下,转身跟上风炎的脚步。
走了良久,他停下步子看着我,我坚定的对上他的眼睛,“她发生的事,我要一件不漏的知道。”
风炎审视了我一会,终于将他所有纷杂的记忆过度给我,虽然不是很明白,但是我也明白了很多事,一切复杂的事,最终变得那么简单。
她醒来之后,没有什么变化,强作欢颜,可惜这里的每个人都可以看得见她满目疮痍的内心,只是没有一个人戳穿她而已,一切笼罩在一片愁云惨淡的气氛下。
那晚,她肆意的喝酒,大家亦陪着他喝,似乎那就一场离别之宴,那就是送别之酒,我尽量的少喝酒,我不知道她想要干什么,那样的真相,连我这样一个外人都无法接受,更何况她?
可惜,我还是醉了,醉的不省人事。
当我再次醒来的时候,偌大的夕颜宫中,除了还在昏睡中的那几人,一个人也没有,踱出大殿,看到她孑然独立的身影,那么骄傲,那么忧伤。
手里紧握住风炎给我的那颗丹药,我径步走向了她。
风炎问我,是不是无论什么样的代价都会留在她的身边?当我肯定的回答他后,他的眼中闪过一丝黯然之后,却是给了我一颗丹药,告诉我,服下丹药之后,一定要尽全力留她在身边。
我不知何意,但是我愿意去相信他,他的爱,是和我截然不同的爱,但是我知道,他的爱绝对不会比我少,他的爱是我永远也达不到的境界,我嫉妒他对她的爱,可是更多的是敬佩。
因为懂得,所以相信。
惴惴不安的服下那颗药,风炎到底是何意?她已是我的妻,我们注定了会永远在一起,她还会去哪里,可是不管是哪里,她都不能再将我甩下了,天涯海角,生死相随。
紧紧的扣住她的十指,在抵死缠绵的时候要到她的承诺,生生世世,不离不弃,或许那一刻,我被幸福晕眩了眼睛,没有看到她眼中的犹豫和无奈。
当另一粒丹药没入喉间的时候,我不知道她要干什么,但是没由的感到一阵恐慌。
当在一次清醒之时,我被一圈光晕包围,身边竟还有岚夜和无忧,清丽淡雅的光芒阻隔了两个世界,我用尽全力呼喊,她依旧无动于衷,只是静默的站着,眼中的光芒一点一点的流逝,无言的痛楚丝丝蔓延,寒气入股,一分一分的侵入身体,仿佛要将灵魂剥离出来,再破体而出的那一刻,前世今生的记忆迅速的清晰起来,一分不差,我是舒傲天,原来脑中一直出现的那个异世男子,就是我。
记得风炎说过,我的灵魂本就不属于这个世界,我转过头,看着光晕外绝世的女子,她怎么能如此自私,不问我的意愿,就强行的将我送走,不能离开,我绝对不走,我努力的触向底下的躯体,依稀间看到风炎的幻象,他说如果留下来,我的意识不够强大的话,终有一天会被吞噬,即使留下来,也不知道多久才会恢复关于她的记忆,可是我愿意留下,即使是百分之零点一的几率,我也愿意一试,没有她的世界,对我来说自己也不存在。
一阵晕眩,接踵而来的是无边无际的黑暗。
极美的星夜,天上带着一朵朵浮云,深蓝色的天上,满缀着钻石般的繁星,一轮极尽繁华的圆月悬于空中,月华如水般流泻下来,泻了一地的幽凉,洒在这一片金碧辉煌的琉璃殿宇之中,熠熠生辉,已是月深人静之时,这座恢弘的建筑愈发的沉寂,廊下摇曳的宫灯烛影幢幢,袖手舒眉,我坐在碧湖居的最高处,身也飘然,意也飘然。
俯首,湖光山色、水波潋滟;仰头,江山如画、月华如水。
夜风缓缓穿过白墙黛瓦,在寂寥幽深的层阁楼台中默默凝望,看玲珑馨香的夕颜花枝头挂满凄婉的清愁,这花是我从醒来的那个地方移栽回来的,现在她和蝴蝶花一样,绽放在皇宫的各个角落,朵朵绽放的蓝色花朵清丽飘逸得如同娉婷的红颜,明眸如水,黛眉如烟,妖娆妩媚,浅笑嫣然。
那一瞬间,脑中闪过那么一张容颜,快如闪电,再怎么用力也是徒劳,根本抓不住,这样的情况,在这几年中,时常有之,可是我还是看不清那张容颜,唯一留下的模糊记忆是倾城绝世的容颜,深邃如夜空般的眸子。
可是近几年,我昭告天下寻找黑瞳之女,依旧一无所获,或许那个女子根本就不存在,她只是夕颜花仙,偶尔的留恋凡尘被我撞见而已。
整个皇宫,一片沉寂,自从母后三年前留书不辞而别,这里,就剩下我和睿儿两人,却不知那个孩子为何躲着我,或许是长大了,有自己的心事了,近几年三国战事不断,历尽战火,终于赢来了和平,天下统一,四海归心。
这些日子,群臣都极力的说服我立后纳妃,说朝颜公主已经崩逝多年,早已过了守丧之日,我不知道自己在坚守什么,依稀脑中对那个公主的记忆也甚为模糊,我真的曾经那么疯狂的爱过一个人吗?可是为何,我一丝记忆也没有。
“皇上,皇上。”小路子的声音入耳,我轻身一跃到他的面前。
他后退一步,笑道:“皇上,您的习惯还是没有变呢,小路子就知道在这里一定找得到您。”
我无奈的摇摇头,我只不过是忘了关于一个人的记忆而已,小时候的一切事情记得清清楚楚,他们全都以为我脑子坏掉了,“说吧,什么事?”
他立马递上来厚厚的一叠奏章,“皇上,这是礼部尚书递上来的朝中名媛以及各国皇室极其出色的公主,希望您过目,挑选几个。”
“算了吧,等到我有心情的时候再说。”我转过身,回白月宫,那里已经成为我的寝宫了,据说那里以前是朝颜公主住的地方,或许我以前真的是经常去那里,因为第一次到那个地方的时候,就喜欢上了那里。
从别人的口中,我也渐渐的了解到了那个已经死去的女子,她几乎就是朝国的传奇人物,据说在前几年的战事中,她的用兵之术让颜帅甘拜下风,奈何红颜薄命。
他们也时常告诉我一些自己和那个女子之间的事,可是终归,我都不记得了,脑子里残留的就是那一张酷似她们描述的容颜,只可惜,留在我心里的那个女子,是黑色的双眸,而朝颜公主,拥有一双蓝色的眼睛,她不是她。
小路子抱着厚厚的一摞奏章,迅速的跟上来,边走边回到,“皇上,还有一件事,明天颜将军就回朝了,他把祛除瘟疫的医女带回来了,明天要见驾。”
“恩,我知道了。”夕国的瘟疫本是心头大患,幸好苍天保佑,平白无故的出现这么一个医女,看来以后要多多提携女子了,这个世间,已经不能再分男尊女卑了,据说四大家族的族主现在也是女子。
穿好朝服,走出白月宫,正值雨过天睛,虹消云散,阳光朗煦,满园的花朵伴着朝霞沉醉,青天碧水,浑然一色,微风过处,水面上泛起层层涟漪,涟漪过处,依稀透出水下的水草、鱼虾,灵动轻巧,宛若一幅动态的墨画。
我匆匆的赶往朝阳大殿,今日不知为何,心绪总有些不宁,坐在高高的玉阶之上,勉强压住游离的心神。
当颜江带领那个女子入殿的时候,目光落在她身上,似乎有一些画面从脑中走出来,我牵起一个人的手一起穿梭过往的画面,心尖的一个地方开始疼痛,血一点一点的散开,可是依旧什么也看不清。
一步一步的走到她面前,对上那张清丽的面庞,紫色的眸子,从容不迫,可是为何看着她,会有如此不安的感觉,那么陌生,偏又异常熟悉,伸出的手在她的一句话下僵然在半空中,最终无奈,我垂下手,闭上眼睛,沉淀一下失控的情绪,可是最终,那些画面在我眼前晃动,而我的信念开始动摇。
她怎么可能是她呢?那个女子,根本就是不存在的人而已,自嘲的笑笑,转身拂袖向玉阶走去,却在一声惊叫中停下了脚步,转过头她已经被长史喊进来的一群侍卫包围了,不禁有点生气,我这个皇帝还没开口了,透过层层兵甲望过去,对上那一双颇有些自嘲的眸子,黑色的眸子。
那一刻,大量的记忆潮水般涌入我的脑海,前世的,今生的,一切的一切,每一分都那么鲜活完整,所有的记忆都是关于她的--我的汐,那个世界中纯次见面,慵懒隐忍的她;那个世界永别时,倦怠无望的她;这个世界初见时,灵动飘逸的她,浅笑嫣然的她,强作欢颜的她,绝世独舞的她,泪眼婆娑的她……种种的种种,全都是她,原来这些,就是我失去的那部分最重要的记忆,全部是关于她的。
一步一步走到她面前,定定的凝望她,锁住她,这就是遗落在我心底的女子,这就是我日思夜想的女子,这就是我错过了一次又一次的女子,如今,我终于还是找到她了。
伸手触上她的容颜,揭开她脸上的拿到屏障,眼前的容颜与脑中残存的额那张重合,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清晰,最后定格为一张绝世的笑靥。
嘴角勾起一个弧度,慢慢的扶她起来,一步一步的走上玉阶,让她和我并肩而立。
我的左手紧紧地扣住她的右手,扣住的是都是幸福的味道。
她漆黑明亮的眸子落在我的眼中,那是生命中最璀璨的焰火。
她绝世迷醉的笑容绽放在我的眼前,把满树的蝴蝶花都压了下去。
汐,你可知,万里江山的美丽,亦不及你对我的那一抹温柔浅笑。
汐,你可知,前世今生的追逐,唯一想做的就是这样握紧你的手。
汐,你可知,恍若隔世的相逢,我还是铭刻着你我最初相遇的容颜。
胸腔里满满的都是心跳之音,心里满满的都是欢喜之情。
真真切切,简简单单,如流水一般清澈,静默与安然。
或许只有经历了千山万水和百转千回的霜风苦雨,才明白那种唇齿与共的相依。
蝶衣篇归梦一瞬苦生,刹那芳华烟云过,一寸柔情,一分断肠。
我呆呆的望着他充满疼惜的眸子,虽然我知道那眸子中的人不是我,而且永远也不会是我。
不管他是谁?萧夜雪也好,暗夜风夕也罢,甚至是记忆中模糊的不成样子的那个叫风炎的男子也无所谓,我只知道,不管时光怎样变迁,不管历经多少世,他就是我一直寻找的那个人。
千年的等待,他的寂寞,一直为别人一路吟唱,千年的追随,我的守望,一直为他一路等待。
我……这么长久以来,在你的眼里心里究竟算是什么?
那么久远的时光里,我无畏无惧的化为各种姿态,每世谨记你的容颜,每世追寻你的气息,每世铭刻你的寂寞,为了向你一寸寸地靠近,我宁愿承受所有的孤单和寂寞,把腐骨蚀心的思念隐于心底,把刻骨铭心的爱恋藏于心间,默默相伴,默默地聆听,默默地付出,以为靠近便是幸福,珍惜到生生世世。
我那么义无反顾--只为跟上你的脚步,那么无怨无悔--只为得到你的凝视,可是如今,你要告诉我这一切都是错的嘛,还是注定要陌路吗?
此刻,你就在眼前,可是为什么我那么努力还是看不清你的样子,那距离遥远的仿若我在千里之外眺望你,身影清晰而朦胧,那是我的终生描绘的精美画卷,千年的红尘,千年的风月,不悔的等待,等待你转身对我凝眸一笑。
可是你望向我--却是那么凌厉寒鸷的眼神,只是瞬间,一种冰冷的绝望一寸一寸的从心底最深处渗出来,然后沿着血液、骨头、皮肤一点一滴的蔓延上来,直至将我全部的思维斩断。
停滞之间的思维一片苍白无力,忽然发觉自己的身体被蓝色的碎片包裹起来,如萤火虫般漂浮在空中,然后那些碎片慢慢的融进身体里,一种生生被剥离的疼痛深入骨髓,想挣扎着抵抗,但整个人像被某种神秘力量定住了,动弹不得。
不知道怎么回事,只是心里隐约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下一刻又会发生什么事?转头想要再看一眼那个牵念千年的影子,他还是温柔的凝视着怀中似乎已经沉睡的女子,我恍惚的闭上眼睛,放弃了那最后一丝卑微无奈的挣扎,感觉到那些光束和碎片全部进入了自己的身体。
那一刻,一些画面电光火石般从脑海里飞快掠过。
纷乱的画面凭空涌来,思绪缓缓的蔓延,丝丝都带着无法言说的痛楚,一切仿佛从很遥远的远古来回穿梭,仅此一次便深深的感受到了那种狠狠的碰撞,无声,却很痛。
飘渺无际的云端,烟雾缭绕,氤氲流转,不尽真实,一袭白衣的女子,穿着纱似的薄裙,伫立在那里,微风掠过,浮起丝丝忧伤,那那是一种薄如纱透明如雾般温情的无望。
她就那么无声无息的站在云端,看着尘世的浮嚣与繁华,似乎只是在静默的灵魂里闲观天下,如身边缭绕的闲云,也如庭前寂寞的花朵,她似乎可以很安静的抵御一切喧闹的侵蚀,如水的平静可以感染到每一个人。
可是我再怎么努力,还是看不清她的样子,那种似我非我的情景,有种莫名的纠结。
当所有的往昔越来越清晰的时候,我却一分一分的害怕起来,原来竟是如此,看着他眼中的挣扎和疼痛,我比他更为纠结,可是如今,我要放手吗?我要将一切真相说出来吗?那么我这千年的守候到底又是为了什么。
不能,只要有一丝机会,我就绝不放手,即使我们之间隔了一个她,可是在以后的日子里,能守着他,也是好的。
霜秋残夜,凉意萧萧。
一丝微弱的夜风袭来,烛火摇曳,我呆呆的注视着那忽明忽暗的光点,闻着满室暗香,转头望向洞口,满目清辉。
几年了?我似乎已经忘了时间了,可是这些日子甚至比我等待的那一千年还要久远,还要难过;他虽然陪在我的身边,却遥远的仿若咫尺天涯,我依旧只能延续着对旧年的想念,对于往日的期盼,想着那无数个用等待浸泡的思念,我还是放不了手,依然等候他的温柔,来填补我孤独的寂寞。
可是这么久的日子里,我早就明白了,他的柔情、他的爱恋,全给了那个女子,那个是我又非我的女子。
我已经不再是完整的我了,虽然我夺取了关于他的一切记忆,可是我们再也驱散不了生命中那些阴霾的阳光了,他一直没错,是我错了,错得离谱。
怪不得别人,怪就该怪人为什么要记忆。
轻叹一口气,死心了吧,该放开手让他离去了吧?我问自己,却依旧没有任何答案。
洞口天然屏蔽的碧衣绿帘被修长的手指揭开,入眼的依旧是那一袭白衣如雪,银发飞扬,他看见我,微微错愕了一下,依然很平静的问道,“怎么还没休息?”那双蓝眸平静若水,激不起任何一丝涟漪,他顺手拿起石桌上的花瓶,将新采来的夕颜花换上,就那么默默的伫立于前,满目都是那些花,那些在采下来已经失去生命的花。
我静静的看着他忙完这一切,始终不发一言,这一切很久以前我就习惯了。
那日醒来的时候就发现我们已经在‘世外洞天’了,那个记忆中曾经有着最美丽回忆的地方。
我很满足,他竟然还记得这里,那么表明,他真的已经拿我当夕颜了,虽然我知道,在某种意义上来说,我并不是夕颜。
他帮我医好容貌,却依旧唤我蝶衣,当第一次听到他那么叫我的时候,我就知道,我们中间隔了什么,隔了一个汐儿亦或是夕儿,我问他为何不像从前那样唤我,他只是摇摇头,轻叹口气,并不作答,从此之后,我不再追问,我知道,历经千年之久,在我们的心里,早有一些东西不复当初了。
从此,我们相敬如宾,我们可以很平静的相处,就这样一直生活下去,可是从他的身上,我再也找不出一丝喜怒哀乐,以前他还可以憎恶蝶衣,现在似乎连憎恶都是一种奢侈的感情了,淡如微风,静若死水。
良久,他回过头来,只是淡淡的一句,“休息吧。”
我转过头,不忍再对上他的眸子,我终归是错了,即使我只有今生,我想让他陪我走下去,可是我见不得他不快乐,不幸福,以前是蝶衣的时候,我可以什么都不管不顾,可是继承了夕颜和紫苏的记忆,近几年来,那些往昔的情愫和纠缠,我再也不能无动于衷。
不管是谁,都希望他可以幸福,因为我们欠他太多太多了,本以为自己可以给他幸福,所以固执的想要留住他,可是尝试了这么久,真的该死心了,既然给不了他想要的幸福,那么只有放手让他离去。
闭上眼睛,沉淀下所有的不甘和痛楚,再次睁开眼睛直直的望进他的眸子里,我想要看到他的心底,看穿他的心,可是层层重雾,我始终看不透一分。
他径自和衣闭目躺在那张初回到这里就加的一张石床上,我静静的凝视他的容颜,这是最后一次了,不再纠结,不再挽留。
“我有话对你说。”我淡淡的说一句,甚至连称呼都没有,因为我实在不知道该叫他什么,清涟根本就与我无关,风炎已经是那个女子的专属了,而萧夜雪很久以前就不在了。
“恩,说吧。”他亦静静的回我一句,依旧安静的躺着。
“你……”我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开了口,“你走吧,你去找她吧。”
“别胡思乱想了,休息吧。”他的语声如水般平静,依旧听不出所以然来。
我紧握双拳,支撑在床沿上,用尽全身的力气的喊道:“如果我告诉你,你没有错,你没有找错人,那个女子,她就是夕颜,她就是紫苏,她就是你历尽劫数等待的那个女子……她……”
还没说完,感觉到头顶一片阴影,抬起头就看见他惊涛骇浪的蓝眸,原来终是这样啊,她……也只有她,才能让他恢复到正常人的感情。
“你……你什么意思?”平静如水的语气终于多了一丝颤抖之意。
我低下头,压制住心中的酸楚,平静的解释道:“这世间有两种东西可以修炼成形体,一种就是本身有着生命的事物,例如动物、植物那类本身就有样貌体态的生物,而另一种则是没有具体形态的东西,比如怨气、思念、执念、盼望等等,你应该知道的。”
他点点头,“这和她是汐儿有什么关系?”
“和她没关系,和我有关系,因为我就是后者。”对上他惊异万分的眼睛,我继续说道:“当日琥珀簪断裂的时候,夕颜的魂魄已经四分五裂了,即使后来簪子复合,夕颜的魂魄却是再也无法完整了,而我的元神就是她意识中那丝对你的执念,覆在她的英魄之中,经过千年终于从最初的风修成人形。”
“你……你……”他似乎想要说什么,却最终没有说出口,视线落在那一从怒放的夕颜花上,却又定住了神。
“不错,我不是夕颜,充其量只是她的某些记忆而已,那时候我自己的记忆也不全,唯一的牵引就是你,从前年以前,我就已各种姿态追着你,直到封印夕颜力量的那只手镯碎裂,我才模糊的记起一些事,当墨香蓝蝶被唤出的时候,我终于明白了一切。”
他身形不稳,扶在桌角,“那你如何得知……她就是夕颜,她身上也有夕颜的魂魄吗?”
“当日琥珀簪归和的时候,七芒星穹镜中,她本就在,所以被聚合的夕颜的魂魄大多聚在了她的身上,所以,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她就是夕颜,千年以前,你也曾见到过她两次,一次是你想要自尽随夕颜而去的时候,一次是你被八位长老劫杀的时候,都是她救了你。”
“这到底怎么回事?”他不可思议的看着我。
我淡淡的摇摇头,“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或许这和当年紫苏滴给你的那滴血有关吧,那时候,夕颜已死,没有人阻止你为她殉情,或许是残留在你元神中的那滴血强行的制造了一丝幻象,而那个女子,本就和紫苏、夕颜血肉相连,时空在很久以前就被搅乱,她出现在千年以前也并非是不可能的事情。也就是说,很多的记忆,原本就是她的。”
扫过他迅速变换的眼睛,我转过头继续说道:“而当日,她为了将命魂还给你,强行封闭了自己的气息,所以墨香蓝蝶中紫苏和夕颜的灵慧便只能覆在我的身上,那些所谓的真相,她什么都不知道……而我……或许是自私,因为我只有这一世,我本就没有形体,魂魄不全,根本就不可能有来世……而你是我守候了千年的禁咒,所以我……”声音愈来愈低,却是一个字也说不下去了,我想,这已经足够他明白了。
“为何,现在又告诉我?”他一拳重重的击在石桌上,桌子应声而碎。
我的心抖了一下,却最终无谓的笑笑,“因为我发现,无论我怎么努力,都无法改变什么,紫苏欠了你很多很多,而我继承了她的记忆,还有夕颜的,或许我本身就是这些记忆中的一部分,慢慢地执念全部淡化,我们都只希望你幸福,即使这份幸福不是我们给的;就像她当日宁愿自己承受一切也要放你离开一样,即使她身上拥有两个人的魂魄,但是也只有她才是真正的夕颜。”
“她……”他抬起头,视线落在洞口处。
我随着他的眼睛看过去,月光射入无边无际的灰黑地带,一片清明,“以前的事,不管是前世,今生,或是更加遥远的那一世,都已白云苍狗了,世事本就如梦幻泡影雾电,只是我一直看不清,一直不肯相信,现在,我明白了,也懂得了,所以我选择放手,我能给你的就只能是眼下的自由了。”
“我……那你怎么办?”他回过头看着我,终于在他的眸中看出了一丝担忧,那一刻,心底满满溢出的都是甜蜜。
强忍住眼中的水汽,我背转过身,“别为我担心,我已经不再是当初的我了。”伸出手将墨香蓝蝶唤出来,掌心中,蓝色的翅膀微微战栗,隐隐流动着水一般的光泽,“墨香蓝蝶你带给她吧,她会明白一切的,你们……你们会幸福的。”将蝴蝶送出去,闭上眼睛,眼角滑下一滴滚烫的液体,一直灼伤到心底。
良久,背后没有一丝动静,回过头却看见他还伫立在那里,蓝色的眼睛里不见丝毫情绪,只是静静地凝望着手中的墨香蓝蝶,洞口丝丝凉风从帘间吹进来,吹起他如雪的白衣,腰际系了两条银色的带子,也迎风轻轻的荡着,仿佛随时都会乘风离去。
“走吧,我怕下一刻,我会改变主意!”我朝他喊一句,一口气奔出世外洞天,一路颠簸,一直到葬月湖边,跌倒在夕颜花从中,抬头望着天际那轮孤月,她如我一般,形单影只,千年以来,她或许也是寂寞的,可是她还在那里守着,那么我也会一直守下去。
再次回到世外洞天的时候,空空荡荡,宛若我的心一般。
清泠的月光直泻下来,葬月湖的湖面宛若镜子一般,幽深平静,满目姹紫嫣红,一片暗香淳淳。
依湖而立,眺望远方,雪哥哥,你现在是否已经得到幸福了?我想你的时候,你会不会也刚好有一点正在想我?
想你,缠绵的心绪已经是待苞而开的花,想念的情怀也变成翩舞的蝶群。
我就这样依旧守着心底的渴盼,依旧守着淡淡的惆怅,可是只有天际的孤月与我为伴,我只能向她倾诉相思无边,思念无力。
今夜,我终于可以很平静的想起你了,想着你的幸福,我就很幸福,幽幽地唱响心曲,沿路风景皆看遍,缕缕深情不再惘然,繁华散尽后,有人依然陪你看细水长流,只剩我一个人地老天荒。
**朝还暮,烟花春复秋,无关风月,情何以堪?
后续故事一恍惚中我回过头,与他并肩而立,看着阶下匍匐的群臣,这是个梦吗?可是为何如此真实,他是谁?
再次抬首,朝阳大殿外一轮红日冉冉的升起,照澈这朗朗乾坤,那一刻,我混乱的思维也一分一分的清明起来。
声音却像是卡在喉间一样,一个字也问不出来,我满心的疑惑和惶恐,在回眸的瞬间,只剩下和他静静的凝望。
那种眼神,不会错,是他,那个我爱上却不得不亲手送走的人,那个我以为早在异世结婚生子的人,此刻就这么活生生的站在我的面前。
朦胧中,一只温暖的手抚过我脸颊,掌心熟悉的温暖令我刹那间落泪。
“朕下诏,册立朝颜公主为皇后,大赦天下,改元天汐。且废黜六宫御制,自皇后以下,不设任何妃嫔。”他威严的声音突然响起,回荡在空旷的大殿上,引起一阵哗然。
看着底下议论纷纷的群臣,他英俊的侧脸上勾起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众爱卿有何异议?”
“吾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不知谁带头一声高喊,如洪水般的声音,再次响彻宫阙。
“错了,以后,皇后和朕并称万岁!”他扫视一圈群臣,却是毫不犹豫的说出了这句。
“微臣斗胆,伏乞吾皇恕罪,万万不能照此典章规制,皇后娘娘不能和陛下同庚。”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官吏,倔强的服跪在地。
“太史吏,朕还要你在史书上就这么记一笔,如今你竟然胆敢违背朕的旨意。”颜凌毓眼中猛然闪过一丝光亮,“你说,朕的皇后,怎么不能和朕同称万岁?”
老官吏还是默默的跪在地上,一言不发。
我记得他,太史令司马飞宇,迄今三代都为史官,如今他已是年过七旬的老史官,历经三朝更迭,仍是耿介如初。
自古以来,史官比任何人都清楚,纵然皇上有开国拓土,四海咸归,四海升平的不世伟业,于私德一事,仍难免为后世非议。
如今四海归一,在天下百姓的眼里,凌帝是一个好皇帝,可是天下悠悠众口,换取百姓的称颂容易,换取文人士子的认同却是最难。即使越发的勤勉治国,仁厚为民。
可是如果德行上出一点差错,那些落魄的贵族士人,总是对他“兴寒族,废世家”的作为耿耿于怀,挑不出他治国的弊端,便私下非议他的私德,总要给他抹上些污名才好。久而久之,他在在百姓心中也会受到质疑,那么这个皇朝何以长治久安,百姓如何才能安居乐业?
他如此待我,我亦感到感动。
只有我懂得,他这是再用自己无上的权力在为我守护一个坚贞的誓言,可是这真是我要的生活吗?早已经习惯了那份平淡,站在高处,反而会感觉到一丝寒意。
叹了口气,松开自己的手,一步一步的走下玉阶,我不知道此刻身后的他又是何种表情,可是从群臣的恐慌看来,估计不怎么好。
走到跪伏的老臣面前,俯身去扶他。
孱弱的身体,甚至还有一丝微微的抖意,我用力将他搀扶起来,他抬起头看着我,清明的眼睛肿也不免添了一丝疑惑。
给他一个坚定的眼神,我转身,拂起衣襟跪下,殿中又是一片哗然,我用所有人都能听到的声音说道:“朝颜恳请吾皇准太史令的奏请,否则请恕朝颜无福恩宠皇后的尊荣。”
我抬起头,看着高高在上紫衣王者,多久没见了,此刻的他似乎愈发的风华清俊,气质也平添帝王的雍容华贵。
他就那么定定的看着我,微微蹙眉,紧闭双唇,却是一言不发。
我抬眼向周围几个熟识的朝臣示意。
“请吾皇三思!”铺天盖地的声音卷来。
他看着满地跪着的朝臣,视线落在我身上的时候,嘴角不禁之间扯出一丝无奈的苦笑,拂袖背过身去,“都退下吧,容朕想想。”
所有人安静的退去,只余我一人跪于空旷的大殿之上,走也不是,留亦不是。
过了良久,他终于回首。
一步一步的走下玉阶,伫立在我的面前,“汐,你是拿准我了,是不是?”
我微微一笑,知道什么都瞒不过他。
他扶我起来,看着我的眼睛,仿佛要看到我内心深处。
欲语,无语。
眼前回廊垂幔,无比熟悉,又无比陌生。
这个宫闱,本以为今生今世再也不会踏入,可如今,再一次深陷其中。
他推开白月宫朱门的那一瞬间,满院的蝴蝶花愈胜往昔的繁盛,甚至中间还有朵朵怒放的夕颜花,更显得万物新荣,盛世锦绣。
一阵风拂过,陌上的花瓣高高的扬起,吹动满枝粉白透红的花瓣,纷纷扬扬,飘落我一襟,一阵淡雅的香味萦绕在鼻尖,直至心底。
我曾经梦想到的一切,短短的时间,他都帮我一一实现,可惜那个时候,我并不在他的身边。
可是他又是如何留在这个世界的?
他是谁?颜凌毓,还是--舒傲天?
我又要以什么姿态去面对他?
回首就对上那双熟悉的眸子,点点光亮闪过,宛若夜间最耀眼的繁星。
“小娘亲,小娘亲……”刚回过神就感觉身体猛然一震,一双眸子定定的望着我。
下意识的伸手抚上他的头,“睿儿。”一时之间才发现他的个头长了很多,好像已经超过我了,现在和他相拥,却似是成年男女的拥抱。
身后的手不着痕迹的将我拉开他一点,我回头就对上那双有些愠怒的红眸,还是没变呢,那么,他真的就是他么?
“小娘亲,你真的活着,你真的没有死,你真的回来了?”一连串的话,睿儿激动又惊喜的声音不停的回荡在耳际。
我无奈的微微笑,“是,我真的活着,我没有死,我也回来了。”肯定的回答他的疑问,不管我有没有自己的孩子,可是睿儿在我心里的地位,却是谁也替代不了了。
“这次再也不走了?”他固执的看着我。
不走了吗?我在心里问自己,当初只是想祛除瘟疫,可是事情似乎自我跨出平静的生活之后,就彻底失控了。
一双温暖的手握住我的,一股无形的力量传入心底。
还要逃吗?不了,很久以前我就明白一句话,无论何时,都不要背叛自己的心,只是那个时候一切都来不及了,可是如今,命运依然眷顾我,还有漫长的时间,让我去守候用心爱着的人,前世今生,我不再逃了。
“我不走了。”淡淡的说道,不知道对睿儿,还是对他。
“小娘亲,你的眼睛……”睿儿痴迷的盯着我的眼睛,半天挤出三个字,“真好看!”
悬着的心终于落下,黑色的眸子,竟然真的没有引起任何的麻烦。
回头看向颜凌毓,刚要开口,唇上柔软的触感却让我开不了口。
“现在先别问,你奔波了几天,也累了,先休息吧,所有的事,我会一一的告诉你。”不由我分说,他拉着我的手就像花丛深处的白色宫殿走去。
推开宫门,一切没有任何改变。
“小姐。”
白露和秋月回过头,手中的动作一下子停住,震惊的看着我。
“我又回来了。”抬脚跨入这一尘不染的屋子,依旧是淡烟缭绕,一室清幽,没有任何的改变。
再次伫立于此,恍然间天翻地覆,犹如隔世般遥远。
“小姐,你真的没死。”身子被拥入怀中,两个丫鬟已经洗极而涕。
轻抚她们的背,只得轻声说着安慰的话。
转头看向门口的颜凌毓,他满眼依旧是宠溺的柔光,依稀也闪出淡淡的水色。
对上我眸子的瞬间,却是投来微微一笑,“我明日再来看你。”一句话轻轻的飘过来,他转身拂袖离去。
脑中突然闪过一些事,我立刻追了出去。
“等等。”他停下步子,回过头疑惑的看着我。
不知道如何起唇,手指绞紧裙上丝绦,望着他的瞬间,只觉鼻尖酸楚难耐。
他慢慢的踱步到我面前,默然伫立,“还有何事,只要你开口,我尽力为你去办。”
“我……”终于下定决心抬头望着他,“你--还信我吗?”
脸上一热,他伸手抚上我的脸颊,柔软的指腹停留在我的脸上,“信--即使你以前骗了我很多次,可是我还是选择信你。”
他红色的眸中,一片光亮,却是深信不疑的坚定。
“那好,给我十天时间,十天后我定会回到你的身边!”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犹豫。
“有些事,必须我自己去处理,你明白吗?”扣住他的手指,希望他此刻也能感受到我的坚定。
最终他点点头,“十天,就十天时间,若你不回来,我还是不会放手!天涯海角、天上人间,一定把你追回来!”
窗外,月华如水,疏影渐远。
心事,却如莲瓣朵朵盛放。
“小姐,你还不休息吗?”身后传来白露轻柔的声音,身上一阵暖意,我伸手拉住她披上的天鹅绒披风。
“没事,只是睡不着而已,想着这一切,真的像做梦一样。”我回过头,转向她,淡淡的说道:“本以为这一辈子都不会回到这个地方了,可没想到,兜兜转转,还是回来了。”
她微微一笑,“小姐,不要乱想了。皇上待你的情是不会变的,虽然前几年他将你忘了,但是他一直都住在白月宫的。”
“恩?”我疑惑的看着她,到底是怎么回事?颜凌毓将我忘了,又怎么会在瞬间看穿我的伪装,看来这一切还得好好的问问他,虽然经历那么久,各种神奇的事情我都遇到过,早已习惯了各种奇迹,可是他,又是如何留下来的?
还有,我怎么向狐狸师傅说?怎样对那两个孩子解释?快五年了,我如何开口,如何开得了口。
转头望向窗外,再回首,花落。
后续故事二感觉到脸上有微热的触感,柔软轻抚,睁开眼睛就对上那双含笑的红眸,眸子深处映出我的容颜,一时间有点恍惚,再次回神感到一丝不好意思,躲过他的手坐起来,昨夜未时的时候才上床休息,不想麻烦,或许还是觉得有一种难以言喻的陌生感,所以就和衣而眠了,才没有造成今天的尴尬。
“你……不用上早朝吗?”突然意识到他现在已经是高高在上的皇帝了,转头问了一句。
他微勾起嘴角,“还早朝呢,汐也不看看什么时辰了。”
抬起头,视线越过他落在窗前,紫檀木雕花的窗开着,清风拂过,带着醉人的花香,点点阳光洒进来,不似早晨那种柔和的光芒,更不是傍晚那种绚丽的霞晖,却是属于中午那种甘冽的温暖,我心里一惊,“什么时辰了?”
“恩,也没多早,就是十二点左右而已。”他回过头,看了一下外面,转过头来笑道。
“什么?十二点!”我惊叫一声,突然意识到他回答的是十二点,不可思议的望着他,“你……你……”却是激动的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汐不是早就猜到了吗?”他伸手帮我拂去鬓际的散发,这个画面很熟悉,记忆的深处,那个时候,天也是这么仔细的为我拂起发丝,虽然早已经猜到,但是在得到证实的那一刻,还是禁不住的震撼。
“到底……怎么回事?”抑制不住声音还是有些颤抖。
他伸手抚上我的脸颊,温热柔软,专注的望着我,“说到这里,我还没问你呢?那日你明明答应我生生世世都会陪在我的身边的,最后还是把我一个人丢在那里。”
“我……”我一时语塞。
“算了,不跟你计较了。”他淡淡的一笑,“那日,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可以留下来,又怎么能要求你呢?何况,要是我真的就那么离开了,把你放在这么一个陌生人身边,还是很不放心那。”
我拉住他的手,急切的问道:“到底怎么回事?你怎么会……”
他伸手,柔软的指腹贴上我的唇,嘴角勾起一个熟悉的弧度,那是舒傲天惯用的笑容,“等你回来,我在告诉你,现在告诉你,怕你不回来了。”
“你……”我一时气结,看向他,扬眉轻笑,“看来不管在哪里,你还是你,都没有变。”
“我是不会变的。”他轻叹口气,一时之间语气格外轻柔,心里用过一丝暖意,我想我是明白他的意思的。
天才蒙蒙亮,东方天空透出的一缕晨光,站在朝华门口望去,金碧辉煌的层楼殿宇被笼罩在朦胧微光中,氤氲不实,宛若一个华丽的梦境。
“颜江,最多十天时间,把公主给朕完好的带回来,否则,你也不用回来了!”颜凌毓严肃的对一旁即将护送我离开的颜江吩咐着。
“皇上放心,臣下定不负重托。”颇为年轻的将士威严的领命,几年未见,他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有点毛躁的大男孩了,身上多了一丝征尘的味道,平添了几分坚毅和成熟,或许是这几年在战事中成长起来的,看来,一个人在经历了历练之后,才会真正的成长。
颜凌毓又嘱咐了几句,转身向我走来,将一件蓝色披风仔细的为我披好,眼中满是不舍和担忧,“汐,就不能多待几日?”
我淡淡的笑笑,“我会回来的。”昨夜在碧湖居顶观星的时候已经和他说好,今日便要回去,因为心中实在放不下狐狸师傅和那两个孩子,我已经离开了太久的日子了,他们亦会担心我,那两个孩子的存在,我还并未告诉他,实在是不知该如何开口。
“要不,我和你一起去吧。”他仰起脸,目不转睛地看我,笑容淡定。
“胡闹!”我轻叱一声,“你是皇帝,当以天下为重。”
他轻叹一口气,低下头去,“这不是理由。”再次抬起头时,定定的望着我,仿佛天地间只剩我一人,眸中的光亮异常璀璨,异常坚定,“汐,就十天,一天也不能超过!”
我点点头,“好,就十天。”
他望着我,笑了笑,灿烂夺目。
转身踏上车辕,再次回头专注地看向他,目光流连过他的眉目,阳光照在他脸上,他微眯眼睛,额头发丝被风吹乱,拂在脸上,眼神看不出喜悲。
放下帘子,闭上眼睛,思绪一片纷乱。
本以为那些人那些事早已如指尖流沙,划落无痕,可是如今却又生生的出现在我面前,心底那些早已隐藏的东西全部暴露在阳光下,却不知何去何从。
“吁……”一声勒马的声音入耳,打断了我纷乱的思绪。
我感觉车子停下了,倾身揭开帘子,开口询问车旁的兵士,“怎么停下了?”
“回公主,好像是有人挡道,颜将军已经去查看了,命我们保护好公主安危,公主殿下还是回车里吧。”他恭敬的答道,我一时疑惑丛生,有人挡道,会是谁?
兵刃相交的声音入耳,竟是敌人?
“公主小心!”一声疾呼传来,耳际一阵疾风,几乎划破长空,一切,都在瞬间凝顿,再次回神,一支长箭深深的射入车辕支上,箭尾兀自抖动,鸣啸之声不绝如耳。
若是这箭再偏一分,那么此刻我早已命丧当下了,想到此处,心底流过一丝寒意,到底是谁想要我的命?
“岚夜皇子,我皇已经绕过你一次,你竟不知悔改,竟然妄想要伤害我们公主!”颜江一声呵斥,策马而出。
“岚夜皇子!”刹那间,我如堕冰窖,站直身子,缓缓抬头望去朝阳初升,光芒刺痛我双眼,白色的大路前方,一袭玄色的身影孑然而立,熟悉的容颜,但是他的目光与我相触,却是冰火相煎。
他突然举剑,向我袭来,利刃在阳光下,灿然夺目,杀气四溢,看见他深邃的目光穿过层层兵胄,直抵我心中最深的地方,从此不复当初。
我想起唇,却无法开口,他还是他吗?我问自己。
十步之遥,生死一瞬。
“雪儿,小心!”一声焦急的轻啸传来,一袭红衣驻足在我面前,坚挺的身躯挡住耀眼的阳光,将我笼罩在他的身影之下。
眼前一道红光破空而出,一声闷哼,低头看去,玄色的身影猝然一仰,踉跄退后两步,以剑拄地,抬起头还是定定的望着我,脸色瞬间变为近乎透明的惨白,鲜血从他手上慢慢的涌出,划过剑刃,一滴一滴的汇入尘土,被晨光映出淡薄的红晕。
“为……什……么……”我努力的出声,最终发出三个断断续续的音符,可是我却不知道该问谁。
“为什么?”岚夜重复一句我的话,终于力气不支,后退两步,单膝跪倒在地,抬起头依旧定定的望着我,“呵呵……为什么?”他单手提剑指向我,“凌帝灭我家国,还要为什么吗?”
“你……”我只能定定的与他对视,忘记了要说什么。
颜江策马而来,似乎受伤不轻,素衣上斑斑血迹,“回公主,萧煜将军就是暮国早年失踪的那个皇子。”
一句话如重锤般击在我的心上,脚下不稳向后倒去,一双手及时拉住我,抬头望着眼前男子温俊的侧脸,初升的晨光洒下淡淡金色,映在他的脸上,宛若他的眸子一般,金光流转,熠熠生辉。
“弘颜。”我恍惚的对上他的眸子,轻吐出两个字。
他微笑着点点头,眼中一片清澈宁和,只是那么静静的凝望着我。
转头望向岚夜,扫过他冷峻的面庞,对上那双绝望冰冷的眸子,我已经知道,久别重逢,一切早已物事人非,他是他,却再也不是我记忆中的他了,他只是岚夜,与我无关的岚夜!
“颜江,放他离开!”吩咐一句,漠然背身,诚不想,再次相逢竟是这样的收场。
“公主,这是纵虎归山!”颜江上前一步,焦急的望着我。
我抬手止住他,“颜江,那场战争,你也在!不用我多说什么了吧,下去上药吧。”
他看着我,叹了一口气,转身离去,向前面的侍卫分服了些什么,所有围困岚夜的人纷纷让开。
岚夜艰难的起身,一步一步的离去,七步之后,回过头来看向我,苍白憔悴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只是淡淡的看向我,黄色的眸子幽深若月,看不到底。
但只是一瞬,不再迟疑一分,翻身上马,策马离去,空荡荡的大道,只剩一片尘土飞扬。
原来,这亦是一种结局。
重新上路,车上却多出了一个人,静默的气氛下,空气都有点凝滞,感觉呼吸都有点困难,静静地抬头看他,几年未见,他亦已不是当初那个少年了,眉目晴和,英朗如玉,脸颊虽有些清瘦,依旧丝毫不损他的绝世风姿。
从初次与他相见,差不多已经十年光阴,时光如梭,十年转瞬即过,我们最美好的年华都付与了流年命运,沉淀下来的唯有平和的心境了。
只是不知道,他这次出城,是为了什么?我们只是偶遇吗?
“你……”
“你……”
刚想要打破沉默,却又和他和音而出,错愕的瞬间,相视一笑。
“雪儿先说吧。”他淡笑着开口,眼中却是无比的宠溺之感。
我淡淡的回他一笑,“还是你先说吧,上次是我,这次也该轮到你了。”
他看着我,淡静的脸上依稀有些惊愕,“雪儿……过得好吗?”
我点点头,“生活很平淡,但是很真实,亦很充实,我很喜欢那样的生活。”说到此处,不禁有点失落,以后还会有那样的日子吗?似乎这次的偶然,又造成了一系列的混乱,那些往昔,那些故人,纷纷而出,没有给我一丝逃避的机会,“你呢,过得好吗?”
他却沉默了,良久,只是轻叹口气。
我追问道:“怎么,过的不好吗?”
他淡淡的摇摇头,“无所谓好坏,我已是雾隐城的城主了。”
心沉淀下去,安慰的笑笑。
他似乎没注意到我的表情,视线落在随风摆动的锦帘上,自顾自的说下去,“这几年我的生活和你一样,很平淡,可是总是习惯不了,总觉得少了什么。”
我的心里一阵瑟缩,抬头正好对上他的眸子,金色的眸子仿佛弥漫着一层大雾,看不真实,“弘颜这次出城,有什么事吗?”我别过头,赶紧岔开话题,看着他眼睛的时候,心底竟有什么东西被触动,生出丝丝的疼痛。
“没什么事。”他轻叹一声,“就是想来看看你,看看你是否安好。”
温柔亲切的声音久久的萦绕在耳畔,心底有撕裂般的疼痛,我还是继续接过他的话头,轻笑道,“我有什么不好,有吃有喝,不会饿死的,我这么聪明……”
“雪儿。”还没说完,就被他的一声轻唤打断,一时间怔住,就那么定定的对上他的眸子,“还是忘不了,怎么办?”有些微弱的声音入耳,看着他脸上流露出空前的脆弱,眼睛竟然有点酸涩。
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甚至我不知道要如何安慰他。
目光顺着风扬起的窗帘中望出去,落日融金,已是暮色四合时分,落木萧萧,几度东风,几度飞絮。
回头,弘颜的脸上依旧是沉沉的哀伤。
“我困了。”不去回答他的问题,只是静静的看着他。
似乎有默契一般,弘颜伸手将我捞进怀中,稍微挣扎一下,头顶传来安静温和的声音,“困了就好好的睡吧。”
不再挣扎,慢慢闭上眼睛,夜就快来临了吧。
安静的掩盖一切,抚平一切伤痛、悲哀和无奈,也只有夜色,才能让人好好休憩疲惫不堪的心吧。
那么,就安心的休息吧,不要再去理那些挣扎无奈了。
后续故事三翌日醒来,我们都没在提昨日的话题,现在总归是一切混乱,凭空冒出一个颜凌毓,又多了弘颜,还有家里的狐狸师傅和仍在昏睡中的凌,十天时间,我如何处理好这纷乱的一切。
从马车上下来,我和弘颜站在庄园门口,嫩绿的青草如柔软的毯子铺满了门前的园子,星星点点五颜六色的野花在其中盛开着,中间一棵凤凰树傲然挺立,唯美如同画卷。
青翠的树枝上,有一个玉雪可爱的小女孩坐在那里,白皙的脸上是温暖的笑容,别样的清丽,她笑眯眯地看着底下正在往上爬的小男孩,清澈的黑眸如同小鹿一般纯净,却又夹杂着几许得意和狡黠。
“殷无双!你给我下来!”再也顾不上旁边的弘颜,我快步跨过低矮的围栏,走进草坪,站在树下。
唯一刚离地一米,被我这么一吼,低头往下一看,手一松,直坠下来,还没来得及反应,我已经被他压倒了,他窝在我的怀中,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
“妈咪!”小胳膊迅速的一圈,绕上我的脖子,柔软的脸蛋蹭上我的,“啊,你终于回来了!”
我眯起眼睛,看着树上同样错愕的小女孩,下一瞬间,她已经到了我的面前,花木掩映下,红衣配着黄衣,分外醒目。
我推开唯一从地上爬起来,抱歉的对错愕的弘颜笑笑,“不好意思,让你见笑了。”
不忍去看弘颜此刻的表情,伸手去抓他怀中的无双,带他回来就是想要告诉他,我已经身为人母,不能给他任何承诺或是别的什么,自私也好,只是希望他可以看得开。
无双紧紧的抓住弘颜的衣襟,脑袋一个劲的往他怀里钻去,而弘颜似乎也没有松手的痕迹,只是宠溺的望着他怀中的小女孩。
“雪儿,是你回来了吗?”身后一声淡淡的呼唤传来。
我酝酿了一个大大的笑容给狐狸师傅,却在转身的瞬间,僵在了脸上,错愕地看着面前的几个男子,狐狸师傅依旧是一件素色青衣,自从几年前我们在此隐居之后,他就不再穿红色的衣服了,一身淡雅,嘴角是温和的笑意。
凌站在他旁边,始终静静的望着我,墨绿色的眸中看不出任何情绪,他……醒了!
视线最终定格在一步一步朝我走来的那个人身上,记忆中的如雪白衣,记忆中的潋滟蓝眸,记忆中的三千银丝,记忆中的淡漠疏离犹如寒冬,记忆中的温柔和煦好似春风,记忆中的温柔淡泊宛若晨光,所有影像重重叠叠,纷纷扰扰,绰绰约约。
他一步一步走得十分慎重,可是每一步都似乎踏在我的心尖,那么沉重,那么坚定不移,一个个深深的脚印印在了心底,留下再也抹不掉的痕迹。
脸上僵结的笑容还未来得及平复,眼泪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纷纷而下,泪眼朦胧中,身体落进那个熟悉的怀抱,没有一丝的陌生之感,还是那么温暖,那么柔情似水。
若是想起一个人的时候,有种想要流泪的感觉,狐狸师傅说那是一种爱的痕迹;若是见到一个人,止不住的流泪,这算不算一种爱得迹象?
曾经以为,他会是我心里永久的伤疤,只会在我一个人的心里尘封沉淀,成为岁月的痕迹,可是,当如今这道伤疤被再度提起,我却不知道如何去应对。
青竹小院,古色古香,风过树梢,吹动满树浅绿碧色的竹叶,细细簌簌,拂落下来。
我仰起头,轻嗅着风中若有若无的淡淡花香。
“妈咪。”无双窝在我怀中,轻扯着我的衣襟,低下头看着她,她扑闪着明亮的眼睛,朝旁边坐的几个男子努努嘴,示意我开口。
无奈的叹口气,“无双,带着弟弟出去玩吧。”
唯一一听我这话,立马把脑袋扎进狐狸师傅的怀中,死活不再抬头,而无双也是一副死都不走的样子。
这两孩子,已经成精了。
“雪儿,他们已经不小了,早点知道没什么坏处。”狐狸师傅轻抚着唯一的头,淡淡的笑道。
“不小了吗?”我疑惑的重复一句,四岁的孩子,算是很大吗?
“恩恩,不小了,不小了。”无双和唯一立马看着我,使劲的点头,一脸诚恳样。
我伸手抚上额头,头疼啊?
“汐儿,不舒服吗?”温润如风的话飘进耳朵,转眼手腕就被修长的手指搭上,心在瞬间跳漏一拍。
对上他担忧的眸子,我摇摇头,给他个安心的笑容,“没事。”
“妈咪,你都还没有给我们介绍呢?这是很不礼貌的。”唯一的声音很不合时的想起来,我抽回自己的手臂,我怎么忘了,他--他身边还有另外一个女子,那个跟我有着血缘关系的女子。
回头看着小唯一,他天真无邪的望着我,笑得一脸无辜,宛若不然纤尘的天使一般。
“恩恩,唯一弟弟说得对,妈咪,介绍一下拉。”无双适时的拉回我愠怒的视线,我无语的看着唯一再怀中的孩子,再次陷入了万分苦恼中,这局面,愈发的不可收拾了。
我抱起无双,转头对狐狸师傅说一句,“狐狸,带着唯一跟我来一下。”
他摇头微微一笑,抱起唯一跟我走出了院子。
院子外边,是一簇簇怒放的夕颜花,两色相间,蓝红交替,花叶相间,繁茂无比,好似永不褪色,永不凋谢。
一阵清风吹过,满树幽香,满地横斜,零落无数。
庭阶寂寂,唯见陌上繁花飞舞。
我放下怀中的无双,回头看着狐狸师傅,从他的眼中亦看到无奈,更多的却是心疼,淡淡的开口,“怎么回事?”
他亦将唯一放下,嘴角勾起一丝苦笑,“如你所见。”
“恩?”我疑惑的望向他,却是不解他的意思,如我所见,凌沉睡了那么久,突然就醒了,而他,又是从何而来,为何而来?脑中电光火石般划过一个念头,脱口而出,“是他治好凌的?”
狐狸师傅点点头,“除了他,谁还有那样的本是。”
心念又是一闪,“那么……凌的记忆。”
狐狸师傅走到一株花簇面前,伸手触上娇嫩的花蕊,“没有恢复,我告诉他了,没有经过你的同意还是暂时不要恢复凌的记忆,况且,这一切原本……”他轻叹口气,最终没有再说下去。
我的心亦是随着他的话一抖,是呀,这一切因我而起,却是他一手造成的,若是凌记起了一切……这……脑中各种念头霎时晃过却令我无法捕捉,却终究没有寻到任何解决的办法。
“妈咪,你们在说那个睡了很久的哥哥吗?”唯一拉拉我的手,歪着小脑袋一脸认真的问道。
“不是说了吗,那是叔叔,不是哥哥!”我无奈的在对他解释一遍,他们两个简直和睿儿当年一样,冥顽不化。
“可是……”唯一刚想说话就被无双打断,“行了,听娘亲说,别在小事上较真。”她指责完弟弟,转过头看向我,“妈咪,你继续说,那位像神仙一样的叔叔是谁啊?”
看着他们两个一脸的期待样,我突然觉得我的教育方式很失败,突然又想那件事,我转头看向狐狸师傅,犹豫着要不要开口。
“想说什么就说吧,不必吞吞吐吐的。”他点了一下我的鼻尖,笑道,“在我面前,你早就是一张白纸了。”
我沉默了一会,最终开口,“狐狸,我见到颜凌毓了。”
“我猜到了。”他淡淡的答道,“看见颜江护送你回来,我就猜到了,怎么样,他没有为难你吧?”他有点担忧的看着我。
我摇摇头,犹豫着还是开了口,“他……给了我十天时间。”
“什么意思?”狐狸师傅疑惑的看着我,忽然又惊愕道,“难道你还要回去?”
我苦笑一下,“本来是这样打算的,记得我跟你说过我的来历吗?还有以世界中的故事,其实,颜凌毓就是舒傲天。”
抬头看向他,却发现他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紧紧的盯着眼前那株夕颜花,“那现在呢?雪儿又是如何打算的?”
我的目光也落在那朵花上,娇艳的绯蕊,蕊心隐隐滚动着几颗晶莹的露珠,空气中有一丝微凉的味道散在院落里,“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现在一切都乱了,我在路上碰到了岚夜和弘颜,岚夜要杀我,而弘颜救了我。”
“什么,岚夜要杀你!”狐狸师傅惊叫一声,闪身过来,仔细的打量我,“那你没事吧。”
我摇摇头,“不是说了吗?弘颜救了我。”
他长舒一口气,“那就好,没伤到就好。”
“妈咪,颜凌毓是谁?岚夜又是谁啊?弘颜是不是那个绝世大美人啊?”衣袖被扯扯,某小孩的声音又及时的插进来。
我伸手抚上无双的脸颊,很不友好的说道:“等妈咪有时间,在给你们两个讲吧,ok?”
“0k!”两小孩异口同声的答道,看来我这个当妈的还是有点威严的。
“狐狸,他呢?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我……我娘亲呢?”压住心底翻涌的感情,我还是问出来。
“他是几天前找来的,不过没见到你娘亲,他是一个人来的,似乎一直在等你。”
“等我吗?”心地不知道升腾起什么感情,难道当初说的还不够明白吗?痛一次还不够吗,他为何还要出现在我的面前?
后续故事四天还未亮,我却一点睡意也没有,起身披好衣服走出房间,夜半时分一场淅沥小雨,那雨淅淅沥沥的下了好些时到这时却慢慢停了,清雨过后空气中残留的湿气迎面扑来,夹杂着淡淡的泥土香、青草香以及夕颜花的洌香。
月亮不知何时已然高升,挂在幽深辽远的天际,借着隐隐的月光,隐约望见那翡翠般晶莹的水珠在叶片间滚来荡去。
刚过廊角,却迟迟踏不出去,远远的,月光下仍旧一拢白衣,衣角似溅着几滴清浅的雨珠,在淡淡月华倾泻下似或闪着点点的柔光,身形长立,淡淡伫立在花簇旁边,银丝傲然,侧脸倨傲,若在红尘世外,风姿隽秀,堪比谪仙。
只是那般不染纤尘之中似乎多了一种凄然之感,融入这静寂夜间仿佛揉入了少时好多遥远的情思,一丝凄凉之感在心中缓缓溢开。
白日和狐狸师傅谈完一切,天色已经不早,我便将一切托付给狐狸师傅,因为我实在无法去面对,不知道以什么样的姿态去面对他们每一个人,连晚饭我也没有露面,独自在房中思索,到底要何去何从,思量一夜,忖度一夜,仍未有结果。
他似乎已经知道我的存在了,回过头看向我的藏身之地,在他一瞥之间,蓦地觉得胸口有一阵紊乱的气息涌来,脚步竟似轻浮了,还是坚持着走到他面前,不管何时都要面对,那么早晚又有什么区别。
“清涟。”我淡淡的称呼着他,刻意的去忽略他眼底划过的浓浓的伤痛和瞬间变白的脸。
“不要唤我清涟。”他沉声答道,话语却如风月一般的温和淡然,只是眸中的光芒瞬息万变,让我一时之间不知所措。
低下头手指绞上衣襟,再次抬头他已经在我面前,专注的望着我,我就那么静静的望着那流转着晶光的眸中映着自己略显倦怠的容颜,良久,他的唇角却浮起了一丝温柔的笑意,微起薄唇,“我是清涟,但也是和你有关系的清涟。”
因为那个笑容,我一时有点恍惚,宛若初见时的迷蒙一般,明明那么熟悉,那么铭刻在心,为何转瞬便沧海桑田?闭上眼睛后退一步,平复一下思绪,再次睁开眼睛视线却定格在他的指尖,一只妖娆的蓝蝶,负累双翼,盈盈闪闪,满眼蓝光,让人眩目,宛若破茧之后最风华绚烂的那一刻。
下意识的伸手去碰触她,刚触到风炎的指尖,那只蓝蝶旋舞而飞,轻柔的落在我的指尖,碰触她的那一刻,蓦地失神,脑中仿佛燃起天雷地火,各种画面纷纷而至,那是很久很久以前就见到的画面,夕颜的、紫苏的,连绵不绝,唯一不同的是,那一次我是旁观者,而这一次,我身临其中。
最后,脑海中出现的竟然是夕颜、紫苏渐次和我合三为一的脸,她对我说,或许是我自己对我自己所说,“一定要让他幸福啊!”
抬头望着眼前男子如风似月的眼睛,那些往昔一一闪过,竟然都是我和他,他是我的风,他是我的清涟,艰难的抬起手,却在即将触到他的那一刻没了一分力气,重重的垂下,我就是她吗?
我就是她,怪不得第一次见到风炎就会如此失态,怪不得会对那支倾天神舞异常熟悉,怪不得会深刻的感受到那千刀万剐之痛?原来一切就是因为--我真的是她。
兜兜转转,我们竟又回到了原点;恩恩怨怨,始终逃不过命运的纠缠。
一个不经意,我们错过了多少,都说错过了的故事不再重复,错过了的流水不再回流,如今我们再次重逢,没了芥蒂、没了误会、没了隔阂,岂知是不是又会是入骨的情缘,结局却是将一生浸凉。
当日,无法守候的时候,我选择了放手舍弃,那真的是锥心刺骨的痛,每寸光阴皆成纠结不清的煎熬。
偶尔想起来的时候,都会忍不住鄙视自己,我成全了你们,违背自己最真实的渴望,掩藏哭泣,虚伪微笑,然后一个人的时候笑着流泪。
那时候想着,既然爱一个人是这么累的事,为什么要委屈自己继续,我那么努力的去忘记,我想我是曾经爱过你,那是曾经了,骗了所有人,甚至我以为连我自己都骗了。
若干年后,就可以真的不爱了。
“汐儿,你?”他慌张的擦去我脸上不知何时布满的冰凉。
“为什么?”我呆呆的问了一句,却不知道自己想要问什么。
他的手停在了我的脸上,怔了良久,最后竟是颇有些凄凉地对我一笑,轻声说道:“汐儿,我让你为难了吗?”看我良久不答,他长叹一口气,自嘲的笑笑,“也罢,我竟晚了那么多。”
我只觉那样的话语里流露出的心伤几乎令我霎时溃散。
他颇为仔细的帮我擦干眼泪,转身前走了几步,却又忽地停下,想到了什么又转过身来,“汐儿,今生我负你,那么就相忘于江湖吧;来世在相濡以沫吧,只是莫要我等太久。”
他一语说完,他极快的抽身从我面前掠过,一袭白衣转瞬消失在长廊尽头。
我望着他从眼前闪过,竟一时怔住,他这是何意?他这么千里迢迢的将真相带给我,就是为了给我这么一个约定吗?
不再多想一分,提步追了出去,天空已经微微放亮,空中不知什么时候又飘起细雨来,沿着有些湿滑的青石板,脚下竟有些不稳,一个不小心,滑倒在地,望着即将消失在视线中的白影,眼中一片迷离,不知道是雨迷蒙了眼睛,还是眼泪疏离了视线。
在也支持不住,终于哭出声来,回荡在静寂的空中,回旋出一道道无声的波来。
雨丝飘洒,疏散滴沥,似乎没有停下的迹象,我呆呆的跌坐在冰冷潮湿的石板上,心底的一种莫名寒栗的感觉蓦地袭来,似乎要将我仅存的神智击溃。
“怎么这么不小心?”轻柔的话语自头顶飘来,抬起头静静地看着他,他轻摇摇头,“你这样,叫我如何放心?”俯身抱起我,一步一步的朝房间走去。
我窝在他的怀中,哑声问道:“不走了吗?”
他的步子一滞,无声苦笑,“我这次来找你,并未打算离开,只是汐儿似乎不愿意我留下。”
我一时气结,“我以为你只是来告诉我真相,你……”
他蓦地轻笑出声,“傻瓜,知道了真相,我还能去哪里?”
“那……那……她怎么办?”我断断续续的提出疑问,现在我真的不知道要把那个女子叫什么了。
“怎么?到现在你还想把我往外推?”他眉头微蹙,不满的看着我,我立马摇摇头,终于换来了他的笑容,他微叹口气,答道,“放心吧,她已经明白了。”
我不再说话,任他把我抱进房间,脱掉鞋袜才发现脚已经肿了一大片,他责备的看我一眼,手轻摁在浮肿的地方,微微晕起一圈蓝光,没过多久,奇迹般的恢复了,我惊诧的望着他,差点忘了,眼前的这个人,不对,眼前的根本不是人。
“嘻嘻……我就说……”门口传来轻微的细语声。
我忍不住喊一声,“无双、唯一,给我出来!”没动静之后我又补了一句,“就现在!”
两个小孩畏畏缩缩的进来,低头站在门口,就是不肯再往里踏一步。
我眯起眼睛看着他们两个,“走近一点。”
两个孩子互相拉扯着,都是把对方往前推。
轻柔的声音中夹杂着一丝淡笑,“汐儿,不要为难孩子们了。”
“就是就是,妈咪,你怎么能和小孩子计较呢?”无双赶紧接过话头,立刻拉着唯一的手躲在风炎后边,风炎也笑着将他们护在身后。
我一时间不知所措,这孩子,想到颜凌毓心里又是一滞,天哪,我都干了些什么?抬起头正对上他含笑的眸子,“风,孩子……”
他覆上我的唇,轻语道,“是汐儿的孩子就好。”
心底流过的暖意驱走了这雨天的寒气,什么都不用再说了,这个人,永远是最懂我的。
他侧过了头,向两个孩子说道,“先出去吧,让娘亲好好休息吧。”
两个孩子乖巧的点点头,跟着他一起离去。
我望望窗外露出曙光的天宇,只觉方才满腔的枉然此刻都已被温暖沁满,一丝倦意溢上心头,闭上眼睛渐渐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已是日上三竿只是,看着窗子中射进来的艳艳阳光,我不禁感慨,这天气还变得真快。
想想不久前失而复得的那些记忆,心里还是有一阵寒意,这么说来,我身上有三个人的记忆顺带两个人的灵魂,更可怕的是这两个人的灵魂还是属于母亲和女儿的,我都不知道在融入了那些记忆之后,我身体里的两个灵魂为何没有掐架?竟能这么友好和平的相处。
肚子有些饿了,起床下去找吃的。
走在青石小路上,脚一点异样也没有,一阵箫音传来,淡如流水的消香之音,薄如蝉翼的渺燃之情,清澈淡然,这是记忆深处最熟悉的一种音律,不知不觉顺着箫音传来的地方走去。
远远的,那个熟悉的影子伫立于古亭之中,专注于手中的玉箫,依旧是清俊而温和的容颜,眉宇间淡泊明朗。
一曲过后,我不自觉的拍起掌来,他回头惊讶的看着我,嘴角勾出一个微笑,我知道他不记得我,对他笑道:“很好听!”
他轻轻点点头,表示谢意,我拿过他手里的玉箫,叹道:“只不过太过于萧瑟了,你……本不是这样的。”
他抬起头静静地望着我,怔了一下开口问道,“我本是怎么样的人?”
我正想着要怎么形容,给他一个全新的感觉,就被狐狸师傅打断了,“你本是个干净、温和的人。”狐狸师傅笑着看着我,“雪儿,我说的可对?”
我点点头,朝他身边的弘颜也点点头,童年时遇上的人几乎全到齐了,只是那个人,却永远不会生还了,心底划过酸涩之意,狐狸师傅走到我面前,伸手拍拍我的肩膀。
收拾好情绪,突然发现一件严重的事,“狐狸,那两个小破孩呢?”
这两个孩子已经到了臻化的境界了,一时不看住,准会出事,想当年我也是穿过来才风生水起的,以至于有段时间我一直以为这两个也是穿过来的,经过无数次的明试暗查终于确定,这两个绝对是土生土长的,可是他们两个却是强悍的有点过头了,我最后归结为天生异类!
“他们两个啊?”狐狸师傅轻笑一声,“有了新人就忘了旧人了。”
“恩,什么意思?”我还没反应过来,顺着狐狸师傅的视线看过去,风炎一手牵一个,正往这边走过来,三个人还边走边说笑,似乎聊得不亦乐乎。
“妈咪,爹地,叔叔们好!”看见我们一群人,两个孩子振臂高呼。
他们三个笑着向两个孩子回应一声,我对他两个继续视而不见,只对风炎淡淡的笑笑,自个的孩子自个最清楚,就不能对他们两个有好脸色,否则真的就没人能镇住他们了。
一圈人坐在一起,挨个的往过讲故事,往日未解的谜团一一明白,我终于知道颜凌毓怎么样才留在这个世界的,而楼均皓和璟哥哥是真的已经回去了,那天我放了岚夜,但是我并不后悔,曾经生死与共那么久,虽然他已经不是那个人,要真的从记忆中抹去,还需要很久很久的时间;我也知道原来狐狸师傅和弘颜之间竟然还有那么一段插曲,当初肯定都没想到现在竟然可以这样平静的坐在一起闲话家常;不知道两个小破孩能否听得懂,总之他们两个一直兴趣盎然,从头听到尾,时不时的还发表一下自己的言论,最后我实在不耐烦于去解释了,他们两个的问题都被我用眼神扼杀在摇篮中。
整整耗费了一天的时间,才将所有的一切理顺,现在面临的最大问题就是颜凌毓,这个人要怎么办?
对于他,我还是拿不准,但是我已经决定了,经过了这么久的分分合合,我和眼前的这些人从生到死,又从死到生,还是没有分开,那么我也不再逃避了,既然不能相忘于江湖,那就相濡以沫吧。
后续故事五一阵清风拂过,繁花若锦,漫天飞舞,落了每个人一衣襟。
抬起头,眯着眼睛看懒散柔和的阳光。
天气,真好!活着,真好!大家在一起,真的很好!
“雪儿,帮我恢复记忆吧,无论我曾经做过什么,既然是我做过,那么我愿意去背负。”一阵沉默之后,凌忽然开口,我惊讶的望着他,依稀他还是当初那个干净的少年,那么沉重的过去,他真的可以背负吗?我转头望向风炎,他冲我点点头。
我握住凌的手,“记起了一切,要是太过痛苦一定要告诉我,可以帮你重新忘记。”
他摇摇头,“不管是伤痛,或是快乐,都是生活的一种,我只是不想做个没有过去的人。”
我担忧的看着他,却在他淡漠的眉间发现一股英气,原来他以不是当初那个少年了,人始终是会长大的,他的五指紧扣住我的,让我感受到他坚定的心念以及他的力量。
“雪儿,不用担心,你看我和弘颜都可以这么友好的坐在一起聊天,更何况他们呢?”狐狸师傅笑着说一句,瞟了弘颜一眼,颇有挑衅的意味。
弘颜尴尬的笑笑,点头不语。
我瞪了狐狸师傅一眼,刚才还说往事如云烟一般,转瞬即逝,什么过去了就当不存在了……云云,现在一转过身就开始计较,真是“男人心,海底针啊”。
“汐儿放心,我们不会让你为难的。”风炎冲我安慰的笑笑。
“妈咪,要打架吗?谁和谁啊,我们可以负责拉架的。”无双萎靡了一时的精神立刻振奋起来,大眼睛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我没好气的轻戳一下她的脑袋,她立刻缩回风炎的怀中。
“双儿和弟弟打架吗?”弘颜低头问向她。
小女孩立刻来劲了,轻蔑的看了狐狸师傅怀中的唯一一眼,“切,谁和他打啊,太不堪一击了。”
“谁不堪一击了?”唯一从狐狸师傅怀中挣扎出来,理直气壮的往无双身边蹭,两个小孩站一起差不多一般高,大眼瞪小眼,我们也没人拉,他们两个掐起来,还真少见。
无双环视我们一周,冲唯一使使眼色,挑眉道,“弟弟啊,你就不能给姐姐留点面子?”
唯一横叱一声,“这还差不多。”屁颠屁颠的又回到狐狸师傅的怀中,蜗居起来。
无双在一边咬牙切齿,却无可奈何。
一圈大人真个哭笑不得。
早晨刚打开门,就被旁边的一个人吓了一大跳,仔细一看竟是狐狸师傅,他慵懒闲适的斜靠在廊下,颇有些倦怠,颀长的身躯在阳光下拖出了一个斜斜的影子。
“怎么,改行当门卫了?”我抚下心口,没好气的笑道,一想不对呀,肯定有事,于是开口询问,“是不是有什么事啊?”
“他来了。”他淡淡的答一句,深邃的瞳中隐隐有些莫名地黯淡,“什么时候见他,你自己决定吧。”说完转身离开。
“他什么时候到的?”我沉敛了一会,抬头问向已经走到廊头的狐狸。
他停下步子,回过头来,“昨夜亥时,不过你这几天都没有好好休息,他被风炎和弘颜挡在了大厅,没让打扰你。”
快走几步追上他的步子,“那就现在去吧。”
他诧异的看了我一眼,微微的摇摇头,却是没再说话,和我并肩向大厅走去,正是吹面不寒杨柳风的时节,到处一派绿意盎然,园中绿意森森的凤尾竹一片幽深之意,竹子根部开着各色不知名的小花,姹紫嫣红,别有一番韵味。
“你还有心情欣赏风景。”狐狸师傅轻叹一声,“我看是来者不善啊?”
我无奈的撇撇嘴,一幅死就死的样子,“如果注定要走的是一条崎岖坎坷的路的话,那么就当上天有意让你欣赏一下这段路上的别样风景吧。”
他轻笑一声,停下了脚步,“雪儿自己去吧,我就不去凑热闹了。”
我点点头,这是我们两个人的事,跟他们都没有关系。
走到大厅门口,就开始觉得头皮发麻,这颜凌毓怎么说也和我一样,是异世界的产物,怕是不好解释啊?
迈着步子进去,刚走进大厅就觉得有一道眼神一直盯着我,不用说,这肯定是丫的,我抬起头冲弘颜和风炎点点头,示意他们离开一下,两个人也很默契的冲我点点头,提步出去了。
抬眼清扫了一眼颜凌毓,他一直坐在椅子上未动,一句话也不说,就那么静静的盯着我,盯的我毛骨悚然,一股压迫感油然而生,我觉得呼吸都困难。
“不是说十天吗?这才六天而已。”再也受不了如此压抑沉闷的气氛,我小心翼翼的嘀咕一句,却不敢抬头去看他。
“哼哼!”他冷笑一声,我起一身鸡皮疙瘩,“十天,给你一个月,一百天怕是你都不会回来了。”
“我!”刚想出口反驳,看见他紧握的拳头上青筋暴起,我真害怕他一个激动,真给我灭了,想前世他就是这样要了我的小命的。
“你如何?”他眯起眼睛看着我,目光如电,那样的眼神,让我心里一寒,手更是一颤。
“我……”想说些什么,对上他的目光,却全然无力,是呀,几天前我才像这个人保证过,却没想到,只是短短几天的时间,竟有了这么大的变故。
“汐,你再一次骗了我。”他蓦地笑起来,声音冰冷,听得他那样冷漠的笑,身形不由微微一颤,难道不管哪一世,我和他注定都只能是这样的对立吗?
用手指拄在椅背上,撑住有些颤抖的身体,我尽量用平和的声音解释着,“我……并没有想过要骗你,有些事我根本无法预料。”
他忽然从冷漠中笑出声来,那样可悲的笑我一辈子都忘不了,“无法预料,汐,你的两世有太多无法预料的事了,可是你不能永远用这个做借口,我两世所有的爱都给了你,而你,却一直在负我,让我恨你吗?”
他缓缓的说着,说的支离破碎,一字一句却已刻在我的心上,他的声音,前世今生,我听过许多,愤怒的、不屑的、命令的、惊喜的、戏谑的、温柔的……可独独,没听过这样的,那样的悲凉,似乎连人的心,也跟着痛起来,悲苦一分一寸的弥漫开来,我抬起头,对上他的眼睛,压抑着说了一句,“毓,你当真如此恨我吗?”
他一拳击在桌子上,蓦地站起身来,定定的盯着我,“你说呢,我的--妻子!”最后的两个字他咬得格外重,一字一顿仿佛在提示着我,我已是他的--妻!
我后退一步,坐在了椅子上,他一步一步的栖身过来,却蓦地轻声笑了起来,红色的眸子红闪过不知名的色彩,“汐,你怎能如此待我?是我对你不够好吗?还是我太宠你了。”
他的影子笼罩在我的身上,忽然觉得胸前有种深深的沉郁,我强压住心中的汹涌,对上他的眸子,惨然一笑,“毓,要么听我的解释,要么你就这样离开,从此你我陌路!互不相欠!”
“互不相欠,互不相欠!”他重复着这四个字,面色一分一分惨白下去,忽然大笑起来,却又瞬间止住,狠狠的盯着我,“汐,互不相欠,我们这辈子,是生生世世都不可能互不相欠!”一字一字冷硬而颤抖着的话仿佛一柄寒刀利刃刺进了我的心底,令我痛得说不出话来。
“你错了,汐儿并不欠你什么?”一句宛若叹息的话飘来,下一刻,我的身体落进了一个温暖熟悉的怀抱,风炎紧紧的拥住我,“这里没有一个人的爱,会比你少,也没有一个人付出的比你少,而汐儿为你做得最多,你自己好好想想吧。”他拥着我一步一步的离开大厅。
“站住!”身后传来一声厉喝。
风炎刚要开口,被我制止,我转过头,平静的对上颜凌毓,“你根本就不给我解释的机会,若你想听了,来雾隐城找我。”不敢在面对他,回过头一阵酸楚浮上心头,风炎拍拍我的肩膀,带着我一步一步的离去。
“汐,你真的在意我吗?”身后传来压抑的声音,还有强行压制下去的战栗。
我的心在一缩一收之间异常疼痛,“若是不在意你,我不会等这么久;若是不在意你,我不会原谅你以前伤害过我身边的人;若是不在意你,我……”却是再也不想说下去,转头对风炎说道,“我们走吧,告诉他们立刻就走,我不想再在这里待下去了。”
“妈咪,妈咪!”两声稚嫩的呼唤入耳,“看看凌叔叔给我们做得风筝。”
无双高高举起一个五彩斑斓的蝴蝶,脸都笑成了一朵花,“妈咪,你怎么了?”或许是觉得我不对劲,无双立刻敛下眉,唯一却是二话不说走到颜凌毓面前,伸出小手指着他,“是不是你欺负我妈咪了,报上名来!”
我立马转头,看见颜凌毓更加难看的脸色,一把把唯一拉回来,安慰他们两个,“妈咪没事,走吧。”
“你竟然连别人的孩子都有了!”刚走到门口,身后传来一声压抑沉闷的声音,话语中却有深深的不甘和一丝无力的恨意。
恨意,是啊,他怎么能不恨,他的爱自始至终就是那么霸道,那么深沉,几乎让我无法承受,现在的我已经经不起那样的爱了,我宁愿和相爱的人平淡如水,一起看细水长流,云舒云卷,花开花谢;等到我们眉目渐淡,细纹横生的时候,可以回忆以前那些荆棘丛生的日子。
我抬起头,最后一次平静的对他微笑,专注的记住他的模样,若是这一切都是注定的,那么我再怎么努力还是无法和命运抗衡,那么从此以后你就留在我的记忆之中吧,“再见!”努力的说出这两个字,我拉起无双和唯一的手头也不回的出了大厅。
门外一切似乎都沉寂下去了,刚才还晴空万里的天上已经是层云密布了,阳光努力的从云层后面射下来,虽然只是丝丝缕缕,依旧有那么淡淡的一层光晕笼罩着大地。
抬起头,不远处是三个并排而站临风而立的男子,身后是前世今生我最深爱过的两个男子,一时之间心中仿佛有什么极度悲凉划过,岂知,爱多成伤,这就是我一直不肯面对的原因吧。
“妈咪,那个人是谁啊?”无双歪起小脑袋,偷偷地向后瞟几眼,疑惑的问着我。
我却什么也不能告诉她,那个人是他们的父亲,如今一切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我们注定只能互相伤害,前世他伤我,今生我伤他,无法改变,淡漠的摇摇头,不再开口。
“汐儿,走吧。”温润的声音入耳,语气不经风尘,风炎拉起无双的手,一步一步渐行渐远,我慢慢的跟上去,始终没有勇气回头看一眼大厅的那个男子。
后续故事六雾隐城天高云淡,碧空如洗,透出一种奇异的蓝色,风中有浓浓的花香和歌声。
风过回廊,耳边忽然响起了清脆的铃声,“叮铃铃,叮铃铃”,不绝如耳,柔和的声音仿若天外缥缈的仙曲;这是弘颜挂上去的风铃,据说有辟邪的功用,我却独喜欢这种天然的乐声。
“想什么呢?”弘颜站在我的身边,同样朝窗户外边望下去,入目的满是盛开的繁花。
我淡淡的笑笑,“想雾隐城这样的地方,应该不属于凡尘吧,凡尘怎么会有如此美丽梦幻般的仙境。”
弘颜眼底划过一丝不易觉察的黯淡,“以前并不是这样的。”
我将伸出胳膊窗外,深深的吸一口花香,“管它以前什么样子,总之,现在这样很好啊!”
“雪儿。”他轻唤我一声,我转过头疑惑的看着他,“城主给你做吧。”
“什么?”我睁大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他。
他微微苦笑,“你别忘了,你曾经就是雾隐城的少城主。”
“切,那都是千八百年前的事了,谁知道啊?你别乱想了,安心的当你的城主吧,就当我们是来混吃混喝的。”我冲他奸诈的一笑,“雾隐城该不会是养不起几个闲人吧。”
“当然不是。”他打断我的话,犹豫了一会再度开口,“只是,父王逼着我……纳妃。”
我一下怔住了,看见弘颜眼底难言的意思,心底无形的泛起一阵疼痛,“弘颜,你确定你不后悔!”
他对上我的眸子,坚定的点点头,金色的眸子闪着耀眼的光芒,像温暖的阳光,却永恒的凝固着。
“那好,你容我想想。”弘颜眼底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却看得我心底一疼。
柔和的月光,静静的洒下,一片清泠水泻。
站在一棵月桂树下,却不知该做何决定,柔软的披风带着熟悉的温度裹住了我,被他紧紧的拥住,很温暖、很安心。
我靠在他的肩膀,轻轻地开口,“弘颜要将雾隐城城主之位让给我。”不敢回头看他的表情,我抬头静静的凝望秘密的树叶间透下来的丝丝清辉。
“恩。”良久,他轻轻的应我一声,“那么汐儿打算如何?”
回头看着他,蔚蓝如星海的眸子里,是及其温和宠溺的神色,“无论我作何决定,风都不会反对吗?”
风炎淡淡的勾起了唇角,一抹温润的笑展现在脸上,笑得如沐春风,水样的蓝眸中,漾满了柔腻温暖,修长的手指触上我的脸颊,轻柔地抚摸着,柔声笑道:“汐儿,我们已经经历那么多生死了离合了,此刻你还在我身边,我就很满足了,最重要的是,我知道你爱着我,而我也爱着你,这就够了。”
极度轻柔的声音入耳,我的心里却酸涩的要命,紧紧的回抱住他,想起很多很多年以前的那些过往,沉浸在有他的幸福里,那些凄美的思念从此不再付与空谷长风,那么无望的等待从此不再轮回上演,我要牢牢抓住我的幸福,不再放手,不再逃避。
窗外是蒙蒙细雨,缥缥缈缈的烟雨笼罩了雾隐城,从位居于城中心最高处的雾隐宫向下看去,白茫茫的一片,那些烂漫的繁花葱郁的树木在烟雨里也变得模糊不真实起来,好象镜像一般,仿佛是真实,却更像梦幻。
“试问闲愁都几许?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想起一句词,却忘记了是出自哪里,只觉得很适合这样的季节。
“雪儿愁什么呢?”转过头看见狐狸师傅和凌并排走进来,对上他们两个温和的面容心底划过一丝暖意,驱走了仅有的凉气。
我走到桌边,倒出三杯清茶,径自坐下,淡淡的笑笑,“还有什么可愁的,既不愁吃又不愁穿,那就只有为赋新诗强说愁了。”
“你呀!”狐狸师傅宠溺的笑了,顺手敲了我一记脑壳。
我捂着额头,瞪他一眼,“有没有搞错,好歹我也是孩子他娘了,不是小孩子了,你就不能给我留点面子啊?”
“在我眼里,你永远是那个我初次见到的孩子。”狐狸师傅似是感慨,一边慢慢的品茶,一边慢悠悠的说。
我无奈的翻翻白眼,“这么说吧,你打算娶一个孩子当老婆吗?”
满意的看着他错愕的表情,在心里狂笑,我已经答应了弘颜半个月后接受雾隐城主之位,并且在当日和弘颜大婚,便和弘颜商量过了,到时候让狐狸师傅和凌也安下心来,本打算给他们一个惊喜的,可是看着他挤兑我,一时情急就给说出口了。
凌淡静的脸上有着微微的惊愕,可最终只是淡静的垂下眼睑,转头看向石化的狐狸师傅。
我笑着执起凌的手,“放心,雪儿怎么会忘了凌呢?”
凌满脸的黯淡瞬间化为柔和,抬眼淡淡地看着我,慢慢的勾起嘴角。
手里握着素雅的梅花笺纸,淡淡的香味入鼻,上面仅有的几个字飘逸而又棱角分明,疏朗清雅,隐有笔峰,熟悉的字,除了他,还有谁?
惴惴不安的拿起一把油纸伞,瞒着所有人,出了城。
从雾隐城长长的石阶上慢慢的走下去,石阶的尽头,烟雨朦胧中,一袭紫衣孑然而立,清雅高贵,仿佛天地间唯有那一人,我站在玉阶的第七层上,迟迟不肯下去,他站在最底层,和我遥遥相望,距离仿佛是天与地之间的遥望。
“汐……”静默良久,顺着石阶飘来一句似叹息、似疼息、似无奈的轻唤。
那声轻唤丝丝纠结着我的心,宛若蔓藤一般愈绕愈紧,一步一步的踏下石阶,站在他的面前,淡定凝重的面容,棱角分明的薄唇边,向上弯起,不深不浅,恰是抹轻盈的笑,促狭的凤眸清澈中隐着深邃,那目光淡淡的,似笑非笑。
他一伸手将我捞进怀中,轻语道:“我是来听你的解释的,只是不知道,你还愿不愿意给我解释。”
“你还愿意听我的解释吗?”我觉得自己的声音有点哽咽,本以为就这样结束了,诚不想他还是找来了。
“当然,你要好好的解释一下,为何不告诉我雾隐城的大致位置,害我找了十天,整整十天!”戏虐的声音自头顶传来。
“啊!”一时反应不过来,抬起头就看见他隐隐含笑的眸子。
他重新拥紧我,慢慢的说道,“汐,其实我早就明白了,你的身世和经历都太过诡异,我不是很清楚你的过去未来,但是大致也猜到了几分,我晚了他们那么久遇见你,但是还能赢得你的爱,我知道你这一生都会和那些人纠缠不清,我阻止只会因此失去你,那么我宁愿放弃那一世那么沉重的爱,重新选择我爱的方式,以后,我的爱不再是磐石,重重的压在你心上,而是柔丝.密密的缠住你的心,你记住了吗?”
他的一席话感动我一塌糊涂,忽然想起那一世每一次和他牵手走在光怪陆离的城市街头,人群在喧闹,也只是别人的,我们就像两个迷路的小孩,蜗居在华灯初上的天幕下,他安静的拥着我,我时常抬起头看着他安静的侧脸,精致的线条,浓羽般的睫毛泛着淡淡的清辉,圣洁肃穆,那时候,我们才能得到心灵的救赎。
拉着颜凌毓的手走到门口,左右瞅瞅,没有人,终于放下心了,放心的推开门,却在瞬间被几道目光镇住,他们看见我们也只是瞬间的错愕,下一刻,又自顾自的接着干刚才的事。
弘颜整理着这几日来的奏章,风炎依旧慢慢的品着茶,狐狸师傅和凌在一旁对弈,只有两个小破孩瞬间跳到我们面前。
无双以极快的速度绕颜凌毓转一圈,不住的点头,然后抬起头手指托着下巴,若有所思的看着我,说了一句让我喷血的话,“妈咪,眼光是越来越好了啊。”
我咬咬嘴唇,突然就觉得有一股愤怒无处发泄,颜凌毓径自走到桌前坐下,向风炎淡淡的说了两个字,但我还是听见了,他竟然说的是“谢谢”,风炎浅笑着像他点点头。
我快步走到桌前,扫视一周,发现所有人都在偷瞟这边,忽然明白了什么,冷笑一声,“感情就我一个人被蒙在鼓里啊,你们行啊,这统一战线结成的够快的啊!”
颜凌毓摇摇头,倒了一杯茶,很无辜的看着我,“是你自己太笨了,雾隐城岂是一般人可以找到的?”
“这位叔叔,你说的太对了,妈咪什么都好,就是太笨了!”唯一立刻凑上去,向颜凌毓眨眨眼睛,似乎真的是遇到知己了。
“唯一!”我吼了一声,他立马窜进颜凌毓的怀中,“爸爸救命啊!”我一时呆了,颜凌毓只是笑着抚着他的小脸,瞟了我一眼。
我终于泄气了,坐下之后,直接不顾形象的趴在桌子上,“到底我还有多少事不知道,貌似这两个小破孩都比我知道的多?”扫视一圈,大家都躲过我的视线,似乎每一个人愿意给我答案。
风炎温和的笑笑,“汐儿不必知道过程,这个结果不是汐儿所希望的吗?那就足够了。”
我无奈的叹口气,满腹狐疑地望着风炎,可怜兮兮的说:“你知道知道这种被涮了的感觉,真的……很憋屈!”
风炎笑着摇摇头,还是淡漠的开了口,原来当日我们离开的时候风炎又将一部分记忆过继给了颜凌毓,暗地里弘颜又不知留下了多少的线索,所以颜凌毓这厮才能找来。
“没想到,你们背着我做了这么多手脚啊?”听完之后我唯有一声感慨,不知道这到底是幸运还是不幸,幸运的是他们终于可以放下芥蒂,正视别人的存在了;不幸的是他们如此精明,以后我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哎,颜同学,你跑来这里,你的江山怎么办?你可是皇帝啊!”忽然想到一件很严重的事,我转头问他。
“哇!那我岂不是公主了!”我的话音刚落,一声欢呼应声而起!
我瞪一眼无双,看来这小丫头片子是童话故事听多了,转头望着颜凌毓。
他没说话,从袖中抽出一张黄色的卷绸递给我,我狐疑的接过,打开仔细看下去,懵了!
拿着黄绢的手抖啊抖的,说话的声音都有点抖,“你竟然下诏退位,让我做皇帝!”伸手抚上他的额头,自言自语道:“该不会是发烧,脑袋烧坏了吧!”
他淡淡的笑笑,“皇位本来就是你们家的,现在有时我们自己家的,谁做皇帝有什么区别呢?更何况,汐要……”他扫视其他几个人一周,看来他是知道我要干什么了,“那就把皇位给汐吧,更为名正言顺。”
“可是……我已经答应弘颜要做雾隐城的城主了,况且那个什么皇帝,你认为我有这个魄力吗?”我把黄绢一扔,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态度。
“没事,妈咪不愿意,我来替你做!”无双立刻捡起黄绢,当宝贝一般的收藏起来。
我一脸黑线的看着她,颜凌毓挑眉看着我,“要是汐不愿意,那就给让无双当也是可以的。”
无双诚恳的望着我,闪亮的大眼睛满是期待,我柔柔发疼的额头,转头求救似的望向风炎。
他摇摇头微微浅笑了一下,“无论汐儿在哪里都好,只要我们在一起。”
转头看看狐狸师傅和凌,他们两个很有默契的点点头。
弘颜皱了一下眉头说道:“反正雪儿是答应我了,不准反悔,不过……”他顿了一下继续说道,“不过,雾隐城的城主不一定一辈子就要待在雾隐城中。”
我转头望向窗外,不知何时细雨已经停住,雾气也已散去,一片阳光明媚,葱郁的绿树之间夹杂着锦绣繁花,一派明艳动人。
后续故事七凌和五年,凌帝一举统一四国,四海靖平,天下咸归。同年秋,帝让位于朝国本系皇女,朝颜公主,史称女帝,自己奉为帝后,改元天汐,修典制,兴民事,举贤地,纳广策,兴寒门,废世家,倡男女平等之说,宇内承平,开盛世之初。
澄净的蓝天,飘逸的白云下,繁花更胜往昔,夕颜花和蝴蝶花竞相开放,妖艳妩媚,骄傲的展现着自己的风情;绿树层立,婆娑爽飒,一阵醉人的清风吹来,参差在一起的树叶发出细细簌簌的低响,宛若情人之间的呢喃细语,陌上花瓣轻舞飞扬,伸出指尖,一片柔嫩的细腻短暂的停留之后,调皮的打着转,轻柔的飘落,随风拂去。
“妈咪,准备好了吗?”无双站在搬来的凳子上,手里拿着指挥棒,冲我灿烂一笑,明晃晃的耀眼。
我无奈的点点头,她转过头去,向面前五个俊美至极的男子喊一声,“准备--起!”自己陶醉的闭上眼睛,煞有其事的指挥着。
箫音的悠远、琴声的清雅、笛子的清泠、鼓瑟的浑厚、甚至夹杂着小提琴的飘然,完美的和谐在一起,乐音轻柔的纠缠着,似乎在诉说着亘古不变的情话;绵绵不绝的音符,纠结着透明的情意,像滑滴在青石上的一线灵泉迸落心尖,仙乐飘飘,回荡在花海间,流淌在心谷间,继而萦绕在耳际,酣然心畅。
鼻尖萦绕着馨雅的花香,嘴角一抹醉然的微笑,扬起长长的水袖,在这天地间的花海中,舞出一片红尘。
幽凉的质地映着落花,载着年华,漾着微光,眷恋着发丝,随风而动,化开点点柔情的涟漪,一层一层的荡漾在心湖之间,柔软的花瓣拂过面颊,徒留一种清凉淡雅的惬意。
一舞已毕,刚站起身,一方蓝色的细绢拭上额头,仔细的擦去点点细微的汗珠,“累吗?”风炎淡雅的声音入耳,我笑着摇摇头。
“老爹偏心,双儿指挥了这么久,也出汗了,也给我擦擦!”无双跳下凳子,迅速的跑过来,仰起小脸使劲的凑向风炎。
风炎无奈的摇摇头,蹲下身子去给她擦脸,终于换来了小丫头满意的笑容。
“别动!”刚要转身,身后一人柔声说道,我站定了,毓小心翼翼的从我发间取下一片蓝色的夕颜花瓣。
接过狐狸师父递上的白玉盏,抿一口茶水;弘颜不知何时已经准备了一件披风,披在我有些单薄的舞衣上,凌站在一边很温和的笑着,我环视一周,发现一个大问题,惊叫一声,“唯一哪去了?”
“在这呢,小娘亲!”远远的一声传来,花海中睿儿拎着唯一慢慢的走出来。
唯一奋力的抬起头,举起手冲我们挥着,高喊一句,“hi!大家好啊,大家辛苦了!”颇有一番领导见了下属的感觉。
“妈咪,我们是不是也要回应一声啊?”低头看见无双眼中闪过狡黠的光芒,我淡淡的点点头。
无双一蹦一跳的走到他们面前,笑得一脸阳光灿烂,“睿儿哥哥,唯一就交给我吧。”
唯一抬起头瞪着无双,抓住睿儿的衣襟就是不松开,睿儿尴尬的笑笑,“无双妹妹,还是算了吧。”
自从回到宫中,没有两个回合睿儿已经彻底的被这两个混世魔王拿下了,现在整个宫中,不管是主子下人都得忌惮他们两个三分。
无双看了一眼睿儿,然后伸出十指戳在唯一的脑门上,很是不屑的说道:“哼,要不是今天有睿儿哥哥给你说情,你铁定惨了。”
不知道唯一是不是真干什么亏心事了,竟然不反抗,一定有问题。
我快步走了过去,“唯一,说,你又干什么好事了?”
“没……没干啥好事。”他抬起头,天真无邪的笑着。
心里一阵不安,看来还不是小事啊,要不这孩子怎么会犯语言错误,“没干啥好事,那就是干啥坏事了?”毓踱步过来,接过睿儿手中的唯一,帮他掸去衣服上的灰尘。
“就是……就是……我把爸爸做得那辆自行车废了!”犹豫了良久,唯一才吞吞吐吐地说完。
“什么?”无双一声尖叫,“我还没学会呢?”立刻扑过去掐唯一。
我和颜凌毓相视一笑,本想着试着弄一些现代的东西来充实一下生活,诚不想一辆木质的自行车就耗费了我们三个月,好不容易小有所成,看来还是经不起折腾啊。
他伸手抱起无双,含笑的眼泛着暖暖的光,“没事,爸爸再给你做一辆。”
“真的!”无双的眼睛里开始放光,颜凌毓点点头。
唯一立马窜下来,偎到他的身边,“我也要!”
他依旧含笑点头,我看着他的笑容,心里暖暖的,他真的变了,变了好多,就在他再次来找我,决定一生一世陪着我的时候,我就知道他彻底变了,虽然有时候霸道依旧,执拗仍在,爱我的心没有变,爱的方式,却变了很多。
抬头看着头顶明晃晃的太阳,一时间竟然有些晕眩,身体立刻落进那个温暖的怀抱,风炎修长的手指搭上我的手腕,脸上的表情迅速的变化着。
“怎么了?”随后赶来的三个人一脸担忧,颜凌毓也放下了无双,凑了过来。
风炎沉默了一会,淡淡的开口,“有喜了。”
“什么!”我惊叫一声,上一次生那两个差点把小命搭上,这次还来,“不生,坚决不生了!”我立刻表明我的立场。
狐狸师傅沉吟了一会,在一旁碎碎念,“雪儿,上次因为是第一次,所以比较痛苦,以后……应该就不会了吧。”
“不会吗?”我狐疑的扫过一圈人,除了两个小孩好奇的打量着我平坦的小腹外,大家都低着头,我自言自语道:“也是,你们都没生过?怎么会知道。”
一句话刚说完,就觉得几道目光杀过来,抬起头看见一圈不同程度瑰丽的颜色,我赶紧赔笑,“好,生,我生还不行吗?”
大家的脸色终于有一点缓和,风炎握住我的手,轻语道:“汐儿放心,有我在不会有任何危险的。”
我点点头,却在心里嘀咕,危不危险且不说,那份痛是逃不掉了,再者,这个孩子是谁的?我小心翼翼的抬起头,他们都只是含笑看着我,心下一狠,生了!
之后的日子,我的很多活动都被禁止,偶尔的活动范围也只能被限制在白月宫内,还好晨练在颜凌毓的解释下终于没有被废除,要不然让他们这样养下去,真的成猪了。
我也曾侧敲旁击的问过风炎,这是谁的孩子,可以他回答我一如当初,只要是汐儿的孩子,我们都会一样的疼爱,看来我得这个孩子还是一个幸福宝贝啊,有五个父亲疼爱他。
无双和唯一每天乐此不疲的来关注我肚子的变化,对那些新鲜事物完全没了兴趣,全部转换到我这里,我每天被他们两个搞的烦不胜烦,我处心积虑计划的胎教完全被他们两个给毁了,希望这个孩子生下来,不要那么异类就好。
狐狸师傅已经学会煲汤了,整个一贤良淑德的好父亲,风炎每天定时的给我把脉,凌已经着手为孩子的名字伤脑筋了,国事依旧是颜凌毓在打理,我只不过就是挂一空名号而已,就像雾隐城依旧是弘颜在管制,只是偶尔一个大的什么庆典之类的,我猜抽身回去转转。
时光荏茬,十个月后,我安然产下一对双胞胎儿子,不知道上天是不是及其优待我,这样下去,再有一个孩子就够分了。
躺在床上看着他们轮番抱着刚出生的小婴儿嬉戏逗弄着,无双和唯一以及睿儿也在一旁争抢着,笑声充满整个房间。
我想我是幸福的,非常幸福,很贪恋生命中的这种幸福,我感谢上天给了我幸福的机会。
这样的生活可以一直,一直--直到永远。
宿命追逐,纷纭世事,我们恰逢其会的相遇,却难免一场又一场的离别,可是最终还是赢得了这花好月圆的幸福。
生命的点缀,在于点点滴滴;生命的承诺,在于朝朝暮暮;最平淡的爱情莫过于一起走过朝朝暮暮,然后一路上收藏点点滴滴。
那一世,那一年,那一月,那一天,让爱的细水开始长流。
当所有一切都已看平淡,有一种坚持还留在心间。
(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