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风倦雨残
夕颜坐在童君的旁边,却是一杯一杯的红酒下肚,丝毫没有停歇,不顾童君的劝阻,不多时,她的脸上已经泛起微微的酡红,宛若绯纱掩面,看起来却是朦胧艳丽,一双剪水的眸子氤氲流转,竟已美到极致,这恐怕就是‘醉美人’了,殊姿绝容无人能及。
再次回神却已经到了江家宅子的门口,爷爷匆忙的接了一个电话,脸上止不住的担忧之色,“老王,转头去公司。”
司机转头看了爷爷一眼,视线落在已经不省人事的夕颜身上,“先把小姐扶回去吧。”爷爷无奈的摆摆手,眼里划过淡淡的心疼之意,原来他竟还是疼爱这个养女的。
看着床上躺着的人,心里无限的心疼,本想跟着妈妈一道走的,可是不知道为何,我似乎不能离开夕颜的身边太远,刚才的那一阵晕眩便什么也看不清了,看来我再次回来,似乎只是为了找这个叫夕颜的女子。
白皙的脸颊上依旧是微微的潮红,长长的睫毛自傲眼下投出一道暗影,有晶莹的光芒从眼角慢慢的滑下,她是哭了吗?我恍惚间伸出手,指尖触上她眼角边的液体时,一瞬间立马又缩回来,心中蓦然一痛,指尖的灼热感早已传到心底的最深处。我呆呆的望着指尖有些光亮的液体,为什么会这样?我不是一个实体,可是此时竟可以触碰到她得泪……“颜儿……颜儿……”传来低低的敲门声,低沉的呼唤传进耳朵,我心里微微一惊,这不是江孟然吗?可是他刚才明明和妈妈一道走的呀,怎地这么快就回来了,看看自己指尖的泪水,我不敢确定现在还有没有人看得到我,立马闪到边上,躲在一个角落里。
门轻轻的打开了,江孟然刚才也喝了不少的酒,他的眼睛也有微微的湿意,手扶在把手上,定定的望着床上的女子,似乎挣扎了一会,终究走进房间顺手将门合上。
伸手抚上女子的容颜,修长的手指从额头一路滑下来,停留在她红色的脸颊上,夕颜不安分的挪动着身体,使自己的脸更贴近了一分那只如玉的手,江孟然的嘴角勾起淡淡的苦笑之意,“颜儿,你要我做的我都做了……”
床上的女子不知道听没听见他说的话,只是秀眉微微蹙起来,修长的手指移到她的眉间,帮她抚平一切纠结,“颜儿,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吗?我说错话了,我不要你做我的妹妹,我要你做我的妻子。”淡淡的语气,仿佛在和沉睡的人商量着,“你做我的妻子,好不好?”他的手指一直摩梭在女子柔嫩的脸颊上。
沉睡中的人似乎很不安分,一直追逐着那只手,或许是脸上的高温一直在寻求一丝清凉的温度,女子的连却越来越红,“好热……热……”低喃的嘤咛声断断续续的从她口中溢出,手已经不安分的开始掀被子。
江孟然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伸手抚上她的额头,“该死!”口中狠狠的咒骂了一句,他望着不安分的女子,眼中闪过极其复杂的神色。
我的心里微微一惊,怎么会如此,看夕颜的样子,醉酒也不会是这样啊?突然想到刚才婚宴的时候,那个何威递给她那杯酒时眼里闪过的莫名的光芒,又想起刚才那个何威极力要带夕颜去玩,要不是她已经喝得站不起来,恐怕真的得跟着他去了,难道那杯酒……我此刻竟已不敢往下想,是药,这是唯一的解释了。
江孟然展臂将很不安分的女子紧紧的拥在怀里,夕颜的脸上已经成了玫瑰红,很是妖艳,迷蒙着睁开眼睛,似乎看不清眼前的人,她努力的又凑近了几分,终于看清了,却是伸手触上他的脸,“哥……真的是你吗?”声音里竟然有丝丝的颤抖,一时间似乎又自嘲的笑笑,低下眉眼,自顾自地说道:“怎么会是你呢,你已经很久没有回来过了……你讨厌我了,是吗?”
她勾起嘴角微微的笑着,抬眼看着身边的人,“可是我很高兴,我还可以梦见你……”那眼眸却是极尽的迷醉和朦胧,“哥……我爱你……你知道吗,不是妹妹对哥哥的爱,我……真的爱你……”抱着她的人身体狠狠的震了一下,不可思议看着怀中的女子。
“哥……我好热……哥,我是不是快死了……”女子伸出手,又开始不安分的扯着身上的裙子。
江孟然紧紧的将她搂住,“为什么不早说,为什么不早早的告诉我,那样,我们就不用这么辛苦了。”他的脸上,似乎有说不出来的痛,的确,白天他刚刚和另外一个女子交换了誓言,可是如今,面对他爱的女子,他又能如何?
他腾出手倒了一杯水,扶着夕颜慢慢的喂她喝下去,一杯冷水下去,女子眼中的神色似乎有些清明了,“哥!”在她真正的看清眼前的人时,眼里止不住的惊讶,只是脸上的红色依然浓的妖媚。
江孟然苦笑着,“颜儿,你喝的酒里被人下药了,所以今晚肯定会很难过的,有哥陪着你,你要好好的挺着。”
“药?”夕颜迷惑的看着他,江孟然拉起她的手触上自己的脸颊,夕颜的脸色一下子变了,可以那分红色却丝毫没有退减,迷蒙的眸子紧紧的盯着身边的人,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没事,一定会没事的……真的……”江孟然微微勾唇浅笑着,搂紧了怀中的人,认真的保证着。
夕颜呆呆的看着眼前的人,刚才的挣扎已经弄乱了她精致的装束,漆黑的云发倾泄了在雪白的被子上,拂了自己和江孟然一身,秀雅轻轻的蹙着,殷红的樱唇微微张了张,似乎想说什么却最终没说。她安静的窝在被子里,或许是江孟然的怀里,努力的咬着嘴角,不再动一分,可是脸上的颜色此刻却接近于绯色,煞是动人。
“哥……我……”一句话也说不完整,却是挣扎着转身勾上江孟然的脖子,“难受……”她定定的望着江孟然的眼睛,星眸里似乎已经隐隐含了水份,带着朦胧的霁月般的光华,微微起唇,“哥,抱我。”像是恳求,又像是一个决定。
江孟然的身体明显的一僵,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的人,他的手再一次触上她柔软的脸颊,“颜儿,你知道我是谁吗?”
“你是……我哥……”断断续续的四个字全部湮没在女子深深的吻里,她已经主动吻上了江孟然的唇,迷醉的眼中有微微的亮光。
江孟然微微皱眉,一个翻身,便夺回了主动权,将夕颜压在身下,“颜儿,我不是你的哥哥,我是然……”一句话未完便深深的吻了下去,仿佛那是他已经等待了很久的佳肴。
一个长吻结束,夕颜望着身上的人,唇中画出一个字,“然……”江孟然温柔的注视着她,这个字仿佛是一剂催情药,“颜儿,以后别再躲了,别再逃开我了。”低醇沙哑的声音听起来却是如此的蛊惑,他身下的女子乖巧的点点头,江孟然伸手帮她拂去额上的青丝,眉眼中却是春风十里的柔情。
那双微凉的手轻轻颤抖着抚上她的颈项,吻轻轻的落在她的脸上,手探向她身后裙子的拉链,我的视线一僵,难道一切真的就这么顺理成章的发生吗?难道妈妈就注定了要一辈子凄苦无比吗?难道我就只能永远活在噩梦和黑暗中吗?再也受不了自己面对的一切,我仓皇的起身逃出房间,身体穿门而过,原来我还是一具灵魂,跌坐在冰冷的地面上,望着空旷的大厅,华丽的大吊灯闪着柔和的光芒,此刻却像点点滴滴的心醉和心碎……我抬眼望向院子,漆黑的夜空显得孔明无比,风拂过树叶的声音,与门内的婉转低吟,粗重喘息,和一声声嘤咛的呼唤交织成破碎的乐章,我的心里却声声的像丢失了什么东西一般,早已不再完整……这一切都是宿命吗?岁月留痕早已抹杀了所有人的幸福,不管我怎么挣扎,怎么取舍,都没有办法改变任何事。
再次回神耳边传来嘈杂的一片声音,我抬眼看看自己所处的地方,一间很干净的房子,布置的清爽,夕颜安静的躺在床上看书,只是眼底有浓的抹不掉的轻愁。又怎么了,这不是江家,可是我记得,那天明明……我惊讶的望着夕颜,爷爷和何家又岂会容忍他们两个这般在一起,更何况江孟然是爷爷唯一的儿子,那么唯一受委屈的就只有眼前这个收养的女子了吗?
“颜儿,吃饭了。”门被推开,童君端着盘子走进来,望着眼前的女子还是一脸宠溺。原来这里竟是他的地方,怪不得有阵阵的嘈杂声传来呢,这里应该就是我第一次见到夕颜时的那家酒吧了,可是夕颜为什么又会在这里,江孟然呢?他又在哪里。
夕颜放下手里的书,慢慢的拿起筷子,两人间一时陷入了沉默,各自安静的吃着饭。
“颜儿,然……他今天又来了。”童君犹豫了许久,终于开了口。
“你没有告诉他我在你这里吧?”
童君淡淡的摇摇头,“当初答应了你,在你没有允许前,我是不会把你的行踪告诉他的。”
“那就好。”夕颜缓缓的舒了一口气,低头继续吃饭。
“颜儿,你和然……”童君欲言又止,看他的样子,好像什么都不知道。
“我们没事,我只是想一个人整理一些事。”夕颜淡淡的开口,却不愿意再多说一个字。
童君若有所思的望了她一眼,也未在开口,吃完饭收拾好碗筷起身离去。
夕颜呆呆的望着紧闭的门,陷入恍惚中。
不多时,童君再次去而复返,眼里却有莫名的躲闪之意,“颜儿,江伯父来了,你要见吗?”
夕颜望着他的眼神一下子变得僵硬,手紧紧的抓住床单,脸色也变得苍白,“颜儿,你没事吧?”童君上前来扶住她,眼里满是担忧。
“没事。”夕颜扯出一个淡淡的笑容,“君哥,我去见爸爸。”
童君疑惑的看着他,最后还是点点头,“16号包厢,要我陪你去吗?”看着颜儿有些恍惚的步子,他急忙补充了一句。
夕颜头也没有回的摇摇头。
手放在把手上,犹豫着要不要推开,夕颜的脸上却是不知名的情绪,最后终于下定决心将门推开。
爷爷抬起头淡淡的扫了她一眼,“坐吧。”
夕颜移过步子,安静的坐在沙发上,爷爷却没有开口,“爸爸……”
“不要叫我爸爸了。”一句还没有说完的话被打断,爷爷凌厉的眼睛扫上夕颜苍白的脸颊,“自你违背了自己誓言的那一刻起,你就不是我的女儿了。”
夕颜错愕的看着眼前决绝冷漠的人,眼里却是无奈和疲惫以及无法相信,“我……”却是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你答应过我,永远是孟然的妹妹。”爷爷大语气一下子变得很平静,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件事实,“为什么?”
夕颜深深的低下头,久久的说了三个字,“我……爱他。”
爷爷冷笑一声,“爱他,你爱他就要看着他失去一切吗?他要是不娶丽新,后果是什么,你知道吗?何太太是什么人,难道你不知道吗?”一句话比一句话威胁的意味重。
夕颜在这几个指纹中俨然已经落于下风,她抬起眸子,“我不会……嫁给他的,我会让他娶丽新姐的……”一句话却说的支离破碎。
爷爷的视线划过她,“我相信你。”夕颜眼中闪过莫名的光芒,不过下一刻却因为一句话彻底的面如死灰,“不过你肚子里的孩子,一定要拿掉。”
我那一瞬间也呆住了,孩子?她有孩子了吗,视线落在她还很平坦的小腹上,自那一夜之后又过去了多久。夕颜脸色急剧的苍白,下意识的抚上自己的小腹,眼里满是不确信的神色。
我也定定的望着爷爷,这是他的孙子或是孙女,他怎么能这么毫无感情的让她把孩子打掉,“把孩子打掉,回到江家继续做你的大小姐,我可以当一切没有发生过。”一句话没有丝毫的温度,冷冰冰的直刺心底,入心三分。
“不要!”夕颜大声的喊了一句,一直后退,知道身体抵在门上,再也没有一丝退路,而爷爷带来的几个人,似乎已经准备好,随时上去抓住她,“爸爸……”夕颜双腿一曲,跪在地上,苍白的脸上已经布满了泪痕,“爸爸,我求求你,让我留下这个孩子吧,我保证以后不回江家,也不会再见他的,我求求你,让我留下他,他是无辜的呀……”一声一声的控诉,一声声的血泪,深深的震撼着我的神经,我此刻竟可以完全感受得到她心底的那份爱意和恨意。
“颜儿。”爷爷似乎也有一点动容,但是顷刻间就了无痕迹,“这个孩子,不能留下来!”一句话仍然是坚定如铁,他背过身去,慢慢的抬起手,“带小姐去江医生那里吧。”
“爸爸!不要……”夕颜爬过来紧紧的抱住他的腿,任凭两大男子拽她死活就是不松手,“不要拿掉我的孩子,爸爸……”
最终却是力量有限的,她被人驾着离开包厢,‘砰’的一声,包厢门迅速的打开,童君冲进来照着那两个大汉就是两拳,一把拉住夕颜的胳膊,“颜儿,快跑!”头也不回的拽着夕颜挤进喧闹的人群中,迅速的消失在人潮中,爷爷走出包厢看着远去的两人,似乎若有所思。
我静静的望着眼前瞬间发生的一切,那个孩子会没事吗?纠结着的一切,看似简单,却又是如此的复杂。
这是一间江边的小木屋,我已经在这里有好大一会了,只记得刚才一回神,瞬间便到了这里,屋里的布置很简单,但是却很安静舒心,徐徐的江风迎面出进来,有说不出的舒畅,屋外枫叶胜火,更衬得屋内的女子的女子容颜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
夕颜静静的坐在椅子上,隆起的小腹已经说明时间有过去了很久,那么孩子还在,那天童君带着她逃走了,没有被爷爷的人抓住,我在心里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颜儿,我们今天有鱼吃了。”童君的声音远远的传来。
夕颜放下手中的书,走出屋子,抬头看看阳光,微微的扯出一个笑容,童君一时之间却呆住了,他快步的走到她的身边,“颜儿,你以后要常笑啊,颜儿的笑容是世界上最美的。”
夕颜转头看了他一眼,却又是无声的笑了,脸上闪烁着淡淡的光芒,这是一个即将成为母亲的女人特有的光辉,她伸手抚上自己的小腹,童君的视线也落在那里,“颜儿,就是这几天吧。”他担忧的问了一句。
夕颜微微的点点头,“君哥,对不起,你为了我有家回不得……”
童君轻轻的将人搂进怀里,脸上却挂着不知名的笑意,“颜儿,我不是说过了吗?以后就由我来照顾你们母子。”
夕颜把脸深深的埋在他的怀里,我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只是隐约感觉到她的身体轻微的震了一下,为什么她爱上的不是他?
微微的秋风从窗中吹进来,我的视线落在高高的苍穹上,天空是一片澄净,很干净的蓝色,一丝云朵也没有,这样的天气,为什么看起来确实如此的忧郁?
我的记忆似乎已经不再跳跃了,因为自从那日到了这个地方,我竟然可以看到同一天东升的朝阳和西沉的残阳,每次看到红色的枫林在夕阳的映照下更加的血灿,我的心就无比的空洞。
“君哥,吃饭了。”夕颜将最后一道菜摆到桌子上,冲门外的男子喊了一声,这几天都是这样宁静安和的生活,他们一起在等待一个新的生命降临,一切看起来那么和谐;可是只有我看得出来,夕颜不爱眼前的男子,对他或许是感激,或许是亲情,她总有一天,是要离开的,看着她的眼睛我可以知道,她和我是一样的人,那些执念只有在最终成为虚有的时候才会看得清楚一切。
童君走进屋子,洗了把脸,坐在桌边,两个人默默的吃起饭,童君几次欲言又止。
“君哥,你有什么事吗?”夕颜狐疑的看着眼前的人。
童君抬起头躲闪过她的眼睛,“没事,快吃吧。”
匆匆的吃完一顿饭,真不知道童君究竟有什么想法,如果他护不了眼前女子的周全,那么这对母子还有活路吗?
“颜儿,下午我就送你去附近的关爱医院吧。”童君的视线落到夕颜隆起的腹部。
夕颜淡淡的点点头,看来孩子真的是要出生了,只是我不知道这个孩子的命运究竟如何,可是按年分和日子来算,妈妈应该很快也要生我了吧,可是她到底嫁没嫁给江孟然呢?
我和童君站在产房外焦急的等这消息,很奇怪,跟了夕颜这么久,她生孩子我都跟着焦急,过了好一会,我突然觉得一阵恍惚,似乎连空气都有点稀薄,下意识的闭上眼睛。
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映入眼中的却是一个年轻的护士,她微笑着看着我,而且我发现自己似乎在她的手里,那叫一个诡异,刚刚张开嘴,却是一阵婴儿的啼哭传出,是我吗?
我绝对不能接受这个现实,从这个世界传到那个世界,现在又穿回来,这到底是怎么样一种情况啊?一抹游魂竟然有了实体,还是一个刚出生的小孩,难道我回不去了,心里瞬间闪过无数个念头,却没有任何一个是我可以接受的。
“颜儿,你看她多可爱啊。”我很无奈的看着现在抱着我的这个男人,自从刚才他来育婴室抱我出来的时候,我就知道我穿到夕颜的孩子身上了,我心疼她跪我心疼她,可是我也不能给她做女儿啊。
夕颜虚弱的躺在床上,看着我脸上溢满了幸福,我不知道,她此刻会不会想到这孩子的父亲,那个她爱的男子。
童君眉眼全是笑容,时不时的逗逗我,可惜我根本就不吃他那套,夕颜努力的坐起来,接过我,对上她的眼睛,满是欣喜和宠溺,本来她就是一个美丽的女子,此刻更是有着说不出来的风情,不过瞬间眼中却有淡淡的哀愁,我敢肯定,她此刻一定是想到了江孟然。
“颜儿,你先休息吧,我把孩子送到育婴室去。”童君伸手接过我,可是夕颜却没有放手的意思,我在心里哀嚎,有没有人理会一下我这个当事人的想法啊,“颜儿。”童君的声音微微的高了几分,夕颜看了一眼我,最终却是松了手,童君抱着我退出病房。
就这样,我每天过着吃饱了睡,睡饱了吃的生活,差不多过了半个月,夕颜终于可以出院了,我也终于不用在闻消毒水的味道了,我们一家三口回到了小木屋,我现在基本上已经接受这个现实了,真不知道风打算如何把我带回去,还是要让我就以现在这个姿态生活啊?
“颜儿,你说这孩子怎么就这么安静呢,不哭也不闹。”童君抱着我,左看看,右看看,看不出任何端倪转头问夕颜。
夕颜微笑着接过我,还是她抱得比较舒服啊,“君哥,孩子安静了不好吗?”这句话问得真好,我都是一多大的人了,年龄我自己都无法计算了,现在虽然是一个小孩,但是最基本的思维还是在的。
童君无奈的看看我,在看看夕颜,最后伸出毒手在我粉嫩的小脸蛋上小掐了一把,我狠狠的鄙视了他一眼,虽然我不知道一个半月大的孩子鄙视人是怎么样的,不过看他饶有兴趣的样子,估计我还是让他领略到鄙视的内涵了吧。
“颜儿,快看,她竟然对我含情脉脉!”天哪,赶紧一道雷劈了眼前这个男人吧,我都要疯了,这是一什么主啊?
“君哥,别闹了。”夕颜将我放到放到婴儿床上,挺软的,我疑惑的看看四周,不知道什么时候童君那厮竟然将一切都收拾好了,该给孩子准备的都准备好了,看来他还真打算替他那哥们当好一个尽职的父亲了。
我躺在床上无所谓的看着头顶巴掌大的地方,上帝是不是看我那一世的童年太别惨了,穿到那个世界的时候美好的童年从八岁开始,这一世是不是打算从头给我补上。
“颜儿,快走……”我还没有反应过来,立马就被一双手捞到怀里,夕颜紧紧的将我抱住,夺门而出。
我稍微看了一下,什么时候这里竟然停了三四辆小车,而童君已经被第一辆车里下来的四个男人围在起来了,那几个男的长得一看就是黑社会的,难道爷爷还不死心,竟然花钱雇人想弄死我?
夕颜担忧的看了看童君,终于回头,抱着我迅速的离开,我甚至可以感觉到她身体的战栗,不多时,已经到了江边,而身后的两辆轿车随身而至,夕颜终于停下了步子,惊恐的回过头。
身后是平静的江水,甚至连流水声也感觉不到,这条江我也没仔细观察过,只是此刻却觉得诡异的打紧,或许是眼前的气氛有些诡异。
车门慢慢的打开,一双黑色的长靴映入眼中,是个女人,我疑惑的往上看去,妈妈!如果我会说话,此刻我一定会叫出来的,她带着大大的墨镜,此时我看不清她墨镜下的眼神,感觉到她的视线先是在我的身上停了一会,最后定格在夕颜的身上。
她向前走了几步,伸手摘下墨镜,脸色却也是同夕颜一样的苍白,“丽新姐……”我感觉到夕颜在叫出这一声的时候身子都在微微的颤抖,她将我又抱得紧了几分,似乎我已经是她的全部了。
妈妈冷笑了一声,“颜儿。”却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声音,“颜儿,你好,你好!”
“丽新姐……你听我说……”
“好,你说,你当初答应过我什么?结果呢,你连他的孩子都有了!”一声质问下夕颜的身子却是又抖的厉害了,“你口口声声说要认我当姐姐,可是这就是你作妹妹的对姐姐的回答吗?你竟然有了你姐夫的孩子……”我看着妈妈愤怒悲戚的样子,此刻竟然有点担心夕颜,“你跟我发过誓,你说你不爱他,你会祝福我的幸福!”
“颜儿!”童君踉跄着奔过来,嘴角还留着一丝鲜血,他紧紧的我们护在身后。
“童君。”妈妈发出淡淡的两个音符,“你变得还真快呢?”
一瞬间我感觉到童君的身体有些战栗,但是很快站直了身子,“你答应过不伤害颜儿的。”
“那你也不是一样,你答应过我不会让她生下那个孩子的,如今呢?”她抬起头望着眼前的两人,脸上满是不屑。
“君哥,你……”夕颜不确信的望着眼前这个一直护她周全的人。
“颜儿,我……把孩子给她吧,跟我离开这里,我们以后好好的生活,我们出国,远远的离开这些人。”童君的声音仿似蛊惑一般,原来他们都介意我的存在,他伸手触向夕颜怀中的我。
“颜儿,把孩子给我,然后你和童君离开,我不会为难你们的。”
“丽新姐,你让我带着她走吧,我只有她了。”夕颜的声音里却是止不住的颤抖,下意识的又将我搂紧了几分。
妈妈眯起眼睛,恍惚的看了一下已经降临的夜幕,这条江地处郊外,白天本来就没有什么人,更何况是此刻,秋风萧瑟的刮过,我虽然被包的严严实实,却仍旧感觉到寒意,几片红叶从树上扑簌簌的落下,接着越来越多的飘落下来,似乎在预示这什么。
久久的,所有人均是沉默。
“颜儿,不要逼我!”妈妈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把孩子给我。”
“颜儿,听话,把孩子给她,以后我们会有很多孩子的。”童君已经向夕颜伸出双手。
夕颜却惨白着脸,慢慢的向后退,看着眼前的两个人,我可以感觉得到她的心里有一些东西在崩塌,她低眼静静的望着我,满是绝望和挣扎,她抬眼静静的看着眼前的女子,“丽新姐,你可以答应我,好好的照顾我的孩子吗?”
妈妈眼里闪过一丝迷惑,不解的看着她。
“君哥,谢谢你这么久以来的照顾,让我可以见到我的孩子,你要的,我给不起,对不起。”一句话比一句话轻。
她低眼再次深深的凝望我一眼,淡淡的说了句,“孩子,妈妈对不起你。”我亦疑惑的望着她,她要将我交出去吗?
深吸一口气,她伸手将我递给童君。
我平静的望着她,无论她的均定如何,我知道这都是她不愿意的,她只是一个女子,甚至连自己都无法保护好。
一切在瞬间发生,我却来不及将她最后的哀伤看入眼里,“丽新姐,对不起,可是我希望,我的命可以换回我的孩子……”她的身影就那么消失在我的眼前,跌入江水中竟然连一丝涟漪都没有留下。
“颜儿!”童君抱着我冲到江边,而我已经彻底傻掉了,没有哭,也没有闹,只是觉得心里某个地方生生的疼痛,那么撕心裂肺。
眼前的江水依旧是那么平静,仿佛并未发生任何事。
她真的消失了吗?怎么会,那一颦一笑,蹙眉叹气全部都聚在我的心中,她还没有见最爱的人最后一面,怎么可以就那么消失?
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被人接了过去,我抬起头就对上妈妈的眼睛,此刻她的眼睛却也如江面一样,平静的没有一丝涟漪,仿佛这一切发生是多么理所当然的事,对上我视线的瞬间,我看见她波澜不惊的眼中划过一丝恐慌,原来你也是害怕的。
她静静的看了我一会,手触上了我柔软的脖子,我感觉到她的手在一分一分的收紧,空气变得越来越稀薄。
“你干什么?”回过神来的童君紧紧的盯着她,伸手过来夺我。
“童君,你愿意看着这个孩子活在世间吗?”妈妈眯起眼睛看着他,“她是你最爱的人的孩子,可惜,她不是你的孩子。”
这一句话仿佛触到了童君心底的最深处,他伸出的手就那么僵在了半空,煞白的脸色,转过身走到江边不再看我们。
我定定的望着妈妈的眸子,为什么她曾经会是这么一个人?
一辆汽车尖锐的刹车声再次让我得到些许空气,昏迷之前我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似乎是爷爷,“丽新,住手!”
我得救了,可是我难道真的回不去了吗?
感觉到脸上有什么东西一直在摩梭,我慢慢的睁开眼睛,看见的却是爸爸,憔悴的面容,下巴上都是凌乱冒出来的胡渣,俊逸的面庞此刻却有说不出来的疲惫之意,眼底布满血丝,整个人看起来颓败毫无生气,只有在对上我眼睛的瞬间,眼中才划过莫名的光芒,渐渐的聚集了不少的雾气,他干燥的指腹停在我的脸上,我们就那么大眼瞪着小眼,我本就沉默,而他亦沉默。
他应该知道夕颜已经死去的消息了吧,可是如今却能如此平静的抱着我,心底又掩藏了多么汹涌的悲伤,“颜儿……”低低的呼唤传进耳朵,我感觉到一滴泪滴在我的脸上,却是温暖潮湿。
我静静的看着眼前痛哭的男子,没有任何感想,她再也回不来了。
画朱颜,浮生梦,只为你流连笑红尘。
她用自己的生命护住了自己的爱情,可是你又做了些什么?反倒不如一个女子那么坚定……
就这样,我还是以一个婴儿的姿态在江家生活着,我的前生父亲或许是由于对母亲的爱亦或是亏欠,对我出奇的好,只是他的颓败也是我看得见的,只是和以前不一样,这次他喝酒、宿醉都是在家里,时常抱着我静静的出神,发呆。
家中所有关于夕颜的东西全部被清掉理了,甚至连一张照片都没有留下,好似江从来就没有过这么一个人。
“然儿,你还要这样颓废多久,颜儿已经死了!”爷爷终于在忍了十天之后大发雷霆,将一叠公司的报表仍在他的面前。
他只是木然的抬起头看了爷爷一眼。
爷爷从婴儿车里抱出我,“孟然,我很后悔把她带回来!”
“爸爸!”他紧张的站起来,“你干什么,她什么都不知道,快把她放下。”
爷爷半眯起眼睛盯住他,“你还要这样多久,难道你要让颜儿死都不安心吗?”
“我……”爸爸一时气结,痛苦的抱着头,跌坐在沙发里,“她真的死了吗?”似乎在问爷爷,似乎又再向自己求证。
“是童君和丽新亲眼看见她不小心滑下忘江的,她真的死了。”
“真的死了吗?”爸爸抬起头,紧紧的盯住爷爷,不放过任何一丝疑惑的地方。
“孟然,她真的死了。”定定的又重复一句,“你要振作起来,颜儿她会不安心的,还有你们的女儿。”爷爷将我递到他的手上,他深深的凝望我,眼中迅速的划过各种情感。
“孟然,别让丽新等太久,你们的婚礼已经拖了半年了。”原来爷爷最终的目的还是这样,他只是关心他的公司,他只是想要快点和宇新贸易联姻。
“爸,丽新她还要嫁给我吗?”
爷爷慢慢的点点头,“她自愿嫁给你的,她说他不介意,她会等着你的。”
妈妈真的爱他吗?爱他所以容不下我,容不下夕颜吗,这就是她爱的方式吗?我突然觉得那么悲哀,深沉的无力感迎面袭来,深深的印在心上。
“爸爸,我想先跟她谈谈,关于汐儿的事。”
“好,你可以约她来家里谈,婚事是不能再拖了。”爷爷长叹了口气,转身向楼上走去。
爸爸长久的注视这爷爷的背影,我感觉到爷爷似乎也已经不如初见时的那般威严了,或许经历了这么多事,他的心也已经动摇了吧,虽然不如爸爸这样千疮百孔,怕是也已经感到累了。
看着眼前的女子,我真的不能把她和那天逼死夕颜的妈妈联系起来,端庄秀丽,一袭休闲装恰到好处,在她的身上看不出任何一丝千金小姐的娇气,脸上微微挂着笑意,亲切的仿佛邻家妹妹。
“丽新,你真的决定要嫁给我?”爸爸不确定的看着眼前的女子,“颜儿的事,你应该都知道了……”
“然,不要说了,我爱你,不管你的过去如何,我要的是你的将来,我会给你足够的时间爱上我,只要让我留在你的身边。”妈妈的眼中满是柔和的坚定,却让人找不出来拒绝的理由。
爸爸看了她一眼,最终却是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那孩子?”爸爸的视线落在我的身上。
妈妈随着他的视线看向我,眼里划过一丝不知名的情绪,随即笑道:“我会拿她当亲生女儿的,颜儿也是我的好妹妹。”
她走近几步,将我从婴儿床上抱起来,即使她那天想要掐死我,可是对于她,我却仍旧是一丝恨意也提不起来,睁着眼睛,好奇的看着她,我真的想知道,她究竟想要什么?爸爸的爱,我真的怀疑,经历了那么惨痛的爱情之后,他是否还有能力去爱人。
“她真可爱!”此刻她抱着我,却是打心眼里笑出来的,柔和的光辉拂在脸颊上,像极了在医院时抱着刚出生的我的夕颜,“她叫什么名字?”
爸爸看着我,眼里也是浓的要溺出来的爱,“她叫江若汐,小名汐儿。”
我感觉到自己的神医一颤,似乎要掉到地上,下一刻落在一双坚实的手臂中,“丽新,你没事吧?”爸爸紧紧的抱着我,检查我没事后转向脸色有些苍白的妈妈。
妈妈虚弱的挤出一个笑容,淡淡的回答,“没事。”她的视线落到我的脸上,似乎要看出些什么,“怎么会取这个名字的?”
爸爸的神色一时恍惚,似乎又陷入深深的回忆中,“颜儿以前就叫这个名字的,只是在我们家领养了她后才改过来的。”
“哦。”妈妈淡淡的应了一声。
爸爸将我放进婴儿床中,转身向妈妈说道:“我去换一件衣服,我们去见何叔叔和何阿姨吧。”
“恩,我等你。”妈妈的眼中满是幸福的涟漪,终于一切要尘埃落定了吗?可是为什么最后却仍旧演变成那样。
爸爸离开房间,妈妈凑到我的跟前逗着我,突然间伸手出向我的脖子,惊得我一身冷汗,我以为她又要掐我呢,结果她从我的脖子边拽出一条链子,一时间呆住了,静静的盯着手中的吊坠,眼中却是涌起了滔天大浪。
我脖子上的蓝色蝴蝶吊坠,这是我回到江家醒来之后便带着的了,我记得当初小若汐是把这个送给爸爸了,那么肯定是他给我戴上的,我敢这个吊坠和我的穿越肯定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看着妈妈迷乱的眼神,我一时差异,她刚才听到我的名字已经微微的惊异了,为何此时看到这个吊坠会如此的失态。
“丽新,我们走吧,汐儿我已经知会王阿姨了。”爸爸的声音飘进房间,而妈妈还处于恍惚间。
她回过头定定的看着爸爸,手里却是那个精致的坠子,此时虽美,却还没有那一分灵动之气,“这个……坠子……从何而来?”一句话却是问的支离破碎。
爸爸疑惑的看着她,走进房间,接过她手中的坠子,重新帮我塞回衣服里,淡淡的解释着,“这是颜儿的东西,她是孤儿,八岁那年被我们家收养,这是她那一年送给我的东西。”他每说一句,妈妈的脸就白一分,最终变得毫无血色。
“那家孤儿院,叫什么……名字?”
爸爸担忧的看着她,似乎想了一会儿,“好像是叫仁佑孤儿院。”
妈妈的身体像是受了什么重大的撞击,生生的后退了一步,伸手扶住旁边的衣架,撑住身形。
“丽新,你怎么了,不舒服吗?”爸爸上前一步扶住她。
妈妈重新调整了下呼吸,“我没事,真的。”她定定的看着爸爸,“那个小女孩,就是颜儿吗?”
爸爸点点头,“颜儿说她还有个姐姐,叫若潮,她有一个一样的紫色吊坠。”
什么东西迅速的划过脑子,我定定的望着妈妈,何?当初领走小若潮的那位先生姓何,那么妈妈真的就是当年那个小女孩,那个叫若潮的孩子,夕颜是若汐,那么她们是姐妹,一时间好多混乱的东西冲破记忆而来。
“汐儿,你不要恨妈妈,好吗?”那时候,妈妈经常莫名其妙的对我说这句话,弄得我以为这是更年期的症状。
“汐儿,你看我说过会来找你的,真的找到你了,我会让你过的好的。”妈妈经常很奇怪的对我说着这句话。
“汐儿,对不起……”那是我听得最多的一句话。
一时怔住,原来这些话都是因为那个汐儿,她才是真正的殷若汐,她才是我的亲生母亲,原来一切不过如此,所有的故事围着一个人绕了一大圈,却最终只是绕住了我一个人。
“我不舒服,下次再说吧。”妈妈说完慌乱的夺门而出,爸爸一脸错愕的望着她离去的身影,似乎若有所思。
“何小姐,少爷不在。”门外传来王阿姨淡淡的声音。
“我来看看汐儿。”妈妈说完就推门进来,径直走向我。
她的指尖划过我的脸庞,却有一滴一滴的眼泪砸在我的脸上,流进嘴里,却是苦涩的紧,三天了,妈妈又是怎么过的,她心心念念想寻找的妹妹,却被她逼死了,她要怎么面对自己。
她小心翼翼的将我抱出来,将自己手中的紫色吊坠掏出来,在慢慢的拿出我衣服里的蓝色吊坠,眼泪打在晶莹闪亮的水晶上,璀璨夺目,似乎有什么东西隐隐的流过,我定定的望着两色交汇处奇特的光芒,绚丽夺目。
一阵清脆的笑声传入耳中,我疑惑的睁开眼睛,眼睛刚好适应柔和的光线,微微的夜风抚上脸颊,说不出来的慵懒之意,我感觉到自己的身上又有点繁琐了,低头一看,果然是在那个世界当游魂的时候那身装束,那么我现在有可能又是以一抹游魂的姿态不知道落到那里了。
天上一轮弯弯的弦月,在夜空中分外的美丽,清泠柔和的光芒轻轻的洒落在广袤空阔的草原上,满天的繁星兴奋的眨着眼睛,似乎在好奇的窥探下面的大地。
我慢慢的走向那一堆篝火,周围是一群正在欢笑的人,他们的装束却跟我差不多,繁琐的绫罗绸缎,是每个人头上的帽子却都是一样的环纹,身上的衣服也都有些类似的地方,看来是一个族的人了,微红的火光映在大家的脸上,更衬得此刻的气氛温馨祥和,我走到一边,没有一个人注意到我,看来我又猜对了,坐在角落里,我也感受到这里淳朴的民风,心里顿时轻松了好多。
仔细的理理自己所看见的事情,原来我不是妈妈的女儿,而是她的妹妹殷若汐和江孟然的女儿,那么那天妈妈留下了她的紫色吊坠将我带离了江家,原来一切并不是她所说的那样,不是爸爸抛弃了我们,这一切原本就是一个骗局,一个劫数,而劫数中下场最悲惨的莫过于我的两位妈妈和我自己。
妈妈是应该她把一切的罪责都推到江家人的头上,她爱爸爸,爸爸又爱她的妹妹,妈妈爱他,爱他的同时又接受不了自己逼死妹妹的事实,所以只有离开,将那一份爱意转化为刻骨的恨意,永远铭记在心,可是她又为什么那么执念,死去的人却是再也活不过来了,而活着的人,我,她,还有那个被我深深伤害的亲生父亲,都是当年那个劫数的牺牲品。
我不知道,妈妈为什么要将我带离江家,她究竟是拿我当女儿还是当妹妹?我可以感觉到当年那两个小女孩之间的情感,没有父母的关爱,她们两个从来都是相依为命的,可是姐姐却因为那不堪的爱情逼死了自己一直在寻找的妹妹,那么我算是她的补偿吗?记得妈妈死的时候跟我说对不起,她说没有照顾好我,那是对女儿的亏欠,还是对妹妹的忏悔?
突然觉得自己那一世有些好笑,在他们的故事中,我充当了什么角色?可是仔细的想想我短短的一声却是极其可悲的,像极了我的亲生母亲,所有的事从一开始就注定了是悲剧,而最大的悲剧却是在我的身上得到了完美的诠释,我的存在,时时刻刻提醒着妈妈害死了她最爱的妹妹;我的存在,时时刻刻提醒着爸爸他所犯的错;那么我到底是一个替代品,还是一颗棋子,还是大家回忆里的一根刺,又或者什么都不是……“哎,流云,夕颜姑娘怎么还没有来啊?大家都等着看她跳舞呢?”
夕颜?听到这个名字,我下意识的抬头,原来是火堆北边的一个年轻的男子正在问他旁边和他差不多年纪的一名女子,火光映在他的脸上,黄色的眸子闪着期待的光芒。
“不知道呢,族长刚刚去找她了,估计是有什么事给耽搁了,要不我去看看吧。”那个叫做流云的女子迅速的答了一句,便起身离去,她也不是黑色的眼睛,那么我是又回到这个时空了吗?
跟上她的步子,心里翻起的大浪却依旧在汹涌,会是一个人吗,真的是夕颜吗?可是夕颜明明已经死了,怎么会出现在这个世界,是投胎吗,可是时间究竟又过去多久了?脑子里迅速的划过一个讯息,难道她没死,竟是穿过来了?
走到一顶精致的蓝色帐篷前,女子终于停下了脚步,隔着帘子轻轻的问了一句,“夕颜姑娘,我是流云,可以进来吗?”
不多时里面传来淡淡的声音,却是男子之声,“进来吧。”
我好奇的跟进去,抬眼间视线却再也不能移走。
如同记忆中一样,夕颜还是美得惑人,只是此刻她一身流苏摇曳,婵娟两鬓,宛转双娥,黑色的眸子比此刻的夜空还要深邃,流光萦绕,只是眉间萦绕着一丝淡淡的愁绪,却更衬得她若画中之人。
我僵在原地,真的是她?和那个世界的夕颜一摸一样,分毫不差,甚至于年纪都没有太大的出入;本以为在也见不到她了,我的亲生母亲,用自己的命换回了我的命,在看见她毫不犹豫的跳下江的那一刻,我觉得那么多年我所受的所有苦楚都是那么的无所谓,面对她的姐姐,我的养母,却也是一丝恨都提不起来,甚至包括我的亲生父亲,还有造成这一切的爷爷,我都不怪了,不恨了,似乎那一刻,我失去了仇恨的资格……望着眼前有些憔悴的女子,思绪万千,她是在这个世界重生了吗?是投胎,还是穿越,脑子里突然闪过那个诅咒,还有那个上古的女神夕颜,指的就是她吗。
“凡此后世,黑瞳之人,倾世杀之;如若不然,必将灭世。”那个末代的神祭宫祭司用生命下的这个诅咒,是因为她的出现吗?
“族长好。”流云恭敬地向那个男子行了礼。
听到声音,我的视线才转到帐篷中另外一个人的身上,他的身材很高大,剑眉斜插入鬓,一双棕色的眼睛炯炯有神,却是给人一种天生的威严之势,此时他脸上的表情也也颇为严肃,看年纪应该二十五岁左右,可是却有着与年纪比相符合的沉敛。
他向流云淡淡的点点头,“有事吗?”
“回禀族长,大家都在等夕颜姑娘。”
“流云妹妹,我跟你去吧。”夕颜走上前来扶住流云的胳膊,就往外拉去,我看见那双棕色的眼睛中划过一丝精光,心里闪过一丝疑惑,有什么事吗?
我跟着夕颜她们走出帐篷,刚到帐外夕颜松开了流云的胳膊,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流云疑惑的看了她一眼,开口问道:“夕颜姑娘,有什么事吗?”
夜风微微的吹起夕颜长长的衣摆,月光也在她的脸上洒下一层不再真实的光晕,“没事。”她转头淡淡的给眼前的女子一个安心的微笑,慢慢的朝那堆篝火走去,可是眉间缠绕的那一丝轻愁却又是重了几分。
流云迷惑的看了她一眼,在转头看看身后的帐篷,那个族长似乎还没有动的迹象,她再次回头跟上夕颜的步子。
白色的长衣在火光下微微的飘扬跳跃,长长的水袖婉转的划出一朵又一朵美丽的花朵,像暗夜里绽放的圣莲,眉间流淌着淡淡的笑意,说不出来的舒心,她的舞真的很美。
此刻我终于知道自己的舞蹈基因是遗传自谁了,这么优秀的母亲,估计我的天赋也差不到哪去。静静地看着她旋舞,脑中却生出无数个疑问?她是如何过来的,若真的是穿越过来的,看样子好像是灵肉一起过来的,可是为什么我从她的眸子里看不出任何一丝与前尘有纠葛的情愫,她这么快就忘记了自己的那一段支离破碎的爱情吗?不提爸爸,那么我呢,她连自己的女儿也顺道忽略了吗?那就只有另一种可能了,她是投胎过来的,可是即使样貌可以一样,那么眼睛的颜色呢,怎么会是黑色的?
还有那个族长看她的时候很是古怪,似乎在防备,又似乎在矛盾,甚至有一丝的挣扎之意;照目前看来,大家好像接受了她眼睛的颜色,难都大家不知道那个诅咒吗?根本不可能,据说那个诅咒即使是三岁的孩子,都会知道的,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了,就是到目前为止还没有那个诅咒,那么我是来到千年以前了,照这么推断,那个诅咒,肯定与夕颜有关。
“流云姐姐,你说夕颜姐姐到底是哪来的?”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女孩漾着脸问她旁边的女子,紫色的眼睛扑朔的闪着亮光。
流云的视线落到火堆旁旋舞的女子身上,“不知道啊,族长说她是神赐给我们木风族的圣女。”流云的眼中闪过一丝光芒,凑到小女孩的耳边又说了一句,“其实我听木松大哥说,夕颜姑娘是族长打猎时捡到的。”
“捡到的?”小女孩惊叫一声,流云立刻捂住了她的嘴。
“小声点。”她看看四周,放开了手,“听说捡到夕颜姑娘的时候,她还穿着一身很奇怪的衣服呢,眼睛还是黑色的,长老们都说她是妖怪,要把她交给神祭宫,可是族长硬是把她带回来了。”
“夕颜姐姐怎么可能是妖怪,她长得那么漂亮,还会跳那么好看的舞,还懂很多事情,她是天神赐给我们的仙女。”小女孩斩钉截的说道,崇拜的望向中间的女子。
流云若有所思的看向夕颜,嘴里喃喃的说了一句,“但愿不要有什么事才好……”
小女孩迷惑的看了她一眼,便不再理会。
捡到的!我的视线再次定格到她的身上,看来她真的是穿过来了,那么是失忆了吗?望着她澄净的眼睛,我的心里一阵恍惚,或许这是最好的结局,忘记了一切,就不会在难过了,如今可以这么平静的生活在这样一个陌生的世界,不是很好吗?
像当初的我一样,在一个新的世界,不再难过,不再伤心,不再牵挂,可以洒脱的重新活一次,只是我不知道,一切的暗涌往往是掩藏在平静之后的,失去的那些人,遇见的那些人,还有经历了那么多的事后,我才知道,一切是早已注定好的;就像夕颜,她此刻可以这么安静的微笑,她如何会知道,不久以后,会出现一个与她有关的诅咒,那个诅咒一直延续了千年之久,或许还要一直延续下去。
再次抬头已经位于一顶华丽的帐篷内,台上中间高高的椅子上是那个族长,而下面两边却是站满了人,看来这里似乎是大殿之类的地方,他们此刻应该在议事。
“族长,此事万万不可。”一位老者起身,正视主座上年轻的男子,一点也不退缩。
“有何不可?”俯视下面的人,男子嘴角勾起一丝不易觉察的愠怒,但是语气平静的却让人听不出任何一丝端倪。
“木风族绝对不能奉夕颜姑娘为女神!”另一位老者也从座位上起身,一句话却是及其果断的,“历代以来,我们和各族一样,都信奉的是神祭宫,如今我们怎么能奉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为女神,请族长三思。”
“是呀,要是神祭宫怪罪下来怎么办?”
“那个女子,虽然为族里办了不少事,可是毕竟来历不明啊。”
“听说她最初是出现在忘川边上的,会不会真的是天意之人?”
“不会吧,忘川边上的黄泉花那日开的及其绚丽妖异,真是不知道是吉是凶啊?”
“而且那个女子的眼睛还是黑色的,这么久了,从未有过黑色眼眸的人出现呢,我怀疑她真的不是凡人……”
“够了!”座上年轻的男子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站起身,平静的看着底下所有的人,薄唇向上微勾,却是不容置疑的反驳,“这件事就这么定了,我已经让大司命问过天象了,夕颜不是凡人,是神赐给我们木风族的神女,所以木风族才会日益强大!”
“族长,请您三思。”一位老者立时反对,“既然是大司命问了天象的结果,想必这件事也是有根据的,可是神祭宫那里怎么交代,还有我们的族民是否可接受她。”接着越来越多的人附和着,“族长,此事您还是和九大长老商量一下吧,族民的意见也要听取一下,这可不是一件小事啊?”
棕色的眸子微微的闭起,“那就这样吧。”
“怎么样?”立刻有人追问道。
眸子再次睁开,却闪过一丝凌厉的光芒,心底一阵发寒,这个男子的眼光,好犀利,“我会尽快的取得九大长老的同意,奉天的是,你们现在就着手准备吧,这是族民呈上来的请命书,他们自愿奉夕颜为女神,你们自己看吧!”说完他甩下长袖,随即落在殿中的还有一卷羊皮纸,然后头也不会的离开。
众人看着他消失的身影,一位老臣唯唯诺诺的捡起地上的羊皮书,慢慢的打开,上面密密麻麻的的确写了不少的东西,大家惊讶的你看着我,我瞪着你,接着却都是无奈的摇摇头,渐渐的散去。
“听说你要封我做木风族的女神?”女子平静的声音中还是能听到一丝淡淡的波澜。
伏在案边的男子抬头看了下女子无动于衷的表情,放下手里的笔,微闭下眼睛又睁开,并未答话,只是慢慢的点点头。
“为什么?”
“不为什么。”男子站起身,走到夕颜身边,定定的望着她,眼里没有一丝情绪。
夕颜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那就不用了,我不想做什么女神。”
“为什么?”这次轮到男子发问。
“不为什么。”夕颜淡淡的勾起嘴角,“只是不愿意而已,况且一个连自己都不知道是谁的女子,如何做一族的女神?”她的视线落在男子的脸上,却遮不住丝丝的疲惫之意。
虽然早就猜到了,但是听她亲口说出来,还真的有点惊讶,真是失忆?可是失忆大家又怎么知道她叫夕颜?
男子若有所思的看着她,棕色的眸子掠过异样的光芒,朱唇向上浅浅一勾,“你还是不相信我吗?我说过,你是上天赐给我们木风族的神女,看你的眼睛就知道了,这个世界根本就没有黑瞳之人,所以你必须成为木风族的女神。”
“寒景,我该相信你吗?”夕颜躲过他的眼睛,语气却是稍微的重了些,“我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只是眼睛的颜色有点怪而已。”
“夕颜,即使你不信我,你也必须成为木风族的女神。”男子震慑的语气一时间是帐内的空气都有些凝结了。
夕颜疑惑的看着他,最终却是低下头,有点无奈的说道:“寒景,你知道我并不想要这些,现在的生活很好。”
“如果我想要的是这些呢?”寒景剑眉一挑,半眯起眼睛,此刻却是说不出来的妖魅。
夕颜们听得抬头看着他,静静的注视他半晌,并未开口。
寒景微微的叹了口气,“现在,木风族已经足够强大……”
只是一句话,夕颜的眼中闪过不可确信的光芒,“那么,你需要的只是一个理由,或许是一个借口吗?”
寒景微微勾起一个笑容,“我是一个记仇的人,况且那仇,是印在这里的!”他的手指重重的戳向自己的心脏,脸上的表情有些扭曲。
夕颜墨色的眼眸中划过一丝痛楚,“真的放不下吗?”试探性的问了一句。
寒景定定的摇摇头,“你说过会为帮助我的!”
“我明白了。”夕颜悲悯的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去。
其实只要她回一次头,就可以看见身后男子眼中的无奈和挣扎。
夕颜安静的站在帐篷中,手指轻轻触摸着瓶中那支不知道何时采来的花,花瓣晶莹剔透,光芒流转,我却越来越迷惑,究竟是怎么回事,我现在越来越看不清眼前的女子了,她真的是我的母亲吗?我很怀疑。
转眼间便已经到了奉天大典,苍穹之上却是灰蒙蒙的一片,白色的雪花在空中旋转、飘落而下,碰触在柔软的草地那一刹那化为了一滴晶莹的泪珠,静静的滑下去,却寻不着一丝痕迹,整片天地都是肃穆之色,可是竟没有一丝寒冷之气。
我伸出手,看着雪花穿过我的掌心,继续下落,丝丝冰凉之意渗入皮肤,自嘲的勾勾嘴角,竟然还可以感觉得到。
周围一片静寂,夕颜一身盛装,在众人的注视下一步一步走台子的最高处,白色的长袍高高的扬起,一边紧贴在她的身上,飞舞的那边和长长的青丝纠结在一起,我看不清她的样子,只是微微的注意到她的眼睛,漆黑的眸子里渐渐融了一层遥远的情感,淡淡的不真切,稍纵即逝。
终于到了最高处,一位很慈善的老人开始了长长的致词,听了很久,我总算有些明白了,他们把夕颜的身世说的及其玄乎,最后在一句‘天赐圣女,木风之福!’的结尾中夕颜静静的接过族长手中的花环,戴在头上,转过身投给大家一个圣洁的微笑,一双明亮而深邃的黑色眸子微微的合上,轮廓分明的嘴角轻轻的绽开,竟似真的带有积分女神的悲悯之意,宛若仙女坠入尘世。
不知从何处飞来无数花瓣,自空中飘然下落,怡人肺腑的丝丝香气刹那间在空气中弥漫开来,漫天的花雨中,夕颜微微睁开双眸,飘然于台中,微微有淙淙乐音传扬开去,夕颜轻展双臂,腰间的五彩璎珞轻轻晃动,各色的宝石相互撞击,发出细碎的响声,一支凌空飞舞顿时吸引主所有人的眼睛,她的姿态异常轻盈优雅,腕在臂上的两条蓝色如薄雾般披帛,高高的飘荡于空中,那一刻,我恍惚以为她真的不是凡人。
一曲已毕,众人却看的如痴如醉,良久之后台下的族人才放声欢呼,接着所有的人匍匐余地,像女神见礼。可见他们是信了,要是他们知道这只是一个骗局,只是他们的族长用来复仇的一个借口,又当如何?原来不管是哪个世界,欺骗还是无处不在,可是夕颜真的变了吗?她默许了寒景拿她来做文章,他们之间到底有什么纠葛?
冷月如眉,幽幽的悬挂于天际,照的整片草原一片寂寥,此时时节还是微微有些发寒,草上凝结出玉白细碎的繁花。
月下,帐蓬顶上的旗帜在风中猎猎的飞扬。
夕颜踉跄揭开帘子,奔入帐中,面色煞白,死死的盯住高座上的寒景,几乎是尖叫着质问了一声,“为什么?”
周围所有人的视线落在中间失态的女子身上,而夕颜全然都不在乎,她只是定定的看着高座上平静的男子,丝丝的檀香萦绕在空中,此刻的气氛却显得尤为尴尬。
我静静的站在角落里,看着眼前所有的人,这个年轻的族长真是厉害,只是短短的两个月,竟然就以掩耳不及迅雷之势灭了当初杀死他父亲的拓跋一族,只是杀戮之门一旦打开,便不会在轻易的合上。
视线落到女子苍白的脸上,难道当初她根本就没有想到这一点吗,失忆之后真的会变傻吗?
“女神,这里是大殿,不是您该来的地方。”寒景平静的看着夕颜,没有一丝表情,两个月来的战争和血腥足以改变一个人了。
夕颜直直的盯着他,还是没动,最终却是冷笑了一声,“给我一个理由!”
“来人!”寒景淡淡的划过夕颜的脸。
大殿口立刻闪进来两个人,“带女神回去。”
夕颜愤恨的盯着上面的人,甩开侍卫的手,只是淡淡的丢出去一句话,“既然你不遵守自己的诺言,那么我也不必遵守了。”说完拂袖而去。
寒景注视着那抹远远消失的身影,揉揉太阳穴,最终却是闭上眼睛,挥挥手,“今天就到这里了,都散了吧。”
所有人不解的看着高座上年轻的王者,最终却是一个接一个静静的退出去,没有人敢说一句话。
我走出帐外,东风吹拂,香零飞絮,点点红色的花瓣落在我脚下的草地上,恰似给草上的微雪润上点点颜色,无限轻寥。
帐内,端放案桌上的青铜炉里溢出淡淡的檀香,白烟萦绕,慢慢的飘上蓬顶,犹自留下淡淡妖娆的痕迹。
夕颜抱膝呆坐在软榻上,实现却死死的盯住案上的书文,我慢慢的走过去,看到上面所写的内容--族长于二月初五攻下拓跋族,凡皇室成年男子均被处以极刑,成年女子收入营中,未成年男女一律编入奴籍;二月初十,大军拔营继续北进……心里一阵发冷,这样决绝的手段,拓跋族的皇室,怎么说至少也得上千人吧,一个都没有放过,怪不得夕颜会如此失态,那是一千多条人命啊……感觉到一阵冷风吹来,我抬起头看向帐口,寒景修长的手指挑开帘子走了进来,夕颜却看都没看他一眼,兀自盯着桌案。
寒景走到案前,合上上面的书文,静静的看着夕颜,并未开口。
大帐中显得格外肃静,暗香隐约浮动在空气里,夕颜却是一直保持那个姿势,动也不动。
“我不会为自己辩解的。”久久的,寒景说了一句话。
夕颜慢慢的抬起头,扫了他一眼,“拓跋族的事,我可以忍,可是为什么不撤回军队,要继续征战?”
寒景站定脚步,视线定在她姣好的面容上,“我要你不再是木风族的女神,而是天下所有人的女神,只有你才配得上如此尊贵的地位,那样一来……”
下一句话还没有出口,就被一阵冷笑打断,夕颜抬起头,无所谓的看着他,“这是你给我的理由吗?多么的冠冕堂皇,我根本就不稀罕这个女神,我只是我,我不愿意成为任何一个人的神!”
寒景一怔,随即脸上也有了丝丝寒霜,似乎想要开口,却最终什么也没有说,良久后却丢了一句话,“你若是恨,就恨我吧!”转身离开,在帐口却稍作停留,对边上守着的侍卫说道:“你们好好的看着女神,没有我的命令,不能房她私自离开。”再次回头深深忘了一眼帐内呆立的影子,转身离去。
夕颜终于有动静了,指甲深深的抠入榻中,漆黑的眸子中似乎有火焰在燃烧。
“有刺客……有刺客……”帐外一片明火执仗,我迷糊的抬起头,看见夕颜似乎也在瞬间从梦中惊醒。
她迅速的穿好衣服,走到帐口,隔着帘子问了一句,“什么事?”
“回女神,是拓跋族那天逃走的公主来刺杀族长。”
“哦。”夕颜淡淡的应了声,却没有退回来,而是揭开帘子走了出去。
却在帐口立刻被挡下了,“请女神回帐,族长说没有他的命令,您不能离开。”
夕颜微微皱眉,却不愿意退回去,“我只是去看看,族长怎么样了,这都不可以吗?”
两个侍卫相互看了一眼,眼中划过丝丝的犹豫,夕颜却趁着他们分神之际,拨开档子前面的障碍,向那座灯火辉煌的大帐走去,两个侍卫也不在多言,立马跟上。
不远处刀光剑影,一群侍卫正围住一个黑衣人,双方斗的难解难分,一瞬间,刺客的身影在我的眼瞳里越来越大,晕,他竟是朝我们这个方向跌了过来,还真是及时啊,幸好我是隐身的。
两个侍卫立刻护在夕颜前面,那个刺客抬头瞟了一眼,立刻就分清了形势,瞬息起身,剑光忽然浅出,一抹微光带着深深的绝望像我们这边刺过来,两声金属相交的声音过后,夕颜的脖子上多了一把软剑,紧贴着她纤细的脖颈。
我知道她是故意的,刚才侍卫挡着刺客的时候,她明明有时间离开,虽然不能跑太远,但是足够她退到安全的地方了,可是她却没有后退,反而近了刺客几分,甚至我看到她的口形,明明就是给刺客说‘劫持我’,她这是干什么,替自己赎罪吗?拓跋一族的下场,真的是挺悲惨的。
刺客的眼中闪过一丝迷惑,但转瞬之间还是拿住了她。
“别再过来!”果真是个女子,红色的双眸闪着狠厉的光芒,一双灵动的眸子此刻却被仇恨蒙蔽住了,那一瞬间,我似乎又有点恍惚。
所有的人都停下了手,寒景后面跟着一群人也赶过来了,寒景脸色瞬间铁青,棕色的眼中闪过妖异的光芒,可是在看到夕颜白皙的脖劲上留下丝丝鲜红的时候,却是生生的停下了脚步。
静得可怕,没有一个人开口,也没有一个人动。
夕颜平静的看着眼前的寒景,黑色的双眸极其安静,仿佛汲取了天地间所有的宁静之气,没有一丝惊恐,也没有一丝波澜,即使改天换地,风云诡辩,此刻似乎都不能影响这双眸子,因为这双眸子中再也没有任何感情,那是空洞。
“牵马来,只要我能活着离开这里,我便会放了她回来。”刺客似乎有点焦躁了,而且听她的声音似乎还受了伤。
寒景没动,那便没人敢动。
夕颜挑挑眉,自己却又是向着剑刃进了几分,脖子上立刻又涌出一股鲜血,寒景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莫名的情愫。
“牵马来,让她离开!”薄唇中终于吐出两个字,他的视线却一直停在夕颜的身上,慢慢的起唇,却未发出任何声音,可是我却看懂了。
他说,你逃不掉的,无论你在哪里,我都会找到你!
我相信夕颜也看懂了,她的嘴角勾起淡淡的笑容,却是及其挑衅的,包含着更多的却是疼!
此刻劫持夕颜上马,马鞭一挥,骏马便迅速的奔出,扬起的风江夕颜的纱袍高高的扬起,仿佛这一离开,就真的再也回不来了,我看见寒景眼中划过一丝慌乱,伸出的手似乎想挽留什么,却是无力的垂下。
他狠狠的盯住远处扬起的灰尘,“你们几个,迅速挑上好的马,跟着刺客,不要管他,最重要的是把女神安全的给我带回来!”回头看着身边的几个人,一字一句的说道:“要是女神回不来,你们也比别回来了!”
我看见那几个人稍微一抖,这个男人真的很可怕,要是我,断不会留在他的身边,夕颜明知道这样,可是她当初为什么还要留下?
天空中有一丝朦胧的亮光,东边地平线上也溢出点点的红色,看来已经是清晨了,初春的天气还是有些微微的寒意,清风中隐隐夹杂着青草的香味。
昨夜那匹高大的骏马停在不远处慢慢的吃着草,夕颜看着身边昏迷的人,眼中满是无奈,她慢慢的起身,走到河边弄湿帕子,回来仔细的帮刺客擦拭伤口,直到一切都处理好,她又弄了一些水,喂到刺客嘴里,过了半晌,昏迷的人终于醒了。
看到她的瞬间,女子有点疑惑,红色眸子中的恨意已经淡了许多,此刻却是闪耀着几分不羁的野性,不过还是迅速的拿起身边的剑。
“不用拿了,我不会武功。”夕颜淡淡的看着她,无所谓的说了一句。
刺客刚才一动,似乎又扯到了身上的伤口,微微的蹙眉,原本微黑的脸色此刻却是煞白的,低头看了下自己的左肩,再次抬头却是不可思议的望着夕颜,“你给我裹得伤?”
夕颜坐在她的旁边,视线落在潺潺流动的河面上,“这里除了你和我,还有别人吗?”
“为什么不跑,那么好的机会……”刺客迷惑的打量着眼前的女子,突然惊叫,“是你,你就是木风族新信奉的女神!就是因为你,木风族才肆无忌惮的吞并其他的族群,到处征战杀戮,强行要所有的人奉你为女神!”女子靠近夕颜,一只手极快的在腰间一摸,钳住夕颜的下巴,迅速的塞进一颗药丸,呛得夕颜连声咳嗽。
退了几步,夕颜不敢相信的看着眼前她刚刚救的女子,“你给我服了什么?”
“毒药!”女子咬牙切齿的说道:“我发过誓,我一定要亲手杀了寒景和你,但是杀了你们太便宜你们了,这颗毒药便是给你准备的。”
“什么毒?”夕颜一点也不惊慌,只是平静的看着她。
“醉红颜!”只是三个字,我却仿佛可以感受得到那种锥心刻骨之痛,原来她竟也中过醉红颜。
“很美的名字。”
女子诧异的看着她,一字一句的说道:“中了醉红颜之人,和常人无异,但是容颜会越来越美,同时,每隔七天会吐一次血,每次吐血之前都会有蚀心腐骨之痛,直到最后,油尽灯枯,在最风华的时候死去。”
夕颜听完只是淡淡的苦笑,站起身长长的舒了口气,“我只是身不由己而已。”她抬起自己的双手,仿佛上面有什么东西一般,“可是如今我的手上也沾满鲜血了,我不杀人,但是我自己却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偿还,是应该的。”放下手,她转头看向地上的女子,“如果我告诉你,我并不是什么女神,而且我根本就不愿意当什么女神,你信吗?”
女子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那你是谁,你的眼睛为什么会是黑色?”
“我也不知道我是谁?我醒来的时候忘记了一切,寒景说我的命是他救的,所以我得听他的安排。”突然记起死老头都曾经给我说的话,上古有一种药,叫‘失心散’,可以让人短暂性的失去记忆,难道寒景每隔十天给夕颜服用的东西就是‘失心散’?
“你为什么要帮我?”
“只是觉得累了。”夕颜走过去将马牵过来,“你快走吧,估计寒景的人很快就会追上来的。”
女子跃上马背,看了夕颜一眼,“我叫拓跋燕,总有一天我会亲手杀了寒景,为我的族人报仇!而你,中了醉红颜,自求多福吧!”说完她两腿一夹,迅速的疾驰而去。
夕颜呆呆的望着绝尘而去的马,却是转身跳入了河中,她要自杀吗?我心中一惊,看着静静的河面,心里一阵恐慌,不就疾驰而来的几匹马扬尘而过,竟是寒景派出的那几个人。
突然意识到原来夕颜还是很聪明的,或许她的游泳技术真的很好,那么那天她跳下江的时候,是在赌吗?用我的命和她的命在赌,赌我不会死,她也不会死,可惜她终归是输了,要不是爷爷来得及时,那么我真的得去阴间报到了,而她想到任何一种肯能,都不会想到,上帝却将自己送到这样一个陌生的时空。
眼前是一片迷蒙的雾气,看着眼前的一切,疑似自己自傲做梦,竟然还有这么美的地方,遍地是五颜六色花朵,跟刚才的气候截然不同,此刻的感觉像是暖春,一片和煦,夕颜花在这里更为显眼,妖娆绚丽,明媚如歌;空中漂浮着及其淡雅的香气,连吹过的轻风,也是极之缠绵地把一地的落花轻卷向小径深处……我沿着花径慢慢的向前走几步,却发现这竟是一个小小的山谷,仿若世外桃源般,抬起头就看见一抹白色的影子,我快步的走了过去,虽是蒙着面纱,可是我知道,那是夕颜,不知道她的容颜又可以撑得了几天,想必现在也是尝过那种刻骨切肤之痛了吧。
山壁上垂下来无数的藤蔓,形成了一幅极为壮观的绿色瀑布,走近才发现这绿色的瀑布间竟然隐着一条破长长的阶梯,跟着她慢慢的走上阶梯,涧底传来潺潺的流水声,我侧目望去,原来阶梯右侧竟是一条小溪,溪水清澈见底,水边夕颜丛生,长势极为繁茂,一直延伸到远处的一面镜子似的湖边,清晰地映出蓝的天,白的云,红的花,绿的树;湖上泛着一片青烟似的薄雾,远望微山,只隐约辨出灰色的山影。
不多时便到了石阶却到了尽头,抬头一看才发现山壁上竟有一个石洞,洞口就掩藏在巨大的‘瀑布’之后,青色的石壁和瀑布的浓绿巧妙的结合在一起,蓝色的玉匾嵌于洞顶的石壁上,白色的碎晶玉拼就的题名,绿影斑驳的洒在四个大字上,‘世外洞天’,更添一份久远圣洁的气息。
走进洞中,四面都是光滑的石壁,散发着淡淡的青色光芒,质地看起来竟不似一般的石壁那样冰冷生硬,却是及其柔润而光洁的,纹理又是异常的细腻精致,看起来却像玉一样温和;洞顶上却是蔓蔓青藤,缠绕在一起,有些曲藤当空垂下,宛若一道天然的绿色青纱帐;仔细看看,洞内的桌几床榻竟然一样都不缺,床上有薄薄的丝被,不甚华丽,却是相当精致,可是上面却隐约有星星点点暗红色的血迹,看来夕颜这些日子就是在这里生活了。
临床的石壁上似乎有划刻的痕迹,我移步走近石床,淡淡的花香入鼻,却是舒心无比;看清楚了墙上刻得东西,竟是日期,还是阿拉伯数字,每隔七天就会有一个圈,我转头震惊的看向夕颜,隔着轻纱我看不清她的表情,可是一双眸子早已恢复清亮,我记得‘失心散’要是不连续服用,那么那些失掉的记忆是会慢慢记起来的,那么她此刻应该已经记起一切了吧。
可是如今她竟能这样无欲无求的生活在这里,甚至是慢慢的等死,心里一阵酸涩,想我当初中毒之时,有那么多人不离不弃的守在身边,可是她,自始至终却都是孤单一人,那么难以忍受的痛苦,竟没有人陪着她……清冷的月色透过薄薄的夜雾,洒在一泓美到极致的湖泊上,最终消融在浓浓淡淡的水波中;湖面平静深远,平静的似一块无瑕的翡翠闪烁着璀璨的光泽,隐约泛起一片青烟;深远的却如静止在永痕的岁月里,那般的深沉而清绝,然而在清辉的余晕洒下的一瞬间,泛在湖面的波光却宛如泪水。
湖的四周却都是夕颜花,似乎在夜间开的更胜,更妩媚,月光轻托着锋利的花刺间那凝脂般的玉瓣,融融的月华散溢在风中,仿佛携着一缕缕清香飘散在静默的湖岸边,浓浓的月色中,遍地的绯红、深蓝和素白,淡雅而不失芳沁,凄美而不失冷傲,华丽中包含着妖娆,妩媚中透露出脱尘,那无数花瓣簇拥中的花蕊艳得夺目,隐隐流出一股绯色的光华。的一袭白衣的夕颜静静的站在湖边,驻足花间,看着湖面上自己的影子出神,远远的望去,那一袭白衣显得竟是如此的寂寥而落寞。
不久她伸手摘下自己的面纱,指尖触上已经十分妖冶的容颜,忽而抬起修长白皙如天鹅绒颈般的脖子,痴痴的凝望空中那一轮孤寂的圆月,极尽繁华的月色,此刻却如冷水浸染过一样,幽幽的散发着凄冷的微光,光芒柔和的洒在女子精致的下巴上,那一刻不知道为什么,她对着明月笑了,笑得泣炫如画。
我静静的站在她的身后欣赏这一幅天然浑成的美景,却是觉得这幅画无比的眼熟,只是还少了点什么,风到底要我知道些什么?
若有若无的歌声从夕颜口中飘出,幽谷寂静无声,淡淡的歌声飘出去,她挥着长长的水袖旋舞在花丛,乱红飞上她的衣衫,却如点点鲜血,殷红夺目;不多时我却听到琴音,悠然传入夜空,落入平静的湖面上。
心中猛然一震,就是琴音,这幅画中少了一丝动景,我慢慢的回头,定住身形的瞬间,却是一世的繁华盛开在此刻。
一袭白色的身影仿佛是天际间的一朵淡云,遗世漂浮,遥遥得隔开了一切的人世,在天的尽端缓缓飘浮,清雅得不似在人间。
白色的长袍在风中狂飞乱舞,银色的长发若云朵一般妖娆,朱色的含丹薄唇,每间闪烁着淡淡的光华,此刻看起来确实如此的恬淡自若,男子旋地而坐,纤长的玉指抚上如丝的琴弦,些许闪动着晶莹双翼的蝴蝶落在他的肩上,飞舞的花瓣落在银色长发上,犹如飘零的飞絮,眼前的人似乎要与天上的明月羽旌齐晖,无边的夜色里瞬间荡起一层层虚无的涟漪光晕,慢慢的散开……顿时我觉得整个世界都空明起来了。
他是,风--炎--我惊呼出口,可是他的视线扫过我,落在我身后的女子身上,眼睛一时间有点酸涩,我忘记了,他看不见我。
回过头看见夕颜惊讶的看着眼前的男子,还是刚才的舞姿,唇中的歌声却是早已停住。
“对不起,惊扰到姑娘了。”风炎纤长的十指停在琴上,嘴角勾起柔和的笑意。
夕颜倒是微微一怔,或许她和我一样,真的穿越后早就接受了所有诡异的事实,虽然风炎是银发蓝眸,可是一瞬间的惊讶之后,她立刻便释然了,淡淡的应了句,“没事。”
两人便不再说话,我怔怔的看着眼前这幅绝美和谐的画面,原来这就是梦中出现的那一幕,是真实的发生过的,这就是他们的初次相遇,偶尔黑夜里的清风拂过,湖面上层层鳞浪随风而起,伴着跳跃的月光,追逐跳跃,宛若顽皮的孩子在嬉戏,突然觉得自己那么多余。
以后的一切,便如千百个传奇故事一样了。
她虽是是一个现代女子,虽然曾经也刻骨的爱过,可是在她第一眼对上那双温和的蓝眸时,我就知道她心底肯定有些东西被触动了,那是曾经牵念最深的眼眸。
当几次偶然的相遇之后,那便再也不是偶然了,夕颜那么聪慧的女子怎会不知,可是她并没有去阻止事情的发生。
那一夜当他站起身的时候,飘飘渺渺的雾气中,雨在丝丝的飘落,滴入平静的湖面,泛起一圈一圈的涟漪。
夕颜同样抬起头看见漫天的细雨,微微蹙眉,便将他领到自己的所寄居的山洞。
“敢问姑娘芳名?”他放下手中的琴,径自坐到了石凳上。
夕颜微微一怔,也是,这几天他们并未说过几句话,况且对于她来说,估计听他这么说话也难受吧,递给他一条干净的帕子,微微含笑,却没有一丝忸怩作态,一对酒窝格外圆润,“……夕颜。”眉头却微微一皱,转口说道:“你似乎对此地一点都不陌生,也没有半分好奇之意?”
“夕颜……”他轻轻的重复了一遍。
“夕阳的夕,容颜之颜。”夕颜见状连忙解释了一句。
他微微的勾起嘴角,“好名字,我以后叫你夕儿可好。”
夕颜却是微微的愣了下,不过马上含笑点点头。
她以前也是叫做‘汐儿’……“我是风炎,神祭宫的祭司。”简单的介绍,我却已经彻底的僵在了原地,他一直以来唤的‘汐儿’,原来竟是那个‘夕儿’,心一下子急速的下坠,最终跌入最深的黑潭之中,连沉底的声音都听不到。
--他问,汐儿你什么时候回来?
--他说,汐儿我已经等得太久了。
--他说,汐儿什么时候我们可以在一起啊。
原来他口中的那个汐儿,不是我,是‘夕儿’而不是‘汐儿’……他一直等的人不是我,他想要守护的人不是我,他爱的人更不是我,为什么我还那么傻傻的就陷进去了,还是很早的时候就陷进去了,那么彻底,那么毫无保留,这是注定的孽缘吗?
对我而言,他是我亲生母亲的恋人,那么,我算什么?
再次抬首,却发现自己的眼睛已经开始朦胧了,我甚至看不清他的样子。
他温和一笑,视线却是落在夕颜身上,继续说道:“这‘世外洞天’本就是历代神祭宫下代的神祭司修心养性的地方,而我就是神祭宫下一代的神祭司。”
夕颜倒茶的手就那么僵在了半空,“那是我占了你的地方?”
风炎却是微微挑眉,脸上依旧是恬淡的笑意,“既然是姑娘先到这个地方的,那么这里就让给姑娘住了。”
夕颜却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我本来就没打算将这里让给你的,因为我除了此地,也没有地方去。”说到最后,眼里却是浮出一丝思考的意味,甚至有丝丝的落寞和孤单之意,那种感觉我明白,一个人在异世界,什么都是陌生的,身边甚至连一个人都没有,所以我很庆幸,那个时候一睁眼,就看见那么神仙似的一个人。
风炎看着夕颜有点落寞的神情,眼中划过一丝不可捉摸的神色,却是开口问道:“姑娘没有家人吗?”
夕颜自嘲的勾勾嘴角,好像将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再次抬头眼里结了一层薄薄的轻霜,“我是孤儿,无意间来到这个地方,很喜欢这里,便住下了。”
风炎怔了怔,似乎找不到任何话题了,“没事,姑娘喜欢住多久,就住多久吧,把这里当成家都可以。”
夕颜倒了两杯茶端过来,眼神似乎有些迷蒙,“家?”她重复了这个字,眼中划过的汹涌立刻恢复到最初的平静。
我突然忆起那天,那个六岁的小女孩对着一群蚂蚁,哭着问,为什么爸爸妈妈不要我们?
夕颜的记忆中,到底有没有得到过家的温暖,虽然她被江家收养了,可是爷爷那样精明的人,又岂会拿她当女儿看待,只有江孟然,他是爱她的吧,可是他的爱却太过懦弱了,什么也做不了,遇到事情只会逃避,只会把自己圈起来,在夕颜怀着他的孩子离开江家的时候,他没有及时的找到她,好好的保护他们母女二人,那一刻,夕颜应该已经对他失望了;还有童君,那个口口声声说爱她的男人,又做了什么?
要是夕颜知道,那个想要她和她的孩子死的人,就是自己一直等待寻找的姐姐,又会怎么样?
那一夜她如期在湖边等他,他却是久久为曾出现,我看得出来她眉间的落寞。
转身往回走的时候,远远的却看见那一袭白色的影子,欣喜之意早已泄露了她的心思。
可是那抹影子却是迟迟不再前行,远远的看着她,白色的身体轻轻的战栗,似乎在极力忍受什么。
我却是快步的走上去,月光如水一般流泻在大地上,他靠在一棵树下,脸隐藏在斑驳的树影之下,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夕颜随后也跟了上来,“夕儿,不要过来!”却是被风炎厉声阻挡在两米之外。
他慢慢的抬起头,侧脸在月光下如此的淡然,那恍惚中扫过来的目光像是带着穷尽心里也无法说出来的温柔,就这么一直一直注视着我,长长的浓浓的睫,将那水样的眼睛隔在尘世之外,而我的心却在隐隐作痛,我知道他看的是我身后的女子,那个和我有着血缘关系的女子。
借着月光,我看见一抹妖异的红色迅速的爬上他的额头。
“夕儿,不要过来,我中毒了。”极力忍住的痛苦,冷汗一点一点的顺着他如玉的脸颊流下来。
“什么毒?”夕颜虽然没有动,可是声音里却是无法抑制的焦急。
风炎闭上眼睛,紧紧的倚在树干上,却是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醉生梦死!”
估计听名字就知道这是什么药了,还有风炎此刻的样子,他的气息已然有些不稳,白玉般的脸上也爬上了微微的绯色,映衬着额处那抹红色更是有着惊心动魄的美,他竟然中了春药,谁给他下的?
我回过头看见夕颜的脸色煞白,“醉生梦死……”她喃喃的重复了一句,眼中划过莫名的惊骇,看来她是知道这种药了,她曾在木风族生活了一段时间,估计也见识到了不少的东西了;我看见她眼中迅速的闪过光芒,雪白的贝齿紧紧的咬着下唇,犹豫了一会,最终却是一步一步的朝着风炎走去。
指尖抚上他的脸颊,风炎惊骇的睁开眼睛,“你干什么!”语气中却是及其的凌厉,“快走!”
夕颜执起他的手,淡淡的一笑,“我只是想要救你,醉生梦死,若不醉生,便只能梦死了……”
风炎怔怔的望着她,他迷蒙的眼中柔如春水,夕颜架起他的身子一步一步的离去,满地的夕颜花瓣在他们身后零落了一地,缤纷绚丽,红的热烈、蓝的清凉、绿的雅致、白的素洁……我走到刚才的那棵树下,伸手虚无的触上树干,似乎可以感受得到他的温度,抬眼望去,清冷淡雅的月光洒向湖面,湖水倒映着一簇一簇的夕颜花,月光轻柔的依偎着花簇,它隐去了湖的明媚、湖的神采飞扬,淡淡的月光、朦胧的月纱,我真的希望一切都只是梦……于是一切就那么自然而然的发生了。
第二日,风炎醒来,却是满眼的愧疚,夕颜只是淡淡的丢了句,“你不用自责,一切使我心甘情愿的,况且我已非处子之身……”
话还没说完,却已被风炎的指腹堵了回去,他眼中依旧是如水的温柔,“夕儿,我会娶你的,不是因为昨夜,我是真的……爱你。”
夕颜定定的望着他,眼里满是惊骇,风炎却仍是深深的凝望着她,继续说道:“昨夜的毒,是我在追捕弄蝶儿的时候中的,可是我第一个想到的人是你,所以我拼劲全力赶来见你……”他的声音渐渐的隐没在凝滞的空气中。
只剩一双含水的蓝色凤眸定定的望着他眼前的女子,仿佛眼中就只有那一个人了……一切就像童话故事里那样,王子和公主从此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我见证了他们所有的过往。
只能用一句话来形容,只羡鸳鸯不羡仙!
或是涉水相伴,徜徉于青山碧水之间,她偶尔唱起一些那个世界的歌曲,他就抚琴相和,于风和日丽中听来宛若天籁;或是游湖泛舟,虽是简单的木筏,却是极具情趣,清风浩荡之时,他撑着长长的竹竿,衣阙在风中高高的扬起,临世独立,她静坐船头,宛若一幅墨画;或是天高月明之时,他竟坐于花丛间抚琴,清越悠远;而她却是一支旋舞,灵动飞扬,两人对望的眉间皆是甜蜜和幸福……只是夕颜所中的毒一直瞒着他,除了这件事,一切看起来那般美好,幸福,日子过得真的比神仙还快活,夕颜似乎也一扫前世的阴霾,有了一个二十岁少女该有的情愫和欢笑,剪水的双瞳中时常是隐含的笑意,清澈的水光。
或许这样的生活真的适合她,毕竟她有了一个‘家’,这个家不是名义上的,而是真的家。
“这是什么花?”一日,夕颜在花丛中旋舞过后,身上落满了各色的夕颜花瓣,风炎宠溺的帮她挑出发丝间的异物,修长的手指夹住一片花瓣静静的问道。
夕颜抬头看了一眼,眼睛却是落在湖边的花簇上,淡淡的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只是这个谷中,生长了很多这样的花,我很喜欢。”
风炎淡淡的一下,伸手摘下一朵红花,簪在夕颜长长的青丝间,很满意的看着自己的杰作,“那好,这花以后就叫‘夕颜’了,和你一样美丽。”
夕颜嗔怪的看着他,笑意却是不自禁的溢出唇角,“夕颜花,我到想起一首歌来。”
“什么歌?”
“《夕颜》。”风炎还没有回过神来,一首日文歌曲已经从夕颜唇中飘出,他只是静静的听着。
夕颜唱完之后又将歌词翻译给他听,风炎只是紧紧的抱住她,“我永远不会让你等我的,要等也是我等你,不管一百年,一千年,我都会等着你的。”
眼中的坚定,抵过一切海誓山盟。
这一句话似乎让夕颜想到了什么,她的身子微微一颤,“夕儿,你怎么了?”风炎担忧的望着她。
夕颜犹豫了一会,最终从风炎怀中起来,凝视着他的眼睛,却是极其认真的,“风,我有件事要告诉你。”
风炎好奇的看着她,伸手帮她理好头发,“什么事?这么严肃。”
夕颜犹豫了一会,最终开口,“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一句话,风炎的手却僵在了她的头上,脸上的笑意也在瞬间凝结了,“你是四个月前来到这里的吗?”
夕颜惊讶的抬起头,“你怎么知道?”
风炎的细眉轻挑,“夕儿忘记了,我是神祭宫的人,师父算到四个月前,忘川江底会出现逆光,时空会有一瞬间的交错,在第一次见到你,发现你是黑色的双瞳时,我就猜到了一些,只是还是有一点不敢确定……”
“逆光!”夕颜惊叫道:“那日一时情急,我跳下忘江,本来是抱着一线生机,想要游过去的,可是刚入江水,便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将我拉向江底,我努力的闭起,只看到一道七彩的亮光,还有黑油油的巨石,很多妖异的花朵,然后我就晕过去了,再次醒来的时候就到了这里。”
“那道七彩就是逆光,本来冥河忘川和凡世间的忘川江是互不相通的,传说千年之前在冥河底黑暗之渊屹立数百万年的镇魂石,突然裂开了一条细细长长的黑色裂纹,闪过一道逆光,据先人预言,千年之后,会有同样的逆光回转之象;而你看到的黑色的巨石应该就是镇魂石,而那些花就是冥界之花黄泉花了。”风炎耐心的解释着一切。
“师父一直在推算逆光出现的具体时间,似乎和千年前出现逆光是同一个日子,不过没想到,你竟真的遇上了这种际遇。”他重新将夕颜搂进怀里,越发楼的紧了,“我宁愿相信你是上天带来和我相遇的,能够遇见你,真好……”
夕颜却是怔怔的任风炎搂着,似乎很快就接受了这个迟到的解释,“风,谢谢你,给了我一个家。”她把头深深的埋入风炎的怀中,黑色的双眸中渐渐的浮起一层雾气。
长衣袖在风中翻动好似心中风起云涌心浮动表面故作从容眼泪却不争气滑落人生如戏轮回舞台戏子不悔一遍一遍反覆着情节胡歌羌笛不绝声声尤响耳边千年以前我早与你相恋夜色月光太美一样星辰为监轻挥衣袖这故事重演原来,千年前,与你相恋的那个女子,不是我。
时间不长不短,算算竟已过去三个月,而风炎似乎真的不打算回去了,终日留在山中,两人的日子还真的就像是一对隐居山中的神仙伴侣。
一袭飘逸的白影静静的伫立在镜子一般的湖边,微风轻轻的吹起胜雪的衣袍,山谷中还是云雾缭绕,偶尔传来一两声清脆的鸟鸣声,却是半分也打扰不到他,我呆呆的坐在湖边,视线一直定格在他的身上,现在我自己也弄不清对于他,我到底是抱着一种什么样的感情,明明知道事情会是这样,为什么我还是有着满心的难过。
“风。”轻盈的一声呼唤,我抬头就看见那个仙子般的女子,近日来,她的容颜越发的美丽了,肌肤如霜似雪,弹指可破,尤其是一双深邃的双眸,当真可以将世间所有的东西融进去。
风炎回头望着身后的人,稍微一伸手臂,便将她揽入怀中,修长的手指抚上她绝世的容颜,眼里闪过一丝疑惑,却是很轻的问了一句,“夕儿,为何我觉得你的容颜越来越美了。”
不经意间的一问,怀中的人却轻轻地抖了一下,慌乱的眼神闪躲过他的,却是娇嗔着回了一句,“难道我以前都不美吗?”
风炎专注的望着她,“美,你在我的心里,永远是最美的,可是……”
下一句话却被夕颜的指尖挡回了喉间,“这就够了,真的没事。”只是她自己的眉间隐约有一丝轻愁,对于醉红颜,我想她知道的应该还不多吧,除了那双黑色的眸子之外,看着她和我越来越想象的容颜,我知道,她也撑不了多久了。
琴音悠然的响起,平常全化作了绚丽;风为裳,水为佩的碧纷浪漫,尽成幽冷奇崛;花为颜,月为容的清辉羽袂,尽成暮嫣飞舞;我静静的聆听,似乎远远的竟有箫音合奏,耳边一阵轻寥,再次回头,琴音嘎然而止。
还在旋舞的女子听见突然断了琴音,顿时身形也慢了下来,“风,怎么了?”
风炎的十指扣在琴上,却是一句话也不说。
“风,你到底怎么了?”夕颜有些焦急。
风炎苦笑了一下,“只是,师弟……来寻我了。”感觉到夕颜的身子微微的一颤,他立刻补充道:“放心,我会带你一起回去的。”
夕颜似乎怔住了,过了很久才‘哦’了一声,眼神瞬息变了几变,竟然看不出是喜是悲。
我的心里一阵疑惑,风炎真的会回去神祭宫吗?可是据我看的那些上古的遗留下来的神书上记载,历代的神祭宫的神祭司是不能动凡心的,而风炎应该很明白这一点,既然他已经对夕颜动情,那么他还要回去干什么?
那一天之后,风炎没有提离开的事,而夕颜的话却是明显的少了下去,以前她会很兴奋的给他讲那个世界所有的一切,可是此刻的她却渐渐的失去了往日那份灵动之气,她又是在担心什么?自己的毒吗,还是她已经隐约知道些什么了?
月影随人动,夜风拂人面。
琴音在夜里格外显得清凉若水,缱倦萦绕的箫音渐渐的响起,湖面上是花影里重重叠叠的落英,是暗夜中的习习晓风,是起起落落的潮声,潺潺流淌的月光静静的泻在湖面上。
静谧的湖水此刻像一面有些森然的镜子,发出丝丝的蓝色的微光。
夕颜静静的站在湖边,突然回头,“能为我摘一束夕颜花吗?”眼睛划过风炎如玉的面庞,视线驻足在那一簇簇繁盛的鲜花上面。
风炎似乎怔了一下,不过立刻起身步入花丛,修长的身形湮没在花海中,当他再次出现的时候,衣阙在风中静静地飞舞,手中却多了一束艳丽妖娆的花朵,他伸手将花束递给女子,那一刻脸上满满都是笑意。
夕颜伸出玉手,接过那一束花,摘下一朵,簪入长长的青丝间,她接花,摘花、簪发,每一个动作都优雅无比,却又透着难以言说的迷茫,可是这迷茫并不影响她的绝美,反而让人在欣赏她绝美的姿态时,心中有一种难以言喻疼痛,与生俱来的美是她最自然的姿态……做好了一切以后,夕颜幽幽的抬起眼睛,长长的睫毛下,一双黑色的双眸深不见底,比最纯粹的夜空还要深邃。
她旋舞在漫天的花海之中,湖边张扬的飞絮一片又一片的飞舞在天空,淡淡的花香浮在空中,他走到她的身边,圈起她的身体,伏在她的耳边静静地说了一句,“夕儿,跟我回宫吧……”
夕颜的身体明显的一僵,脸上的微笑也动辄凝结,却是不动声色的挣扎开风炎的怀抱,向着湖边走了几步,静静的望着明月,“风,你回去吧。”淡淡的声音拂过,不留一丝痕迹。
风炎定定的望着她的背影,一时间脸上的表情似乎有些迷茫,“夕儿,你是什么意思,你不跟我回去吗?”
夕颜转过身,却是不再看他的眼睛,“我要留下来。”
“你不跟我走吗?”风炎的声音里满是诧异。
夕颜淡淡的摇摇头,却是极其坚定。
风炎勾勾嘴角,走到她面前,拥住她,“那我也不回去了,你……是在担心什么吗?我……”
刚要出口的话却被夕颜打断,“风,回去吧,回去就忘了我,就当我们从来没有遇见过,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夕颜静静的任他抱着,眼睛却虚无的望向夜空。
我惊讶的看着坚定的夕颜,她是知道什么了吗?可是她又是从何知晓的?
风炎扳过她的身子,盯住她的眼睛,“跟我回去,我会向师父说明的,我会自动放弃神祭司的位置,我会带你走遍世间的每一寸山水,只要你在我身边就好,其他的……我什么都可以不要。”
夕颜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惊讶,看来她似乎并不知道神祭宫的这条戒律,那是为了……看来只有她的毒了,而风炎似乎此刻并不知道醉红颜这种毒,要不然他不会不知道夕颜的容颜为什么会越来越美,难道那个时候,真的没有办法解毒吗?
夕颜微微的扯出一个微笑,却是及其媚惑的,可是唇中吐出来的话却是犀利无比,“那么正好,你可以回你的神祭宫,继续做下一任的神祭司。”
“夕儿,你在怪我,是不是?你怪我没有早点把这件事告诉你,那是因为……”
“我不怪你!”夕颜似乎极不愿意听他的解释,瞬间便打断了他的话,“我一点也不怪你,即使你告诉了我,我也不会和你走的。”
“为什么?”风炎身子一颤,似乎极不相信,最终还是挤出了三个字。
夕颜的脸上划过一丝凄楚,却最终直视他的眼睛,“我们的情缘尽了,我不爱你了。”
风炎似乎被她脸上奇异的笑镇住,一时间竟然忘记了要作何反应。
“我不爱你,我只是寂寞而已,恰好那个时候你出现了。”
“你没爱过我!”风炎的声音像是质问却又柔的没有一分力量。
夕颜点点头,不再说话。
风炎放开他的手,后退了几步,看着夕颜的样子,最终却像是明白什么似的,他挥挥手,嘴角勾起苦楚的弧度,“罢了,罢了!”
夕颜平静的看他收起琴,“你……明白了吗?该放手的时候需放手,这样,起码日后我们回忆起这一段情缘时,还会有笑容,不会怨恨彼此的。”
风炎的嘴角勾起一丝弧度,声音却平添一丝冷漠,“这就是你给我的答案吗?就像你所说的那个世界里的爱情吗?”风炎长长的叹息一声,却有诸多的情感划过,“那么你对我的感情也是逢场作戏了,你在那个世界里受了伤,所以现在自己也成了那样的人吗?”
他每问一句,夕颜的身体就不可觉察的战栗一次,或许是因为夜晚的风有些凉,他似乎并未注意到这些。
“我原本就是那样的人。”夕颜迟疑了一下,最终却是抬起头,眼中没有一丝无奈何伤痛,“风,这一段情缘本来就是你情我愿的,如今弄到这种地步,还有什么意思?”
“是没有什么意思了,是我看错你了。”风炎低喃了一句,“我竟忘记了,我们本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他再次抬起头,只是淡淡的看着她,可是对上他的视线,却让人一阵发寒,那双蓝色的眸子,分明已经结成严霜,或许日后,这个神仙一般的男子,再也不会去相信什么爱情了。
继而他头也不回的离去,身形快的我只感觉到身边晃过一个白影,抬起头时已然看不见他的身影,只剩下重重夜幕,耳边隐约传来树叶摩擦的悉悉索索声。
夕颜看着他消失的身影,眼泪迅速的涌出来,布满了脸颊,她奔到湖边,伸手触上自己的容颜,却是无声的哭泣。
“风,不是我不愿意和你回去,我只是不愿意让你看着我离开,我活不了多久了……如果注定了我们这辈子不能在一起,那么我宁愿你离开我,让我看着你的背影就好,下辈子如果真的有机会,我一定会永远守着你……永远……”夕颜抬起头,却是再也隐藏不下去,哭倒在湖边,纤弱的身子眼在花簇中,几乎看不见。
心里没由的一阵酸疼,这些日子,她到底受了多少的痛楚?如今却还要忍着这般的痛苦,为自己深爱的人想好每一步的退路,她的爱情,为何如此坎坷?
夕颜一直在湖边待到天亮,我便一直陪着她,丝丝的冷风渗进,连我这个没有实体的魂魄都感觉到一丝寒意,更何况她那具重着剧毒的身体?
照样在湖面上洒下第一缕光辉的时候,夕颜终于动了。
跟着她回到‘世外洞天’,刚踏进洞中一抹白影入眼,“风……”夕颜失声喊了一句。
白衣少年缓缓的回过头,夕颜眼中的神采确立刻淡了下去,“你是谁?”
眼前的少年,大约二十岁左右,一袭白衣衬托的他身形欣拔,但是他却不是风炎,眉间没有风炎的那一种宁静淡泊的神韵。
看见夕颜的瞬间,飞扬的剑眉下,紫色的眼睛里却闪烁着一丝莫名的锋芒。
仔细看来,他的服饰却和风炎的极其相似,在衣袍的左下角均有一朵类似于火焰的图腾,心里猛然一惊,莫非他也是神祭宫的人?他这么巧的出现在附近,那天风炎说他的师弟要来寻他,那么他应该就是风炎的师弟了。
罗浮?那么他就是那个神祭宫的末代祭司,那个遗传千年之久的诅咒也是他下的,可是到底是什么样的仇恨竟会让眼前如此飞扬的少年不惜以鲜血和生命为代价下了那个诅咒。
“你又是谁?”少年微微皱眉,疑惑的看着眼前的女子。
“似乎是我先问的问题?”夕颜看出对方似乎没有敌意,语气明显的轻松了不少。
一瞬间,少年飘到夕颜的面前,抓起夕颜的手腕,死死的盯住她的眼睛,“快说,你到底是谁?还有,你的眼睛,怎么会是黑色?”
似乎被他抓的有些疼,秀眉微微蹙起,“我是谁跟你有什么关系?我的眼睛是黑色又怎么了?”夕颜使劲的甩开少年的手,但是似乎钳制的太紧了,她的脸上出现一丝痛苦之意。
少年似乎动了恻隐之心,放开了她的手腕,我瞟过去,红了一圈,看来风炎的这个师弟,还真的不是一个好对付的主。
白衣少年注视了夕颜一会,慢慢的开口,“世外洞天是神祭宫历代的神祭司修身养性过的地方,你一个俗世之人怎么会居住于此?我的师兄呢?”
夕颜眼中闪过一丝迷惑,“师兄?”突然间似乎恍然大悟,“你是风炎的师弟?”
罗浮点点头,不再言语。
“那你是来找风炎的吗?他已经离开了。”提到风炎,夕颜的脸上立刻浮现出明显的痛楚,她是真的爱他。
“离开了?”罗浮剑眉一挑,似乎有点不相信,“白天的时候,我明明感应得到他在这里。”
“他的确是离开了,不久前离开的。”夕颜淡淡的又解释了一句,目光偷盗洞口侧壁那株白色的石兰花上。
“那你是谁?为何会在此地?”罗浮的视线又落到夕颜身上,眼中闪烁着执着的光芒,似乎今天势必要得到一个满意的答案才会作罢。
夕颜幽幽的移回目光,微微的勾起嘴角,“我,只是一个苦命的人而已,而这里,如今是我的……”她顿了一下,最终吐出一个字,“家。”
“你的家?”他不可思议的惊呼一声,立刻沉下脸来,“你知道如此玷污圣地,会有何下场吗?”
夕颜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这里是圣地么?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这里是我的家。”似乎又微微走神,“或许是曾经的家了,如今没有了他,我想我也该离开了。”她转头给少年一个温和的微笑,“放心吧,我会很快离开这里的。”
“你……”罗浮看着夕颜,却是一句话也没有说出来。
夕颜不再理会身后的人,径直走到石床边,收拾简单的东西,不多时收拾了一个极其简单的包袱,理好衣襟,向洞口走去。
“等一下。”罗浮及时伸手唤住她。
夕颜身形一顿,转过头看着他,“还有什么事吗?”
“你是木风族新奉的那个女神吗?”犹豫了一下他开口问道。
夕颜嘴角微微一颤,视线却落在洞口那道天然的绿色瀑布之上,“不,我不是。”
罗浮冷笑一声,“你还要否认吗?普天之下,除了女神夕颜有着黑色的双瞳,还有谁会有黑色的眼睛?”
夕颜脸色一遍,转过头看着他,淡淡的说道:“黑色的眼睛又怎么了?我从来没有自认自己是什么女神。”
“是吗?”罗浮勾起戏虐的笑容,“可是别人似乎都不这么认为?”
“别人怎么看是他们的事,与我有什么相关?”夕颜淡淡的丢出去一句,“我但求心中无愧便好。”
“你心中无愧吗?”罗浮突然扬声,我和夕颜同时看向他,“你可知短短一年之间天下都发生了什么事吗?”
夕颜闭了闭眼睛,却像是定了定神,她应该知道以寒景的为人,天下会发生什么事?
罗浮不理会她的沉默,自顾自地说道:“木风族以极其残忍的方式灭掉拓跋族,之后一直北上,四处征战,打着天赐女神的旗帜,每征服一个族群,便要他们改奉女神,不遵者便要遭受天谴,你可知有多少无辜的人死去,这片大地上留了多少血,又有了多少孤魂野鬼,还有……”
“别说了!”夕颜失声喊了一句,双手紧紧的捂住耳朵,却仍是不愿意睁开眼睛。
罗浮冷冷的说道:“怎么,你也害怕了?”
夕颜稍微舒缓了一下情绪,猛地回头睁开眼睛,双眸中却是及其清澈的眼神,“我什么都不知道,我自从一年前来到这里就再也没有出去过,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也什么都不想知道。”
“你可知道,神祭宫和各族家破人亡的流落者此刻都在找你?”
夕颜茫然的看着他,“找我做什么?”
“只有你能平息这场战火,战争毕竟是俗世之事,神祭宫不能光明正大的介入,所以只有你能结束这个乱世。”他瞟着夕颜,眼里划过一丝我看不懂的神色。
“我能做什么?”夕颜淡淡的开口。
罗浮沉默了一会,“这个我还不知道,但是我师父可以告诉你,所以你要和我回神祭宫。”
“神祭宫?”夕颜似乎想起了什么,脸上有着一在挣扎的神色,“不,我不去神祭宫!”却是斩钉截铁的拒绝了他的提议,再次回过头眼中已经换上了坚毅的神色,“对不起,我不能同你回去,这件事,我管不了。”
罗浮的眉间拧出一道很深的纹路,“那我就只有得罪了!”下一刻夕颜还没有反应过来,我只见少年稍微挥手,夕颜的身体便慢慢的滑下,少年伸手接住了她的身体。
竟然用强的,这神祭宫的人也忒阴险了,和风炎一样是神祭宫的人,差距咋就这么大呢?真不知道这一位是谁?要是让我知道了,肯定得好好的得瑟他一番。
眼看着他将夕颜抱出洞,踏着阶梯慢慢的离去,我站着却没有动,反正不用跟着,待会我肯定会换地方的。
夜风徐徐吹过,洞口的绿色瀑布随着风的节奏也在缓缓的晃动,映着凄迷的月色洒下星星点点的影斑,一阵簌簌作响,回头在看一眼这个人间仙境似的地方,若我还能回去,定要亲自来寻这个地方,然后在这里隐居一辈子。
再次回神发现自己已经置身于一座大殿之中,风过廊回,满架的红色花朵兀自在风中怒放,吐露芬芳。却是和刚才是完全不同的景致,这里的每一寸空气里都萦绕着一种淡淡的香味,那香味却不同于任何一种植物所散发出来的,闻之入骨三分,安神静心,圣洁空明。
我向前走几步,在白色的大理石柱子旁站定,仔细看看,才觉得这座殿却是及其空旷的,通体八把根大理石柱子支撑,柱子上雕刻着各种神兽的花纹或是缠绕着不知名的植物花纹;圆拱形的穹顶上是一面巨大的类似于镜子的椭圆状东西,上面有七颗芒星,四壁上有凿空的的石洞中火把熊熊的燃烧着;殿中间一只青铜高鼎,鼎外也刻着上古繁复的花纹,鼎内燃满了各色的香,彼岸缓烧,丝丝青烟优雅的盘旋上升,逡巡漫步,缠绵厮守,原来刚才闻到的香味都是从这里飘出来的。
殿中此刻有三个人,一位慈眉善目的老者,微微闭着眼睛,额上散发着智者才拥有的光芒,他全身都裹在一袭白色的长袍中,身上萦萦绕绕着一层烟雾,看的不尽真实,还有一位白衣少年,却是将夕颜带走的那位,此刻夕颜却伏在地上,似乎还在昏迷。
“师父,我找到那个女子了。”少年恭敬的躬身,视线却落在地上的女子身上。
老者微微睁开眼睛,淡淡的扫了徒弟一眼,视线同样落在夕颜身上,眼中划过一丝不易觉察的惊诧。
“师父,不对吗?”罗浮看见师父的眼神,慌张的问了一句。
“她中毒了。”老者走到夕颜身边,搭上了她的右腕,不多时眉间却也纠结了一丝无奈。
他凑到老者身边,疑惑的看着他,“师父,她中了什么毒啊?”
老者微微的摇摇头,却是不再开口。
“没救了吗?”我听的出罗浮的声音里有一丝焦急,纳闷的盯着他,他是怎么回事?
“也不是。”老者抬起头,视线落在那一片袅袅的青烟上,银色的长发微微闪着圣洁的光芒,“只是比较麻烦而已。”
“师父要救她吗?”罗浮试探性的问了一句。
老者没有答复他,只是漠然的看着那片青烟。
“师父,您一定要救她,只有她才能平息这场灾难!”他恭敬的请求着。
老者微微的叹口气,回过头来视线落在女子精致的容颜上,“救活了又如何,仍旧是死路一条,或许这样死去,对她来说是件好事。”
“可是那些民众的怨恨和所有宫司命之口要如何压下去?”罗浮担忧的看着自己的师父,“只有按大家的请求办了,也只有那一个法子才能稳住当前的局面!”
老者抬起眼睛,望着圆顶上那七颗闪亮的芒星,眼神漠然,却是却深不见底。
“师父!”罗浮不死心的在唤了一声。
老者回过头,平静的看着他,淡绿色的眸子中却闪过一丝毫无痕迹的锋芒,却是无奈的闭上眼睛,“罗浮,师父自有分寸,你退下吧。”
少年似乎还想说什么话,看见老者闭上的眼睛,最终恭敬的行礼后离开了大殿,走到门口的时候却突然停下步子,回过头来又是躬身一礼,“师父,风炎师兄他回来了吗?”
老者并不睁眼,只是点点头。
少年脸上浮现一丝欣喜,转瞬之间身影就消失在了长长的回廊尽头。
坛上的老者伸出指尖,在空中虚无的划了一个圈,指尖过处,出现一道淡淡的光晕,仿若一面镜子,他低头凝视着镜面,及其专注。
一时好奇,想知道他在看什么?我试着移动步子,却发现怎么样都没法在接近他一分,而他似乎可以感觉到我的存在,抬起头虚无的向我的位置凝望了一会,眼神中却没有一丝变化,看来他还是不知道我的存在。
他低头又看向镜面,过了很久,衣袖拂过,一切恢复原状,再次抬眼看了下穹顶上的七芒星,“将这个女子移入幻影宫。”虚无的吩咐了一句,走下高台,长长的衣袍下摆,风一样的划过光洁的地板,行云流水般的没有任何阻碍,一瞬间便没了踪影。
我一时震惊的回不过神,这也太牛了,这简直就是神那,怎么还可以称得上是一个人,神人也!
他刚拂出去,大殿中立马就进来两个白衣小童,扶起昏迷中的夕颜,向外走去,我迅速的跟上他们的步子。
踏出大殿,不远处竟是一泓若镜面般的湖,湖面上波光离合,宛若幻境一般,一瞬间我的眼睛却有刺痛的感觉,那湖水,竟和夜雪湖的湖水一样,碧绿中透着微微的蓝光,可是这里的湖水,却微微的泛着一层圣洁的光辉,湖畔是如火的红色花朵,绯红的花瓣抱拥成簇,团成大朵大朵的绣球,无比妖娆。
我却顾不得停下脚步,跟着那两个白衣小童穿过长长的回廊,廊下却是繁茂的花草,柳树长长的枝条在风中随意的摇曳,说不出的祥和,走过几间同样神秘幽深的神殿,终于到了一座假山前面,那两个少年将夕颜放在一块光洁的山石上便起身离去。
我奇怪的看了一下四周,没什么特别的地方啊,难道这个地方就是那个‘幻影宫’?我觉得叫“幻野宫”更合适一些。
轰然一声,却将我的思绪拉回,抬眼一看,那座假山竟然凭空出现一道裂痕,在同一刻夕颜的身体慢慢的浮在空中,向洞口飘去,看着眼前诡异的一切,我一时间有些惊颤,不过还是立刻跟了上去,刚一进去,身后的假山又轰然合上。
又是长长的甬道,洞壁上嵌着珍珠、琉璃、翡翠、金玉等东西,那些珍奇异宝散发着柔和的光芒,一时间让人觉得这长长的甬道似乎不那么难走。
不知道走了多久,眼前又出现一道石门,轰然洞开,洞口透出内室的幢幢灯火,一袭白袍的老者就站在石室中央的石床旁边,夕颜的身体飘进去,自动的浮起,轻轻的下落,躺到石床上。
我仔细的观察这一间石室,四周石壁的质地似乎和世外洞天的石壁一样,发出温润柔和的光泽,东面的墙壁上造出一米多高的神匮,里面竟是和真人一般大小的一座女子的白玉雕像,她头上少许头发盘成一个高高的髻,其余的青丝长长的垂下,发间并无任何饰品,只在髻间别一根紫色的簪子,额间一枚宝石散发着幽明的光芒,修眉长目,明眸樱唇,远观起来,容貌却是及其端正的,看着让人不禁升起肃然之心。
一袭白色柔软的长袍,宛若轻轻的披在女子纤细的身上一般,勾勒出优美起伏的曲线,只是白袍底角却不是和风炎他们一样的图腾,却是一弯极小的银色月牙,女子微闭双眼,左手中持一朵白色的素莲,右手很自然的垂下,姿态异常自然轻盈,眼角微微含笑。
老者转身对女子非常恭敬的行了一个礼,目光极其的柔和,慢慢的开口,“鸿飞蛮荒,无踪无形;鸿蒙忘川,盈满闭亏;冥冥异世,根影重现;如梦非幻,因果循环。”几句话我愣是只听懂了最后一句,不过此时,那个女子的双目却微微的睁开,金色的眸子熠熠生辉,那一刻,我想到了那个有着一样眸子的绝美少年,弘颜和眼前的这个女子有关系吗?
睁开眼睛的同时,她手中的素莲中竟然飞出一只妖娆飞舞的蓝蝶,像极了风炎眼际边的那只。一时间空气里弥漫着一片清冽的香味,那只蝴蝶飞到床上的女子身上,伏在她的唇边,似乎在慢慢吮吸,又似乎在慢慢渡气,我隐约看见丝丝绯色的气息从夕颜口中溢出,红晕渐浓,宛若深渊中盛开的彼岸花,那只蓝蝶将绯色的气息尽数吸尽,不多时却吐出缕缕蓝色的青烟,岚烟愈浓,宛若青山顶浮起的纱雾,那层薄雾慢慢的被夕颜吸进去,不多时,一切已然完毕。
那只蓝蝶重新振翅飞起,慢慢的旋舞与女子身边,最终又回到她手中的素莲之中,消失不见,只是她手中的那朵莲花似乎在隐隐的颤动,女子金色的眸子瞬间也无力的合上,全身似乎都笼上了一层寒霜。我突然想到那时,风炎为我解醉红颜的时候,身子冷的骇人,他还封住了月轮,那时候我虽然什么都不懂,可是如今看这般状况,他到底付出了多大的代价?
想到此处,心底一阵阵的抽搐,要是他知道,我根本就不是他要等的人,我根本就不是他的夕儿,其实我,什么都不是……“神祭宫底十四代神祭司永夜谢圣神女主恩赐福音。”老者躬身行了深深的一个大礼,却是拿起石床旁边的一包薄如蝉翼的弯刀,他展着右手手臂,放于女子手中的莲花之上,手上五指也成莲花绽放状,左手握住刀,一刀割下,血一滴一滴的滴入莲花瓣中,一丝响声也没有,那朵本来素白的莲花,顷刻间却像活了一般,迅速的吞噬者鲜红,顷刻间变得妖艳欲滴。
我这才注意到那朵莲花,竟和普通的莲花不一样,两片椭圆的叶子撑起高高的花盘,此刻白色的叶子衬托的菱形的花瓣更加妖魅,绯色的复瓣重重叠叠,宛若纠缠不休的红云,萦绕着一团诡异的光芒,淡粉色的花蕊矗立于鲜艳欲滴的花瓣内,根根都盈盈的转向女子的眼眸,隐隐在微微的浮动……不久,永夜终于拿开了手,脸上依旧是圣洁柔和的光芒,只是脸色白的骇人,他望着那朵绯色的火莲,眼中却是柔和的微笑,似乎很满意它此刻的状态。
真是见鬼了,我看到这解毒的全过程,真是诡异至极,神祭宫不是这个世界信奉的最高神祗吗?怎么会有如此骇人的一面,这尊石像,到底是谁?她头上的簪子,明明就是弘颜送给我的那根,那只蓝蝶对我来说也是极其熟悉的,这一切有什么关联吗?
永夜撕下衣袖的衣角,仔细的将伤口包扎好,对着神像又是躬身一礼,只是此刻身形似乎也有点踉跄,他微微扶住石壁,靠着些了许久,光洁的额上柔和的光芒似乎也淡了许多。
不久,床上的人似乎有动静了,一声嘤咛促唇而出,夕颜慢慢的睁开眼睛,直直的盯着光洁的石壁顶,不确信的又闭上了眼睛,之后又立刻睁开。
“你现在在神祭宫的幻影宫。”永夜淡淡的说了一句。
似乎听到声音才知道石室中还有人存在,夕颜慌忙从石床上起身,转头看向他,看见他袖口的血迹,眼中闪过一丝惊骇,“你受伤了?”
永夜淡淡的一笑,“没事。”
夕颜微微松了口气,转头又继续问道:“你……是谁?”
“神祭宫这一代的神祭司,永夜。”他简单的回答了夕颜的问题。
“你是风的师父!”夕颜惊叫一声。
永夜点点头,却没有开口。
半晌夕颜才开口,“我怎么会在这里的?”
“是我的另外一位徒弟罗浮将你带回神祭宫的。”
夕颜不再说话,而是抬头开始打量这间石室,视线落到那尊石像上后,有一丝微微的诧异和迷惑,之后目光在落到石像手中的红莲之上,眼中却是换成了惊骇,一时间竟回不过神,“那是?”她纤细的手指指着那朵妖艳的红莲,不可思议的看向永夜。
“那朵花叫‘妖莲’。”永夜淡淡的看向那朵莲花,接着目光又落在那尊玉像之上,眼光却是及其专注,“这位女子是神祭宫创宫神祭司流翼的恋人,紫苏。”永夜微微闭眼,似乎不愿再提及那些事,过了良久终于开口,“这都是千年以前事了,那时候,流翼是世间一位修为很高的得道者;那一年,雾隐城的派使者接他入城,而那位使者,就是紫苏,不想孽缘从此种下。”
永夜睁开眼睛,长长的叹了口气,夕颜却及其专注的望着他,听他继续讲下去,“紫苏是雾隐城主的爱女,也就是下一届雾隐城的城主,雾隐城本就是传说中的仙境之地;没想到紫苏出了雾隐城之后,不但没有将流翼接入城中,反而为了他流连于尘世,不愿意在回到雾隐城,而流翼为了给紫苏一样的神女地位,便创立了神祭宫,尊奉紫苏为‘圣神女主’,他寻得千年紫琥珀为紫苏制成了头上的梅花簪,本来两人是很幸福的一对,为世间的百姓也做了很多好事……”
“但是他们仙凡之隔,不能在一起,是吗?”见永夜停口,夕颜插嘴问了一句。
永夜惊讶的看着她。
夕颜无奈的笑笑,“故事里都这么讲的。”
永夜却是无奈的叹口气,“一切要是那么简单就好了,其实紫苏并不是仙子,而进入雾隐城的那些修行者,只有达到很高的修为才会真正的进入仙界,而这种机会说起来却是十分渺茫的,几百年都出现不了那么一个人。”
“那是为什么?”
永夜的视线再次落到那朵妖莲上,“神祭宫创立不久,圣灵湖边就开出了这朵莲花,那时候这朵花还是素白的,很是圣洁,那个时候,谁都不知道这朵花带来的灾难,传说妖莲只会生长在冥河的黑暗之渊,不知道为何竟会投生凡间?”
永夜顿了下,继续说道:“后来才知道,原来紫苏的母亲竟不是凡人,而是鸿蒙幻海的遥望仙子,那一年遥望仙子去渡雾隐城主千夜成仙,不想却动了凡心,天帝为了惩罚她,便将遥望仙子贬斥到冥界,超度幽魂。”
遥望仙子?我心里蓦然一动,弘颜说雾隐城的使命就是遥望仙子交代下来的,她真的不是凡人,可是她是紫苏的母亲,和夕颜又有什么关系,何必来管这世俗之事,她自己也不是待罪之身吗?
“那紫苏也是有着仙人的血统了?”夕颜歪着脑袋,一副认真思考的样子。
永夜点点头,“天帝念在遥望仙子的功德上,允许紫苏每五年去一趟冥界探望自己的母亲,而紫苏曾经去冥河的时候划破过手指,而那滴血不知道怎地被这朵妖莲所食,若是紫苏一直呆在雾隐城,那是仙境之地,妖莲倒也无机可趁,可是那时候碰巧她已留在凡尘,这朵妖莲便随她投生凡间。”
“那后来呢?”
“那朵妖莲生长在圣灵湖畔,吸食天地日月的精华,日日旺盛,在他变成红色的那日,终究幻化成人。”
“那不是成妖精了!”夕颜惊叫一声。
永夜柔和的看着她,“说是妖精也没错,因为他要维持人的样子,每天必须吸食十个少男少女心口的血,而那朵妖莲,竟然爱上了紫苏……”
我听的毛骨悚然,本以为自己所在的这个世界多么单纯,没想到上古竟然有这么多的秘密,简直就是骇人听闻,怎么会这么复杂。
“他为了和紫苏在一起,每天暗自修炼,没有一个人发觉,世间出现的一些异像也没有人去在意,渐渐的便成为恐慌,只是一直没有查清楚是为什么?直到有一天,紫苏在圣灵湖畔修剪零花草,不小心碰触到那朵莲花,莲茎中流出来的竟然是血……”
“啊!”夕颜忍不住劲叫一声,我瞥了她一眼,暗自摇摇头,太没有定力了,既然都穿越了,还有什么诡异的事想不到呢。
永夜没理她,继续说道:“紫苏是多么聪慧的女子,联想到一切,瞬间便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她不动声色的回到雾隐城,向父亲求得了雾隐城的震城之宝--墨香蓝蝶。”永夜的视线再一次落在紫苏手中的红莲之上,可是那里此刻却是一丝痕迹都找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