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蓝颜绝世
我心中着实好奇,慢慢的向前挪了几步,透过光亮,看见那张桌子上的画,画中竟是一个女子,身材修长,面瘦颈长,额宽颐窄,直鼻秀眼,眉细疏朗,嘴角微勾,满目含笑,踏在一片祥云之上,衣裙飘曳、彩带飞舞,凌空翱翔,空中朵朵香花飘落,颇有“天花乱坠满虚空”的诗意。
心里蓦然一惊,那个女子竟是我,我愕然的抬起头望着含笑的作者,他刚才是是微微的瞥了我一眼,竟然在如此短的时间里将我刻画的如此惟妙惟肖,不得不承认,他真的是一个天赋极高的艺术家。
刚要开口说话,就被岚夜拉了回来,我奇怪的看着岚夜,而岚夜则是迅速的朝着对面的人做起动作。
我惊讶的看着他们,继而转向对面温和的男子,他竟然是一个聋哑人,怎么可能?
可是看着他和岚夜以手语交流,我不得不相信,天妒英才啊!
岚夜的脸色越来越凝重,手中华光一闪,长剑已经握在手中,颜陵毓立刻拉着我后退几步,对面的人手中还是刚刚拿着的那一根像刺的东西,此刻在这一片柔和的光辉中,他手中的东西竟然闪着美丽的光泽。
“那是什么?”我稍微后退,一直到退到月姐姐的身边。
她凝重的摇摇头,竟然连他也不知道?那么,岚夜怎么会知道,我惊讶的望向岚夜,他眼中是极度肃杀的凌厉。
一瞬间,流泻的剑光从岚夜手中迅速的划出,漫天中都是碎裂的光芒,水晶碎落一滴,一颗颗珍珠掉在地上复又弹起,发出一阵阵清脆的声响,果真是‘大珠小珠落玉盘’。
那人看了一眼地上的东西,眼睛划过一丝愠怒,下一刻,手中闪过一丝青光,身子盘空而起,一只手曼妙的舞动,一瞬间,岚夜的外袍就如九天上的雪花,纷纷洒洒的飘落在地上,岚夜惊骇的眼中满是不敢相信,我也不敢相信,这个人的武功竟已到了登峰造极、无与伦比的境界了吗?
一股杀气迅速的在大厅中汇集,连我这个丝毫不懂武功之人都能感觉得到,我看见所有的人手都放在了兵器上。
“大家不要动,这是孤月刺!”岚夜迅速的后退几步,身形还没站稳就开口说了一句。
我看见月姐姐的脸色骤变,孤月刺?又是什么东西。
“他怎么可能是‘浮游千手’?”南宫承影的视线一直定在夜青身上,满是不可思议,却一句话再也说不出来。
我把目光转向无忧,他此刻也在敛目深思,早知道当初多打听一点江湖中的事了,现在看起来我真的像一个小白啊,关键问题是还没有一个人甩我。
“‘浮游千手’,是南海天涯海角岛的岛主。”身后传来淡淡的一句,我回过头就对上白影枫紫色的双眸,连他竟然也知道,可是他是岛主又怎么了,我继续疑惑的盯着他,希望他给我下一步的解释。
白影枫飘过我的视线,不知道眼睛落到了什么地方,却又说道:“在遥远的南方,天涯海角岛是一个传说之地,从来没有外人找到过,而且岛上的人也不和外界接触,只是历届的嫡子每年会出岛一次,帮沿海地区的预言这一年的潮汐天文变化,顺便收取珍珠作为回报,每一年的代价是一万颗珍珠。”一万颗珍珠?我心里一惊,那得多少贝壳含泪结晶啊?这丫的也太狠了,这里又没有人工养珠,要一万颗珍珠,那大家天天挖贝壳得了。
白影枫叹了一口气,继续说下去,“大家都不知道那个家族的本姓是什么,他们每年都来收珍珠,便冠以朱姓,取得谐音。”我在心里小声的嘀咕一句,本来就是不劳而获,欺行霸市,其实姓‘猪’估计会更合适一点。
“十五年前,沿海地区的人看到了一个奇迹,那就是一直隐藏在大雾里的天涯海角就那么清晰的出现在海面上,青山绿水,犹如人间仙境,那个时候的岛主,正好是朱家第三百位家主朱屹然,他拥有一双巧夺天工的手,据说只要是一件及其普通东西到了他手里,也会变得璀璨夺目,甚至会超过一般宝物的价值。”
我还是很耐心的听着,混的那么风生水起的一个人,怎么会在暗夜教里,“后来怎么样了?”看白影枫迟迟不开口,我催问了一句。
“那时,就有很多江洋大盗窥视岛上的财宝,甚至连官府也觊觎天涯海角岛,于是官匪勾结,一群人攻上了天涯海角岛……”他老是说到关键的时候就魂游天外,我又推推他,“那一日,沿海的居民都亲眼看到了一场天劫,那场天劫毁掉的是几万人的生命……”
“说明白一点,我听不懂。”我又催促了一句,究竟是怎么样的天劫啊?几万人的生命,那可不是开玩笑的。
“那一日,是天涯海角岛出现的第七天,官府纠结匪盗共计千余人攻上天涯海角岛,千余人没有一个人活着回来……”难道都被杀了,有可能啊,这个什么孤月刺这么厉害,“远处的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在那千余人上岛后不到一刻,岛上最高的清风山上出现了一个人,他迎风而立,蓝黑色的双眸却满是平静,额上的宝石在阳光下竟然自行在积聚力量,看到的人都以为他们看到了天神。”
“那个人是朱屹然,对不对?”我插口一句,因为刚才看见朱屹然的眸子就是深邃的蓝黑色,和我此刻眸子的颜色一样。
“是他!”白影枫的语气稍微有一点波动,“但是他不是天神,却是一个地道的魔鬼!”
我疑惑的望向还在静静站立的白衣男子身上,魔鬼?是他吗,此刻岚夜没有动,他亦没有动,他似乎知道白影枫说的是他的事,还是他打算让我们听完故事在收拾我们。
“那日,他只说了一句话。”
“什么话?”
“‘该结束了’。”白影枫的目光落在朱屹然身上,他还是那么淡定的微笑,看起来神仙一样的人,“之后大家只看到他从额间的宝石中抽出一根长长的刺,瞬间岛上蔓延出无穷无尽的红花,似火一样妖娆,而围着岛的海水中也是火一样的红莲,整个岛看起来似乎燃烧在火中,然后一瞬间滔天巨浪席卷而来,涌上岛,涌上海岸线,有人说,他亲眼看到天涯海角岛沉入到大海里,而上岸的潮水却淹死了数以万计的人……从此之后,天涯海角岛再也没有出现过,每年也不会有那么一个人为渔民预言潮汐……而那颗刺,久而久之被大家称作孤月刺,本以为一切都和天涯海角岛沉入了海底……没想到……”
白影枫的话说完,大家都陷入了久久的沉思,‘该结束了’?到底是什么该结束了,那么这个朱屹然以前根本就不是聋哑人,那么他又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我抬起头望向他,他给我一个温和的微笑,可是在我此刻看起来却是毛骨悚然,他究竟是什么样的人,神?还是魔鬼?
此时太阳刚刚露出地平线,珍珠苑却被淡淡的薄雾笼罩着,弥漫着说不清的诡异气息,到底暗夜教的教主,是何方神圣?
一根长长的刺在朱屹然的手中熠熠生辉,可是那根刺,究竟有什么魔力?
岚夜的脸色此时不大好,估计他应该是知道这件事的,只是他还是低估了朱屹然的力量,那么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办,如果真的被挡在这里,那么什么都是不能再进展下去了。
朱屹然的目光悠悠的落在薄薄的雾气上,脸上看不出丝毫的表情,或许听不到,说不出,那便心静了,什么事此刻都不能惊扰他的内心,可是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为何会变成这样?
岚夜的眉头剧烈的颤动着,剑气凌空,宛若神龙,身上却也是一股浓烈的剑气、杀气。而朱屹然却如谦谦君子一般,仍旧是负手而立,手指微微蜷曲,指间仍是那一根孤月刺,面目中充满了淡淡的祥和气,一丝傲气也找不到,他的白衣,宛若天上的白鹤,没有丝毫的尘俗气息,似乎它本身就是灵仙一样的人物,不沾任何尘土。
“不要!”在看见朱屹然手指微微晃动的同时,我一声惊叫出口,那一刻,身后一道紫光迅速的飘出,竟然将孤月刺青色的光芒完全笼罩,再也动不了一分。
朱屹然睁大眼睛不可思议的望着我的身后,嘴唇微微张合,好像说了句什么,我奇怪的回头,门口五个少年,临风而立,中间一袭红衣的少年尤为显眼,脸上闪着淡淡柔和的光芒。
“弘颜。”我听见自己有些发抖的声音,那一瞬间,若不是弘颜及时赶到,那么岚夜,此时又是一个离我而去的人。
弘颜的唇动了动,身后蓦然传来一阵轻微的叹气声,我回过头就看见朱屹然转身向后殿退去,他身上的白衣就如同粒粒珍珠散发出来的白光一般,却凝结成怅惘,在满地的光晕中朵朵盛开,然后随着光越来越淡,最终消失在门后。
一切在瞬间发生,可是我却茫然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呆呆的望着那一地散落的珍珠,此刻在我看来却如凋零的繁华。
我抬起头,一步一步的走向弘颜,在离他三步之远的时候停了下来,他的目光此刻却显得如此平和,仿佛再也激不起一丝涟漪,我微微起唇,轻声说了一句,“真好,还能看见你。”
弘颜久久的注视我,最后绽放一个完美的微笑。
我一时恍惚,这样的少年,怎么可以留在这样的尘世之间?
晨曦的微光洒在他如墨的长发上,微微泛起一丝幽蓝的暗光,一双清澈如水的金色瞳眸仿佛早已拥有一种洞悉天地间一切玄异的睿智与成熟,眉角淡淡的飞起,嘴角勾起微微的弧度,俊美的脸庞没有沾染半点俗世的杂质。
“我们走吧。”这是他对我说的第一句话,我还没有回过神便被他牵起手,向着下一关走去,静静的看着他的侧脸,脑子里划过的却是一段又一段的迷惘。
一颗沙里看出一个世界,忆往日之事,如何远,如何淡;一朵夜花里有一座天堂,思今日之缘,如何漠,如何倦。
一行人跟着我们慢慢的踏进第六关,六夜琳琅馆。
我突然想起了唐翊,那个本可以让芸姐姐幸福的男子,就是死在柳叶刀下,我还记得那时候,他守在我的窗外,我们淡淡的开着玩笑;他会很认真地对我说,他会让他爱的女子得到幸福;我还记得他拥芸姐姐入怀的时候,那种如水的温柔,那么此刻,当他知道他爱的女子已经心死的时候,躺在冰凉的黄土中,他又怎么会安心?
那样的男子,他忍心心爱的女子就这样守着韶华到老吗?
那样的男子,他忍心心爱的女子就这样将红颜望成白颜吗?
那样的男子,若是知道将有另一个男子接替他的位置,他会不会会安心一点?
爱一个人,想给她幸福,可是到头来却什么也没有做到!
那么用心的去爱一个人,想给她整个世界,可是结果连自己都没有送出去!
唐翊,此刻的你,是不是也是满心的孤独和难过?
我撇开头,再也没有望向前方,因为我的眼泪已经开始流下来。
任弘颜牵着我走进蓝色的大门,心里隐隐有一丝不安,不知道夜黑又是怎样一个难以对付的人,只是希望,不要有一个人受伤就好。
琳琅馆中竟然比珍珠苑还要华丽,还要金光闪耀,各种稀世珍宝,在这里几乎都能找到,一排排的书架上,却是一件又一件夺目的宝物,最醒目却是为首的架子上,竟是一把又一把薄如蝉翼的飞刀,一个人就站在架子前面,背对着我们,他静静的站在架子旁,修长的手指瞬间变划过一排刀锋,鲜艳的颜色染上刀锋,此刻看起来竟是那么艳丽,可是转瞬之间,那些殷红却立刻消失在刀锋上,仿佛这些刀都是活物,正在贪婪的享受美食,说不出来的诡异。
黑色的长袍拖到了地上,在光洁的地面上散成一朵墨色的花朵,归于静止绽放的时刻。
他慢慢的转过身来,我才看清他的脸庞,左半边脸上却是蓝色的夕颜花纹,露在外面的半张脸此刻却又微微的惆怅之意,扫过我们一群人的时候,精明的眼中划过一丝精光,他看起来三十岁左右,虽然站的极是随意,但是浑身散发出来丝丝真气却已经震慑到了每一个人,他扫过我们之后,便在也不看我们一眼,缓缓的转过头,继续抚摸那一把把飞刀,仿佛这些是他最珍爱的孩子一般。
他脸上的神色极为闲淡,却又极为宠溺,一如蓝天深处最飘渺的一抹闲云,悠然舒卷,却有掩饰不住的倦然之意。
似乎看我们没有什么动静,不久之后他回过头来,眼睛却落在白影枫身上,在早晨最绚烂的阳光中,他的目光折射出奇异的光晕,又透着莫名的妖异,嘴角微微勾起,那个笑容既华贵又平凡,既亲和又毫无温度。
唇微起,却发出一句我想也想不到的话,他说:“枫儿,见了师父连礼都不用行吗?”
我转过头,一瞬间就看见白影枫的脸色急剧的煞白,宛若一朵凋零的千年雪莲,瞬间便丧失了所有的光彩……
身后的夜青却笑得那么狂,那么张扬,仿佛看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瞬间,我对此人的印象急剧的打负分。
给白影枫一个安心的微笑,是他的徒弟怎么招了,这又和这些没关系,只要你袖手旁观便可,我不会为难的,只是白影枫那样的人,竟然也和江湖扯山关系了,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我已经有三十年没有用过柳叶刀了,那么今天就让我的宝贝们吸血吸个痛快吧,他们已经饿了很久了……”他泛白的指头夹起一把蝉翼般透明的飞刀,轻轻的在手中把玩。
三十年?妈呀,他看起来大概也就三十五岁上下吧,怎么可能?他到底多大了,修习了驻颜术吗?
我在心里打了个冷战,为什么最近变态这么多,还都让我给遇上了,这个暗夜教不会专门收这种人吧?
“枫儿,你还不过来吗?”夜青猛地抬起头望向白影枫,眼里却是高深莫测的笑意。
我狠狠的瞪了他一眼,白影枫明明就是和我们一伙的,凭什么过去啊,我放开弘颜的手,走到白影枫身边,紧紧的扣住他的手指,轻轻的凑在他的耳边说:“不要怕那个死变态,我们这么多人,难道还摆不平他,你只要袖手旁观就好了。”感觉到白影枫的手中似乎已经有微微细密的汗珠渗了出来,我的眼睛又转向夜青,难道这个人,当真如此可怕。
“那么,谁先来?”夜青看了我和白影枫一眼,眼里满是嘲弄。
柳叶刀封喉,是暗夜教琳琅馆主夜青的必杀技,传说夜青杀人柳叶刀从来都是全部没入喉间,而伤口却丝毫看不见,跟没有伤痕一样。可是很多年前就没有人再见识过柳叶刀,因为已经没有值得柳叶刀出手的人,这是裴逍曾经告诉我的,他说这些话的时候眼里都是肃杀般的尊敬,可以看出,这个夜青,到底有多么的可怕。
白影枫刚抬起脚,就被我一把拉了回来,他是要去接他师父的刀,还是要过去他师父那边,不管是这两种答案中的哪一种,我都无法接受,在我的心里,他永远是那个神采飞扬的富家少爷,江湖这样的地方,根本就不适合他。
他俯头深深的凝望我,仿佛要把我的容颜尽数的刻进脑子里,那一刻我没由的心慌,他从来没用这种眼神看过我,以前都是如水的温柔,有时候也闪过一丝丝的光亮,可是此刻,他紫色的眸子却如烟气一样氤氲不实,我看不清他内心在想什么?
只是隐隐感觉到有一丝挣扎,还是那么一丝无望的挣扎。
我突然记起那个午后,我在夜雪湖边轻轻的吻上眼前这个少年,他青涩的脸红了,可是不知道何时,一切似乎都变得很遥远,我突然记不起那个时候自己的样子了;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他看我的眼神也变了,不再是那么狂热,那么温和,却仍旧是那么深情,只是昔日的柔情中似乎夹杂了一丝慌乱,有时候甚至有着淡淡的哀愁。
究竟是什么改变了这一切,而我这次又任性的将他推入两难的境地,要是他不来,就不会碰到他的师父,那么他也不会这么为难了,‘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怎么忍心看着他为了我,生生的受到内心的煎熬。
我的手慢慢的松开了他的,“要是想过去就过去吧,你为我做的已经够多了。”抬起头静静的对上他的眼睛,而他的视线却是呆呆的落在被我放开的手上。
若我知道接下来会发生让我痛不欲生的事,那么我一定会拼死紧紧的握住他的手,即使握不住了,我也会抱住他的腿,只要能留住他,怎么样我都愿意……他转身向前走去,停下步子的前一刻,回头给我的笑容,却成了我一生的最痛。
他静静的看着对面妖异的夜青,淡淡的开口,“师父,我来接你的第一刀。”
我不可思议的看着他,他是什么意思?
夜青同时也有些微微的诧异,不过转瞬之间就变得释然了,手中的柳叶刀已经蓄势待发。
白影枫却伸手从头上拔下束发的碧玉簪,轻轻的夹在两指间,如绸的青丝立刻散落在肩上,常常的垂下,一丝一缕在风中舞出最美的弧线。
夜青的眼中又浮出一丝惊讶,“你确定你要用这个?”
白影枫并未回答他的话,只是静静的点了点头。
夜青一瞬间发出乖戾的笑声,却又在在中间嘎然而止,他定定的盯着白影枫,“那好,既然你觉得师父的恩情比不上一个小丫头,那么我就先杀了你,再来一个一个的解决他们,放心,看在你是我徒弟的份上,我会把你和小丫头葬在一起的。”这番话说的及其自然,仿佛只是在叙述一个简单的事实而已。
白影枫抬起头看着夜青,眼里却没有一丝波澜,“我欠你的,早已经还清了,我们之间根本不算是师徒关系,只是交易而已。”
夜青脸上的笑容丝毫不减,“的确,你并不欠我任何东西。”
白影枫眼里平静的如一潭湖水,“那么,出招吧。”
一时间,浓浓的杀气在殿中迅速的聚集。
一瞬间,甚至不到一秒,一切就那么发生了,我的眼睛眨都没眨,可是还是什么都没有看见,我甚至不知道他们两个是怎么出招的。
夜青的手停留在颈间,指尖夹着的正是那一支碧玉簪,温润纯净,玲珑剔透,隐隐之间闪着淡淡的清辉,他的嘴角勾起很大的弧度,他说,“枫儿,你忘记了,我是你师父,一日为师,那么这一辈子我都是你的师父,你永远不可能超过我。”脸上的笑容渐渐的扩大。
白影枫背对着我,我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我只是在想,夜青手中的飞刀到哪里去了,“师父,你错了,徒弟并不会……永远是……徒弟……”
白影枫断断续续的说完这句话,我看见夜青有些惊骇的眼神,血顺着他指间的碧玉簪,一滴一滴的流下来,不知道何时,那根碧玉簪已经变长了,而另一端,已经深深的刺入夜青颈间的动脉里,血划过苍白的指骨,一滴一滴的滴在地板上,溅起一朵一朵的血花,瞬间开放却又凋零,他的眼神开始涣散,依旧是那种不敢相信的表情,身体直直的倒在地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哼声。
似乎在那一刻,我的心里也有什么东西倒塌了。
我快步的走向白影枫,我知道他此刻应该最需要的就是一双手,在我离他还有一步之遥的时候,他回过头,平静的看着我,可是我觉得那一刻自己的呼吸都要停止了,雪色的白衣,干净的一尘不染,可是却比不上他此刻的面庞,那是一种苍白的近乎透明的颜色,隐隐可以看面皮肤下的经络,他努力的伸出手抚向我的脸颊,可是还有一厘米的时候就那么生生的垂了下去,然后身体也在那一瞬间轰然倒下去,我的心里那片倒下去的东西在一瞬间似乎就已化作尘土了……“不!”喉咙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声音,我直直的跪了下去,一步一步的爬到他的面前,捧起他的头,他的身上一点伤都没有,可是我知道那把刀一定没入他的喉间了,霎时间他口中不停的涌出鲜血,却是一点停止的迹象也没有。
我努力的用手帮他止住血,“为什么,为什么明知道是死路你还傻傻的挡上去,为什么?”眼泪大颗大颗的砸下来,和他的血液混在一起,可是还是那么红,那种触目惊心的颜色。
他的手已经抬不起来了,只是悲伤的望着我,他说,“别……别哭……雪儿不应该……哭泣的……是我该得的……我只是想……守着你……可是最后……却连守着你的资格……都没有了……”
可是我的眼泪却如雨滴一样,停不下来了,以前总是认为没有眼泪流下来的时候就是心痛到极致了,可是现在才明白,因为还知道疼,所以眼泪会不由自主的流下来,那也是疼到骨子里的。
“雪儿,不要……恨我……好……不好?”他的眼神已经开始涣散,瞳孔瞬间放大,隐约最后划出唇的几个字却是,“唐翊……是我……杀……的……”
眼中闪过一丝痛苦之意,眼皮迅速的盖上紫色的双眸,再也不愿意睁开了,我紧紧的握住他的手,可是手还是一分一分的在僵硬,最后的一句话声音轻微的宛如花蕊上卷起的风,可是我还是真真切切的听到了。
唐翊是他杀的?唐翊是他杀的?
朦胧的视线落在他透明的脸上,他安静的仿佛只是睡着一般,我微微的勾起嘴角,“怎么会呢,你只是和我开玩笑的,对不对,不会的,唐翊怎么可能是你杀的?不会的……”
脑中闪过一幕幕的往事,唐翊刚离开不久,他就因为家书要离开,可是那么混乱的战场,他怎么会收到家书?
他问我,如果有一天,我伤害了你身边的人,你会恨我吗?
那个时候,他的眼里是浓的化不开的紫雾,那么哀伤无助,为什么我却看不出来,为什么我却看不到。
我那么坚定的告诉他,伤害我可以,甚至要我的命都可以,可是伤害了我身边的人,我不会原谅的,不管他是什么人。
为什么你不早早的告诉我,你一定有苦衷的对不对,你不是故意的,对不对?
可是你现在为什么要告诉我,只要你不说,那么我永远都不可能知道这件事,为什么要告诉我,你要我拿你怎么办?
指尖抚上他苍白的脸颊,眼泪还是止不住的往下流,我把头深深的埋在他的怀中,声音轻的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到,“我不恨你,真的,我也不讨厌你,真的,只要你睁开眼睛,一切都没发生过,好不好?你还是我的枫,好不好?”
可是他听不见了,是的,再也不会听见了。
他闭眼的时候还没有得到我原谅的话,那么他会和裴遥一样带着最爱的人的恨意永远的沉睡过去吗?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你醒来啊,你醒来啊,至少听见一句在睡过去啊,我不恨你,我不讨厌你……”空旷的哭声回荡在高高的大殿之上显得苍白无力,你要我如何面对这个世界,你要自己如何那么安心的离开?
我颓然的坐在边上,看着他已经染红的衣衫,凭吊一段伤心?铭记一段刻骨?谁又失去了谁?葬送一生的繁华浮沉,只为一个爱情里的答案,原来,爱情真的如此伤,原来,我竟是爱过你的,只是我现在才发现,可是那是什么时候,我自己都不记得了,只是现在真的很痛,很痛……哭够了,我转头看着身后的一群人,谢谢你们没有打扰我,让我好好的跟他告别,回头俯身吻上他已经失去温度的唇,还是如当初一般,软软的,柔柔的,只是再也没有了火热之气,只有微微刺骨的冰凉之气,你可是安心了,你以这么惨烈的方式离开了我,把我的恨和你的爱凝固成了一根最坚实的锁链,紧紧的将我束缚,永远的将自己留在了我的心里,你将自己弄得如此支离破碎,给我造就了一个满是疮痍的牢笼,可是我却永远也走不出来了……起身,深深的看他一眼,向下一道宫门走去,那里我又将与谁挥手告别,这一生,究竟是一个玩笑,还是一场游戏,那么多人来来往往,却没有一个人愿意真正的给我自由,只因为我们心中都有着深沉的爱。
“雪儿……”狐狸师傅伸手触向我,却及时的被颜陵毓拉住,你们都是最了解我的人,你们都知道我是一个多么脆弱的人,你们也都看见我是一个多么无情的人,是因为情太多了,所以无情吗?
“帮我带着他,我要亲自埋葬他。”我回头像颜陵毓扯出一个微弱的笑容,头也不回的向外奔去,我需要冷静,我需要独自的空间。
不知道自己奔了多久,抬头发现自己竟然在那天的宫殿前,突然间想起这就是暗夜教七夜神君的最后一关,‘七夜璎珞宫’,那么在这里,又会有什么在等着我,脑子里划过一张熟悉的容颜,我的手就那么生生的停在了门上,那一次凌把我从夜崖手里救出来,我分明看见他左脸上妖娆繁复的紫色夕颜花纹,那么,他?
紫檀木的大门,‘支噶’一声打开,远远的传来一个声音,“既然来了,那就进来吧。”
还是熟悉的声音,可是却没有一丝温度,为什么,他的蛊毒不是解了吗?可是为什么他还是这样,难道他还中了什么其他的东西吗?
我下意识的迈开步子走进大殿,那次是直接摸到后面去的,并未真正的打量过正殿,此刻才发现这里和前面的珍珠苑、琳琅馆皆不一样,却是淡雅的可以,到处弥漫着浓浓的书香味,一袭月白色的身影坐在殿中高处的软榻上,手里捧着一本书。
我的视线落在他干净的右半边脸上,他并未抬眼看我,依旧盯着手里的书,此刻我竟然不知道要说什么了?眼前的这个人,我该叫他什么,凌或者是殇?
沉默了一会,他终于漫不经心的合上书,转过头来看着我,就那么静静的盯着,仿佛在确认什么事,又仿佛在极力的否认什么事,他记起我了吗?可是他应该也疑惑吧,我的容颜早已不是昔日的萧若雪了,纵使他的容颜没有丝毫的变化,但是我知道,他也不是往日的那个少年了。
沉默就这么在我们两个人之间缓缓的蔓延。
我们之间,隔着的是什么,是血?是伤?是痛?时间的刻痕早已经划过我们的年少,划碎年少时的笑容,划残纯真中的笑靥。
身后奔进来一群杂乱的脚步,我知道是他们来了。
我转头望向无忧,“为什么他还是这样?”
无忧闪躲过我的眼神,似乎不愿意说出原委,我淡淡的笑笑,或许这样就好,要是他记起一切,那么他又该如何面对此刻的自己。
“汐儿,只是他魂门穴的金针还没有拔出,所以残留的蛊毒毒性还封在他的身体里……”我惊讶的望着无忧,那么他的身体不会有事吗?“要是拔掉金针,蛊毒自会排出体外,同时失去的记忆也……”他转过头不再看我。
我的视线定格在软榻上的少年身上,谁能告诉我,我要拿他怎么办?“无忧,那那些毒对他的身体还有伤害吗?”若是那些毒不会危及到他的生命健康,那么我宁愿他就这样一辈子,不要再记起我,不要在记起以前的一切,也不要在记起现在的自己。
“朝颜公主,是吗?”无忧还没有回答我的话,就被淡淡的声音打断。
我的视线挪回去,定定的点点头,只要我不是你的雪儿,你的汐儿,你当我是谁都可以。
他站起身,放下手里的书,轻轻的击了两下巴掌,轰然一声,大厅中央的地板竟然裂开,然后凭空冒出来一张桌子,地板又轰然合上,那是一张紫色的檀木桌子,只是桌上却是比实物小很多的山河模型,上面精致的城郭,高耸的城墙,甚至是一山一水都是真的,竟然是一幅惟妙惟肖的活地图。
他走到桌前,站定望着我,然后低头伸出手指指着地图上的布置,上面插满了紫色和蓝色的小旗,“朝颜公主,上次我败在你的手里,这次我们再来比一次,若你胜了,我便放你们过关,若是不能,那么你们的命就只有留在这里了。”听着他冰冷的话语,我的心里有一股酸涩在迅速的聚集,有一种极为悲伤的怅然萦绕在心头。
“好,我答应你。”我上前一步,站在桌子的这头,低眼看着桌上的地图,其实我是不愿意抬头面对你,无论什么时候,我都不愿意与你站在对立的位置上。
终于看清了桌上地图的形式,竟是十分险要的地形,中间一座美轮美奂的精致小宫殿,四周是长长的城郭,城墙的高度并不低,外面还有深深的护城河,城后是一座高高的山峰,悬崖峭壁,高不可攀,侧面是一条河,似乎是一条大江的支流,整座城看起来真的是无懈可击,且不说兵力如何布置,单就是这地势,也是赢不得的。
我抬眼看向他,这是故意为难我的吗?其实我一点兵法都不懂,“朝颜公主,我给你一炷香的时间,若是想不出破城之策,那么就在此打住吧。”说完他站起身回到软榻上,在旁边紫色的镂金香炉里然了一枝香,袅袅升起的青烟萦绕在空中,却让人无比的心静。
感觉身边多了一个人,我转头看去,竟是无忧,眼里隐约有担忧之色,“汐儿,要不拔掉那根金针吧。”
我微笑着摇摇头,“不必了,只要蛊毒对他无害,就让那根针留在那里吧。”
他静静的看着我,最后终于点点头,不再言语。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那根香也彻底的燃尽了,台上的人又走了下来,嘴角似乎有微微的失望之意,他还是希望我过关的,是吗?可是你也有你的难处,我都知道,就像白影枫一样,我不怪你们,你、他、还有弘颜都是我年少时生命中风,只是这阵风早已经刮过去了而已,而我就是那片云,不是时间忘了等我,而是你们都忘记了带走我。
“时间到了。”他的眼睛定在香炉上,此刻那里什么也没有,除了一堆灰色的灰烬,还有上空盘旋萦绕着的残败的青烟,慢慢的飘上屋顶,慢慢的散开,最终在空气里残留一丝败亡的味道。
我不着痕迹的勾起嘴角,“可否给我一杯酒。”
他惊讶的望着我,却没有说话,轻轻的击了一下掌,立刻有一位侍女端着盘子进来,盘中是精致的琉璃盏,里面紫色的液体汩汩流动,仿若凝脂玉露,让人心醉。
我拿过侍女盘中的酒杯,冲她微微一笑,她一时间愣住,我凑近鼻尖,深深的嗅了一下这浓密的香味。
“汐儿,小心有毒……”无忧的话迅速的飘来。
我拿开酒杯,走到地图边,将杯子倾斜,紫色的液体尽数流在那条河里,那座精致的城郭立刻浸在水里,我抬头看向他,就见他的脸色霎时间变得苍白,我一字一句的说完话,“炸开大江的堤坝,放水淹掉这座城。”
不要怪我残忍,当初暮国的军队对凤城尽兴屠城,你却没有站出来,当初你可以轻易的用一个完美的计划想要将那十万人的生命在瞬间结束,你可知道,当我知道这些的时候,我的心有多痛,那些都是人命,就算是被忘忧蛊控制,我也不能容忍你变成这样。
他抬起头定定的望着我,眼睛里的情感迅速的变换着,最终却是手抚上头,似乎极其痛苦,“无忧,无忧……”看着他的样子,我的心竟在生生的疼痛。
无忧迅速的飘过来,封住他身上的几处穴道,人终于安静了,只是昏了过去,旁边的侍女也一时慌乱,“将他扶到软榻上去吧。”我淡淡的向侍女说了一句,“无忧,他……怎么样?”
无忧眉头轻蹙,“恐怕他的魂门已经不能封了,他强行记起一些事,已经冲乱了血脉,若是不好好调理,以后……”
“以后会怎么样?”看着他闪躲的眼神,我一时心慌,抓住他的袖子,我已经看着一个眼睁睁的倒在我的面前了,难道他是第二个?
“以后不但会成为白痴,而且会全身瘫掉。”无忧说完淡淡的叹了一口气,我的手滑下他的衣襟,看着软榻上昏迷不醒的人,竟是这般严重吗?
那么我怎么能把他留在这里,怎么能任他自生自灭?
回头看看颜陵毓,他已经明白了我的意思,轻轻的点点头,谢谢你,包容我一切的任性和自私。
穿过璎珞宫的大殿,眼前是一片开阔的空地,远远的可以看见那一泓湖水,我记得那里是禁地,更远的地方却是隐隐的青山,隐没在浓浓的暮霭中,空地周围郁郁葱葱的树木此刻更加苍翠,浓郁的清新气息迎面扑来,沁人心脾。
我回首,望着身后七座恢弘的大殿,赤橙黄绿青蓝紫,犹如一道绚烂的彩虹,可是我眼里却滑下眼泪,那是冰封之后的泪珠,如流星般陨落,跌碎了一些轮回中的思念和牵挂。
江湖远,花谢花开花满天;叹红尘,落朱颜,天上人间;情如风,情如烟,琵琶一曲已千年;今生缘,来生缘,沧海桑田成流年;古老的剑,斩断了宿怨,唤醒了谁的誓言。
醉酒相思,歌尽桃花,倾城旋舞的日子,我已忘了;画地为牢,倥偬峥嵘,乱世浮生的过往,我还记得。
将暮末暮里,看前世的嫣红,如何淡,如何远。
夜雨敲窗时,听来生的雨吟,如何了,如何悟。
今生的轮回,却如我回归的宿命,无路可逃……
我们站在原地未动,远处出现两个模糊的光影,但只是一瞬间,那两团影子变成了两个真人,离我们只有三丈之域,白衣胜雪,黑衣如墨,只是白衣人左半边脸上是黑色的夕颜花纹,而黑衣人右半边脸上竟是白色的夕颜花纹。
暮色已经微合,两个人就那么静静的站在前方望着我们,我们不动,他们也没有动,这应该就是暗夜教的左右护教使者了,残阳冷月,却是两个性子极为淡雅的人,不喜是非,更不喜欢江湖中的恩怨纠缠,可是沥血剑、凝霜刀,却无法让世人忽略,他们的光芒犹如主人的名号一样,虽然不再江湖,如若出世,便会掀起轩然大波。
五年前,一向闲云野鹤的残阳冷月却自愿加入暗夜教,没有人知道原因。
那一天,天高云淡,风和日丽,暗夜教主亲自去思过崖见了他们,可是除了他们三人,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从那天起,残阳冷月离开了思过崖,加入暗夜教,或许那事起就已经注定了江湖不再平静,即将风云变幻,或许是翻天覆地。
可如今的结果,却是幻灭。
“请前辈手下留情。”月姐姐刚说完这句话,影和无忧就默契的和她站在同一条线上,岚夜、弘颜、朝歌他们还有颜陵毓也将我和狐狸师傅护在身后。
沥血剑出鞘,通身发出淡淡的光华,片刻之间花柳笼约,众妙纷呈,白衣的冷月淡淡的看着我们,并不动手;似乎在等,又似乎在观望;而她旁边黑衣的残阳则是冷冷的看着我们,并不言语。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没有人动,高手过招,生死悬于一线,况且凝霜刀并未出鞘。
月姐姐似乎等不下去了,碧色的宝剑霎时出鞘,化作一道电光,直像沥血剑发出的淡淡青光劈下,拿到清光突然散开,一道紫色的艳影射出,化作一道怒放的光华,凝霜刀竟然在此刻出鞘。
清光化作万千流萤将紫电包住,光芒吞吐不定,一丝龙吟丛剑身上发出,婉转缭绕在刀身边,刀光盘旋飞舞,竟和剑光舞成一体,威力越来越大,我感觉到自己的呼吸都有点困难,狐狸师傅立刻拉着我向后奔去,当我再次回头时,那道光影已经变为深紫色,厉啸整片天地,浓艳风流,却是夺命所喉的肃杀之招。
月姐姐的剑势并未因为这种异像而止住,矫光凌厉,如风、如云、似雾、似霜,瞬息纵横,只是微微的触上那道光影,一瞬间她的身体迅速的后退,似乎受了什么极大的创伤。
无忧手中三枚细针已经脱手,一枚细针就是一道光影,仿佛他将所有的力量都注解在这几枚针上,细针没入光影之中,却只是微微的发出金属碰撞的声音,立时三道光影迅速的原路返回,竟比发出去的速度不知道快上多少倍,无忧并未来得及后退,三根金针尽数没入他的身体,丝丝鲜血顺着嘴角流下。
我刚刚奔到月姐姐身旁,她似乎已经不能动,此时又看见无忧的状况,感觉自己的心都纠在了一块,怎么会有这么厉害的武功?我怔怔的望着光影中淡漠的两人,为什么那么清明的人要来沾惹这尘世的是非?
其他人此刻却已全部的冲上去,我的眼睛里一片混乱,恍惚之间一道道虹影裂开了暮色,带着凌厉的锋芒,洒在大地上,一点一点的光亮漫下,直直的坠到地上,那不是剑光,那是一抹伤心,豁然穿透了我的心,很小心的在心中安了一个家,一瞬间所有的记忆都复苏起来,纷至沓来,弘颜倾城的微笑,朝歌生气的样子,岚夜戏虐的笑声……最后凝结为一抹伤心和一滴泪珠,泪珠坠落在尘埃中,而伤,则穿透了我的心……“够了,够了……”我听见自己歇里斯底的喊声,“不要在打了……够了……”我跪在地上,看着我眼前的所有人。
地上到处是散乱的血花,一朵一朵的绽放在黄土中,苍白的脸色,微弱的气息,满身的血红,一幕幕的交叠在我的脑子里,揪心的惶恐一瞬间涌上心头,那是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战栗,难道这里真的要成为我们所有人的坟场吗?
我爬到颜陵毓的身边,努力的撑起他的身子,他淡然的对我笑了笑,反手却将我紧紧的护在怀里,那样的笑,如此温柔,却让我揪心的疼痛,颤抖的伸出手,想要帮他擦去嘴角边的鲜血,却使不上任何力道,我感觉自己正在虚脱,“怎么样?哪里……疼,怎么样……”觉得自己此刻根本就是语无伦次。
“没……事……”骗子,怎么会没事,没事那两个字怎么会说的如此吃力,可是对我他依旧是温柔的低语,就像情人间的呢喃,如水的凤眸中都是我的影子。
他的脸上的血色迅速的退去,头无力的搭在我的颈间,微微的摩梭着,我甚至可以感觉到他的生命一丝一丝的在流逝,“不要睡着,千万不要睡着……我不允许,我不允许……”
伸手触上他旁边无忧的身体,冰凉一瞬间从指尖传到心底,我转身一只手努力的撑起他,把头放在我的腿上,气息很微弱,我感觉心口像是有一千把利刃在生生的将我割碎,抬头看见不远处的岚夜,影,朝歌他们几个人身上军事不少的伤,血还在一滴一滴的往外涌,月姐姐躺在远处经已经不能动了。
狐狸师傅的脸色也在急剧的苍白,他应该也是受伤了,那颗相思子还在他的体内,可是他什么也没有告诉我,,会不会有事……弘颜还在和残阳冷月交手,四散的光芒照亮了夜空,到最后的时候,却已是两败俱伤,他靠在一棵树上,嘴角也是猩红的触目,无力的看着一切。
我的眼中真的没有了泪水,抬眼静静的望着夜空,一轮月牙高悬在漆黑的夜空,惨淡无光,厚厚的黑云把所有的性子都掩藏在了背后,瞬间就连那弯月牙也被飞速移动的黑云遮住了,笼罩在黑夜里。
“暗夜风夕,你给我出来,出来!出来,出来……”我使劲全身力气喊着,夹杂着若有若无的哭声,凄凉哀婉,宛若一个刚出生的孩子绝望的啼哭,在深深的夜色中流曳出无穷无尽的伤悲,慢慢的飘入夜色,划过残留的痕迹,回声缭绕不绝,此刻,死亡的讯息已经将所有的伤痕覆灭。
转瞬之间,一缕清辉洒下,原来那朵黑云已经移过月牙,弦月清冷柔和的光洒落在空旷的大地上,分外清泠。
月华如斯,世间一切早已碎地如尘。
突然间,一丝光亮跃入眼中,我慢慢的抬起头,几丝灯火就在这死寂一般的黑暗中亮起来,一盏一盏的宫灯从这片空地开始延伸,赤橙黄绿青蓝紫,交替出绚烂的光辉,我随着灯火一路望过去,彩辉的尽头却是那一弯湖泊。
湖面上微波荡漾,无边无际,徐徐的清风拂过,就有丝丝的寒气袭进骨子里,湖岸四周的夕颜花在风中轻轻的摇曳,满岸锦绣,灯火幢影,婆娑瑰丽。
残阳和冷月不知道何时已经捂着伤口退到湖边,分别立于左右,我挣扎着身子起来,一路摇晃的过了浮桥,奔到湖边,湖中心此刻却是一朵巨大的夕颜花,一袭白衣静静的站立于花心,单薄的身影宛若一朵白色的奇葩,静静的绽放在夜光中,将所有的灯辉掩盖,可是却遥远的不似在眼前,那距离仿若咫尺天涯。
“义父!”我听见岚夜一声惊呼,原来所有的事,真的是暗夜教一手操纵的,或许只是他一个人一手计划的。
“你就是暗夜教的教主,暗夜风夕!”我的视线落在他飘飞的素衣上,口中却是及其的咬牙切齿,他的身形似乎微微的晃了一下,却仍旧是那种临世独立的飘逸之感,“为什么要在江湖中掀起那么大的腥风血雨?为什么要挑起战祸,让四方生灵涂炭?为什么要让我失去那么多在乎的人?为什么……”我的声音一声比一声低,仿佛所有的质问一瞬间变成了喃喃的低泣,那么无力,那么幽怨。
他慢慢的转过身子,一瞬间对上那双氤氲流转的眸子,脑中迅速有什么东西划过,我听见自己颤抖的声音,“你……你到底……是谁?”其实我想说,为什么你会是暗夜教的教主?为什么……是你?
无力的跌落在地,泪水滴在夕颜花上,如月华般绚烂,可是依旧清泠无限。
黑丝的青丝被风吹起,在风中乱舞纷飞,泪水已经迷蒙了我的双眼,想看清这雾纱轻拢后的容颜神情,但是却什么也看不到。那面具宛若山顶上常年不散的积云一般,将浮世的一切都遮住,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面具后的那双眸子就那么静静的望着我,那是寻找了千百年才等到的情人的眸子,眼中却有一丝止不住的伤痛和疼惜,如玉的手慢慢的触上容颜,那张屏障瞬间飘落在湖中,慢慢的沉了下去。
为什么我此刻竟看不清你的样子,那不是你,对不对?是我看不清了吗?如玉的面庞,英挺的秀眉,蓝色的双眸,飞扬的青丝,是你吗?可是你不是应该沉睡在夜雪湖底的那张寒玉床上吗,为什么此刻又活生生的站在我的面前,难道我的眼睛看到的一切,都是假的。
“你没死,你真的没死。”我都惊讶于自己语气中的平淡,此时仿佛只是在叙述一个事实而已。
那朵夕颜花迅速的飘到我的面前,他迈着极其优雅的步子从花上走下来,俯下身子,修长如玉的手指抚上我的面颊,留在那些早已风干的泪水滑下的痕迹上。
他说,“雪儿,别哭,我心疼。”
他说,“雪儿,对不起,当初那么突然的撇下你。”
他说,“雪儿,我终于又可以见到你了。”
只是三句话,可是我的眼泪却止不住的流下来,抬起眼睛定定的望着他,我轻声问了一句,“为什么不叫我汐儿……”
他的指尖一瞬间停留在我的脸上,蓝色的双眸中隐隐有着说不出来的悲伤,忽然之间,感觉到一股劲气凌空而来,我还没有回过神就被他抱入怀中,迅速的向后掠去,他的手中凝出一朵绚烂的光华,清新美丽,迅速的飞出去,一瞬间我听到了身体倒下的声音。
从他的怀中看出去,一个黑影倒在地上,长长的黑绸散落在草地上,竟是蔡雅姬,她不是暗夜教的圣女吗?怎么会向教主出手。
美人爹爹很不屑的看了地上的女子一眼,冷冷的丢出去一句,“蝶衣,你想死吗?”
心中又翻出一波巨浪,我不可思议的转头看向地上的女子,美人妈妈?怎么会是她,怎么会。
地上的人抬起头,紫色的眸子划向我的时候,闪过一丝怨恨的神色,可是对上美人爹爹的眼睛时,却是柔情似水,你还爱着他,是吗?
她挣扎着起身,定定的看着我们两个,“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一个月前。”美人爹爹的淡淡的答了一句。
美人妈妈的眼中划过一丝莫名的情绪,“不错,当初你中的毒是我下的。”
我惊骇的看着她,怎么会,她是那么的爱美人爹爹,怎么会给他下毒。
“是皇后给我的毒药,可是她也给了我解药,我提前给你服了的,我不知道为什么你还会吐那么多的血……我不知道……”她的声音明显的轻颤,夹杂着丝丝的惶恐和害怕,“我只是想把你留在我的身边,她长大了,我不能让你在待在她的身边,我不想失去你,我不能失去你,我是那么的爱你……”眼泪汹涌而出,甚至已经打湿了她黑色的面纱。
美人爹爹轻哼一声,“无知的女人,你不知道当时皇后恨不得除掉我吗?怎么可能会那么好心的放过这个机会。”
美人妈妈突然从地上站起来,盯住美人爹爹,发出令人战栗的笑声,一瞬间却又嘎然而止,“萧夜雪,我是无知,我因为爱你,我变得无知,我真是蠢到极点了!”她一把伸手扯下了脸上的面纱,我心里的震惊,却一句也说不出来。
那还算是一张脸吗?淡淡的清辉下,就看见她的脸上满是疤痕,宛若被大火烧过一样,却又像刀剑一道一道划出来的,横竖的交错在脸上,看起来如此恐怖阴森,脸部的皮肤无一不透着紫黑色的幽光,看上去极为可怖,只有那双紫色的眸子依旧,氤氲的转着流光,仿若天底下最嫣华的琥珀。
“我无知,我为了你,费尽心机的杀掉暗夜教的圣女,然后对着镜子一刀一刀的划伤自己的容颜,看着血一道一道的流下来,我正视自己的狰狞恐怖,这还不够,我又用尽各种毒药,让它们腐蚀到皮肤里,让自己变得丑陋无比,让你认不出我,我做的这一切,只是想待在你的身边而已,我只想看见你,看见你就好……”凄恻的眸子,这是我一辈子都无法忘记的伤痛。
美人爹爹一丝动容都没有,他只是紧紧的拥住我,不让我看见美人妈妈丑陋的容颜,“你以为你做这些,我就会感动吗?你竟和那些女人一样无知,我说过,我不需要你们的爱。”
我抬眼怔怔的望着美人爹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可以容忍你爱着姐姐,我可以容忍你在那么多的女人身上寻找姐姐的影子,我也可以容忍你把姐姐的女儿当成自己的女儿疼爱,我甚至可以容忍你不要我们的孩子,至少,你没有爱上任何人,我还有机会的,不是吗?”美人妈妈凄婉的声音仿佛暗夜里最萧条的低吟,“可是我不能容忍你爱上她,你爱上她的娘亲,可是她已经死了,你怎么能再爱上她的女儿,不可以,不可以……”凄厉的叫声响彻了黑夜,似乎要穿破这黑暗的苍穹,“我当初费尽心机的拆散你们,那一夜,是我给姐姐和晚池无欢下了药,我要让她离开你,我去说服她,我劝她离开你……谁也不能把你从我身边抢走,谁也不可以……”
我抬起眼睛悲哀的望向美人爹爹,是这样吗,原来那些都是你和我的亲生娘前的过往,你还是把我当她了吗?可是你不是风吗,怎么会,怎么会,那么风是谁?
美人爹爹突然间就笑了,笑容如此绚烂,如此浮华,仿若花开千年的守候,在那一瞬间将所有的美丽绽放,“蝶舞吗?你以为我爱的是蝶舞吗?怎么可能会是她,她只不过是一个借体而已,我怎么可能会爱上她……”
美人妈妈不可思议的看着美人爹爹,我也是,究竟是什么意思,“蝶衣,我娶你,只不过是雪儿需要一个母亲而已,我要给雪儿最快乐的童年,可是你,太不知足了。自始至终,我爱的人,就只有雪儿一个,或许是汐儿……”
他漆黑的长发开始扬起,片刻之间清冷的月辉便洒在如雪的银发上,透出微微的蓝光,容颜也一丝一丝的变化,柔和的线条在淡淡的光晕下竟是如此的肃穆圣洁,眼角边的蓝蝶此刻竟然真的在妖娆起舞,唯一没有变得,便是那双蓝色的眸子,望着我的时候,依旧是柔的可以画出水来。
我微微起唇,“风……”
他俯下头看着我,满眼都是水,“汐儿,你早就猜到了,是不是?”
是的,在见到美人爹爹还活着的那一瞬间,之前所有的疑惑都揭开了,我本以为他们不是一个人,因为我见到了美人爹爹的尸体,可是他又活了,那么以前的事情就没有任何疑问了,风的力量本来就不像是凡人所拥有的,那么死人可以复活,并不是什么难事。
一样的蓝眸,一样的温雅,天阙琴出现在那里,风知道我所有的习惯和爱好,这些,只有美人爹爹能做到,还有凌,只有美人爹爹没死,才可以救活他……我定定的望着风,亦或是美人爹爹,他垂眼脉脉的凝视我,“汐儿,我是风,只不过因为我缺掉了命魂,所以我不能离开那个地方,只有借助那个身体才能走出那里,而那个身体因为那次中毒,受到巨大的创伤,必须在寒玉床上恢复;上次为了给你解毒,我的身体又损耗了一些,没有办法回到躯体里,所以原谅我没有去找你,我没有保护好你,你肯定受到了很多的苦,甚至中了醉红颜,对不起,对不起……不过你放心,那些伤害过你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我呆呆的听着,傻傻的思考着,可是什么也理不清,我想我是真的傻掉了。
那些伤害过我的人,可是如今伤我最深的,除了你还有谁?
“风炎。”淡淡的一声呼唤传来,我转过头就看见那一群人相互扶持着出现在不远处,而这一声,正是弘颜唤的。
美人爹爹扫了弘颜一眼,眼睛停在弘颜头上簪发的琥珀簪子上,嘴角勾起微微的弧度,“琥珀簪怎么会在你那里?”
“我是雾隐城的少城主,琥珀簪是千年以前遥望仙子交给我先祖的。”弘颜淡淡的解释着。
美人爹爹眉头微微皱了一下,低喃一声,突然就笑了,“遥望仙子?”
“是的,遥望仙子留给雾隐城的使命就是阻止动乱,破除那个诅咒。”弘颜静静的看着美人爹爹。
美人爹爹勾起嘲讽的笑容,“那个诅咒真的可以破除吗?恐怕不可能吧。”我看见弘颜一瞬间变得苍白的面颊,“那个诅咒,可是师弟毕生的修行和深深的怨念,是不可能消除的。”
“真的是她吗?”弘颜惊骇的望向我,眼中闪过彷徨和茫然。
美人爹爹淡淡的点点头。
我越听越糊涂,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个下诅咒的人,罗浮,竟是风的师弟,那么千年以前的诅咒……难道风竟已活了千岁之久,他真的不是凡人吗?
可是据我所知神祭宫的祭司原本都是常人,只是在收入神祭宫后需要明目,那时候他们的头发会变成银色,可是不管如何,他们终归也是人,修为最高的一届神祭司,千语,也只活了一百二十八岁,已经算是很长寿的祭司了,可是风怎么会……难道上古流传下来的那些书都是错误的?
我疑惑的看着风,他真的不是凡人吗?我竟然被一个神仙爱上,怎么会这么好命?还有那个遥望仙子,听起来真的不是凡人,她又是谁,和雾隐城有什么关系?
他温柔的看着我,嘴角都是如春风般的笑意,“汐儿,还好,我终于等到你了,要不然,我真的不知道下一个千年要怎么过。”我突然想起梦中的风炎,他总是说,汐儿,你什么时候回来;汐儿,我已经等得太久了;汐儿,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在一起……一千年,是什么概念,多久的时间?我不知道。
可是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风炎也是神祭宫的人,他怎么会拥有不死之身,我们之间到底有什么纠葛?
望向他的眸子,却依旧看不出任何一丝的端倪,他的蓝眸此刻却是极其清淡,极温雅的那种蓝,一抹清痕,淡雅若花。
我要怎么办?我要说什么,你伤害了我身边的那么多人,还有那么多无辜的人丧掉性命,我曾经发过誓,我一定不会放过那个罪魁祸首的,可是他竟是你,我那么尊敬喜欢的美人爹爹,我那么深爱的风,不管你是谁,在我的心里,那两个人的命远比我的重要多了,可是此刻,我要如何抉择。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做那些事?”我抬起头,望着他温和的容颜,幽幽的飘出一句,“我只是想要你给我一个理由,一个我可以安心的面对你的理由。”
他定定的看着我,微微起唇,“我只是要给汐儿一个安稳的世界而已,千年以来,我倾尽所有的心力,只是想和你在一起,永远和你在一起,再也不分开!”他抬头我,眼中确实不容置疑的坚定和执念,以及那抹浓的化不开的柔情。
脑子里突然间闪过那个千年之久的诅咒,‘凡此后世,黑瞳之人,倾世杀之;如若不然,必将灭世。’风说他要给我一个可以立足的世界,什么意思?难道那个诅咒真的和我有关系吗?
“那个时候,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静静的望着美人爹爹,希望他可以给我一个答复,一个我可以让自己得到救赎的理由。
他的眼睛闪过一丝光芒,却是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汐儿真的想知道吗?”
我坚定的点点头,没有一丝的迟疑。
他走到我的面前,抚上我的左腕,一瞬间,腕上的镯子在空中碎裂,碎片落了满地,璀璨夺目,那些光束迅速的窜进我的脑子里,光芒渐渐消失,一道清风吹过,卷着碎石,穿过长空,飞越沧海,凝望千载烟云。
静思独坐玄夜风,银烛微明紫电炎.红袖如烟青丝恨,缟衣若云雪发怨.此生缘灭情未了,彼岸花开影犹怜.相思那堪秋雨夕,唯向梦里寻玉颜.远远的飘来的却是这几句诗,我下意识的闭上眼睛,所有人的容颜再次晃荡摇曳,我仿佛看见时光在流年里一分一分的流过,然后很多人在一瞬间便消失不见……寂寞千年,我要知道怎样的男子为我空守着寂寞守候千年。
淡淡回眸,从此之后我要怎么样对身后的那些眼睛再一次回首相望。
浮生若梦,这一世,我究竟惊扰了怎样的涟漪尘梦?
蝶衣篇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
温热的血迹丝毫没有停止的意思,还是往上翻涌,一滴一滴的顺着嘴角,落到手上,然后渗入黄土中。
我不敢伸手去擦拭,因为我怕碰触到我那丑陋的容颜,连我自己看了都忍不住想吐,很多时候,我再问自己,这样做是否值得,这样做,我能得到些什么?
他会为我驻留吗?即使是短短的一瞬,那我也心满意足了,可是从小却是相反的,他从来不会等我,而我--只能尽我最大的努力,跟上他的脚步,因为在这个世界上,我只在乎他一个,我只认识他一个,如果没有跟他在一起,我怕自己连明天去哪里都不知道。
抬头看看天空,弦月清冷的光辉洒下来,一切仿佛在仙境一般,那抹白衣静静的站立于湖心,单薄的身影宛若一朵白色的奇葩,静静的绽放在夜光中,将所有的灯辉掩盖,那是我只看了一眼,便认定一生的身影。
曾经以为,他的触摸,近在咫尺;可是直到我真的到了他的身边,才知道我们之间的距离,遥远的仿佛那永远也寻不见的天涯海角。
可是如此熟悉的感觉,如此深刻的执念,我只想坚守一些飘渺的诺言,或是遗忘一些事情,看清自己的心,多么矛盾的理由,而我却一如既往的坚持着。
过了那么久,我越来越看不清这世事,如我越来越看不懂他一样。
跪在冰凉的青石板上,看着他曾经那熟悉的眸子,可惜他那双眸子里专注的人,依旧不是我。
忽然感觉到悲哀。这一切都是谁给的?有过爱,有过恨,有过埋怨,有过挣扎,只是一切都无法改变,终究爱大于恨,我还是如飞蛾般痴傻,扑向这永无后路的火焰。
我曾幻想用我的爱与行动打动他,亦曾幻想他回头时看见我的喜悦,只是一切太过突然,他如此的绝决,坚持了那么久的东西,在此刻,我知道一切都变得毫无意义了。
为了他,我付出了多少?失去了多少?放弃了多少?伤害了多少?这些已经无法计算,可是我依旧看不到他的感动,看不到他的快乐,看不到他的幸福,只有满眼的厌恶,我知道我该放手。
只是我不知道,他是否有想过我的痛苦?
他真的爱过吗?如果是,为何对别人的爱可以拒绝的如此决然?
一阵微风拂过,甩甩头,我看见他专注的望着眼前的女子,那个曾经是他女儿的人,而他的眼中,满是柔和的笑意。
我能不嫉妒吗?我能放得开吗?
这个世界到底什么叫做公平?
我那么努力的去爱一个人,想给他幸福,可是到头来却把自己伤的最深!
这个世界什么叫**情?
我那么不计较后果的去爱一个人,为什么就换不到他一丝一毫的感动?
我突然想大笑,我守了他千年时光,为何这一世,还要这般煎熬,究竟我这一世算是什么?
我是谁?我经常这样问自己。
很久很久以前,我记得自己是一丝风,那个时候我不知道,风为什么会有思维?可是我有,我真的有。
第一次见到那个银发飞扬的男子时,他站在烟雾缭绕的崖边,他独自站着,一动不动,仿佛从远古起就在那里。狂风从崖底吹上来,掀起他白色的衣袍,衣襟在风中猎猎做响,发丝飞扬在颊边,遮住了英俊的侧脸。
很久以后,他仰起头,微微笑着,睿智如水的蓝眸中却有掩饰不住的伤痛,泪珠沿着如玉的面颊,止不住的滑下。
那一瞬间,我这丝风,竟然会感觉到疼痛,一丝一缕慢慢的蔓延到所有的感知。
我吹到他的身边,绕他的身体转了三圈,温柔的吹去他散落在脸颊上的乱发,可是这几乎用尽了我所有的力量,我只有再一次远离他,随着意识的消亡风的形体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只是我还没来得及看清,他是否感受到我的存在。
再次相见时,我不知道又过了多少年,当我再次有知觉的时候,自己已经成了一颗有形体的草,长在一个山洞的洞口,我努力的向四周眺望,终于又看见那袭熟悉的白衣,似乎无论过多久,他都是亘古不变的一个姿态。
我就那么静静的注视着他,看他日复一日的在羊皮纸上刻下一些东西,有时刻着刻着我会看见他眼角无意间低下的晶莹,那些泪珠宛若一把利刃,生生的要将我从根部削断。
偶然有一天,我看见那张羊皮纸上的传说,似乎关于一个女子,我的心里,竟然莫名的感到酸涩,我爱着他,可是他不知道。
我日日夜夜的守着他,不接受阳光的照耀,也不去争取雨水的浇灌,我只想让他时时刻刻都待在我的视线里。
终于有一天,我身边的草已经挡住了我的视线,我看不见他了,我努力的将根拔起,想要再一次看清他的样子,深深地记住离土的第二天,再也直不起枝叶,我知道我要枯死了,可是我不后悔,我相信,下一世,我还会遇见他,不管我以何种姿态,我要让他知道,我是真的爱他。
第三世的时候,我竟然成了一只飞鸟,可以自由自在的飞在天空,可是这次有意识的那一刻,我竟没有看见他。
每天,我飞过千山万水,只为寻找那双熟悉的蓝眸。
鸟是没有眼泪的,但是我的心在哭。
当我历尽千辛万苦,终于看见他站立于海边的身影时,可是我真的筋疲力尽了,恍惚之间,我看见海枯了,眼角真的流下一滴泪,我急速的坠入海中,渐渐地沉入海底,在入海的瞬间,我竭尽全力,鸣叫一声,那是对他说的话:“我爱你!”但这一切都只在心里出现过,因为他跟本就听不懂。
第四世的时候,我恢复意识时,发现自己在水里,不知何时,我竟成了一条鱼,我不能离开水,可是我要如何去找他?
其他鱼告诉我,这个世界上所有的水都是相连通的,于是我努力的游遍这世界的角角落落。
向左,向右,不断地选择。
我无数次地哭泣,但是没有人看得见,因为我在水里,终于,我怕已无泪。
最后,我还是成了渔人手中的收获,在路边等待被出售的时候,我看见他匆匆而过的身影,我努力的跳出水盆,只为追寻他的身影,在众人惊讶的叫喊声中,他终于停下了脚步,回过头来,这一世,他还是一个孩子,白衣黑发,不变的还是那双刻入骨髓的蓝眸,而我的身体在一瞬间,重重的摔倒了地上,再次跳跃时,对上他淡漠的眼睛,却没有了勇气。
在众人的笑声中,我就那样僵死在了地上,眼睛望着的,还是他消失的地方。
鱼死也不会闭上眼睛,我看见那一刻的太阳,竟是那样的耀眼,但是我又错过了,因为在我心里,多么耀眼的东西也没有他重要。
最后一次,我还是这样错过了他。
在我终于无法再动弹的时候,我感觉到太阳哭了,因此天阴了;风哭了,因此下雨了。
时光不顾一切向前飞奔,轮回照样进行,千年轮回,我终于成了一个人,终于变成了女人,当我第一次睁开眼睛重新审视这个世界的时候,我看见了那个小男孩,娘亲告诉我,“这是你表哥,萧夜雪。”那一刻,对上那双蓝色的眸子,我笑了。
这一次,我终于站到了离他最近最近的地方,可是做人却有很多很多不如意的地方,因为我还小,我不能告诉他,“我爱他。”
我有着显赫的家世,姑姑是夕国皇帝最宠爱的贵妃娘娘,娘亲无意间见了夕国的贵族世家沈家公子,便求姐姐赐婚,嫁给了爹爹。
可是我知道,爹爹是恨娘亲的,他也恨我,因为他最心爱的女人在娘亲嫁过来的那一天,被姑姑秘密处死了。
爹爹也不喜欢我,因此娘亲也不喜欢我,可是我都不会在意,我还有表哥,那个我守望了很久很久的男子,只要有他,一切都足够了。
当娘亲知道爹爹心爱的女人还留有一个孩子的时候,恨得咬牙切齿,可是它不能怎么样,因为我知道,她是真的爱着爹爹的。
那个姐姐,叫蝶舞,很漂亮的一个孩子。
我知道她很寂寞,很孤独,我明白的,因为我已经寂寞了太久太久,孤独了太久太久。
我试着接近她,这样爹爹就会对娘亲好点,我得报恩,是娘亲把我带到他的身边的,那我也要尽力让她幸福。
可是为何,他看见蝶舞的那一瞬间,会是那样的眼神?
我害怕了,恐慌了,我后悔了。
我告诉他,“我爱他!”
可是他只是淡淡一笑,仍是那么温和,“我只是把你当妹妹。”
一切就那么荒谬的发展下去。
当他站在满园的梅树下,挡住蝶舞纤细的身子,说要一辈子保护她的时候。
我听见了胸腔里有碎裂的声音,那是心碎了。
不行,我已经等得太久了,我怎么能放开手,下一世,我不知道我还会记得些什么,还会知道些什么,要是我在找不到他怎么办?
那么,我只有把握今生今世,不择手段,倾尽一切力量,将他留住。
晚池无欢,出现的正是时候,我不管他是何等身份?无论高贵或是卑贱,只要能为我留住他,什么戏?什么角色我都愿意充当。
在将药粉导入他的酒壶时,看见他欣喜的眼睛,我竟然觉得没有一丝的负罪感,蝶舞,从小你就得到了一切,虽然没有娘亲,可是你是爹爹的宝贝,爹爹从来都不会正眼看我一眼,娘亲整天的怪我没有办法得到爹爹的宠爱,满身的伤疤,有时候甚至体无完肤,我只有他了,我不会放手的。
我成功了,一切按计划进行的很顺利。
在我冲进房间的那一瞬间,一切和昨天想的一样,失声尖叫,爹爹、娘亲还有他进房间里看到的一切,这就是事实,谁也无法改变的事实,只是我不知道,蝶舞为何就想到了死?
还好,只是虚惊,否则日后他知道了,我要情何以堪?
晚池无欢带着蝶舞走了,彻底的消失在我的视线和他的生活里。
可是我并没有看到他过于伤悲的眼睛,千年之前那种伤悲已经凝固成一种烙痕,深深的留在了我的心上。
他到底还会爱吗?我开始怀疑。
可是没关系,只要他不爱上别人,只要我在他身边,总有一天,我会让他爱上我。
蝶舞走后,他娶了一个又一个的女人,他的聪明才智在一瞬间散发出耀眼的光芒,短短的几年时间,他一跃成为夕国的丞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殊荣,有更多年轻美貌的女人被接进了丞相府,仔细看来,那些女子,眉眼间却都有点像蝶舞。
他真的是爱着她的吗?我还有不相信的理由吗?
可是和蝶舞长得最像的,是我啊,我是她的亲妹妹,为什么?为什么他还是对我视而不见。
我拒绝了一家又一家的提亲,管他是王公贵族,武林世家,我用死来威胁,不嫁就是不嫁,我要等,等到有一天他来接我。
终于还是等到了,他终于来找我,只是他看着我的时候,我还是会莫名的心慌。
他问我,可否愿意为他照顾一个孩子,当成自己的孩子来爱护。
只要能待在他的身边,我认了,什么我都答应。
终于,在我二十二岁那年,成了他的第十八房夫人。
第十八房?真的很可笑,可是为何,我还是看不穿。
第一次见到那个孩子的时候,我就知道,这是蝶舞的孩子,我早就知道,蝶舞在为晚池无欢生下第一个孩子时,就死掉了,可是那个孩子竟然失踪了,原来终归还是被他弄来了。
他还是忘不了她吗?可是这明明就不是他的孩子。
可是我什么都不敢问,也不能问,我只是要尽好一个做母亲的责任,好好的照顾这个女孩长大而已。
那个孩子起初一直在昏睡,据说是病了,过了很久她才醒来,那一双灵动的蓝眸,像极了曾经我记忆中的那一双。
这个孩子真的很不简单,我有时真的怀疑,她是不是一个孩子,她的身上有太多的神秘,太多的不可思议,可是对于这一切,他仿佛早就知道似的,一点也不会惊讶。
恐慌再一次,不知道从何时开始。
还好,这几个女孩身边还有一个凌晨霖,我看得出来,她虽小,可是她却是及其珍视眼前的少年的。
我等着她长大,早早的将她嫁人,这样就好,什么也不会发生了。
可是我不知道,他为何对这个女孩的珍视到了那种地步,比蝶舞有过之而无不及,甚至为了她,不要自己的亲身孩子,他说,他不稀罕我们任何人的爱情,他只要雪儿一个孩子。
那一瞬间,呼啸而来的话语方若利剑般刺穿身体,没有孩子也好……只要我可以留在你的身边。
我慢慢的发现了很多很多事,朝中的、江湖上的,他--竟是这般的不简单,他到底想要干什么?可是无论他想干什么,我要做的就是跟上他的脚步,一步也不落下。
那个女孩长大了,拥有了绝世风华,倾国的容颜,倾城的舞姿,甚至她的琴技、歌声,甚至于那些女子不允许碰触的诗词史书,在她身上,一切仿佛都超出了常理,她的光芒,越来越耀眼,而他的目光,也越来越长时间的留在她的身上。
不能,我已经输给了蝶舞,按钮到还要输给他的女儿吗?
夜雪,无论你这次此想干什么?我要先以我的方式,将你困在我的身边。
皇后娘娘给的那包药和解药,只要他处于假死状态,我就可以带着他离开,从此以后他就是我一个人的夜雪了。
可是是不是痴迷于爱情的女人都会变得很傻很傻,我竟然没有看清楚皇后只是为了朝中的形势再利用我,她是真的想要夜雪的命,看着他的血从指间淅淅沥沥洒下,滴到白色的石板上,溅起一朵一朵的血花,我的整个意识迅速的崩溃,瓦解。
守候了那么久,为何是这样的结果?
那么至少我得陪着你,看着他沉睡在夜雪湖中,我毫不犹豫的跳了下去。
一直想念一个人,很深很深。
一直思念一个人,很久很久。
蓦然回首,我依然是我,而你却不再是你。
刺骨的寒风袭来,我下意识的瑟缩了一下身体,浑浑噩噩的睁开眼睛,看清楚眼前的一切之后,我努力的又闭上眼睛。
僵持五秒钟后,我再一次睁开眼睛,再眨一眨,确定眼前的景物还是没有变化,低头看看自己的装束,还是那一身繁琐的古装,在寒风的侵袭下,一身轻纱顿时狂飞乱舞,我觉得自己走要被吹走了,然后在转头看看眼前的景物,彻底晕菜了。
天空灰蒙蒙的一片,看起来是冬天特有的天气,凝重的仿佛随时能挤出水来,我慢慢的朝前走去,踩在满地的枯枝败叶上竟然一点声响都没有,奇怪的停下步子,在使劲的踩两下,还是没有声响,低头看看自己脚上的鞋,精致的绣花鞋,可是才上枯枝也不至于没有声音吧,真是诡异的紧啊。
我站在空旷的院落里,抬眼望去,到处是一片颓败的气息,前方的建筑高高的圆顶上是希腊式的十字架造型,那些雕饰似乎经历了太久的年代,已经被岁月腐蚀,剥落的所剩无几了,但是从细致精巧的线条来看,这些雕饰以前应该是很美的,由上面隐约可以看出的图案可以猜测,这是一个教堂或是其他什么慈善类的机构。
那么我又回到这个世界了?狐疑的再看看,确实是我记忆里的世界,虽然此刻看起来有点陌生,可是我敢肯定,我回来了。
迎面走过来两个人,都是黑色的长袍,典型的修女装,看来我真的是到了教堂了,可是她们的目光扫向我,丝毫没有一丝惊讶,宛若没有看见一般。
我快速的前进一步,首先我得弄清楚这里是什么地方,看看我的记忆里是否有这个地方的存在,“麻烦一下,我问一下……”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她们竟然直直的从我身边走过去,没听见吗?
“请等一下。”我提高了声音,可是她们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竟然无视我,二十一世纪怎么会有如此没有礼貌的人,还是教堂里的修女,快步追赶几步,我伸手去拉其中一个修女的胳膊。
下一刻,我的手生生的停在了半空,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自己的手,再抬头盯着已经远去的背影,怎么回事,我的手竟然穿过了那个修女的胳膊。
难道我此时竟不是一个实体吗?我只是一具灵魂,那么这是我的哪一世?风究竟将我送到了哪里?
怪不得我踩在枯叶上一点声音也没有,怪不得那些她们扫过我却一点惊讶之意也没有,原来都看不见我,也听不到我说话,那么此刻我算什么,一个隐形人吗?
接受自己此刻只是一抹游魂的事实之后,转过头朝着建筑物走去,这到底算什么,那么我要怎么样回去?
“姐姐,快来,快来看,这里有好大的一个蚂蚁洞啊……好多的蚂蚁呢?”一声稚嫩的呼声将我带回来。
抬头冲着声音飘来的地方看去,竟是一个粉雕玉砌的小女娃,大约五六岁左右,她此刻脸上满是兴奋之情,似乎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突然间我就想到了睿儿,不知道我那么突然的离开,他怎么样了,心里涌上来一种莫名的情绪,心里顿时一阵酸涩。
再次抬起头,墙角边上已经蹲了两个小女孩,差不多大的年纪,一样的衣服,似乎连相貌都是极其相似的,真是一对姐妹花,均是眉清目秀,一样的可爱。可是这是谁家的孩子,大冷天的怎么跑出来玩,都没有大人带的吗?
我向前又挪了几步,其中刚才说话的那个小女孩抬起头冲我这里看了一下,眼里闪过一丝迷惑,又迅速的低下了头,我心里蓦然一惊,她能看见我吗,还是她可以感觉到我,下意识的再走近几步,可是那个小女孩再无反应,心里不由的苦笑了一下,原来只是偶然而已。
“姐姐,我们偷偷的抓几只小蚂蚁回去养吧,只要不被莫修女知道就好了。”扎着蓝色蝴蝶结的小女孩努力的冲扎着紫色蝴蝶结的小女孩努嘴,伸手便要去逮眼前的小生物。
那个姐姐一把拉住妹妹的小手,“不要,要是小蚂蚁的爸爸妈妈找不到他会着急的。”她一双明亮的大眼睛里闪着微微的光芒,这一句话却说的极其认真。
妹妹定定的看着她,一下子陷入了僵持,雾气慢慢的聚集在眼眶中,“姐姐,我们的爸爸妈妈为什么不要我们啊?”她的视线落在一堆忙碌的蚂蚁群上,眼中却是及其黯淡的光芒。
心中隐隐有什么东西一动,我竟不忍心看到眼前的女孩这样失望难过,她们竟是被遗弃的吗?可是这么可爱的孩子,是怎样的父母忍心丢弃她们的。
“妹妹……”年幼的姐姐此刻也不知道如何安慰妹妹,因为她的眼中也有点点晶莹的东西闪动,只有紧紧的握住妹妹的手,两个小女孩就在这寒冷的冬日里相依为命。
“若潮,若汐,你们两个怎么在这里?这么冷的天气,还不回去。”远远的走来一个修女,在两个女孩身边停下,眼里有嗔怪的神色,她伸手帮她们理理有些尘土的衣服,似乎又有无限的心疼,最终却是一手牵着一个往教堂后一排低矮的房子走去。
定定的看着她们离去的背影,我的心里却一直在回荡那个名字,若汐?跟我的名字一样吗,可是那个叫若汐的小女孩是我吗?她是我的哪一世?我不记得我小时候还在孤儿院生活过,虽然那时候的日子很苦,但是妈妈还是很努力的想让我生活的好,直到她生病,所有的一切陷入困境……脑子里一痛,再次抬起头依旧是在教堂里,微微的清风吹来,隐隐的清新气息传入鼻尖,有说不出来的舒服感,可是我记得刚才还是下午,怎么一瞬间就到了早晨,疑惑的看着天际边微微露出光芒的太阳,而且刚才明明就是寒冷的冬日,此时我感觉更像微风和煦的春日,难道这些记忆真的是我的,只不过是跳跃性的。
甩甩头,找到路往前走,“姐姐,你不要走,你不要丢下我……”一阵哭声传来,我迅速的向声音传来的地方走去。
有一对穿着光鲜的夫妇,还有几个修女,还有刚才见到的两个小女孩,只不过她们两个似乎大了很多,起码有七八岁左右了。
“汐儿听话,等到下一次有好心人来领养你,你也是要走的。”一个修女拉开两个紧紧相拥的女孩。
“我不要,我不要和姐姐分开。”小女孩不理会修女话,依旧死死的拽住眼前的女孩,脸上都是亮晶晶的泪痕。
“我也不要和妹妹分开,求求你们,让我们在一起吧,求求你们了……”那个姐姐紧紧的搂着妹妹,舍不得松手。
看着两个孩子这样,几位修女似乎有点动容,抬起头期盼的看着那一对夫妇,女人的眼睛似乎也有点红,转头看看男人,男人犹豫了半天,最终还是摇摇头,他轻轻的将妻子搂进怀里,“锦儿,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的经济状况,一个孩子已是极限了。”
女子将头深深的埋入男子的胸前,不再去看那两个小女孩。
一位年长的修女长长的叹了口气,“院里的资金已经没有多少了,恐怕真的支持不了多久了,现在能安顿一个孩子是一个孩子了。”她蹲下身子,扯开小女孩的手,将她紧紧的搂在怀里,“汐儿乖,姐姐有家了,有爸爸妈妈了,汐儿应该高兴才对啊。”
小女孩抬起头泪眼汪汪的看着她,似乎有点懂了,可是手依旧紧紧的抓着姐姐的衣角,“姐姐有爸爸妈妈了……”她呆呆的重复着这句话,转头看向自己的姐姐,“姐姐要有家了,姐姐像小蚂蚁一样,要有家了吗?”仿佛是在问对面的小女孩,又仿佛是在问自己,声音遥远的不似从她口中发出来的。
“何先生,赶紧带若潮走吧。”一位修女看见小女孩的手似乎松了些,立刻向那个男人说道。
他的妻子抬起头,男人迅速的蹲下身子,将其中一个女孩抱进怀里,头也不回的往出走,小女孩一时习惯不了这样的速度,立刻被带倒在地。
“姐姐,姐姐……”小女孩爬起来,努力的追着前面的人,却生生的被修女扯住,她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姐姐越走越远。
“妹妹,你要等我回来,你一定要等我回来啊……我会来找你的……等我啊……”远远传来的是那个小女孩的哭声。
修女把小女孩抱进怀里,眼睛慢慢的凝聚出雾气,她抬眼看着眼前破败的一切,的确,这家育幼院是支持不了多久了,相比较刚才说,真的又破败了很多,门窗上的漆已经炸开了皮,一片一片的剥落在地上,白色的墙壁上隐约可以看见里面红色的砖块。
看着小女孩使劲的在修女怀里哆泣,我的心隐隐的震动,难道这个小女孩真的是我吗?眼睛瞟到墙上的挂历,醒目的黑字印在白纸上,一九七x年三月初六,什么狠狠的撞进脑子,我又一次头晕目眩,小女孩悲戚的哭声却深深的印进脑子里。
“汐儿这次要好好的表演啊,大家肯定会喜欢的汐儿的舞蹈的。”一个年长的修女一边给小女孩收拾衣服,一边轻轻的说道,外面时不时传来小孩的嬉闹声。
我回顾一下自己的四周,没有什么大的变化,小女孩似乎有点见长了,不知道现在又跳到哪一节了,看来我以后还真的得习惯这样的情景了。
跟着小女孩走出房间,外面的阳光很好,巨大的横幅竖起,原来是一场送爱心活动,绿茵上到处是玩耍的小孩子,小的三四岁,大的也就十三四岁吧,看起来孩子还真的是不少,可是来参加的社会各界人士似乎不是很多,看来这家孤儿院是真的撑不下去了。
孤儿院的孩子们似乎也为这次活动准备了不少的节目,可是看起来他们要失望了。居中的小若汐微微颔首,或许还是不习惯在生人面前表演吧,低垂眼帘,蓝色的蝴蝶发夹下,轻柔的头发时而摩梭过她微红的脸蛋,雪白的裙子随着轻拂的微风贴在纤细高挑的身躯上,显露小女孩特有的干净和纯真,她的气息在整座教堂的陪衬下,圣洁的仿若天使降临人间,迷惑着所有人的眼睛。
音乐轻起,她缓缓的抬头,抬起还不是很长的胳膊,嘴角微微的勾起一个弧度,脸上溢出的笑容却让人如沐春风,心里一片祥和静谧。轻灵的身体慢慢的旋转,悠然的歌声从粉色的樱唇中飘出,舞蹈灵动秀气,歌声纯净雅然,不禁让人眼前一亮。
我的眼睛扫过场中,确实还是来了几位衣着非常鲜亮的大人物,无意间扫过一个小男孩,他一身剪裁合适的燕尾服显得身形更加英挺欣秀,只是脸上的线条稍微柔和,看得出他还是一个少年,应该不超过十二岁,他的视线一直定格在场中的小若汐身上,似乎已经被眼前的小女孩所吸引。
孤儿院的院长简单的做了一下陈词,然后就开始了简单的募捐,小若汐也早已离开绿茵,怯怯的躲到一边去了,我挪动步子向她走去,直觉告诉我我和眼前这个小女孩肯定有莫大的关系,只是她肯定不是那一世的我,那么,是我的前世吗?
“你叫什么名字?”我还没走到她的跟前,就看见刚才的那个男孩走到她的跟前,瘦高的影子在小若汐的身上投下一层暗影,小女孩明显的受到压迫,但是却丝毫没有后退的表现,“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吗?”看小女孩久久的没有回答,小男孩又和气的问了一句。
“莫修女说,不能随便和陌生人说话。”小女孩犹豫了一会终于说出了一句话。
小男孩咧嘴一笑,露出雪白的牙齿,“你的舞跳得很好呢,我很喜欢,我们可以做朋友吗?”
似乎被小男孩的笑容晃了一下,小女孩一时间有些恍惚。
“我比你大,你以后可以叫我哥哥,那么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吗?”小男孩继续不放弃的追问。
“我叫殷若汐。”小女孩呆呆的答了一句。
她果真也叫殷若汐,虽然不太愿意相信,可是此刻却不得不信,脑子里更是乱作一团了。
“我记住你了。”小男孩甩下一句莫名其妙的话,“你以后就当我的妹妹吧,这个东西送给你。”他费力的从脖子上解下一个吊坠,不顾小女孩的反应,给她戴在脖子上。
是一条银色的链子,过着一枚精致的尾戒,在阳光下闪着淡淡的光晕,圣洁无比。
“当你的妹妹……”小若汐低着头看着胸前的坠子,重复了一句,最后抬起头,眼里却闪着淡淡的笑意。
“那我也有东西送给你。”她脖子上拽出裙子下面的一个吊坠,我的眼睛却再也移不开了,蓝色的蝴蝶闪着晶莹的双翼,似乎要翩翩离去,那是我的坠子,只是此时似乎有哪个地方不对劲,似乎有什么地方不一样,可是我又说不上来……我看着男孩低下头任小女孩给他戴上坠子,嘴角勾起微微的蝶弧,笑容一直暖到心底。
我移开眼睛,那个坠子不是江家的东西吗?怎么会在一个小女孩的手里,我记得,还有一个紫色的蝴蝶吊坠,那么另一个又在哪里?抬头看看阳光,似乎很耀眼,晃得我一时眼花,下意识的伸手挡一下光,我只是一抹游魂,虽然可以在白天活动,可是阳光一强烈,似乎对我还是相当有影响的。
再次回神,却发现自己竟置身于一家豪华的酒吧,嘈杂的喧闹声,震耳欲聋的隐约,五彩缤纷闪烁的灯光,还有疯狂扭动的人群……我闪躲到一边,定定神,似乎好多东西又与刚才所见较之变了好多,不知道时间又晃过去了多久。
揉揉有点发晕的太阳穴,还真是不习惯这样的跳跃性思维呢,要不是我经历了那么多诡异的事,恐怕到现在我还是难以接受呢。
忽然间嘈杂声渐渐的平息,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中间的舞台上,我一时好奇,移着步子走到最前面,反正没有人看得见我,选好一个视角极佳的位置,看来应该是有什么好节目吧,可是我不知道,为什么一瞬间自己又会在这里,记忆中,我好像跟这种地方一点关系也没有啊,脑子中还是那个小若汐,不知道她此刻又在哪里?
再次回过神,主持人似乎已经走下去了,我都没听见她说什么,一阵青烟弥漫,隐约中舞台中间出现几位轻腰曼舞的女子,却是身着一袭古装,长长的水袖轻划出缤纷的弧线。
“快看,蓝影出来了。”不知道底下的人谁大声的惊叫一声,我感觉有无数道眼光穿过我的身体向舞台集中去,这个酒吧倒是有创意,这么乱的地方竟然请人表演水袖舞,难得竟有这么多人捧场。
抬起眼睛的时候舞台中那几个跳舞的女子已经离去,此刻台中央站的是一位身着白色纱衣的女子,修长的身形隐隐的勾勒在纱衣上,说不出来的美好,可惜她此刻背对着观众,我看不清她的样子。
“蓝影,蓝影……”不知道谁带头喊了一声,全场的人立刻响应,潮水般的声音立刻淹没了我。
舞台上灯光四射,轻聊幽漫的音乐响起,大家的呼声终于慢慢的淡下来,最后终于趋于安静。
舞台中央的女子也动了起来,轻腰曼展,缓缓的回神,我的眼睛却在那一瞬间定格弯弯的柳叶眉、氤氲带雾、流光溢彩的黑眸,那小巧秀挺的鼻子,嫣红含丹的朱唇……怎么那么熟悉,像极了曾经的我,可是这个女子,这个叫蓝影的女子,真的就是我吗?
那么,我到底是谁?脑子陷入了无边无际的混乱。
似我非我的荒唐,有种剥离的恍惚,莫名所以。
雷鸣般的掌声将我湮没,人群如潮水般涌向前方,虽然那些身体一个个的穿过我,可是一时之间我也觉得站立不稳。
抬头望向舞台上,原来舞蹈已经结束,竟顾着发呆了,都没看见这个叫夕颜的女子跳舞,不知道她的舞,较之狐狸师傅怎么样?我跳舞自己又看不见,只是听他们说我跳的极好,到底如何,还真的没有办法给自己一个评定。
那个女子闪过身子,仓皇的向后台逃去,我‘穿过’拥挤的人群,紧紧的跟上她的步子,一直走到后台。
“君哥,你赶紧让小玉回来吧,我已经撑不下去了。”刚坐到凳子上女子就丢出去一句话,我抬起头才发现这件精致的化妆间里竟然还有一位年轻的男子。
一双黑白分明的长睫毛大眼睛,微薄的红唇却勾起似笑非笑的弧度,“颜儿生气了。”他优雅的站起身挪到女子身后,看着镜中精致的面庞似乎也有一丝的恍惚。
“别靠那么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女子立马站起身,闪到一边,讪讪的看着眼前比女人还要吸引别人视线的男子。
“我懂,怕你们家的那位发飙吗?”男子没趣的回过头,讥诮的看着女子。
女子迷惑的抬起头,眼睛中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光芒,随即微微的笑了,“君哥,你又不是不知道,要是我爸爸知道我来这里,估计我以后都不用出门了。”
男子饶有兴趣的打量着她,似乎要把她看穿,“你确定只是害怕江伯父发现吗?”
女子闪过他的眼睛,望向别处,“好了,不说了,我得回去了,记得赶紧让小玉回来,下次我是绝对不会来了。”说完便开始匆匆的卸妆,不去理会男子探究的眼神。
“颜儿,当初要不是你在‘蓝色暮影’跳了那一支舞,现在怎么会有这样的麻烦呢?你说你要是不来了我的饭碗可就砸在你的手上了。”微微低沉的声音却煞是好听。
“我不是让小玉来代替我了吗,这次她有事,我不是也来替你解围了吗?要不是看在你是我哥哥的好朋友,我才懒得管你呢。”叫颜儿的女子无奈的努努嘴,似乎受了多大的委屈似的。
“好好好,我知道了,那我送你回家吧。”男子无奈的看着她,最终却是长长的叹了口气。
女子换上笑容,“不用了,我告诉哥哥我在逛街,他一会开车来接我。”她拿起自己的包转身离开。
叫君的男子抬起头,望着她远去的身影喃喃的说了一句,可是我还是听得很清楚,“难道在你的心里就只有一个他吗?”
我定定的望着他,原来又是一个困在爱情里的人。可是这些人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我快步的离开,跟上女孩的步子,她一个人在街上慢慢的逛着,虽然是卸了妆,可是走在大街上仍是吸引了很多人的眼球,一辆蓝色的小轿车在她的身边停下,玻璃慢慢的要下来,露出一张温和的面孔。
我的脑子却立刻短路了,熟悉的面孔!稍显柔和的面部线条,棱角分明,一双黑色的眼睛看着眼前的女子满是笑意。
“哥,你怎么这么快!”女子立刻趴在窗沿上,惊呼了一声。
男子微笑着打开车门,接过颜儿的包,让她坐了进去。
望着车子绝尘而去,我却久久的动不了,那是,那个男子他是谁?江伯父,脑子里闪过刚才那个男子的话,江?只是一个字,却深深的刺激着我的脑子,他分明就是年轻时候的江孟然,那个我的亲生父亲,让我恨之入骨的亲生父亲,那个女子又是谁?他的妹妹,可是我记得,他好像是独生子,这是哪来的妹妹?
再次回神却是已经在一座豪华的宅子里了,可是每一寸地方却都是我熟悉的,曾经我在这里生活过三年,虽然我十八岁的时候就搬出乐江家,可是,三年的时间,足够我去记忆一切事情了。
依旧是那个叫颜儿的女子,她此时脸上却是忧心的神色,一步一步的向书房走去,我跟上她的步子,站在门口,她举起手,似乎又犹豫了一下,最终却是敲了下去。
“进来。”不久里面传出来颇具威严的一声。
她恭敬的推门进去,我一顺身也跟了进去,一眼就看见坐在桌前的‘爷爷’,只是他也年轻很多,看来我是回到了我出生前的时代,那么我刚好可以知道,为什么江孟然当初要那么对待妈妈,要不是他抛弃了妈妈,我们的生活又怎么会那么悲惨,妈妈更不可能那么凄惨的死去。
“爸爸。”颜儿恭敬的叫了一声。
爷爷抬起头看了她一眼,眼里闪过一丝光芒,只是微微的点点头,“坐着说吧。”
颜儿小心翼翼的坐到沙发上,踌躇了半天还没有开口。
爷爷奇怪的看着她,“没事吗?”
颜儿在抬头面向自己父亲的那一瞬间,似乎做了什么重大的决定,“爸爸,哥哥他……他最近怎么了?”
爷爷扫了她一眼,合上手里的东西,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孟然最近是过分了一些,看来该找个人管着他了。”
颜儿疑惑的看着自己的父亲,似乎不明白他的意思。
“我已经和宇新贸易的何董事长定下来了,再过两个月,就给孟然和丽新订婚。”一句话说的风轻云淡,可是他却一直在注意女儿的眼睛,听到这个消息的那一瞬间,颜儿的眼中划过不知名的感情,瞬间便恢复了平静,没有一丝痕迹,“颜儿,你还要多劝劝你哥哥,玩玩是可以,千万不要玩过火,你哥哥还是听你的话的。”
“是。爸爸,颜儿知道了。”她恭敬的答完话,慢慢的退出房间,我明明看见在她关上门的瞬间,爷爷眼里划过一丝精光,心里没由的一震,这个爷爷,我知道是及其不好对付的,简直比狐狸还狡猾,可是对自己的孩子,他也是这般精打细算吗?
爸爸要订婚了吗?那个女子叫何丽新,可是在我的记忆里,爸爸的妻子也姓何,却不叫何丽新,而是何丽荣,是宇新贸易唯一的千金小姐,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临时换的人吗,可是听那两个女子的名字,应该是姐妹两个,可是我记得宇新贸易只有一子一女,又怎么会平白无故的多出一个女儿,还有江家,夕颜又是谁?
走到大厅,颜儿坐在沙发上,满是焦虑,一直在向着门口张望,我抬头望了一下墙上的挂钟,竟然已经快到夜里十二点了,门外传来汽车引擎的声音,她迅速的起身去开门。
“哥,你怎么了?”刚一开门一个醉醺醺的人就倒在了她的身上,她努力的撑着他的身子,将他扶到沙发上,自己起身去倒水。
江孟然倒在沙发上,我看见他的白衬衣领口上到处是口红的唇印,真的如妈妈所说,他还真的是一个花花公子呢?我在心里冷笑,估计我和璟哥哥都是他风流的结果吧,不过作为江氏企业的继承人,他的确有足够的资本。
对于我们这些私生子来说,无非就是接回江家抚养,而对于妈妈那样的女人来说,无非就是用钱打发,可是我却知道,妈妈是爱着眼前这个男子的,她当初带着我离开的时候,什么都没有要,什么都没有拿,所以我们的生活才会陷入那样悲惨的境地,可是像他这种人,值得妈妈那样的爱着他吗?
我能理解妈妈为什么又会恨他,没有爱哪里来的恨,江孟然是她一辈子都无法忘记的伤痛,每次在漆黑的夜中,我都会感觉到妈妈起身,对着夜空静静的发呆,或许她还是在回忆那些美好的甜蜜的日子,或许是在舔平那些刻骨铭心的伤痛。
妈妈曾经对我说过,只有伤痛,才是她活着的证明,因为她曾经爱的深沉,也因为如此此刻才恨得入骨,这爱与恨都已经深入骨髓,成了生命的本身,忘记了他们,生命就在无意义,她会永远记住那张她恨了一辈子的容颜。可是那个时候,我怎么问她,她都不会告诉我那个人是谁,直到她死去的那一天,如果不是因为我还年幼,那么我的亲生父亲,恐怕永远都会是个谜了。
我知道,她是希望我好好的生活下去,可是我选择的路却是复仇,伤害别人的同时也使自己体无完肤。
一瞬间脑子里又划过不久前的那一幕,似乎已经过去很长时间了,转瞬之间脑子里却纠结了一丝迷惑,那么温和干净的一个人,怎么突然就变成这样了,如果我没有看见那样的他,那么此刻我是一点都不会惊讶,可是那一幕,他那么干净那么温和的冲着眼前的女子笑,怎么变成这样了,流连在花丛和酒精里,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颜儿倒了一杯水过来,慢慢的扶起他,眼睛瞟到他领口上的口红,虽然眼中划过一丝无奈的痛楚,可是丝毫没有惊讶,那么这种现象应该是持续一段日子了吧,突然想到她问爷爷的问题,最近?那么江孟然的这种状况应该也不是很久的时间。
“哥,来喝口水。”透明的玻璃杯放到江孟然的唇边,他睁开眼睛朦胧的扫了眼前的人一眼,眼里瞬间又是如水般的温柔,“夕颜……”他喃喃的叫了一声,喝了一口水,又倒了过去,颜儿定定的望着他,放下手里的杯子,指尖划上他干净的容颜,眼里却是不知名的情愫。
‘夕颜’?她叫夕颜,我的心里狠狠的震了一下,突然又想起那个男子说的话,难道你的心里就只有一个他吗?那么看眼前的样子,那个他似乎就指的是江孟然,难道她是爱上自己的哥哥了,心里一阵阵的发毛,怪不得我一直不知道江家还有一位姑姑,估计爷爷根本就不会允许这样的事存在于江家的,记得那时候,我只是隐约听到江家在十五年前将所有的工人都辞退了,那么是因为这件事吗?
颜儿最终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帮他盖好毯子,起身离去。
我呆呆的望着沙发上躺着的人,这是我的爸爸,那个我从来没有认真去看过的人,我害怕面对他,每次面对他脑子里都是妈妈死的时候的样子,心里只有恨意,别无其他。
可是此刻他就安静的躺在我的面前,睡熟了的他,如此的温润清明,他又怎么会变得这么放荡不羁,他是爱我的吗?他对我那么好,自我回到江家开始,他几乎把所有的心力都放在我的身上,可是他是如此的爱我,为什么不能爱妈妈?
我坐在他的旁边,手指虚无的划过他年轻俊逸的五官,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一阵激烈的争吵将我吵醒,睁开眼睛,原来我迷迷糊糊竟也睡着了,真是神奇,作为一抹游魂,我竟然也有犯困的时候。
仔细听听,竟是书房传来的争吵声,我慢慢的走上楼去,在书房的门口驻足细听,竟是爷爷和爸爸在吵架。
“爸爸,我是不会和丽新订婚的。”爸爸的语气虽然温和,仍然可以听出来坚定的决心。
“你不定也得定,定也得定,只要你一天是江家的儿子,你就必须娶丽新。”终于知道爷爷的脾气是怎么来的了,怪不得以前爷爷只要一生气,全家都没有人敢大声出气。
“我不会和她订婚的!”
“你……”似乎有什么东西甩到地上了,本来我是直接可以进去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此刻却不想看到他们的样子,“江孟然,你不要以为你最近做的事,我一点都不知道,只要你答应和丽新订婚,你们订婚之前的事情我都不会管的。”
爸爸似乎冷笑了一声,“既然您都知道我干了什么,就不怕何伯父知道了怪您。”
“这你就别管了,这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事,你只要答应和丽新订婚就可以。”爷爷还是坚持着。
里面没有了声响,不过我感觉有一个人穿身而过,门重重的被带上,回头就看见爸爸迅速的冲下楼去,他竟然也会这般的顶撞爷爷,在我的记忆中,这个家没有人敢跟爷爷叫板的,我知道爸爸根本就没有娶何丽新,那么这一段插曲又是哪一年的事。
日复一日,爸爸每天喝的很醉才回来,有的时候竟会夜不归宿,颜儿几乎每天都会等他一直到天亮,如若等到人了,便好好的照顾他,如若等不到人,便悻悻的回房间休息,而我就一直这样流连在江家的宅子里,可是这样看着他们,我都觉得累。
爸爸唯一不愿意娶那个女子的原因应该只有一个,那就是他的心里有人了,可是他一直没有跟爷爷说过,那个女子也一直没有提及过。
抱着发疼的脑袋我是在是不理解,这个家到底怎么了,这些人到底怎么了?我很难相信我竟然能和这样的家庭扯上关系,妹妹爱上哥哥,哥哥又莫名其妙的爱上另外一个人,可是却又天天纸醉金迷,曾经那么温和的人,如今变得让人不认识了,我觉得自己真的已经傻掉了,妈妈和我究竟又充当了什么角色?
“颜儿,赶紧出来……”门外传来急急的唤声。
沙发上等待的人立刻站起来,朝门口奔去。
“快,帮一下忙。”我抬眼忘了下墙上的挂钟,一点,还真是准时,又足足的推迟了一个小时。
两个人合力将已经烂醉如泥的人拖了进来,我抬眼望去,原来是那天的那个男子。
“君哥,你怎么都不劝着哥哥啊?每天喝成这样回来……”颜儿起身去倒水,语气里还是免不掉的责备之意。
男子无奈的叹口气,“你也知道你哥哥马上就要订婚了,在不抓紧时间可就没机会了。”
“你……”女子一是气结,回过头来瞪了他一眼,不再理他。
“颜儿,你知道你哥哥为什么变成这样吗?”男子突然间问了一句,颜儿突然怔住。
最终却是摇摇头,淡淡的说道:“我不知道。”
童君稳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平静的看着眼前的女子,“颜儿,你还要逃避吗?你根本就不是……”
“别说了。”童君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夕颜打断。
两个人一度陷入沉默,过了良久。
童君再次开口,“颜儿,看来你是知道孟然为什么会这样了,我不勉强你,如果你忍心看着他这样毁下去,那我也没话说。”
童君说完一把抓起沙发上的外套,转身离去。
夕颜定定的望着紧锁的大门一会,视线又落在昏睡的人身上,眼里最终却是华夏两滴泪水,如铅似华,却是低喃着问了一句,“我要拿你怎么办?”
我疑惑的看着两人,脑子里闪过无数的念想,难道爸爸也爱上了自己的妹妹,那么他们两个人是相互爱恋的,只是苦于血缘关系吗?可是童君刚才的那一句,你根本就不是……不是什么?
我为什么又要面对这些事,这些人。
又是同样的夜晚,同样的时间,一身酒气的人回到家,眼里却是丝丝的血红,看来他也很久没有好好的休息了,沙发上等待的人似乎已经等得太久,或许是连日来的等待早已经榨干了她的心力,今晚还没到时候她自己竟然已经沉沉的睡过去。
江孟然摇晃着步子走进大厅,看见沙发里的人脸上挂满了心疼之意,似乎那一瞬间酒意就清醒了很多,我倒宁愿相信他其实根本就没有醉,为什么看着他们这样,我的心却一直在疼痛。
江孟然走到沙发旁坐下,看着女子精致的睡颜,眼里满是憔悴的安和,黯淡的温柔,看来真的如童君所说,夕颜知道她哥哥心里的那个人就是自己,可是知道了又能如何,注定了他们是不能在一起的,因为他们是兄妹,或许她的做法是对的,可是江孟然为何执着到如此地步,他是商人,那么应该是很精明的,为何会这般执着。
他轻轻的将女子额上的乱发拂去,似乎怕惊扰到梦中的人,我静静的看着这幅画面,若他们不是兄妹,那也是一对璧人,可惜天意弄人,“颜儿,为什么要逃开我,为什么?”似乎在质问,可是语气轻的似乎又在呢喃,“你明明不是我的亲妹妹,我们为何要遵守爸爸为我们安排的路,我不服,我不愿意……”
我一时怔住,不是亲兄妹,突然想到那个片段,那个小男孩,还有小若汐,会不会?江孟然就是当初的那个小男孩,而江夕颜就是当年的殷若汐,那么那个蓝色蝴蝶吊坠在江孟然手里就一点也不奇怪了,那是小若汐送给他的,可是那个紫色的吊坠又是哪里来的?
看着眼前浅睡的女子,原来我还是一直跟着殷若汐的,只不过是她长大了,换了个名字而已,看来我真的是和她有扯不开的关系。可是我知道一点,她根本就不是我,前世也好,今生也罢,我永远不会是她。
江孟然突然低下头,在熟睡的女子的容颜上印下轻轻的一个吻,风轻云淡,似乎害怕惊醒梦中的女子一般,眼里满是浓浓的情意。原来那样风流的父亲心里竟然还有这样一个女子,那么他的那些风流债全部是为了逃避这段情感的筹码吗?还是代价?那我的妈妈,恨他真的是应该的,他爱上了不该爱的人,又何苦去伤害那么多无辜的人。
“哥。”夕颜揉揉眼睛,看清了眼前的人后惊叫了一声,随即坐了起来。
江孟然一把将她紧紧的搂进怀里,全然不顾怀里挣扎的人。
夕颜挣扎了一会,看他没有撒手的意思,便也放弃了折腾,安静的任他抱着,隐隐地传来低沉的哆泣,沙哑的声音听起来确实如此的催人肝肠,“颜儿,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一声一声的质问,声音逐次升高,仿佛野兽的低吼。
“因为我们是兄妹。”一句话说的极轻,却又是不容置疑的反驳。
江孟然将怀中的人放开,双手紧紧的抓住她的肩,直直的盯住她,“兄妹?我们不是兄妹,我们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夕颜脸上闪过一丝隐忍的神色,估计是江孟然抓的太疼了,我甚至可以感觉到自己的肩膀也在隐隐作痛,“十五年前,我就是你的妹妹了。”她微微的别过脸,不忍直视眼前人的眼神。
“颜儿,你爱我吗?你爱过我吗?”他的手指抓的更紧了,我似乎都能感觉到那种之间掐入血肉里的感觉,可是夕颜平静的依然无动于衷,似乎此刻将猛然抓的人不是她。
她慢慢的转过头,平静的对着他,微微的起唇,“我爱你。”一句话江孟然像得到了大赦,眼里所有的紧张和悲愤全部消失,“但是仅限于妹妹对哥哥的喜爱。”又是一句话,却重新将眼前的人拉入地狱,江孟然呆呆的看着她,似乎不相信眼前的女子就是他深爱的妹妹。
“哥,不要在伤害自己了,听爸爸的话,和丽新姐订婚吧,别再让大家操心了,我看得出来,丽新姐很爱你……你们会幸福的……”女子柔柔的声音回荡在大厅,此刻听起来却是如此的盈轻,像是浮在空中,直登了雪雾萦纡云栈,杳杳不知从何处传来。
江孟然仿佛一下子失掉了所有的力气,双手无力的从女子的肩膀滑下,跌坐在沙发里,抬眼望着眼前的女子,眼中是哀伤的仇火,似乎还有些许其他的情感,“颜儿,你真的希望我和丽新订婚?”
夕颜的身体微微一颤,不过立刻恢复了正常,平静的抬起头,定定的点了几下,可是背在身后的手却紧紧的握成拳,指甲深深的嵌入掌心,如是他们能听到我说话,我定要问句,何苦如此,你们可知道自己今天的任性,究竟毁掉了多少人的幸福。
“好,好!”江孟然后退两步,直直的盯住眼前的女子,一把扯过搭在沙发上的外套,向门口走去,一手拉上扶手,回过头来对沙发旁站定的女子说道:“我懂了,告诉爸爸,一个月后我会准时的出席我的订婚典礼,只是这一个月,我不会回家的,也不要派任何人来过问我的生活!”说完立刻夺门而去,重重的关门声回荡在四周。
夕颜呆呆的看着紧闭的门,一下子跌落在沙发上,眼中的泪水止不住的流下来,似乎只有在这一刻,她的感情才得到倾泻,一发不可收拾,她掩面哭泣,泪水睡着指间一点一滴的滑落下来。
最终从楼上只是传来一声长长的叹息,我抬眼就看见爷爷转身回房,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出来的,那么所有的一切,他都看见了。
沉闷的步子回荡在木质的楼梯上,夕颜脸上犹自还是昨夜的泪痕,停在书房的门口,她努力的吸口气,整理好自己的衣服,擦擦脸上的痕迹,举起手敲了敲门。
“进来吧。”爷爷淡淡的声音飘出来,看来已经知道了她要来。
推开门走进去,“爸爸。”夕颜恭敬的喊了一声。
“恩,坐吧。”爷爷连头都没抬.
“不必了。”夕颜的嘴角扯出一个僵硬的弧度,“我来是想告诉您,哥哥已经答应了和何小姐订婚,他说一个月后的订婚典礼自会出席。”
爷爷抬起头看着自己的养女,久久的说了一句话,“颜儿,你是不是很恨爸爸。”
夕颜惊讶的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迷惑,“我不会恨您的,您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们好,况且,哥哥和我……”话说到这里却再也说不下去。
“好了,我都明白,颜儿去休息吧。”爷爷淡淡的挥挥手。
夕颜起身离开了书房,我的眼睛却停在了他手边的一叠文件上。
稍微瞟了一眼,竟是一份江氏企业即将破产的通知,我的心里蓦然一惊,是因为这样才急于要联姻吗?
爷爷拿起手边的文件一点一点的撕碎,视线还落在刚刚合上的红木门上,“颜儿,不要怪我……”一句话说的极轻,眼里却闪过一丝莫名的光。
我冷冷的看着眼前瞬间发生的一切,原来一切竟都是一个骗局,只是爷爷你的戏也演的太好了吧,牺牲了自己孩子的幸福,就只为那些冷冰冰的动产和不动产吗?
我稍微移出书房,跟上夕颜的步子,我注定是和她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的,只是现在看起来,一切似乎越来越混乱了,她下楼的步子有点仓促,似乎走的极其不稳当,擦过楼角的时候,她长长的青丝在空中划出纷乱的弧线,我看见她的手迅速的从眼角擦过,她是哭了吗?她本就是爱他的,可惜一切顷刻间便以沧海。
那么江孟然这一个月的生活,我隐约也猜到了,放荡不羁,是堕落还是纯粹的报复,恐怕璟哥哥和我都是这一个月里放纵的成果了。可是妈妈如果真的是宇新贸易的千金,那么这一切又是怎么回事?
我突然间有点恍惚,一阵喧闹的声音将我拉回现实,看来又换地方了,一个看起来很豪华的会场,我的视线在人群里搜寻,我知道夕颜就是我要找的人,只要跟着她,所有的一切都会明白的。
今天的她看起来很是憔悴,似乎和刚才看起来是两个不同的人了,一身白色的连衣裙衬得她仿若画中之人,清新脱俗的其实宛若梅英疏淡,又似冰澌溶泄,只是眉目之间到底是浓浓的哀愁,却是更加惹人怜爱。
远处的两个人一直注视着她,一袭白色西装的江孟然,和身边蓝色西装的童君,远远的注视着这边,我下意识的看了看四周,大家都是很正规的衣着,绿茵草地上摆着十几张白色的西式圆桌,中间的一张上面是六层高的蛋糕,看这样的布置,我突然意识到今天或许就是江孟然订婚的日子。
原来时间竟已过去一个月了,抬起头继续打量江孟然,此刻看起来却是气宇轩昂,温和的笑容淡淡的挂在嘴角,不知道他这一个月究竟干了什么,可是此刻看他的样子,竟然和一个月前一点也不一样,难道真的放下了,或是真的想开了;视线落到夕颜的身上,那么伤心憔悴的人又只有她一个了吗?
“江董事长……”远远的一声招呼传来,我转望了过去,几辆黑色的轿车停在远处,为首的车上下来一位西装革履的中年男子,爷爷走上前去给他打招呼,两人甚是熟络,但是可以看得出来,各自却在心底有着自己的盘算。
突然觉得那个男人很面善,似乎很是眼熟,“何太太真是越来越年轻了。”爷爷在和男子寒暄的同时,还不忘夸赞他的妻子。
“江董事长真是太客气了。”女子巧笑嫣然,看起来仍是韵味十足。
“孟然,颜儿,快来见过何叔叔,何阿姨。”爷爷转头招呼着两个孩子,两个人分别从不同的方向走过来,在遇上的那一刻,眼神迅速的交汇,却又立刻移开,有什么汹涌的东西转瞬间再也寻不见了。
后面车里下来的三个年轻男女也都下了车,我的眼睛落在一个人身上半分也移不开了,那是妈妈,真的是她!那么她真的是宇新贸易的千金小姐,那么怎么会沦落到如此地步,一切究竟是为什么,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
江孟然和夕颜很有礼貌的问候了何氏夫妇,他们的孩子也很恭敬的问候了爷爷,几位大人在一旁开始说些场子上的话,年轻人则在一旁说着自己的事。
妈妈站在江孟然身边,及其亲密的挽着他的胳膊,看起来好像已经很亲密了,童君也走过来站在夕颜的身后,稍微扶住她的胳膊,整个画面看起来那么和谐,却又说不出来的尴尬。
夕颜的视线一直停在江孟然身上,江孟然时不时的扫过她清丽的容颜,嘴角勾起一分弧度,却是将身边的妈妈楼的更近了些,而妈妈的脸上则是说不出的甜蜜和幸福,一旁的何家兄妹颜;里闪过一丝疑惑的光芒,依旧不露痕迹的继续谈笑风生。
我的视线一直停留在妈妈的脸上,她可知道现在的幸福其实都是假象,一切原本就是一个局,而她和我却都成了局内人,看不清楚,分不明白。
简单的订婚仪式,可是一切的东西却是最好的,包括那两枚精致的水晶钻戒,在江孟然将戒指套上妈妈的中指时,夕颜稍微的撇过去头,而江孟然那一瞬间眼中也划过不知名的感情,只有妈妈一个人笑得璀璨闪耀,仿佛她是最幸福的人。
那么近的距离,我就站在妈妈的旁边,如果我可以说话,或是她可以感觉到我,那么我一定会拉着她离开这里,不要和眼前的这个人有任何的纠缠,他不会是我们的幸福,如果此刻就脱离了他,那么以后的一切是不是都会不一样,妈妈不会那样悲惨的死去,我也不会经历那么多可怕的噩梦,甚至凌也不会因为我而死去,还有璟哥哥,天他们,我都不会遇到的,甚至于这个世界上,根本就不会有我的存在。
可是无论我怎么努力,依旧没有人看得见我,感觉得到我,我只是一抹游魂,无法改变任何事,无法去左右任何人的命运,今天的一切,就是日后所有悲剧的暗涌。
无力的跌坐在草地上,我看着夕颜的苦楚,童君的落寞,江孟然的莫名,妈妈的微笑,所有的往事开始摇晃不休。
“汐儿,乖乖的在家,妈妈晚上可能会回来晚点的。”女子的眼里满是无奈,看着眼前的孩子,却只能这样做。
“妈妈带我一起去吧,在家会害怕……”小女孩紧紧的抓着妈妈的衣角,死命的不松开。
“汐儿乖,妈妈要去工作,不能带着你的。”女子蹲下身子慢慢的松开女孩的手指,“要听话啊!”不再看身后的孩子,她回过头出了门一把将门重重的锁上,柔柔发红的眼睛,不理会房子内传出阵阵撕心的哭声,转身离去,顷刻间单薄的身影就消失在瑟瑟的秋风里。
天空阴沉的似要挤出水来,到处是深深的阴影,不多时,狂风迅猛的刮起,树上残留的黄叶迅速的卷进风中,飞到天空的最高处,再也寻不见踪迹;‘轰隆’,一个巨大的响雷似乎响彻了整个天地,紧接着刺目的闪电裂裂的将阴暗的天际划开……一间简朴的屋子,只有一张大床,一张桌子,一张已经露出棉絮的沙发,门口一个破旧的炉子,闪电时不时的映在房间唯一了一看得见光的小窗户上,借着微微的光亮,可以看得到桌子底下蜷缩成一团的小女孩,她把头深深的埋入怀中,似乎要把自己缩到最小,小女孩的身体一直在颤抖,双手紧紧的捂着耳朵,“妈妈,你快回来,快回来……”低低的抽泣声中断断续续的飘出这几个字。
第二天一大早,女子匆匆的回到家,从桌子底下抱出还是蜷缩成一团的小人,脸上依旧是晶亮的泪痕,可是身子却热的烫人,她紧紧的将孩子抱在怀里,口中喃喃的都是对不起……那一年,我四岁,那场突如其来的高烧让我昏迷了整整七天,若不是送医院及时,那么可能在那个时候我就夭折了,之后每次遇到打雷闪电的天气,我都会将自己蜷缩成一团,藏在一个最黑暗最隐蔽的地方,埋葬自己的身体以及心底深处最阴暗的恐惧。
“妈妈,你怎么了……”刚进家门的女孩就看见自己的母亲躺在灰色的床单中,脸色煞白,嘴角边却是触目的殷红。
“咳咳……咳……”女子艰难的睁开眼睛,看着眼前的孩子,微笑着擦擦嘴边的血迹,“妈妈没事,那些……是……番茄汁……”
小女孩奋力的伸出小手想要帮妈妈擦去嘴边的痕迹,却在即将触到她的嘴角的瞬间被女子握住,“汐儿,妈妈给你找一个爸爸,好不好?”女子的眼中闪过一丝黯淡,却又止不住的疲惫。
“爸爸……”小女孩定定的望着自己的妈妈,眼里闪过一丝光辉,“汐儿真的可以有爸爸吗?那样是不是就再也不会被别人欺负了,还有宝姐姐她们是不是不会在叫我野种了,不会说我是没人要的孩子了,不会说妈妈是坏女人了……她们就会跟我玩,是吗?”她仰起精致的小脸,期盼的看着自己的母亲,眼里却是和年龄极其不符的讥讽和落寞。
女子不再说话,努力的坐起身子将小女孩搂进怀中,眼泪滑下苍白的容颜,和着一丝鲜血,滴落在小女孩的发丝中,寻不见一丝痕迹。
那一年,我五岁,妈妈带着我嫁给了继父,只是我不知道,结束了一个噩梦,又开始了另外一个永生永世的梦魇。
记忆重重叠叠为二来,宛若轻纱,在眼前越来越清晰。
两世的回首,如今的再次驻足观望,大雨模糊了今生前世所有的日子。
内心所有的记忆和力量,却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及其陌生的困境。
我看着眼前觥筹交错的玻璃杯,暗红色的液体,白色透明的水滴,在阳光下交错闪着缤纷的光芒,无一不再蛊惑人心,此时正是暮夏时节,四周的颜色一片苍翠,可是在我看来,一切莫不是惨红愁绿,卉极草暗,菡萏香销,及其萧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