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 生死献祭(1)
这阵脚步声虽很遥远,但十分密集,如同鼓点疾响。我猛地回过神来,按照之前秦杨的说法,来到十字祭台除了长生山上的路,还有一条是连接村里的。这一下,应该是村里的人来了。
我们显得有点慌张,唯有秦杨十分冷静,他翻开铁皮册子看了一眼,用命令性的口吻说:“快把血都拿出来。”我的腿有伤,只好负责举火照明的事。他们三人将四只陶罐的封口拔掉,秦杨把内里盛放的血液分别倒入沟槽端头的四个碗坑里,他倒得十分仔细和小心,没落下一滴,也没有溅脏祭台的表面。
黑暗里的脚步声又近了一些,隐隐约约能听得到说话声。
我紧张不已,压低嗓音:“接下来怎么办?”
秦杨把铁皮册子凑到光亮下翻开,随即向我伸出手:“火。”我把火把递给他。
他俯下身去,用火照亮祭台的侧壁。祭台是石磨盘状的,大约有将近一米高,侧壁上雕刻着细小的水形条纹。秦杨围着祭台缓缓地走动,一边用手摸索,一边凝神细看。我挪动伤腿凑上去,看见火光正照亮了侧壁的一块,上面除了水形条纹,还雕有一副简略的大山的形貌图。我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随着秦杨脚步的移动,火光照亮的范围也在移动,山形图慢慢隐入了黑暗,渐渐侧壁上又出现了一副水形图,和刚才的山形图一样,寥寥几笔,却十分形象,让人一眼就能看懂是什么。再往后,侧壁上出现了一副火形刻图,我一下子明白过来,这是道学里的五行。果然,往后走完一圈,又看见了石形图和树形图。这一圈下来,侧壁上依次出现了土水火金木。我脑子翻涌起铁皮册子上破禁之法里的一句话:“反转五行”。
五行里,金销熔生水;水润泽生木;木干暖生火;火焚木生土;土矿藏生金,是为相生,乃正五行。而刀具伐木,故金克木;树稳崩土,故木克土;水来土掩,故土克水;水浇火灭,故水克火;烈火烁金,故火克金,是为相克,乃反五行。祭台侧壁上的五副图形,正是按照土水火金木的反五行顺序排列的。
我想到反转五行四个字,就禁不住小声问:“这祭台是不是可以转动?”
秦杨把住祭台的侧壁,渐渐发力,果然祭台有轻微的转动。他不敢往下转,停了下来。“按照你刚才绕着走的方向,就是反转这个祭台的五行。”我说。
他显然明白,点了点头,轻轻说:“上进,戒指。”上进忙把裤包里的戒指掏出来,数齐是十枚,正要递给他,他突然嘘了一声。
脚步声已经很响亮了,秦杨轻轻说:“灭火,躲起来。”我们赶忙把所有火把灭了,全都蹲到祭台的后面,不敢动弹不敢出声,而秦杨则猫腰蹿进了黑暗里。黑暗里阴森冰冷,脚步声渐渐而近,人声清晰可闻,我甚至听出了其中有队长的声音。
不多久,黑暗里亮起了一丝火光,这星火光慢慢地放大,终于停止了移动。我听见有人说了声:“到了。”这两个字听起来十分空旷。他们已经来到了圆形空间的出口。我悄悄探出头眺望,可以看见火光下的几张脸,一张是队长的,再熟悉不过了,他脸色正常,没有丝毫病痛的样子。他的痛果然是装出来的!再一细瞧,又让我瞧见了一张胖胖的脸庞。那是积极!他被两个人反扭着手,我隔了这么远也能看出他的脸上有些浮肿。我暗骂,积极果然是被村里人抓了,这群该死的村民!再凝神细望,却没有看见张梅,估计她被押在了后面。
我收回注意力,往石桥的另一端望去,黑暗无边,看不见秦杨埋伏在什么地方。我们之前站在暗道口,四支火把照明,却看不见正中央的石桥和祭台。想必这时队长等人站在对面的暗道出口,也应该看不到祭台和石桥的模样。否则秦杨没有藏在祭台后,早就被他们发现了。我能想象,此时秦杨多半正猫腰埋伏在石桥的另一头上。我已经嗅到了一股战斗的气息。
“养民,你先过去。”队长命令性的声音在空间里嗡嗡地回荡。一个人应了一声,随即寂静中响起沙沙的摩擦声,有人贴着石壁小径,往石桥这边慢慢地挪了过来。
这时,在我们的后方,忽然有“呜呜”的呻吟声响起,虽然细小,但被这个巨大空间放大了数倍,听在耳朵里十分清晰。
“谁?”队长的声音像炸开了锅似地喝问,“什么人在那边?”
“呜呜”声依旧继续着,我心里暗骂糟糕,刚才真应该把王婆婆给打晕过去的,当时看她浑身疲乏,一丢在地上就昏睡过去,便没有理她,没想到这个关键时刻她倒发作起来。
队长已经生了警觉,急忙叫喊:“养民,快回来!”
“什么?”养民疑问的声音在空间里震荡。
没等队长再喊第二句,黑暗里养民的声音啊地飚起,声音忽地下坠,越沉越远,终于有重物嘭的落地声,从我们的脚底下传了上来。
“点火!”秦杨的音调在黑暗中冷冷地响起。
我们连忙将火把点燃。“快戴上戒指,反转祭台,快啊!”秦杨冰冷的声音里略微夹带上了急躁。
我们的火把一点燃,对面的村里人立马看见了祭台上的境况,队长惊讶地叫起来:“是你们?”回头大声命令,“快把守住各个入口的人全部叫过来,他们已经从另外的入口进来了!”有人大声喝问:“你们把王婆婆怎么样了?”有人则小声嘀咕:“他们在干啥?”积极看到我们,委顿的神色立马飞扬起来:“快救我啊,蛮牛,上进!快救我!”他奋力挣扎了几下,无奈被反拧死了,根本没法动弹。
我这时候来不及顾他,手忙脚乱地准备。“中间还有一个坑,还差人的血?用谁的?”上进着急地问,“老哥,快把刀扔过来!”秦杨看了一眼,他把柴刀握在手里,守住贴壁小径,没有扔刀的打算。“我们得割血!”上进冲秦杨大叫。
这时,村里人已经行动了,左边的贴壁小径上,队长领着两个人挪移而来,右边秦杨把守的那条小径上,也有三个人在缓缓地移动。石旭急叫:“来不及了!”他飞速地奔到石桥的另一头,挥舞火把,守住左边的贴壁小径。
上进急得不行,突然他的目光一沉,落到了我的腿上。我明白他在想什么,于是一咬牙:“反正也在流血,用我的吧!”我脱下鞋,爬上一米高的祭台,挽起裤脚,露出小腿肚上的伤口。
“要把戒指带上!”秦杨目不转睛地盯住爬过来的人,嘴里却大声向我喊。
我慌忙从上进的手里抓戒指,他也急急忙忙地帮我戴,很快十枚权戒戴满了我的十根手指。我深吸一口气,曲腿坐下来,把毒蛇咬的、后又几经撕裂的伤口凑到祭台中心的碗坑上,咬牙大叫一声,双手狠狠地挤压,血却不争气,只滴了三点。我的腿已经痛得不行了。
上进懊恼地冲到石桥的前端,从秦杨手里夺过柴刀,冲了回来,递给我。我抓起这把骇人的柴刀,火光冷冷地反照在刀刃上。我把刀锋对准小腿上的伤口,心里突然有点害怕,忍不住停了下来。这一刻,我心里莫名其妙地升起一种迷茫的感觉。这种迷茫感飘忽不定,似有若无,我想捕捉住它,却感觉很困难。
“蛮牛,你怎么还不割啊?快呀!”上进心焦火燎地叫喊!他双臂抱住圆形祭台,只等我一割血,他就使力反转祭台上的五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