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座建在沙漠里的城,依着寸草不生的土黄色山壁,这座城显得孤独却又结实。
西风卷着沙土呼啸而来,行走或骑着马和骆驼的行人纷纷举起袖子遮挡住眼鼻口。
“你要去何处?”南宫灵玥偏头看了看身侧之人,她的目的地已在不远处了。
“本座取一件东西就走。”殷歌睨了她一眼,并不打算告诉她自己真实的行踪。
“那么,后会有期。”她嫣然一笑,看不见面具下的神色,却仍旧可以想象,那是怎样的狡黠又艳丽,南宫灵玥可以策马越过他,两人擦身的那瞬间,吐气如兰,“记得要想我。”
殷歌握着缰绳的手略略一顿,看着那一行人马与自己渐远,火红的身影在浅黄色的沙城中显得格外鲜明。
越出云,别再来招惹我……
拍卖会如期举行,可珍宝单上,却没有赤炎灵芝。那西域的客商似乎因为某种缘由,私下里将宝物提前卖给了别人,这个人好像不愿现身,一时之间,没人知晓究竟是谁得了赤炎灵芝。
整个拍卖会价值最高的莫过于赤炎灵芝,说没就没了,让许多闻名而来的客商或江湖人士倍感失望。
“嗤,这赤炎灵芝比预想要抢手嘛。不等我来,就落入他人之手。原是要光明正大地拍下,事到如今,也怪不得本庄主强抢豪夺了。”南宫灵玥冷笑一声,转身离开了拍卖会现场,将那一纸珍宝单扔到身后,烫金的纸张飘飞了一会儿,落入尘埃。
“属下这就去查。”回到暂住的客店,燕宇希立刻就要带人出去。
“急什么。”南宫灵玥摇了摇头,“上官烨在此,又何需本庄主亲力亲为。”
“流音阁主……他不是,冒犯了您……”“冒犯?呵,就凭他如何冒犯得了我。”南宫灵玥听罢一笑,啪一声收了扇子,挑起燕宇希半低的脑袋,“本庄主不在乎的人,说了些废话,怎么担得上冒犯二字。”
年轻的男人被她轻佻的动作弄得有些脸颊发烫,却又不敢动弹,南宫灵玥看着,收回手,噗哧一声笑了出来:“你总是这么好玩儿。”
“出云,你找我有什么事?”随着一个明显带着欣喜的声音传来,上官烨正巧看见越出云正和他身边的暗卫闹在一块儿,亲昵的举止,欢欣的笑声,都让他感觉一阵刺痛。
你可以和这些人如此亲密,为什么我就不可以?
“此番,本庄主寻你,自是要谈一笔生意。”南宫灵玥做出一个坐的手势,随后悠悠然举起冒着袅袅热气的清茶,轻抿了一口。一举一动,极尽优雅清贵。
听罢,上官烨神色一黯,心中凉了半分,他这般公事公办的语气态度,连以往共同喝酒的随性都掩了去……早知如此,那日在驿站他就不该!
“不知庄主有什么想知道的。”深吸一口气,稳了心神,他平静地开口。
“你该是知道本庄主想知道什么。只需谈个价钱便可。”南宫灵玥轻笑一声,直截了当地开口,对方的心思她怎么会不知道,可她从不是个心肠软的,上官烨如何对她,与她无关。
“那便照着原先来吧。庄主觉得值多少,给多少便是。”上官烨始终避着她的视线,声音沉稳,可那不断摩擦杯沿的手指却出卖了他杂乱的心绪。
“阁主依旧是这么爽快。”她弯了弯唇角,冲燕宇希使了个眼色,他马上就心领神会,递上一只做工精美的匣子。
上官烨接过,掀开,厚厚一打银票躺在里面,这个数字不多不少,恰如其分。
他用指尖沾了些许茶水,在干燥的木桌上写下两个字。南宫灵玥打眼看去,正是“城主”二字。
没想到,这西域沙城的城主也会做出这种地下交易的勾当,她心下了然,抬手泼了香茗,将那两个字彻底覆灭成一滩水迹。
“本庄主还有要事,就不送阁主了。”
“庄主不必客气,告辞。”他收了银票,匆匆而去,颇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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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亮渐渐爬上黛青色的苍穹,星辰也逐渐从空中显现出来。呼吸着大漠特有的粗犷空气,殷歌立在高耸的围墙边上,一袭利落的夜行衣将他整个人包裹在内,只露出一双银灰色的眸子。
他正在等一个恰当的时机,翻入这高墙,夺走赤炎灵芝,也算是能彻底报答蓝秉添的恩情,从此往后,他也就不必再听从蓝麟教主的任何命令,不对,是请求。
“记得要想我。”……不知怎么的,脑中莫名响起那少年的疯言疯语。
那双蜜蜡一般的眼眸,比二八少女还要俏丽灵动,精致的容颜又要让多少人为之疯狂,那样美好的外表之下却又藏着一个狡猾嗜血的灵魂……
在垩罗王陵中,他第一次见他害怕的模样,好像卸下了一层外壳,内里与他想象中的血珀公子完全不同,在沙漠里,他第一次露出绝望又脆弱的模样,他竟有了一种被人信任的愉悦感……多久没有这种感觉了?
……“好了。接下来遇到什么你别冲在前边,交给本庄主便好。倘若你死在这儿了,我一个人,也不定能走得出去。”“伤到筋络了还逞强,若非这凝玉膏,你左臂都要废了。”“祭司,你太令人着迷,非招惹不可。”“本庄主说话十句中十句假。若是会死,那么让我说一句真话……我,喜欢上你了。”“至于祭司……他是本庄主的意中人,我们自然要呆在一起。”……
他知道越出云素来口无遮拦,也总是喜欢调笑别人,说出来的话,十句中不见得会有一句真,可他还是无法抑制那少年在自己心里刻下愈来愈深刻的痕迹。
“蓝秉添,他确实是个祸害。连我都有些魔障,何况你。”
夜色已浓,殷歌收拢心神,运起轻功,翻身一跃便跳进了城主的府邸。待他得了赤炎灵芝就离开此地,不见那人,时间总会冲淡一切,他不过一时被魇住罢。
不多久,城主府邸另一面的围墙,有一个纤细的身影也敏捷地窜了进去,借着夜色的掩护,没有任何人发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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