诉我一声也行。不管是什么,我去求皇上,总能给你找到。”
十三阿哥现在成了怡亲王,和以往的困窘处境,已经大不相同。我不知道他说这句话,有没有更深的意思,是不是他还是想弥补曾经的遗憾。不过,十二阿哥那里真的什么也不缺,之前九阿哥送来的药材也真的非常多,长的不说,这一年是足够用了。
于是我摇了摇头:“一时半会儿应该不用,我那儿东西还有不少。”
他似乎顿了顿,才又开口,伴着一声似有似无的叹息:“也是,我怎么忘了,且不说十二哥毕竟是个王爷,前一阵子,九哥才给你送去不少东西。”
我心里噔的一跳,下意识地便直起了身子。他的脸上仍挂着微笑,我却难以克制我声音里的颤抖:“胤祥你,你会怨我吗我选择了去十二府里住着,没有没有去你家里陪着你,你会怨我吗”
我一直不敢问他,我一直怕他伤心。可我还是要问他。
“怎么会呢虽然说,我的确希望你能和我住在一起,我能每日见到你。”他浅笑着摇了摇头,握住我的双手,“可我知道,你需要静养,我也知道,你一直不希望卷到我们之间的纷争里来,只这两点,十二哥那里的确更加合适。更况且我的确太忙,可能无法好好照顾你,十二哥跟你是亲戚,原先你们也还算相熟,你去了他府上,我也不会有什么不放心。”他顿了顿,又笑着说,“只要是你的选择就好,不管怎样,是你想要的就好。”
听了十三阿哥说的话,我不禁鼻子一酸,伸手紧紧抱住他。他依然如此的善解人意,无条件地尊重我的决定。他是这么温暖的一个人,然而我却还是不能抛下一切,只在他身边陪着他。
即使过去了十几年,我依然不知该怎样面对他所有的妻妾子女,我也依然,没有忘记我渴求的自由和安宁。
“别哭了,小若,这没什么,你过得开心,我也就开心了。”他拍拍我的后背,“咱们快到了,你再哭下去,十二哥就该以为我在欺负你了。”
“嗯,那我不哭了,我好好看看你。”我抬起头,抽了抽鼻子,然后把他的脸摆正,开始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今天以后,再见面,不知又是几时。
“你还是别这么看我了。”然而,十三阿哥与我对视了一小会儿,就忍不住偏了头,小声埋怨起来。
我笑了,仿佛回到那一年的夏天,我们刚刚明了彼此的心意的时候,仿佛空气都是甜的,到处开着鲜艳的花。我忍不住凑上去亲他,甜冽的气息,一直流进了我心底。
十二阿哥已经在门口等我。我和十三阿哥下了车,他们两个人客套了几句,十三阿哥就要走了。临别前,我叮嘱他要注意劳逸结合,别太累了。他虽是像往常一样,笑着答应我,可我一点儿也不觉得他真的会听话。
十三阿哥坐着马车走远了,十二阿哥跟我一道回去,他开口打趣我:“我看你这么担心,要不搬去他家,天天监视着他算了。”
“那又有什么用到了那一天,该发生的还是会发生。”我摇摇头。
“苏晓,不是我轰你走啊,不过,你都知道改变不了历史,去十三弟家里陪陪他,不也是好的吗”他皱眉问。
“哪有你想得那么容易,拎着行李一走就完了”我忍不住瞪了他一眼,顿了顿,又叹了口气,“真的去了,日子就不会这么简单了。”
“你倒是看得明白。”十二阿哥笑笑,就不再劝说我了,由此可见,他刚才的提议简直毫无诚意,“你先回屋暖和一会儿吧,我还有公务要处理,待会儿,厨房会给你送姜汤过去。”
“好,那谢谢了。”
无论如何,只有他,总是能理解我的吧。
这天以后,我又开始了宅女的生活,每天窝在屋子里看书写字。只有晚上十二阿哥得了空,才会过来跟我说说今天外面发生的事。十三阿哥又被四阿哥分派了更多更多的任务,这对于他的身体来说,无疑是巨大的负担,但是他的一身本事终于得以施展,想必也是开心的吧。
德妃还是不肯接受皇太后的封号,四阿哥无计可施,却也不能强迫自己的母亲。十四阿哥早已经回来了,但是听说并没能回京,而是留在了汤泉。
不过,这些事情我也只能当做新闻一样,听听罢了。看着他们争来夺去的,我又觉得自己只是个旁观者,不论做什么也不能改变历史,最后只剩下了悲伤。我还是自己在屋子里养好身子,以后好去四处游山玩水吧。
过了年,天气似乎暖和了一些,庭院里树木三三两两地吐出了绿芽。午后我正窝在椅子里看书,十二阿哥过来了。
“你怎么这时候来找我”我将视线从书上移开,“发生什么事了吗”
“我看你最近是越来越不愿意见人了,特意来问问你。”十二阿哥站在门口,笑道,“今天你有客人,要不要见”
“我有客人是谁十三”我怔了一下,难道十三阿哥竟然抽出了空
他摇摇头,却仍是笑着说:“哎,要让你失望了,来的是九哥。你要见他吗”
“我还是不见了吧。”我心里一顿,偏过了头,想了想还是拒绝了。好不容易才过上几天平静的日子,他来找我做什么如今两方的人已经势同水火,什么消息都能令我难过,我是谁也不想见。
“下次见面,可能要几年以后了。小若,你连跟我说几句话,都这么不情愿吗”我话音才落,门口就传来了九阿哥的声音。
“九哥你怎么过来了”十二阿哥也吓了一跳。
九阿哥没有理他,只是望着我,眉目间竟带了憔悴。我不由得怔了怔,一时竟不知该怎么再次拒绝。
十二阿哥见状叹了口气,退出了屋子:“九哥,凝若,你们慢慢聊。”
作者有话要说:
、第九十八章春心莫共花争发,一寸相思一寸灰二
“多谢。”九阿哥对十二阿哥点了点头,就跨进屋子,又关上了门,然后坐到我对面,“你这么不愿意见我吗”
“你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我不理会他的话,满是疑惑地问他,“为什么要几年以后发生了什么你要去什么地方”
九阿哥怔了怔,随即却露出了几分不正经,笑起来:“看你终究对我还是挂心的,这一趟也来得值了。”
“问你正事呢”我急了,一拳冲他打去。
他到底什么意思啊,四阿哥不是还要等几年才会正式整治他的吗
九阿哥也不躲,生生挨了我一拳。虽然我一介女流,是没多大力气,但他这样毫不反抗,我也不好意思再实施暴力了。于是我住了手,没好气地看着他。他笑了笑说:“十二弟还没告诉你十四弟从边疆回来了,皇上就派我过去。这一走,没个一两年的,恐怕是回不来了。”
我愣了一下:“你去哪儿驻守西宁”
九阿哥也愣了一下:“你这不是知道吗”
我听了,却皱起了眉头。看来雍正年间的事情,我是真记得不牢靠,我记得他是雍正二年才走,事实却是元年的二月。然后呢他就一直待在西宁了吗直到雍正四年,他才会回来,然后等着他的,便是死亡
我心里腾地升起一阵惶恐,九阿哥见我沉默着,又开口道:“我找了借口,求皇上让我缓行一些日子,也不知道能拖多久。我还是想抽空见你一面,此外,京里还有些事情没有办完,我的那些商铺,也需要交代一下。”
“你都要走了,还在乎那些身外之物做什么。”
“又不是不回来了,怎么能不管”他皱眉反问我。
我又不知道该如何接口了。他真的还会再有回来的时候吗我忽然间很希望,是我的记忆出了错,至少不要让今天,成为永诀。
见我再次沉默,九阿哥叹了口气,伸手递给我一个用绸布包着的圆形的东西。
“这是什么”我疑惑地接过来,打开来看,是一个银镯子。
确切地说,是一只镂空的银镯。
银镯雕刻得十分精致,只是上面的花纹实在抽象,虽然很赏心悦目,但我翻来覆去地看了几遍,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我问他:“这有什么说法吗”
“以往我送礼,你可从来没这么多讲究,怎么现在倒问起说法了”九阿哥笑了,“还能有什么说法既送你了,拿着就是了。”
“你都不知接下来会怎样,还净想着给我做这镯子。”我叹了口气,站起来去把他给的银镯收好。
“要是一两年都不能回来,我就一直没法送你东西。”九阿哥笑着跟我解释,“雕这镯子,也是我几年前的想法,临走了,就想着抓紧时间做出来给你,要不就没机会了。”
我心里一阵难过,他的确是时时刻刻想着我的,明明都已经前路叵测,心里却还是念着要送我的礼物。然而,可能他说的是真的,他一旦走了,也许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你今天好像不大爱说话。”九阿哥疑惑地看着我,顿了顿,他语气变得温和,又自顾自地说起来,“算了,那就听我说吧。皇阿玛去了,我们做子女的,按规矩,是要守孝三年的。我估计,这回也得等三年孝满了,皇上才会放我回来。这几天,我抓紧时间,把要留给你的东西准备好,回头叫人送过来。燕窝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弄到的,我让人找到了给八哥,他寻了机会,再给十二弟就行。这几年,你身体恢复得不错,没有先前咳得厉害了,你好好养病,再有两三年,我估计你的身子也就大好了。我看皇上啊,是没有要我管事的意思,正好,我也不想管,还能落个清静。到那时趁着还没老到腿脚不灵便,你想去哪儿玩,我就陪你去玩吧。”
我的眼泪刷地就流了下来,他是哪里来的自信,竟然觉得四阿哥最终能放过他们
可是我依然只能无能为力地看着,什么也不能说,也不能做。而且,这都什么时候了,他竟然还想着我,想着给我找药,以后陪我游山玩水他就没有点危机意识吗
“怎么了”九阿哥似乎被我吓了一跳,他愣了愣,然后笑嘻嘻地凑上来,“小若,你不会是感动了吧哎,要不是西宁实在荒凉,我都想悄悄绑架了你,让你同我一路做伴了。”
“都什么时候了你就不能想点正经事”我一边抹眼泪,一边狠狠地骂他。
“我现在还能想什么皇上正在气头上,我走得远些,避避风头也好。”九阿哥不以为然,他转了转眼睛,向我提议,“就是一直见不到你,生活恐怕要失去很多乐趣。哎,要不,你也给我写信吧就算离得远,一两个月也总能有个来回。”
“我不要。”我抽着鼻子,拒绝了他这个提议。
他这么不正经,我就算是想哭也没有眼泪了。可是我的手,竟然开始微微颤抖起来。
“我猜你也不同意,不过我没想真的跟你通信,让皇上知道了,对你不好。”九阿哥叹了口气,又继续唠叨起来,他今天的话似乎尤其多,“你还是专心养病,别的事情都不要想,我看十二弟这里挺好的。现在亦瑶也能让人放心了,你有时候不会照顾自己,她也能看着点儿你。就是王府的厨师,到底还是比不上宫里的,味道多少差一些,不过营养足够就行。还有,我怕八哥万一忘了,你燕窝要是吃完了,又没人送来,记得自己去要。”
我不想再跟他继续这个话题了。我不想再听他的叮嘱,我心里的悲伤和恐惧,渐渐要压不住了。四阿哥对他做的事,我多少还记得一些,以后的日子只有数不清的哀伤,可是,他还会不会有再回来的时候我是不是真的记错了毕竟,我一直以为他明年才会走的,不是吗这么说,是不是其他人的事情,我也有可能记错了
于是我忙截住他的话,问他:“九阿哥,问你个事儿,你是要去西宁了,那其他人呢十阿哥怎么样了十四怎么样了”
“十弟也被派了出去,说是要送活佛的龛座回蒙古,过些日子应该就启行了。十四弟还没有进京,也不知道皇上的意思,估计是怕我们几个见面,等我和十弟都走了,他才能回来也说不定。”九阿哥说。
“我想去见见十阿哥,行吗”我又问他。
历史中十阿哥应该是滞留张家口,然后才被押回京师拘禁的。他并不是八爷党中最核心的人物,也没什么谋略,自己一个人成不了事,四阿哥应该不会过于忌惮。我不知道他现在有什么打算,不过我个人觉得,就算被关在京城,也总比像九阿哥一样,跑到西宁那种苦寒之地要好得多。
然而,九阿哥琢磨了一会儿,却没有同意:“不是我不乐意让你见他,实在是很难安排。现在就连我都见不到十弟,你怎么去我也没有多少时间,专门去找机会了。”他看我有些失望,又赶紧说,“你如果真的有要紧事想说,十弟离京的时候,你去送行便是了。那时估计我已经走了,想必皇上也不会再说什么。”
“这样也行。”我点点头,反正我只是想跟他道个别,顺便提醒一下他可以赖在张家口。现在说和临走前再说,都是一样的。
我们两个人沉默了几秒,九阿哥忽然站了起来:“该说的我都说了,那我就先走了。”
他虽是这么说着,但满眼都是不舍。我忽然觉得一阵心痛,竟然不忍心,下意识地就去挽留他:“哎,你要不要一起吃了饭再走”
九阿哥显得有些意外,不过他还是笑着摇摇头:“不了,我是真的有事。你要是有诚意,这顿饭就算是你欠我了。”
我也站起来,觉得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转瞬便已经泪眼朦胧。我哽咽着开口:“好,那你在外头好好照顾自己,等你回来,我请你吃饭。”
九阿哥怔了怔,轻轻叹了口气,上前一步,将我抱在怀里。我没有拒绝他这样一个别离的拥抱,可是眼泪却又忍不住了。
“我不想让你难过,你难过的时候,我心里也不好受。可是看到你为了我流泪,我却又觉得高兴。”他在我的头顶轻轻开口,“小若,幸亏我临走前,来这里找了你,总算知道,你也会舍不得我。有很长的日子,我都不能再来看你了,所以,你要时常想起我,不许忘了我,知道吗。”
他抱着我的手臂又紧了紧,就松了开来。他没有再看我,甚至没有等我的回答,转身就走出了屋子。
我却在原地迈不开步子,双脚发软,只有重新坐回椅子里。仿佛除了拼命地流泪,我什么也做不了。可是,就算我拼命地流泪,我心里的悲伤,也没有消减半分。
不一会儿,十二阿哥又来了我的屋子。看我整个人蜷在椅子里,肩膀一抽一抽的,他长长地叹息着,坐到我身边:“很少见你那么伤心,你还是个病人,不管怎么说,别跟自己身子过不去。”
“你还记得吗他还会回京吗”我抬起头,哭了太久,我的声音断断续续的。
“我不想骗你,九哥不会再回京了。虽然后来皇上有召他回来,不过,他并没有到京城,到了保定就没再往下走,最后也是在那里,度过他人生最后的时光。”十二阿哥语气平静地叙述着,眼睛却一直牢牢注视着我。
我听了,只觉得仿佛有一柄重锤,狠狠砸了我的脑袋一下。我一阵头晕,忍不住抬起手,撑在桌子上,扶住我的额头。
十二阿哥没有说话,仍是静静看着我,眼中是担忧的神色。过了很久,我才终于缓缓呼了口气,自语道:“是这样啊还真的是,不知道哪次见面,就成了诀别。”
“苏晓”十二阿哥轻轻唤我,可是这个时候,他好像也不知应该如何来劝慰我。
我从椅子上起身,又找出刚才九阿哥给我的银镯,递给他:“这是他刚刚给我的,这上面的花纹,他虽然不说,但我总觉得不是随意刻的。你看看,有什么含义不成”
“九哥历来有讲究,他送的东西,就算是有特殊含义,我也不一定能看得出来。”他轻轻叹了口气。
虽是这么说着,但他还是从我手里接过了镯子。
十二阿哥翻来覆去了看了一会儿,起先还神色如常,但看着看着,他却猛地变了脸色。
“怎么了你看出什么来了”我赶忙问。
他将镯子递还给我:“你先自己猜猜,你猜这花纹是什么”
“你怎么也这么不痛快我心里正难受,没心思猜来猜去,你快告诉我。”我没好气。
“我总算知道九哥为什么不愿意说了,他估计是怕告诉了你,你就不愿意戴了。不过,要是你自己,倒是的确看不出来。”十二阿哥目光复杂,又带了些无奈,“苏晓,这上面刻的,一半是你的名字,满文所写的凝若,而另一半是九哥的名字,胤禟。”
我怔了怔,手中的银镯,仿佛也变得比刚才沉重了许多,竟令我不敢稍稍用力,生怕无法承担这只精巧的银镯里,雕刻着的深情和脆弱。
我早该习惯了他这样对我,可是为什么,我还是会觉得心底好痛。
然而最后,沉默了许久,我却只是安静地叹息:“我就说,一个银镯子又没有多少钱,他怎么会忽然送我这么便宜的东西。”
“苏晓”十二阿哥对我的话不置可否,他满目担忧地看着我,“你要是难过,还是大哭一场吧。憋在心里,对你的身体不好。”
“没事的,我不想哭。”我轻轻摇了摇头,抬眼问他,“你知道十阿哥什么时候走吗朋友一场,我想去送送他。”
“具体的时日还不知道,我明天去帮你问问。”十二阿哥似乎有些意外,他皱了下眉头,还是忍不住问我,“九哥离开的时间,也要帮你问吗”
“不用了,他走的时候,我不想去。”我摇摇头,忽然觉得满心都是疲倦,“十二,我觉得心里好累,真的好累。去见他又能怎样只是徒增伤心,我们两个人,都只能徒增伤心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 李商隐无题
飒飒东风细雨来,芙蓉塘外有轻雷。
金蟾啮锁烧香入,玉虎牵丝汲井回。
贾氏窥帘韩掾少,宓妃留枕魏王才。
春心莫共花争发,一寸相思一寸灰。
、第九十九章梧桐叶上三更雨,叶叶声声是别离一
我变得比之前还要郁郁寡欢,做什么事情都打不起精神。然而没过几天,十二阿哥又来告诉我,说我有客人登门。
我却根本不想从椅子上起身:“我懒得出去,你让他进来吧。”
十二阿哥走过来拉我:“这回是个正经客人,我觉得你还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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