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总会记得。”
我喝了口茶水润润嗓子,“我被打,被罚,被人陷害,这都是身体上的痛,好好睡几觉,也就过去了。我都能放下,为什么你还要耿耿于怀你不要觉得我说话直白,这十来年,咱俩的关系,就是越来越远了,没有什么话说,连玩笑也开不起来。每次想到曾经玩得那么开心,再想想怎么如今会变成这样,我心里就有说不出的难过。十四,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但是对于我来说,心里的难过,远比身体的伤痛要难以愈合。”
说完了,我静静望着十四阿哥。他的眼中流动着复杂的光,我们彼此沉默了一会儿,他才开口,嘴角依旧噙着苦笑:“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肯答应我”
“什么”我一愣,他这也太前言不搭后语了。
“我给皇阿玛的奏折,你也看过了,不是吗”十四阿哥笑得哀伤,“皇阿玛一直没有回应我,我问他,他却说让我来找你。皇阿玛一定问过你吧,你拒绝了,是吗”
原来他是想到了这件事。
我笑了笑:“这件事情,咱们今天也一并说了吧。我早跟你说过,你也总是听不进去。十四,难道你会不知道吗我喜欢的人,是十三啊。”
十四阿哥沉默地看着我,并没有回答,我就当他默认了,“所以说,不管你做什么,用军功,还是用其他的东西来换我,我都不会答应你。不是因为你不够好,是因为我心里已经有了别人,你明白吗”
十四阿哥听了,缓缓地点了点头,脸色却有些阴郁。他还是一句话也没说。
我只好继续说下去:“说实话,你很了不起,我亦十分佩服你。不过一个人的地位身份,跟我的感情,完全没有关系。你是大将军王也好,是平民百姓也好,你在我心里,都是胤祯,都是曾经一起玩,一起长大的朋友。但也只能是朋友,不会再有别的感情。”
十四阿哥的脸色似乎有所缓和,然而他仍是一言不发。
我有些闹不清他心里的想法,想了想还是又开口道:“那我接着说了啊,做朋友难道不好吗你看十阿哥,他也常常来找我,我挺喜欢他这样的朋友,说话也不累,十分自在。十四,你从什么时候起,变得这么固执十几年过去了,也该放手了,这样大家都会轻松一些,不好吗”
十四阿哥望着我,目光变得深沉。听到我这么说,他挑了挑嘴角:“小若,你都没有劝过九哥放手,为什么却要劝我放手”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忘了改时间发晚了。。。。为尽可能满足我的强迫症就干脆晚了一个整的小时。。。。
虽然是不打算改了,但我也觉得求娶这个梗是有fei点chang狗血
在凝若心里,十四一直是个孩子,因为他就是比凝若小~不过唉,说实话现实中我根本是不敢有此等坦诚的,凝若比我有勇气得多。
、第九十三章满目山河空念远,落花风雨更伤春二
我不由得怔了怔。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这是小孩子在闹别扭吗我撇撇嘴,表示不同意:“谁说我没劝过他了就是他脸皮实在太厚,而且,你们两个人也不一样,我可从来没觉得能跟他玩到一起。哪次他来,我不跟他吵上一架”
他又看了我好长一会儿,才终于轻轻叹了口气,依旧苦笑了一声:“没想到,你还挺会做说客,道理总是一把一把的。只是说得简单,做起来又谈何容易”
“这不要紧,我也没催你,只要你肯接受我的意见,这就算是成功的第一步了。”他肯松口,那就再好不过。
“你说了这么多话,我怎好再固执己见”十四阿哥摇摇头,“我已经明白了。唉,是啊,十多年了,回想起来,这十多年,时间过得还真快。”
“你的福晋叫什么来着我记不清了,你与其想着我的事,不如好好待你的福晋。”趁他语气松动,我赶紧又劝他,“你常年在外,家里的事情,都是福晋一手打理的吧她为你生儿育女,操持家事,付出了多少心血你居然还这么没良心,在外面拈花惹草,将心比心,她会有多难过”
虽然我不喜欢他那个任性妄为的福晋,但这也的确是我心里的实话。
十四阿哥哭笑不得地看我:“她叫做夕雅。小若,你这是什么比方有你这么说自己的吗”
“十四,我可没在开玩笑,你真的应该惜取眼前人。”顿了顿,我郑重地望着他,“我觉得这些年啊,你都是在一叶障目,不见泰山。你该好好看看福晋,想想真正对你重要的是什么。这些年,陪在你身边的人,并不是我,而是你的福晋,不是吗现在还不晚,别等到将来,等到你老了再去后悔。”
十四阿哥的目光越来越深邃,他看了我很久,似乎眼睛有些湿润。很久以后,他才缓缓叹息:“小若,你根本不知道,你最特别的,所有人都不具有的地方是什么。”
“我不知道的是什么”
我这个人最特别,或者应该说,最怪异的地方,也无非就是不合时代的思想和行为了吧
谁知,十四阿哥却摇了摇头,感叹道:“我说不清。只是不管什么时候,不管屋子里有多少人,似乎他们,还有整个屋子的背景,全部都是灰色的。而只有你在发着光。”
我怔住了,竟不知道该怎样来回答他。
我一直以为他只是个固执的孩子,他放不下的不是我,更多的是他的执念。难道,是我错了吗
见了我的表情,十四阿哥却笑了:“没关系,我已经明白了你的意思,我不会再提娶你的事,夕雅的话我亦会好好待她。我知道,一直是我在自欺欺人,你说得对,我可能是太固执了。已经十八年过去了啊已经这么久了,我是该绝望了,也该放手了吧”
“十四”我不禁面露担忧。我忽然怀疑起自己,我真的应该对十四阿哥,说刚才的那些话吗
我是不是太自以为是我以为大家都会变得轻松,其实到头来,只是又伤了他的心
“你别乱想了,刚才的气势哪儿去了”十四阿哥又笑了笑,“我还要在京城待一些日子,应该还有时间再来看你。等下次回京的时候,我肯定带着一麻袋的故事来找你,你可别说不想听。”
我怔了一下,也笑起来:“那好,那就一言为定。对了,要是有什么特色小吃,新奇的小玩意儿,也不妨给我捎点回来。”
“我是去打仗的,可不是去玩的。”十四阿哥想了想,“我可不敢跟你说死了,我也不知道那边都有些什么,只能尽力而为啊。”
“没关系,也不用买太多,带着不方便。不过,我会根据你带来的东西,再决定到时候招待你的态度。”我一本正经地说。
“好歹我也辛辛苦苦的,你不能这么没良心吧。”他忍不住抱怨起来。
我依然不能肯定十四阿哥心里所想,他对我的感情究竟是什么,他又是否真的会放手。不过至少,我们之间的谈话,倒的确比往常轻松了些。不管之前如何,希望之后,他能够豁达一些,别再固执就好。他的人生就快迎来低谷,没有好的心态,恐怕会受更多的苦。
而至于他许的承诺,我虽然答应着,心底却明白,那一天,或许根本不会到来。
康熙六十年已经到了尾声,再过一年,连再见面,都会变成奢望了吧。不论是十四阿哥,还是其他的人。
我也该是时候,想想我今后的去处了。
这一整个冬天我都闭门不出,没想到竟错过了大事。年初康熙出宫,竟然叫了十三阿哥随行我接到消息的时候,十三阿哥已经走了。月珊正有身孕,我不太方便登门打扰,写了信给她,她说她也很意外,但同样不清楚原因。
这下可好,我又要开始无聊了,就连十三阿哥也不在了。十二阿哥倒是没跟去,可还是算了吧,我还是不要主动跟他搭话的好,以免他又说我耽误他“避嫌”。
不过,我差点忘了,如今还有一个人。
这期间,十四阿哥又来找过我几趟。他倒是学乖了,不再跟我说些骇人听闻的言论。天气寒冷,我不能出门,他就过来跟我下五子棋。我们两个人的相对水平,跟原先比没太大变化,大体上还是输赢对半。
不下棋的时候,他也会陪我聊聊天,给我讲外面的故事。亦瑶同我讲话总是不忘礼节,虽然不伤大雅,但还是有些别扭。而十四阿哥就不存在这个问题,只要他不再躲避我,不谈论他的阴谋,那我跟他说起话来,的确更自在一些。
康熙回来以后,我去书房当了一个多月的值,然后他就去了塞外。这次,他仍然叫上了十三阿哥。我抱着满腹疑惑,去问十三阿哥怎么回事,谁知他也不知道,只是笑着安慰我,说这是好事,让我不必担心。
于是,没过几天,十三阿哥又走了,这回,就连十四阿哥也回了前线。
我终于是真真正正地清静了。
四月份,月珊的小阿哥出生了。正巧我没什么事,征得了月珊的首肯,我就跑去十三阿哥府里住了几天。
新出生的婴儿粉粉嫩嫩的,被月珊抱在怀里,咿咿呀呀地不知在说些什么。这个小阿哥,就是今后十三阿哥的世子弘晓了吧听说他十分聪明,在十三阿哥的一众孩子里,也算是长寿的一个。
我在十三阿哥府和乾清宫之间往来了很多趟,也跟月珊说了很久的话。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有这么多的时间跟她交谈了。我依然无法决定,我究竟该去往何处。康熙过世以后,我真的不想再掺和那些人的事了,可我也做不到自己一个人潇洒地离开京城。
终究还是舍不得。
如有可能,还是先去十二阿哥府里,养几年身子再说吧。
这一年,真的是格外的清闲。今年夏天还是非常闷热,九阿哥给我的香露也不太有用。好容易熬过了九月,康熙就快回来了,我得想办法找个机会,告诉他我想去十二阿哥府里的事。
康熙又在畅春园住了些日子,才回了宫。我正愁找不到理由去跟康熙提起这事,然而他却主动叫我过去了,并且一上来就问我:“凝若,朕以前就问过你,朕百年之后,你想去什么地方。当时你执意要留在乾清宫,朕也依了你。现在,你的回答可有改变”
“皇,皇上”我又惊又疑,原先想好的话,竟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为什么康熙为什么会突然问我这个问题他不是突发急病去世的吗难道说,他现在就感觉到了身体不适可是再过些日子,他不是还要去冬猎吗
“怎么了又过了好些年,你心里的想法,也该与曾经不同了吧”康熙似乎没有察觉我心里的活动,并且居然是面带微笑地问我。
我忍不住抬头看他,心里渐渐升起一股悲凉。
这个伟大的千古一帝,是否知道他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
我忽然觉得我是多么的自私。康熙的时代就要结束了,我却只想着如何凭借着自己拥有历史知识的优势,为自己寻找好的退路。
不知怎么,要离开的话我说不出口。
康熙仍在望着我,我垂了头:“皇上,您这是在赶奴婢走吗”
作者有话要说: 忽然发觉,康熙朝就快到尾声了
晏殊浣溪沙
一向年光有限身。等闲离别易**。酒筵歌席莫辞频。
满目山河空念远,落花风雨更伤春。不如怜取眼前人。
、第九十四章白发任教双鬓改,黄金难买一生闲一
“朕只是想听听你心里怎么想的,你想的是什么,照实说就是了。”
终究跟他共事了这么久,如果我离开,这以后可能再也见不到了。我摇了摇头:“奴婢不想去任何地方,皇上,奴婢的身体比去年又好了一些,已经不妨事了,还是让奴婢来书房伺候吧。”
“唉”然而,康熙却长长叹了口气。
我怔了一下,他竟开口感叹道,“每次朕问你问题,你都要推三阻四,难道就连你也不愿意说实话了吗凝若,你跟着朕有好些年了,朕始终没赏你什么,你似乎也不需要什么赏赐。但朕心里却一直惦记着。这事,可是关乎一辈子的,你不能一直都跟在朕身边。趁着朕还能替你做主,你想去哪里就说吧。”
听了康熙的话,我的心里仿佛有巨浪翻滚。
康熙给的暗示已经足够明显。他应该知道我对十三阿哥的感情,难道他是因为我,才会突然带上十三阿哥随驾吗如果此时,我对他说我想嫁给十三阿哥,他或许真的会应允吧。
然而,我还是不愿意。
虽然说,我已经放下了很多,月珊,他家那群孩子,我似乎也不是那么在乎了。可是,一旦我去了十三阿哥府,和他成为了合法的夫妻,我就真的永远被束缚在这个皇家,永远也不能离开了。而且,他很快就会成为怡亲王,他们几个兄弟的账,还要好几年才能算完,我是真的再不想管他们乱七八糟的事了。
自由和安宁的梦想,就算现在还做不到,可我始终没有忘记。
“怎么还是犹豫这么久”见我一直没开口,康熙继续追问我,“你不相信朕吗君无戏言,朕会满足你的愿望。”
“奴婢不敢,皇上大恩,奴婢先行谢过。”看来今天,康熙是非得问个究竟了。
也罢,就算我不忍,那一天还是会到来,而我还是要离开。今天不说,以后恐怕真的再也没有机会了。到时候四阿哥想怎么安排我,又是我不可预测的事情了,还不如求得康熙的旨意,也算是给未来求了保障。
于是我跪在康熙面前,行了个标准的大礼:“皇上,奴婢斗胆,奴婢想去十二爷府里,以义妹或者奴婢的身份都可以,请皇上恩准。”
不出所料,屋子里又一次陷入了沉寂。
我的决定,可能又让康熙觉得意外了吧。
他沉默了片刻,这次却没有马上就说是否答应,而是开口问我:“为什么凝若,你为什么不想去老十三府上”
他终于忍不住了,他终于向我问起了十三阿哥,他果然早就知道。
我觉得眼眶有些湿润,我依然跪在地上,语气一片诚挚:“皇上,奴婢胸无大志,对现在的生活已经很知足了。前两年死过一次,更是觉得生命的可贵。奴婢不求什么荣华富贵,地位恩宠,只希望能够一世安宁。请皇上成全。”
康熙又是沉默了半晌,最终叹了口气:“罢了,地上凉,你起来吧。朕既然说过会答应你,便不会食言。”
“奴婢叩谢皇上。”
他答应了,我又磕了个头,心里却不知怎么越来越难过。
“你回去吧,这件事情,朕自会安排。”康熙挥了挥手,就让我退下了。
我怔了一下,还是依言从地上起身,向康熙告退。康熙没再留我,点点头便又看起奏折来。我退出屋子,临行前,忍不住又看了一眼康熙。他真的是一个老人了,头发早就变得灰白,脸上的皱纹也清晰可见。屋子里安静得没有一丝声响,生命的烛火飘摇着,似乎随时都会熄灭。
我猛地觉得脸上一阵潮湿,原来我不知不觉间,竟然流了泪。我赶忙抬手擦干,一边退出了屋子。
康熙很快就会去南苑,然后便移驾到畅春园,在那里走完他最后的人生。
我忽然有一种感觉,今天,大概会是我与康熙的最后一次见面了。
回屋以后,我一连几天都不太有精神。几日之后,十二阿哥出现在了我的视线里。
我怔了怔,放下手里的花洒:“你怎么来了”
“我来接你走。”十二阿哥笑着看我。
“什么”我下意识地脱口反问,但是我的心里,一瞬间就明白了十二阿哥的意思。
他笑了笑,就坐到椅子上,自己泡了茶水:“你不是跟皇阿玛说要去我府里吗皇阿玛都跟我说了,所以我来接你。”
“圣旨呢你是来宣旨的”
虽然我猜到了缘由,但还是不免惊讶。这似乎太突然了,难道不应该还有好多程序吗
“你情况特殊,用不着特意宣旨。”十二阿哥向我解释,“皇阿玛确有书面的旨意,已经交给我了,但由于算是密旨,就没叫人宣读。你也不用再去走程序,他已经让魏珠跟内务府交代过了,你直接跟我回去就行了。”
“我”我怔了片刻,准备去穿衣服,“我得去向皇上辞行才是。”
十二阿哥伸手拦住我,有些无奈地叹气:“你不用去了,皇阿玛现在,应该已经在畅春园了吧。”
我怔了怔,就放下了手里的衣服,叹息道:“原来那一次,竟真的是最后一面了。”
“你别想太多了,历史的事情早有定论,你再伤感也于事无补。”十二阿哥安慰我,“你收拾一下东西,这便一起过去吧。需要我帮忙吗”
“这么多年了,皇上也算是我半个亲人,哪能完全无动于衷。”我摇摇头,又问他,“我需要带些什么”
“床上用品和生活用品都不必带了,我那儿都有。你就收拾了你的衣服首饰,你的书,还有什么想留下的,也一并带着吧。”
“那好,那你就别坐着了在旁边给我打打下手吧。”
我一个宫女,衣服其实并不多,但是一年四季内衫外衣的下来,也收拾了满满一大包。除此以外,我还有好多匹各式各样的布料,都没来得及做成衣服呢。九阿哥给我的,又都是上好的料子,扔了实在是可惜。
于是我招呼十二阿哥:“来来,你帮我把这些布都搬出来。我去你府上住着,也不好白吃白喝,这些都挺值钱的,你拿去给你的大小老婆分了吧。”
十二阿哥一边无语地看我,一边抱出来那一厚摞的绸布。他放到桌子上翻看了一会儿,不由得感叹:“还真是值钱的东西,这都是九哥给你的”
“是啊,不然还有谁能这么有钱”我没有回头,又接着去收拾珠玉首饰。
“既然是好东西,你怎么不裁成衣服穿就这么放在柜子里,真是暴殄天物。”十二阿哥一脸的可惜。
“我不过是个宫女,哪合适穿得这么好你也动动脑子。”我回头白了他一眼,“我现在这些衣服已经够穿了,布就给你了,算是我接下来几年的饭钱,够吗”
“别说几年了,就是几十年也够了。”十二阿哥点了点头,把它们包好。
我把珠宝首饰都放在一个盒子里,艰难地抱出来放到桌子上。刚才说到身份,我倒是想起来一件重要的事:“对了,十二,我这回过去,是以什么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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