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栀这才发现还少了一个人,同时也知道了冲锋衣同志的名字。
“叫我干嘛?”这时身后响起一个慵懒的声音,众人望去,那个正打着瞌睡往里走的人,不是冲锋衣又是谁?
言久桓复又看向查干巴日,眼神犀利如刀。“我们需要一个解释。”
查干巴日并不迟钝,即刻横眉怒视:“你认为,这是我们干的?” 憨憨的圆脸庞上也不再有笑容:“咱们这里的人,做事光明磊落,偷鸡摸狗的事绝对不干!”
“冷静,冷静。”黄毛举起双手出来调息战火,先拍了拍言久桓的肩膀,再回头抚慰查干巴日,“大哥,会不会是您这里进了狼啊?哈哈哈哈哈……”
并没有人笑出来,黄毛认为他不适合当调节气氛的人。
最终还是宁栀出来打破了僵局。“这么晚了,外面一片漆黑,找起人来也有困难。我们还是警惕一些,轮流站岗守着吧。”她复又转向了叶清晖,“检查一下,没丢什么东西吧?”
叶清晖仔细巡查了一番,摇摇头:“没有。”
“坏了,”黄毛猛地一拍头,“咱们现在都聚在这里,万一那贼还没走,岂不是让他钻了其他房的空门?”
这番话说得有理有据,大家即时各回各家,查干巴日也叫醒了几个人,加派人手在周围转了转。
“除了脸上,没伤到其他地方吧?”唯独林悦留了下来,想要查看他的伤口。
“没事,”叶清晖朝旁边侧了侧,“你也回去歇着吧,明早还要赶路呢。”
林悦觉得不太对劲,趁他不备扯过他的胳膊,拉起袖子一看,果然有一大块淤青。
“你啊——”她发出了一声叹息,“自己都照顾不好,还怎么照顾清卓?”
叶清晖心头的阴霾顿时烟消云散,他好笑地捏了捏她的脸颊,“明明比我还小,怎么老是像个小老太一样唉声叹气的?”
林悦不语,从他的包里径直掏出了红花油,替他细细抹上。
“悦悦,你还记得小时候有一次,咱们不小心闯入了我爸的书房吗?”
“怎么突然想起这个了?”林悦抬头,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那时候,你看到了什么?”
“我……”林悦微微皱起了眉头,摇头道:“记不清了。”继续低头给他化瘀。
“哦。” 叶清晖感受到她柔软的发丝在胳膊上拂过,有点痒痒的。“对了,清卓最近有和你联系吗?”
“没有啊,现在小孩学习那么紧张,学校又管得严,哪里有机会用手机?”
她复又抬首看了一眼默不作声的叶清晖,“难不成你走之前还没跟他和好?”
叶清晖轻吁一口气,“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弟弟从小就性子倔。现在倒好,高中都没毕业就要辍学去画画,爸妈也不置可否,让我怎么劝才好……”
“回去我找他聊聊,你别忧虑那么多了,先管好自己吧。”林悦麻利地将一次性棉签投入垃圾桶中,扭头打量了下他,扑哧一笑。“你说这贼怎么就惦记上了你呀?你看上去也不像大款啊。”
“我也纳闷了。”叶清晖心有余悸,转念一想,“你说,这事会不会是认识的人干的?这里方圆十里就一户人家,哪里会混进什么外面的人……”
“你是说言先生他们?”林悦向门口瞅了一眼,压低了声音,竟然有点兴奋的意味。“有证据吗?”
叶清晖摇头,眉峰拱成了小山,“不过我出手挺重的,应该扭到了那贼的肩膀。可先前看他们几个,个个都无恙,只怕是我想太多了吧,说不定是那些蒙古人干的。”
“就你这身板,出手挺重?还是算了吧……”林悦忍不住掩嘴偷笑,“可别影响到了民族团结。”
“你可不要质疑男人的能力。”叶清晖忽然坏心大起,伸手一搂,狠狠将她扯到了自己怀里,“为了防止那人再来,你今晚就留下来陪我好了。”
“想得倒美。”林悦很没情趣地拿手指戳了戳他肩膀。
第二天起了个大早。查干巴日看着一个个乌青的眼眶,心里终究有点过意不去。“抱歉了,远道而来的客人们,让你们失去了好的心情。”似是为了表达自己的歉意,连早餐上来的都是羊肉大包子和马奶。
可惜大家都没什么胃口,蔫蔫地扒拉了几口,倒是黄毛兴致勃勃地吃了好几个,还吵着要打包。
告别了查干巴日,一行人继续上路,开了大约有一个多小时,宁栀说话了:“我们离市区还有十公里左右。”
“太好了!”首先欢呼起来的是黄毛,要知道他已经憋屈得缩成了一团,腰酸背痛。
宁栀示意他们往左边看。国道北侧坐落着一座宏伟的寺庙,正是远近闻名的大觉禅寺。她指抬手指了,“这里往南走不远就是圣水灵泉。寺里供奉着一尊21米高的三面观音汉白玉立像,可以说是北部边陲佛像之最。要下去参观一下吗?”
既然来了哪有不去的道理,众人一拍即合。
宁栀昨晚没有睡好,又开了一会儿车,此时无精打采地靠在座位上,说:“我就不进去了,你们好好玩。”
话音刚落,又传来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太晒了,我也不想进去。”
她一看,原来是冲锋衣同志,神情散漫,摇下一半车窗对外面的人说道。
言久桓半眯起眼睛,带着点审视的意味,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半晌才开口:“随你吧。”
黄毛向他身边贴近了一些,低声询问:“这样可以吗?”
言久桓向前走去,绕过他身边时若无其事地甩下一句:“盯着。”
黄毛差点哭了出来。
最后就只有三个人进寺。气魄恢宏的庙宇在层峦叠嶂中显出一派幽静,巍峨的门楼上高悬着大理石牌匾,上书“大觉禅寺”,赫然醒目。朱红色的墙壁和金碧辉煌的琉璃瓦显得屋瓦镀金,光彩炫目,就连门楣上雕着的仙人也栩栩如生。
一入寺庙大门后,雕梁画栋,香烟缭绕,这种肃穆的气氛迅速吸引了叶清晖,如果不是寺庙内禁止拍照,他恨不得将每个角落都摄入自己的相机中。
走了不多久,马上就要带发修行的佛门子弟上前引导他们参观,并告诉他们今天为农历二十五,药师佛赐福日,主导众生消灾延寿,如若至心信仰依止,祈福便能内外清澈。
“哦?看来我们来得正是时候。”言久桓笑道。
林悦早就等不及解说,自己一蹦一跳瞎转悠去了。叶清晖虽然不信教,也虔诚地进殿拜了拜,又围着高耸的七巧玲珑塔转了几圈,觉得前几日的心烦意乱好像消失了些,在经文的诵读声中得到了净化。
“这玲珑塔说是七巧,实际上却有九层啊。”他好奇地打量着精致的青铜塔身。
“在中国文化里面,九乃极尽之数。就像九天为天之极尽,九泉为地之始终,天地之主数始于一,终于九焉,是一个吉祥的数字。”导览解释道。
“叶先生信佛吗?”一旁的言久桓发声。
他摇头,“心诚则灵,就是想为家人们祈下福,保佑他们平安喜乐。”
“叶先生是独生子?”
“家里还有一个准备高考的弟弟。”
言久桓会意,“两个儿子如此懂事,父母想必也很欣慰。”
叶清晖苦笑道,“哪里,我们可是为这小家伙操碎了心。”
“青春期多少会有些叛逆。恕我唐突,以叶先生的年纪来看,又是家中长子,怎么还会有一个弟弟呢?”
“这个……说来话长。”叶清晖顿了顿,组织了下语言,这才继续。“我小时候生过大病,需要进行骨髓移植,但是找了很久都没找到成功的配型。医生说嫡系亲属的配型成功率会更大一些,但是家中没有亲戚吻合。我父母想了很久的办法,终于决定再生一个,也就是我的弟弟。感谢上天垂怜,弟弟和我的骨髓匹配吻合率非常高,移植手术也很成功,这才有了现在的我。”
言久桓恍然大悟,“苦难成就人生,叶先生这样的命格注定会平步青云。”
“承您吉言。言老板可有子女?”叶清晖瞅着他年纪也不小了。
言久桓哂笑,“目前单身,孤家寡人一个。”
两人走着走着便来到了传说中的三面观音像面前,只见三尊汉白玉观音高耸入云,伫于莲花上,背靠背而立,面容端庄慈祥,或手捧经箧,或手持莲花,或捻一佛珠,分别代表着智慧,和平和慈悲,不得不让见者叹为观止。
“这真是巧夺天工啊。”叶清晖情不自禁发出赞叹。
“这还不算什么,三亚南山海上有一座108米高的。”
“鸟啼蝉鸣寺门深,三面观音渡生泉。两位参观完观音像后可在寺内自行游览。”导览弟子欠了欠身,告退了。
“也不知道林悦又跑哪儿去了。”叶清晖扫视周围一圈,慨气道。
言久桓感觉自己的烟瘾又涌了上来。他打了个瞌睡,看了一眼叶清晖,“看来叶先生好事将近了?”
“啊?”叶清晖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看到左手中指戴着的戒指,这才恍然大悟,有点腼腆地笑道:“是啊,我们打算明年一月摆酒。”
“那更得拜拜送子观音了。”言久桓调侃道。
叶清晖一晃神,许多往事浮现在心头,不由得发出感慨:“其实真感觉挺对不起她的。幼时得病时,父母为了给我治病拼命挣钱,把身体都累垮了。我们家住对门,那时幸好有她们一家人伸出援手,不但照顾了我许久,还变相帮了我父母许多忙,不然我不知道自己能否支撑到今天。现在想想,我对她既有患难之情,又感激她的赐饭之恩。所以即使我如今绵力薄材,还是希望能带给她永远的幸福,哪怕只是微不足道的一点点。”
言久桓没有回答,似在垂首沉思,叶清晖见他半晌没反应,走近一瞧,才发现他正在翻看着观音脚底下摆满的祈愿牌,上面写的无非是关于爱情,工作,学业和健康的美好祝福。
“叶先生看得通透,我倒是羡慕了。”就在叶清晖以为他没有听到的时候,言久桓才悠悠开口。“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肆意时少,不快时多。倘若能与相惜之人执手,想必其余所有,皆为浮云。”
叶清晖从他的话语里听出了一丝落寞,却不知寞从何来,又归何处。
“就是无端感慨一下,让你见笑了。既然参观完了,我们就出去吧。”他将牌子放回原位,抬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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