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桃夭(上)(本章免费)
曲艺子想,住在寺院其实是一个很不错的选择。
这里的空气是在现代都市里没有的干净。翠绿的植物。宁静的清晨。空气里有淡淡的檀香,很湿润。
了尘早早地跟着寺里的僧人去做早课了。低沉的梵音在山中的空气中回响,让人的心不由自主地就静下来。
曲艺子看了看刚练完功一身薄裳的离灭一眼,笑道:“我一直很好奇,你师妹为什么会放着你这三国第一美男子不要,去喜欢你师尊那种不食人间烟火的和尚。”
离灭也笑:“怎地,总算是看出来我举世无双了?”
曲艺子啐他一口:“你比起你师尊,还是差了一大截的。只是你师尊好则好矣,却怎么看都不像能相伴一生的良人。”
离灭沉默了一会,语出惊人:“其实我师尊,有过两个孩子。不过都早夭了。”
“!!!!”
离灭看着曲艺子:“师尊一时半会怕是不能见你。在你见师尊之前,师尊要我来给你解释一下。你想知道什么,都可以问我。”
曲艺子感觉手脚突然冰冷:“为你师尊生孩子的人莫非是……”
离灭拉住她的手:“你随我进来。”
一代名僧了尘,两百年前浴佛光而生。其母为大新国主慕容乾妃,叶氏。
叶氏微,不得国主宠幸。时年三十有二,孕而生了尘,国主厌之,并不赐名。叶氏含泪,名之曰茶。意为苦。
待了尘长,师从名僧了虚。只认其母叶氏,不认君父。国主哀之。
“这些是关于我师生世的记载。那位名叫慕容乾的国主是当今国主和我的曾祖父。”
“这么说你和你师尊还是血亲”,曲艺子皱眉,脸色越来越不好看,“他和我姑姑一样,不会老。也不会死。”
离灭默然。眼前的女子并不妖娆,他看在眼里,不知道为何却想起那张绝色的脸庞。
那是这世间最美的女子呵。据说她诞生的时候正值酷暑,可是天地间仿佛都随着那一声婴啼清凉起来。花家大院里的桃花在一瞬间盛开,清风拂过,粉红色的花瓣漫天飞舞,天地笼罩在在一片灼目的温柔之中。十六年后,这女子出落得倾城绝艳。是祸。
了尘赶到的时候,花家大院里已经只剩一个活人。
花眠君站在那里,站在自己父母的尸体旁,也站在那群见色起意杀她全家的盗贼的尸体中。一身罗裙都被血污得刺目,如花的容颜刹那间老去。
“阿弥托佛。”了尘慈悲地闭上了眼睛。
花眠君笑,那带血的容颜里有刺目的伤痛:“大师,你看,他们杀了我父母。”
然后她一步一步地走向他,秀美的十指满是血污,笑容也愈加刺目,眼神却是纯净的,像在说着什么女儿家的趣事:“所以,我把他们都杀了……一个不留,都,杀了……我从来不知道我那么厉害……只要伸出手,就能把人的身体撕开……只要我愿意……我就能那么轻易地,把人碎成一块一块……呵……好快乐……杀光他们……好快乐……”
了尘扶住她欲倒下的身体,任她把尖尖十指刺进自己的胸膛,温热的血流出来,染在他洁白的僧衣上。他把她抱在怀里。
她在他怀里虚脱,十指松开。他听见眼泪掉下来的声音,她昏死过去之前,胸膛里闷闷地传来一声呢喃,“娘……”
了尘把她带回了虚云山。那是一处如蓬莱般的仙境。了尘侍奉生母叶氏西去之后,便在那云中的一个小木屋里苦修近百年。容颜未老,世人皆奇之,将他当作仙家供奉。
他收留她,教她佛理,也教她控制并运用天生的神力。花眠君不愿拜他为师,也不愿唤他的法号,只是戏谑地唤他,“苦叶茶”。
虚云上上还长住着四名绝色的女子。梅香孤傲,兰姬清高,竹女清秀,菊岸温婉。四女皆与了尘相熟,却都厌弃过于妖娆的花眠君。花眠君在虚云山上长居五十年,也从不与她们说话。她似乎把自己定位在服侍了尘的小丫鬟上,照顾了尘的饮食起居。虚云山的仙气长年萦绕,却并未将花眠君身上的妖魅之气淡去半分。时光流逝,花眠君的容颜甚至越来越美,越来越接近,妖孽。
了尘慈悲地笑着:“眠儿是桃花,注定与红尘脱不开干系。”
花眠君也笑,她容貌虽妖,言谈举止却颇脱俗:“我自是比不上你那梅兰竹菊四佳丽,天生不食人间烟火。还能时时与你探讨佛法。”
“眠儿可想下山?”
“山上有苦叶茶。眠儿不想。”
了尘对上那一双荧荧的笑眼,片刻之后便低下头去,低宣佛号:“阿弥托佛。”
花眠君最后还是下山了。因为这山里已经没有了苦叶茶。
这一年,圣僧了尘下山,凭借一己之力阻止了三国间一场浩大的战争。花眠君在虚云山上等,等他阻止了这场人间浩劫之后,回到她身边。可是他没有回来。天下人都知道了这世上有个不老不死的圣僧,他慈悲为怀,游走四方,解救了不少正处在水深火热的人们。一时间几乎家家的桌案上,都有人为他立下牌位,将他当成仙人供奉。
花眠君去寻他,寻了十年,依旧寻不见。她知道,他在躲。
她不恨,相反的,她很开心。她知道,若是她真要寻,他怎么也躲不了。
曲艺子嘲讽地弯了弯嘴角:“看来你师尊也并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圣人。”
离灭并没有因为她亵渎了尘而恼怒,反而是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上天有心考验师尊,派遣梅兰竹菊四位天女来诱惑我师。百年来我师一直不为所动,谁知竟毁在一株桃花手里。还是我师说得对,桃花,注定是与红尘脱不了干系的。”
曲艺子怒:“花眠君怎地就毁你师尊了!”
离灭笑,安抚道:“你莫生气。是我的不是,口不择言。”
曲艺子从鼻子里哼了哼。
离灭无奈,再次赔了不是。曲艺子心急听了尘与花眠君的往事,也就不计较了。
话说那花眠君本就是倾国之姿,她又有意招摇。很快地就被郝国新君啸烈迎进宫中,百般宠爱,啸烈从此无心国事,一时间惹得百姓怨声载道。
他成了众人交口称赞的圣贤。她却成了人人唾骂的妖女。
不过她一点都不在乎。她只要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