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0-10-02
云恪见井台绿痕斑驳,苍苔堆积,周围青石栏杆蒙着厚厚的一层尘土,颇有磨损,便知此井有些年岁了,且平常少有人来。与七魔开战这等大事北宫忌不在自己书房商议,反而带鹤孤鸿来此古井,可见这井下必定有甚么古怪。
虽然不知道有没有机关埋伏,也不知道这是不是北宫忌故意设下的陷阱,云恪还是打算跟着下去一探究竟——事已至此,却哪里还有半点后退的余地?元神毅然穿水而下,此时他是元神离体,本来应该视万物如无物,凌风御火,渡水飘萍都不在话下,但他一入井水,便突觉一股阴冷寒意从井下泉水激喷般翻涌而来。
云恪元神被这股寒意一冲,不由激灵灵打了个冷颤,竟再也潜不下去。他曾经在不死宫披香殿内接了阴九虺一招流波真气,当时差点连命都丢掉,对阴九虺之能自然印象深刻。她的寒意便似北极九天雪山之上万古不化的玄冰,只要沾上一点儿,连骨髓都能给你冻成粉末。但这井水却于寒彻中又透出几分阴冷,森森然,汹汹然,仿佛这井水是从黄泉深渊中汲取的幽冥阴气,透过肉身躯体,直接将元神魂魄凝结。
云恪只下潜了数尺便已忍受不住,元神行动越来越滞涩,越来越沉重,周围似乎有无数怨鬼在拉扯纠缠,向他喷出一道道阴森的冰气。知道再不退走,恐怕当真便要被冻结在这泉水中,只得又慌忙飘了上来。
望着月色下似乎清澈见底的井水,云恪心底蓦地里竟翻起一阵惊惧之意,暗想:这泉水必定有所古怪,那股阴森寒气似乎是专门用来克制魂魄元神的。难道北宫忌竟察觉了自己不成!不,不会的,倘若果真如此,自己恐怕早就魂飞魄散了,哪里还能飘在此处?十有**是因为这件事实在太过于重大,北宫忌为万全起见,便带鹤孤鸿来这个连元神也能隔绝的古井相商。这可怎么办?难道今夜要空手而回么!云恪大急。
云恪眼见元神离体后已过了小半个时辰,事情刚刚有了一点眉目,竟又给耽误在此处,心中虽急的火烧火燎,却一点儿办法也没有,只绕着井口不住飞来飞去。
正焦急间,云恪忽觉眼前一暗,他开始还只道是彩云遮月,又或者是月隐星稀,并未放在心上,过了一会儿,井栏的青石地面上却赫然映出一个人影。云恪吃了一惊,抬头一看,只见皓月当空,华光披照,却哪里是什么彩云遮月?
那道黑漆漆的人影四肢俱全,衣带俨然,眉目耳鼻皆清晰可见,仿佛是高手画工将某人的肖像画在了地上一般。云恪越瞧越觉这人影面熟,好像在哪里见过,脑中灵光一闪,猛然间想起这人影分明就是当日曾在北宫忌书房会晤过的草蛊婆!
是谁这么穷极无聊,竟用黑炭在这里画了草蛊婆的肖像?正自奇怪,那幅肖像竟忽然间动了起来,双臂屈伸挥舞,十指繁复变幻,在青石地面上画出一个又一个奇怪的符号,仿佛上古鬼巫扶乩时神秘的魔舞。头顶冰月如盘,四下里长空渺渺,静悄悄的并没有一个人,但这地面人影却兀自不住舞动。
云恪惊讶莫名,时间奇闻怪事虽多,但眼前这人影肖像竟能自己挥舞摇动,便似要活转过来。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蓦然间,人影停住动作,时间在这一刻也仿佛同时静止了,一阵嘤嘤晤晤的怪笑忽然就在萤虫异草中幽幽响起,听在耳中便如同鬼哭枭鸣,连云恪这等修为道行都不禁暗生惊悚之意。
怪笑声甫起,草丛深处便忽然扑棱棱窜出一只黑鸦,只有拳头大小,通身如墨,双目却是两点赤红,仿佛丹砂鬼血点就的一般。黑鸦在半空里‘嘎嘎’凄厉叫两声便朝井边飞来,就在它掠过井口的一刹那,地上草蛊婆的身影已化作一缕黑烟附着在那黑鸦身上。
此时云恪已然明了,地上的黑影必定是草蛊婆作怪,至于她为何深夜在此地出现,又为何招来这么一只奇怪的黑鸦,恐怕就只有她自己知道了。那黑鸦在半空里盘旋了几周,便突然朝井口俯冲下去。云恪心中一动,元神如影随形,紧贴在那黑鸦墨羽之间,随它向井中冲下。
一入水中黑鸦身周便冒出一圈漆黑烟气,井水依然冰冷寒彻,但其中那股阴森鬼气却被黑鸦的烟气隔绝,再也侵袭不过来。云恪猛然间恍然大悟,北宫忌和鹤孤鸿道术超绝,若以自身入水追踪一定会漏出马脚,被他们察觉。草蛊婆不知为了什么目的,也和自己一样以某种秘术元神离体追踪北宫忌到此,但她却比自己准备充足的多,一遇井水阻挡便又立即召出这黑鸦护体。
没想到这事连草蛊婆也牵连进来了。云恪心中虽越来越迷茫,却也隐隐暗自庆幸,倘若今夜只有自己一人前来,恐怕此时已经不得不抱憾而回。有这奇异的黑鸦护卫元神,又有草蛊婆这等神秘之人带路,此行岂不是事半功倍?
那黑鸦周身墨烟喷涌似火,鼓翅摇尾,将井水向四面避开,如坠星落陨一般飞掠而下。碧水涤荡,初时尚能见到几线月光莹莹然透下,但转眼间下潜了数十丈之后,黑鸦几乎已与井水融为一色,黑漆漆的一片,便宛似游荡在墨汁里。
那黑鸦分水直下,约潜了一炷香的功夫,井水却兀自没有到底的意思。云恪心中越来越惊,暗想:一般水井不过数丈,十数丈而已。黑鸦身快如电,激水无声,怕不已飞了千余丈,竟还没到底,难不成这古井竟直通九幽黄泉?
正自惊异间,一线天光却忽然从水中透出,在漆黑如墨的井中便如同一柄光闪灼灼的长剑,映得深水碧悠悠的绿。那黑鸦见到光线不由欢声嘶叫一声,双翅急扇,分水逼波,向下直掠而出。
水花轻翻,黑鸦已然离水而出。云恪眼前一亮,却见自己竟又置身在一口古井之中,黑鸦敛翅收尾,如同蝙蝠一般倒挂在井壁上。黑鸦长喙微张,一缕烟气氤氲蔓延出来,悄无声息的消散在井壁砖石间,原本赤红的双睛也渐渐黯淡下来,一动也不动了。
云恪见状元神也离开那黑鸦毛羽,向井口飘去。眼前艳阳高照,风景如画,一座小小的轩亭凌空悬浮在井口上方,蟾宫飞檐,刁斗嶙峋,古色古香,年深日久,檀木支柱上的红漆已有些剥落。亭下溪流汩汩,注入井中,周围花树成行,绿草如茵,一抹远山在云霄里若隐若现。亭中两人端然而坐,正是北宫忌与鹤孤鸿。
云恪惊异之情骇然莫名,这个流波山到底有多少奇闻逸录!现在分明刚过子时,正是夜半时分,怎么竟突然又变成了红日当空?且这古井之底竟另有乾坤,此地虽看似只有数亩方圆,但奇花异草,争芳斗艳,有山有水,空明洞虚,隐隐然竟似一个与外间完全独立的世界。这到底是什么地方?难道是在梦中幻境不成?可眼前却又明明站着北宫忌和鹤孤鸿。
云恪稳了稳心神,暗想:眼前最重要的是打探长老堂与七魔之争,其余之事且等改日再来慢慢探查。
只听鹤孤鸿说道:“那件事便包在晚辈身上,一定替老爷子办的妥妥当当的。”顿了一顿,又道:“但目前长老堂与七魔之间几乎已到了水火不容的境地,这次老六幕白猿又命丧玄蛛秋莹之手,咱们可说是颜面无存。这口气倘若忍下,晚辈不仅难以向猿犼族难以交代,长老堂这三个字以后也不用在流波山出现了。”语中焦虑之色溢于言表。
北宫忌慨然道:“咱们与七魔之间的恩怨整整持续了九百八十三年,到现在也该是做个了结的时候了。倘若七魔低眉顺眼,安分守己,咱们倒也找不到借口开战,现在这个大好机会可是幕白猿用性命换来的,咱们要是不好好把握,岂能对的起他!鹤先生尽管放心,休说镇宫世两千神蟒武士随时整装待发,便是老夫自己,如果有需要,也一切皆听先生调遣。”
鹤孤鸿大喜过望,忙深深躬了一礼,说道:“却不敢劳动前辈。有北宫氏神蟒武士在,晚辈就放心了,却不知贵宗神蛊堂能否。。。。。。”
北宫忌叹了口气,道:“若依老夫本意,自然是希望神蛊堂能够出手,有了她们的蛊虫,可省得多少麻烦!只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鹤先生有所不知,那草蛊婆这些年一直与老夫交恶。老夫虽是宗族,但一则神蛊堂一直独立于宗氏之外,根本不听老夫号令;再则草蛊婆先人毕竟与老夫颇有渊源,老夫实在不便和她妇人一般见识,因此能忍便忍。这次草蛊堂能否出手,老夫却不敢保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