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嘿。。。。。。”相禺滐滐怪笑道,“这法子老夫千余年前便想到了,还用得着你来教?实话跟你说罢,老夫在这寒潭水底苦苦等待的便是这么一个机会。岐妖一族天生没有那三道神魄,若单中离火阳毒自然可以炼化树木元神来解,但老夫同时又中了水月寒毒,便回天乏术了。幸而女娲大神保佑,竟将你送给了老夫。”
相禺触手蠕动,缓缓靠了过来,“好徒儿,你还记得那日拜老夫为师之时说过的话么?你说‘今后师父但有所需,便令云恪粉身碎骨,魂飞魄散,徒儿也毫无怨言’,如今为师确需将你魂魄炼化,想必你也定然是心甘情愿吧?嘿嘿。。。。。。咱们师徒一场,为师便给你个选择的机会。你是想成为行尸傀儡,一生一世供为师驱策呢,还是想就此魂飞魄散,永不超生?”他双目凶光毕露,满脸狞笑,却哪里有一点师徒之情?
云恪又惊又惧,没想到从头到尾果然便是一个圈套,枉费自己小心谨慎了多日,到最后竟还是逃不过一死。他心里明镜一般,相禺在这水底洞窟苦挨了千年,如今阴谋得售,终于有机会逃出生天,无论自己如何哀求,他也是绝不会放过自己的。与其向着老妖怪服软,倒不如耿然一死来得痛快。便淡淡的说道:“事已至此,多说无益。我只求痛苦一死而已。”相禺一愣,他本以为云恪终于发现上了自己的大当,必会破口痛骂,又或是苦苦求饶,谁知这人族小子面临生死之境却如此处之泰然,心想:老夫若非你魂魄不能解毒,倒当真想收你做个徒弟。
那离火月桂树的元神虽已被云恪炼化吸收,但树中离火精华却似绝了堤的潮水一般,兀自沿着他手少阳三焦经,过中关,液门,中渚,阳池诸穴,经外关,天井汇集在三阳络,最后涌入他气海。那离火月桂树也不知吸收了几万年天地精华,云恪虽不再惧怕其中所含奇毒,但他终究不过是凡人之体,却哪里能容纳的了这许多真元精华?气海穴里便似着了一团火,越涨越大,奇经八脉被这凌厉无匹的离火精华不断冲刷,越来越难以忍受,眼前幻象陡生,似乎整个身体都渐渐膨胀起来。但从相禺眼中看来,云恪却还是一如往常,只身子软绵绵的垂下,任由自己摆布,显然他已然彻底放弃抵抗了。
实则此时正是云恪一生中最为痛苦难挨的时候,浑身三万六千个毛孔里便似挤满了小虫,不住往外钻顶嗜咬,比之世间寸牒,剥皮,炮烙等酷刑更痛苦难忍了百倍千倍。脑中嗡嗡直响,仿佛一瞬间便钻进了无数苍蝇,几乎连魂魄都要分解了。他性子虽然坚韧不屈,但血肉之躯毕竟有其极限所在,此时再也抵受不住,心中只想大喊:“老妖怪,你快将我杀了吧!也强似受这无穷无尽的痛苦!”但他穴道受制,连舌筋都是软的,如何能发出半点声息?
相禺见他满脸通红,浑身大汗,只道云恪临死挣扎,想要挣脱自己触手的控制,笑道:“好徒儿,为师劝你还是不要白费力气了,你那点道行都是为师给的,若还能让你逃脱,老夫便横刀自刎算了。虽然魂魄被炼化的滋味不大好受,但那不过就一瞬间的事,怎么样,准备好了么?为师这便送你上路!”他话音刚落,云恪便觉抵在神庭穴上的触手微微一颤,一丝诡异的阴煞之气便透入他泥丸宫中。
云恪修为虽已到纤尘之境,但跟相禺两千余年的道行相比,却还是小巫见大巫,何况他的炼神*还是得自相禺传授,一举一动无不在在相禺彀中。那股透体而入的煞气忽得化为两只大手,将云恪的三魂七魄一齐抓住,猛然间便向外扯去。
云恪知道只要魂魄被他拖离泥丸宫,自己不是立时死去,便是化作一具行尸走肉,任凭相禺驱使,他虽然不甘心,却哪里有半点反抗之力?心想:罢了罢了,我便自毁躯体,将魂魄让与那老妖怪,也免得被相禺操控,变成猪狗不如的傀儡行尸。气海中却突然燃起了一股熊熊烈火,炽烈的火焰刹那间便透过云恪五脏六腑,烧入他泥丸宫中,相禺真元所化的那只漆黑的抓被这火焰一灼,登时冒出一股焦臭的烟气,不由自主松开了云恪的魂魄。
相禺本以为一切均在掌握之中,这一下是绝无防备,不禁骇了一跳,惊叫道:“谁?是谁这么大胆竟敢偷袭老夫!”云恪的道行乃是拜自己所赐,相禺自然摸得一清二楚,这道火焰灼灼然,汹汹然,宛似幽泉之离火,犀利毒辣无比,竟能轻易炙退自己的真元,那人的道行至少也得在须弥之境才对。
“咯咯。。。。。。”一阵银铃般的笑声突然从云恪泥丸宫中响起:“八爪老妖怪,咱们一起呆了一千多年,你竟然还不认识老邻居么?”
“邻居?”相禺一愣,脑中忽然转过一个念头,惊叫道:“难道你是离火月桂树!你。。。。。。你的元神不是被这小子炼化了么?怎么。。。。。。”
“咯咯。。。。。。”那声音笑的越发兴奋了,“小女子在这里生长了数万年,自从受了女娲大神祭祀之物的神气之后便灵根暗生,终于在五千年前孕育出元神,你来时小女子的元神分身才刚刚修成,我道术虽比你年岁深,但毕竟是草木之属,身子移动不了,难以和你直接相抗。是以虽然这些年来你在我身上不断攫取天地精华,我却只能一直忍耐。我开始本想用这元神分身诱你上当,谁知你这老妖怪竟无神魄。嘻嘻。。。。。。要不是这少年终于来至此处,我只怕还是奈何不了你呢。”
相禺愣愣的听着,青黑的脸上肌肉不住抖动,脑中念头不住翻动,原来这离火月桂树早就修成了真正的元神,这么多年竟然一直用分身欺骗自己!眼看好事将成,半路里却杀出这么个程咬金,心底怒火可想而知,但此时首要之事乃是尽快炼化云恪元神,解去身上所中之毒,到时候整个天下都不放在眼里,何况一树精?只是现在却不能横生枝节,便忍住气,和颜道:“既然如此,咱们也当真算得上故旧之识,却不知阁下如何称呼?”那声音笑道:“小女子既是离火月桂树之精,你可叫我月离便了。”
“哦。”相禺拱了拱手,道:“原来是月离姑娘,先时老夫身中离火阳毒,无奈之下只得吸食树汁精华,才得以延续性命。虽对姑娘有所不敬,但也是迫不得已之举,还请姑娘切莫挂怀为是。”“你倒说的轻巧!”月离冷笑一声,“我辛辛苦苦吸来的日月精华,竟让你白白得了去,岂是你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便能揭过去的?”
“那么,姑娘意欲如何?”相禺淡淡的道。“也没什么,你只将这小子的魂魄让与我便了。”相禺脸色一变,喝道:“你说甚么?!”此时在他心中,云恪的魂魄便等同于与自己的性命,相禺如何肯舍?
月离冷笑道:“听你这语气,你定是不舍了?”
“树精,我且好心劝你一句,赶紧退开!否则老夫可让你追悔莫及!”话音刚落,相禺探入云恪泥丸宫中的那道黑色煞气便猛然间向回急收。他老谋深算,这股真元乃是他元神所化,若不及时逃出,势必要与那月离元神相斗。她毕竟是修炼的数万年的树精,自己不摸底细,当真走到这一步,那可是无比凶险之事,元神损伤非同寻常,轻则道行大损,重则魂飞魄散。月离本体不过是一颗不能动的古树,只要自己元神回到本体,对付她那还不是轻而易举?
相禺见机的已是极快,话未说完元神便已往向外闪动。谁知云恪的泥丸宫不知为何却已封闭起来,似乎变成了一个堪比天地的圆球,其中灰蒙蒙的一片烟雾,无上无下,无左无右,无前无后。外面赤红色的流光潋滟,将圆球紧紧裹住。
相禺吃了一惊,但随即又定下心神,心想:墨鱆族元神之强横,连女娲嫡系血脉姬氏也得退让几分,吾又何惧一区区树精月离?那道黑色煞气四处撞了一会,见敌人确已将云恪泥丸宫封住,便渐渐凝聚起来,化作一个寸许高的小小怪物,云恪虽不能动,不能说话,但他道行犹在,自己泥丸宫内的情景却是瞧的清清楚楚。那小怪物眉眼触手和外面呆立不动的相遇一般无二,静静的悬浮在烟雾中,似乎在凝神戒备。
一点灯焰也似的火光闪过,一个也是寸许高的女子在薄雾里凝聚出来,云恪见她眉目如画,白衣胜雪,甚是清宛,像极了先前那水月妃花花蕊美人。唯一不同的是一头红发却赤炎炎的飘荡,似乎要燃烧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