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恪叹了口气,道:“可惜晚辈资质鲁钝,又无魂境,否则前辈若略微指点一二,晚辈也能相陪前辈解闷。”心中却想:这相禺老妖怪竟已达至须弥之境,又苦苦修炼了千余年,恐怕不会在血诛莲之下。若能得他指点三五句,其中好处,那可是终生受用不尽。
相禺笑道:“洞中岁月颇多,你便无魂境也比普通岐妖修行的快些。这些年来老夫吸收潭水中的水月寒毒与这离火阳毒抗衡,以炼神*为基,悟出一套真元运行之术。反正闲来无事,便传于你,当可助你自行吸收寒气,抵抗离火阳毒。这样也免得老夫每个时辰都要助你。”
云恪心中大喜,忙躬身道:“多谢前辈眷顾!”相禺叹道:“这炼神*神妙难测,威力无穷,乃我墨鱆一族不传之秘术,倘若炼成了,直可说是无敌于天下。可惜,这离火阳毒实在是世间第一可怖之物,便大罗金仙中了也休想解得。咱们是永远也别想出不去啦,成也好,不成也罢,不过都是挨靠年月而已。”
云恪见他神情萧瑟黯然,便道:“前辈,天心难测,世间之事殊难预料,说不定哪一天,这劳什子离火阳毒竟给咱们找到了解法呢!”他这么说,与其说是在安慰相禺,不如说是安慰自己罢了。人活在世上其实就是因着那一个盼头,一个希望,若早早得知前途除了绝望就是无穷无尽的绝望,谁又能支撑下去呢?
相禺笑道:“老夫早已心如死灰,别无他想。传你道术不过是为了助你抵御离火阳毒,相陪老夫闲斗取乐。一者这洞窟甚是狭小,那寒潭冰水之所以不落下来,全靠老夫的内丹辟寒珠托住,咱们若用威力巨大的道术,万一不慎有所损毁,那可就糟糕透顶了。二者你们人族先天便身体孱弱,老夫生怕失手伤了你。我便先传你这炼神*,待你小有所成之后,咱们只以元神相斗,这样便万无一失了。这方面你们人族魂魄俱全,倒具有先天优势,这炼神*你学来定可事半功倍。”说罢只拿眼睛瞥着云恪,却不做声。
云恪见他稍有犹豫,心中一动,忙恭恭敬敬的跪下,叩首道:“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云恪一拜。”相禺困守此寒潭洞窟千余年,本以为此生必将孤寂潦倒而过,谁知今日上天竟将此人降下陪伴自己。炼神*玄奥无穷,虽在此洞中无甚用处,但叫他辛辛苦苦修炼的神功秘法就此拱手送人,毕竟心有不甘,云恪既甘心拜他为师,相禺心中不禁大喜,笑道:“好徒儿,快起来,快起来!”声音竟隐隐颤抖,显是激动已极。
云恪足足磕足了九个,这才站起身来。相禺一指离火月桂树那密若蛛网,或粗或细的根系,说道:“这离火月桂树被寒潭冰气滋养,汁液阴冷无比,极具天地精华,且刚好能暂时压制住那离火阳毒。师父这么多年能活下来,全靠吸食树根汁液。当然,若不懂运气法门,汁液入口转眼便会寒气沁体而死,但若学了我这炼神*,自然无碍。”
相禺拉着他的手,将炼神*的修炼法决细细说与云恪。原来这炼神*乃是一门极端玄奥渊深的秘术,练成之后可分神化魄,炼化他人元神精华以为己用,甚至操纵豢养傀尸,与尸鬼族的黄泉鬼道有异曲同工之妙。因这炼神*过于邪门,即便是在以诡异妖术著称的流波山,也被列为禁忌之术。当年姬雨妾将相禺封在水月寒潭,一则是为了那帝鸿宝鉴神功;二则也是因为相禺偷炼禁术犯下重罪之故。
相禺道:“徒儿,你且先自行体悟一下其中窍门。待为师先将那水月妃花摘将下来再说。”云恪道:“师父也需要那水月妃花练功么?”
相禺摇了摇头,笑道:“你知道的倒不少。那水月妃花极阴极寒,与为师真元属性不合,但却是修炼流波真气的大补之物,这些年为师只道不死宫还是姬雨妾坐镇,总在花期将至之时给她留下那么一两朵,但现在姬宫主既已作古,咱们又何必跟他们客气?”说罢,身形闪动,陡然间钻入了头顶黑沉沉的潭水之中,消失的无影无踪。只片刻的功夫,耳边忽听得波浪翻滚之声渐近渐响,顷刻间黑影闪动,相禺已捧了一朵晶莹剔透的大花翻了下来。
相禺气呼呼的道:“不死宫今年好生无礼,竟然在我之前便摘走了两朵!徒儿,你且来看看眼界,这水月妃花可不是等闲能见得着的。”云恪心道:原来相禺先前只不过察觉到上面有些动静,并不知那朵水月妃花是我摘下的。便放下心来,他跟相禺修习炼神*不过为了有朝一日能逃出这寒潭水底,心中并不当真甘心拜这人族的死敌岐妖为师。
那会摘取水月妃花时甚是急促,云恪只匆匆忙忙瞥了一眼,并无暇留心察看,此时就相禺手中细细一瞧,只见那水月妃花大若玉牒,花瓣共有两重,外面五片,里面三片,状若三春柳叶,玉色莹然,在辟寒珠流光的映照下,泛起一层月华般的淡淡影晕。因冬至才到花期,此时不过九月,花瓣微微有些合拢,只开了一多半。这倒也还罢了,殊为奇特的是花瓣中间一根三寸长金黄色的花蕊,竟宛似一个翩翩起舞的美人,长袖飘飞,蜂腰纤然,尤其那对眼波流转的眸子,神光莹莹,简直像是要活转过来。云恪甚是惊异,心想:天下万物,真乃无奇不有,这花蕊竟然如此奇特,凌凌然真若蟾宫月妃一般。想必水月妃花中的“妃花”两字,便是由此而来了。
相禺一面小心翼翼的将水月妃花安放在辟寒珠底下,一面说道:“这辟寒珠之所以能托住潭水不落,全靠这水月妃花滋养,若非如此,为师恐怕要在这黑漆漆的潭水中浸泡上千余年啦!嘿嘿。。。。。。那苦头可就吃的狠了。”说话间,那辟寒珠似乎被什么力量驱动,突然开始缓缓旋转起来。随着宝珠不断转动,竟似生出一股神秘怪异的吸力,金色花蕊上雾气蒸腾,一束纤细的月色光影从那美人顶心透出,直射到珠壁上。笼罩着花瓣的那层氤氲月华顿时黯淡下来,辟寒珠却似得了极大的滋润,越发华光流转,映照四壁。
耳边隐约传来一声若有若无的嘤咛,云恪打眼望去,只见那美人似的花蕊眸中泪光盈盈,似乎正哀求一般的瞧着自己。云恪心中一阵恍惚,再转眼看时,那花瓣竟然已经合拢起来,宛似正竭力抵抗辟寒珠吸收自身的真元精华。云恪难以置信的揉了揉眼睛,心想:许是自己看错了,这水月妃花虽然奇异,但终究不过草木而已,如何能出声哀求?收束心神,盘膝靠在洞壁上,默默领悟相禺教与他的炼神*秘诀。
到卯时云恪体内离火阳毒再次发作时,相禺一边助他抵御,一边趁机讲解行功之法。相禺这炼神*虽是邪门秘术,但真元运行之法却甚是正大光明,奇经八脉一律不走,只从十二正经的足少阳胆经而起,经手撅阴心包经,足膀胱肾经,过五脏转六腑,最后汇至泥丸宫而终。足少阳胆经中的无英神乃六体守命之源,而泥丸宫乃九阳之首,总领诸神魂魄,真元起于此而终于彼,正合天道。
云恪依照相禺所指点,越练越觉这炼神*堂堂正正竟不带一丝邪气,但偏生使将出来却又如此狠毒。他悟性资质本就极高,相禺只教了他两次,便能自行领悟。真元行至气海时果然隐隐觉出一线若有若无却又极为坚韧的火气,知道这火气便是离火阳毒固结在自己体内的本元。伸指在树根上戳了个小洞,一股乳白的汁液登时涌出,云恪吸吮1了一口,只觉一道冰线沿着喉腔直如腹内,忙运使炼神*,将冰线寒气引入气海,镇在那线火气之上。如此这般,云恪每到时辰交替之时便吸食树汁,导引寒气压制离火阳毒,到晚间初更时分,对炼神*运气法门已然完全领悟。
那离火月桂树汁液极具天地精华,不禁能压制离火阳毒,甚至还有充饥提神之神效。云恪吸食过后只觉神清气爽,犹如醍醐灌顶,春风抚体,一日一夜未曾吃饭睡觉竟依然精神奕奕,毫不饥饿。
相禺见云恪悟性如此之高,甚是高兴,笑道:“徒儿,这炼神*共有七层,以你的资质,日夜苦修不辍,前五层只需十年便能练成。有为师亲自指点,最后两层三十年可略有小成,至于什么时候能竟全功,那就看你自己的造化啦!”云恪心下骇然,三十年?岁月蹉跎,世间风云变幻,我便一年也等不得,却哪里等得起三十年!
相禺拍了拍他肩头,笑道:“咱们如此投缘,师父也没什么礼物送你,便送你十年时光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