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凝碧心中酸楚,不忍见佛衣头骨碎裂的模样,便转过头去,忽然瞥见了青阳子的尸身,奇道:“千寻,你看青阳子身上是不是藏着什么东西?”叶千寻转头望去,见青阳子破布袋般干瘪的尸身平平的仰卧在地上,胸前一个四方形的肿块却高高隆起。
叶千寻过去将他道袍解开,见他胸口上捆着尺许长一个油包,几十道细铁链密密麻麻的缚在上面,青阳子对这包裹显是极为看重。他生时肌肤充盈,道袍又甚是宽大,旁人若不细看,绝难发觉他前胸藏有物什,但他被血尸吸成肉干,肌肉萎缩下去,油包便显了出来。
叶千寻拉了几下,也不知青阳子去哪里寻得这铁链,虽只麦杆粗细,但试了几次竟然拉不断。柳凝碧用弱水剑轻轻一挑,“叮叮”连声将铁链斩为数截,顺手将油包递给叶千寻。
叶千寻将油包拆开,里面是一个四四方方七寸许的檀木盒子,将盒子打开,里面又有一只径逾六寸许的黄金圆盒,打开圆盒,顿时一股奇异馥郁的清香萦绕在三人周围,清幽沉静。佛衣仰躺在一旁,神智本来昏昏沉沉的,此时一闻之下立时神清气爽,犹如醍醐灌顶一般,甚至依稀感觉自己的伤势竟大大好转了,不由睁开眼睛望叶千寻手中瞧去,只见黄金圆盒里端端正正坐着一尊不满五寸的如来佛像,右手托天,左手却不见了踪影,眉眼耳鼻栩栩如生,嘴角微微带着一股庄严肃穆的笑容,在月光的映照下浑身散着紫朦朦的光芒,犹如用紫玉雕成的一般。
佛衣大吃一惊,低声道:“难道······是······是紫日如来参?”他语气微微颤抖,竟似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叶千寻一怔,心下立时想到紫日如来参被青阳子抢去,这么一件珍宝他藏到哪里都不会放心,只好用铁链紧紧锁在自己身上。叶千寻喜道:“佛衣大师,我听老人说千年人参有起死回生之效。这紫日如来参听说有一万多年了,对你的伤势必有帮助!”
佛衣虽然豁达,但毕竟尚未得道,生死之念如何能解脱?如今面临必死之境,竟然忽遇此珍异灵宝,想来定是佛祖显灵了,脸上不由微露笑意:“这。。。。。。这宝参只。。。。。。需一点,便。。。。。。便能救我了。”两人大喜,叶千寻忙拔出匕首将紫日如来参的右臂切下,便欲喂佛衣服食。佛衣喘息道:“施主。。。。。。小心。这宝参已经通灵,元气虽然大补,但。。。。。。但却过于霸道,一遇人体则。。。。。。则立时融化。若无我佛。。。。。。佛门功法,便沾上一。。。。。。一点儿,也得爆体。。。。。。爆体而亡。”
叶千寻吃了一惊,小心翼翼的用刀尖将那寸许长的参块挑着放入佛衣额头,果然,参块犹如雪片一般,转眼便化入佛衣体内。佛衣只觉一股清凉之意沿着头维穴至印堂穴急冲至迎香穴,流至檀中穴时这道凉气突然变热,便如一根炙热的细线掠天枢过气海破关元,在丹田里汇集起来。佛衣忙盘膝而坐,一掌竖起,一掌横于胸前,运使无相洗髓经,慢慢调息纷乱的内息,将这股热线慢慢从丹田导出,向冲脉而去。
叶千寻见佛衣满头大汗,行功极为吃力,忙将一掌抵于他背后神道穴,感受到他体内热线的流转,将一股内力缓缓逼入他冲脉。冲脉能调节十二经气血,故称为十二经脉之海。叶千寻逆运那招巽风式回风舞柳,慢慢运使体内那道真气经由佛衣足阳明经气冲穴,足少阴经中注穴,再经由商曲穴、石关穴、通谷穴、而至幽门穴而终,最后又回到胞中。
叶千寻内力虽然不甚强,功法也不是导引宝参那股热线的正途,但阴阳震巽剑乃是帝鸿宝鉴中的绝学,果真是非同小可,佛衣的他臂助,行功便事半功倍,那股炽烈的火线所过之处,滞涩的经脉顿时洞开,过了有一顿饭功夫,佛衣终于又将奇经八脉又重新打通,长出了口气,道:“多谢施主援手,和尚这条命算是保住啦!施主所习内功精纯玄奥,博大延绵,日后若勤修苦练,必能为天下众生作出一番事业。”他原本已经震裂的头骨竟然又奇迹般愈合了,光溜溜的头顶上除了几处血污,连个疤痕都没留下。本来佛衣半生修佛的功力被女丑吸去大半,不死也要成为一个废人,谁知竟因祸得福,因缘际会之下服用了宝参,吸收了宝参的元气,功力倒比之前又精进了不少。
柳凝碧听佛衣如此夸奖自己的情郎,心情大好,不禁朝千寻微微一笑。叶千寻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大师谬赞了。大师伤势可好些么?”佛衣“呵呵”一笑,道:“一句臭皮囊而已,若真是就此去见我佛如来,倒省了和尚一番苦恼啦。”叶千寻见他脸色红润,再不似先前那么苍白,说话也中气十足,这才知道他伤势已然大好,便放下心来,心下也不禁暗暗赞叹紫日如来参的神奇。
佛衣转头看见横七竖八倒在地上的庄丁和被吸成一具干尸的青阳子,不由长诵了一声佛号,叹道:“都怪和尚一时失察,竟没有发觉独孤彦竟是幽冥界的妖魔,和尚若及早将其除去,这几十名庄丁又怎会丢了性命?和尚真是罪孽深重啊。。。。。。”柳凝碧劝道:“这如何能怪得大师?都是独孤彦那恶人做的好事!”叶千寻奇道:“大师,你刚才说独孤彦是幽冥界的妖魔,到底是怎么回事?”
佛衣叹道:“我本不欲施主知晓这些事情,你非我佛道中人,万一牵扯到这里面,祸福殊未可料,但万法随缘,施主既然问到这里,我便给施主略说几句。天下众生虽多,但有灵识智慧者除了我人族,还有岐妖和尸鬼两族。”
“岐妖族和尸鬼族!那是什么?”叶千寻和柳凝碧齐声惊道。
佛衣叹了口气,仰头朝东南天际看去,几点孤星坠在黑漆漆的夜幕中,便如妖魔渐渐苏醒的凶目:“唉——众人已如此之苦,上天又何必降下这等妖魔来为祸人间?岐妖族源于东海流波山,修行百年可化为人形,能辨黑分白,分阴阳,极具灵性;尸鬼族潜居南荒,非五百年之尸鬼不能通晓晨昏。但岐妖、尸鬼两族数目既少,又各有致命缺陷,不是漂于沧海之远,便是深藏于九幽之深,故中原之地极难见到。”叶柳两人静静的听着。
“这幽冥界相传便是女娲娘娘封印尸鬼族的地方,但数万年过去了,封印便渐渐松动,屡有尸鬼来至人间为恶,尸鬼一族极为凶残,专好吸人精血化人魂魄,故我般若寺九罡祖师发大慈悲,于灵鹫山建寺立庙守候女娲封印,才保得中原亿万百姓不受其荼毒。这独孤彦不知使了什么法子竟然能避开封印逃出幽冥界,又寄居在人体之内,我便看不出它的本象了。如今上古四尸的女丑又出世,看来天下又要有大事发生了。”佛衣眉头紧皱,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叶千寻心下惊疑不定,既惊惧,又感新奇,只觉佛衣这一番话似乎在天地间又打开了一扇窗子,原来天地间还有另外的族类,还有比御剑山庄更为广阔浩淼的境界,望了望天边那颗昏黄的启明星,说道:“天快亮了。大师你重伤未愈,不宜多说话,此地也非讲话之所,咱们还是先离开此是非之地,再慢慢详谈吧。”
两人扶着佛衣慢慢向前走了几步,忽听背后有人冷笑了几声,叫道:“叶千寻!你不仅要拐带我妹妹,连我山庄的至宝紫日如来参也要偷走吗!”
三人回头一看,只见柳海岚阴恻恻的站在他们背后,清冷的月光映在他青铜鬼面上,越发显得诡异怕人,“叶千寻你这个无耻小人!为这紫日如来参几乎弄得我御剑山庄分崩离析,连爹爹也因之丧命,你竟欲恬不知耻的将其占为己有,今日我若不杀你,柳海岚誓不为人!”离虚剑嗡得一声跳出鞘来,在半空里缭绕出一片夺目的光华。
柳凝碧闪身挡在叶千寻和佛衣身前,急道:“哥哥——你······你放我们走吧!”
“哼!你这贱人还有脸叫我哥哥?父亲才走了几个月,你不说替他好好看守这份家业,竟欲和这小贼离家私奔,柳家的脸都让你给丢尽了!”柳凝碧从小儿备受宠爱,便是师父也从未说过她一句重话儿,今日被兄长这么一顿劈头盖脸的痛骂,不由得头脑一阵眩晕,腹中虽有无数委屈,却呆楞楞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柳海岚只当她是羞惭无地,越发叫道:“叶千寻你给我滚过来受死,藏在女人裙子底下算什么东西!”
叶千寻大怒,剑眉一扬,踏前两步:“杀妻害子之贼,你还待怎样!”
“哥哥,你快回头吧!嫂子,她······她有了你的孩子······”柳凝碧双目含泪。
“你说甚么?”柳海岚一愣。
“嫂子她早就怀有身孕了,只是你总在剑阁,她一直没来得及告诉你。”柳凝碧恨声道。
柳海岚一时愣在当地,似乎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过了半晌,忽然仰天笑道:“好······好!果然是断子绝孙,果然是断子绝孙!好,好!”他笑声凄厉狰狞,犹如夜半鬼哭一般,让人心底一阵恶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