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映雪“啊”的惊叫一声,吓得瘫倒在地。只见他脑后半个头颅白惨惨的一片,连骨头也露了出来,竟似半个骷髅头一般。叶千寻也大吃一惊,如此骇异可怖的情形比之当初见到血尸也毫不逊色,张大嘴半天合不拢,这鬼冥绝神剑竟然如此邪恶!柳海岚练到如此地步,真可说是人鬼不分了。
柳海岚“咯咯”笑了几声,道:“这算什么,我才开始练第四层便成了这样子,后面还有五层,更绝的还在后面呢。”他的笑声尖锐而凄凉,便似夜枭滐滐而叫,又诡异又癫狂。江映雪脑中一片混沌,瘫坐在地上,呆呆的望着自己的丈夫。
“这套神功是我御剑山庄历代相传的秘密,唯有庄主才能知道。爹爹如此宠爱我,也是直到我大婚前一日才偷偷的告诉我。师爷和爹爹虽然将历年祭祀的童男女都冰存了下来,可是始终犹犹豫豫的,都没有习练这套神功,以至于爹爹后来秦风那狗贼有机可乘。即便我日夜想为爹爹报仇,原本也没打这套神功的注意,代价毕竟太大了。自己所受之祸还在其次,练这套神功的人无一不是断子绝孙,死无葬身之地,要不然御剑山庄也不会换了好几次姓氏。可是后来青阳子这狗贼又乘机上山来挑衅,若不是独孤彦,我御剑山庄恐怕早就覆灭了。”
“哼,独孤彦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他突然出现,若不是相中了凝碧的色相,便是看中了我山庄的亿万家财。我山庄种种最厉害的剑法被他一一破去,我这才越发相信他的话。他说的对,御剑山庄的武功虽然厉害,但绝不是真正的神功,若想出人头地,延续山庄的气脉,我唯有练成鬼冥绝神剑这一条路好走了。”
“这个独孤彦的来历我暗中查访了好久,可是却一点线索也没有。他似乎知道一点鬼冥绝神剑的秘密,几次想要套我的话都被我挡回去了,为了稳住他,我只好答应把凝碧嫁给他,这只不过是权宜之计罢了,可恨凝碧那个丫头一心扑在叶千寻那小子身上,竟不能领会我的意思,几次三番的跟我闹。哼,若真的要在叶千寻和独孤彦两者之间选择,我宁愿将她嫁给独孤彦,也不能便宜了叶千寻那小子!只等我练成神功,连天下也是我的!什么青阳子,什么独孤彦,全都不值一晒!”
柳海岚说着说着语调突然尖锐起来,似乎是对着冥冥之中的鬼神喊道:“杀几个无辜的孩童算什么!断子绝孙算什么!不人不鬼又算什么!只要我能练成神功,将天下人都踩在脚下,便再多十倍代价也在所不惜!”言语中已有些癫狂之意。
江映雪呆坐在地上,喃喃自语道:“你。。。。。。你练功练成这样,我。。。。。。该怎么办?孩子。。。。。。孩子该怎么办?这样活着可有什么意思?”
柳海岚眼望着屋顶呆呆发愣,完全没听见映雪在说些什么,身手将她拉起来起,忽然柔声道:“我的秘密你全都知道了,你该明白的,自从你将千里追魂香缝在我身上那一刻起,我便不能留你了。我的武功还没练成,绝对不能泄露出去,再者御剑山庄三百年的名声可不能毁在我手上。现下我已将前因后果全都告诉了你,也不枉咱们夫妻一场,你在地下也可瞑目了。”叶千寻一愣,忽见柳海岚眼睛微闭,双掌平推,“啵”的一声打在江映雪小腹。
叶千寻大惊,飞身撞开窗户跃了进去,半空中呼的一掌将灯烛打灭,抱起江映雪跳了出来。柳海岚也吃了一惊,他做梦也没想到窗外竟伏得有人。他和江映雪朝夕相处了数年,感情一直很好,数月前又和她共结连理,虽然没做几天夫妻,但她毕竟是父亲替自己明媒正娶的结发夫人,刚才掌击妻子之时心下略有不忍,便将双目闭起,劲力也只使了三成,谁知竟有人跳窗将她救了出去。自己的秘密已经原原本本告诉了映雪,谁敢保证她临死前不会泄露,又或者那人根本就在窗外偷听了半日,那可真是心腹大患了。
柳海岚便想跳窗追出去,谁知那人在外面突然长啸了一声,声震四野,登时将众巡逻庄丁惊动,喊叫声连天,人声嘈杂,脚步声乱响,眼见便到自己卧房了,他连忙将面具假发戴好。
外面便有巡逻的庄丁小头目叫道:“庄主,可发生了什么事?”柳海岚念头转的极快,挥手往胸前轻轻按了一掌,口中登时逼出一股鲜血,淋淋沥沥的将前襟都染红了。在外人看来,只道他受了重伤,其实他只是逼出腹中一口活血,对他身子几乎无甚妨碍。柳海岚装作踉踉跄跄的样子,推开房门叫道:“有贼人进来掳走了夫人,还偷袭伤了我。你们快追!”小头目答应一声,急急忙忙的带人四处追查去了。柳海岚又令人挨屋搜查,一有可疑之处立时报告。又有人去请大夫来诊治庄主,自不必言。
叶千寻将映雪横抱在怀里,边跑边往她体内输送真气,他生怕柳海岚随后追来,一路长啸将庄丁引来,便闪身躲入花木浓密之处,脑中念头飞转:柳海岚必会命人四处搜查,若是发现自己和映雪在一起,一定会诬赖自己掳走了她,甚至会诬陷映雪和自己私奔,到时候自己便有千百张嘴也说不清。自己的房间是回不去了,这里虽然隐秘,但上百庄丁搜查之下,被发觉也只是时间早晚而已,御剑山庄虽大,难道竟没有一处可容身吗?正在惶急之时,忽见柳凝碧远远的奔了过来,叶千寻大喜,见四处并无旁人,忙站起身来朝柳凝碧轻声呼喝了一声。
柳凝碧见叶千寻半蹲在花荫之下,微觉奇怪,待来到近前方才看清,原来他手中还抱了一个人,仔细一看竟是映雪。柳凝碧一愣,惊道:“千寻,这······这是怎么回事?”叶千寻急道:“凝碧,先别问了。快带我去你房间!”
柳凝碧见他脸色又焦急又凝重,知道事出有因,忙带千寻沿着小路回到了自己的卧房。幸而柳凝碧素喜清净,单独住在柳家花园西北角的一座小楼内,只一个贴身丫鬟绿筱伺候,其余诸人一概不许接近,一路上倒没碰见什么人。楼旁一池数丈方圆的荷花,正开的鲜艳,扑面一股清香。叶千寻哪有心思赏花,抱着映雪急匆匆上了小楼,柳凝碧忙命绿筱守在外面,有什么异动立时回报。
叶千寻借着灯光一瞧,不禁倒吸了口凉气,江映雪面色苍白的竟没有一丝血色,早就昏死过去,小腹凹陷,锦裙上鲜血淋漓,将几层衣服都泅的透了,心里便倏地凉了一大截,哭叫道:“映雪,映雪!”
柳凝碧伸三指搭过映雪的手腕,细细试了一会,吃惊道:“千寻,映雪。。。。。。映雪她小产了。。。。。。”峨嵋派精擅金针渡劫之术,故柳凝碧也粗通医理。叶千寻一愣,呆呆的说不出话来。“你先出去一会,我······我得替映雪清理下。”柳凝碧哭道。
叶千寻完全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走出来的,眼见绿筱一盆又一盆的热水端了进去,再出来时铜盆中已是殷红一片,叶千寻直急的满头大汗,不住来回跺着步子。
也不知过了多久,忽听屋内柳凝碧轻声叫道:“千寻,映雪醒啦!”叶千寻忙飞步冲了进去,见映雪已躺在柳凝碧的闺床上,身上盖着厚厚的被子。
柳凝碧神色黯然,悄悄的说道:“映雪的伤势虽重,但并无性命之忧。但······但孩子却没了。”
叶千寻坐到床头,低声叫道:“映雪——”江映雪微微睁开眼来,朦朦胧胧中见是千寻,嘴边不由露出一丝微笑:“千寻哥哥,是······是你吗?”叶千寻柔声道:“是我,映雪。”
两行清泪从江映雪苍白的脸上滚滚而下:“孩子,我的孩子没了······”叶千寻心内酸楚,替她把被子掖的严实些:“你别说话,咱们慢慢将养身子。你······你身子要紧。”江映雪惨笑了一下:“没有了孩子,他······他又那个样子,我······我还活着作甚么。”嘴角突然溅出一股血来。
叶千寻隔着被子并没看清映雪的动作,此时见她伤势突然又加重,不禁大吃一惊,忙将她半抱起来,急叫道:“映雪!”被子滑落,映雪双手握住一柄匕首,深深的刺入胸前。叶千寻只觉脑中嗡的一声,哭叫道:“凝碧,你快来!”转头又叫“映雪,映雪!”
江映雪劲力挣开眼睛,又吐出一口血沫子,喘息道:“千寻哥哥,我不成了。我能在临死前再见你一面。。。。。。老。。。。。。老天爷也算待我不薄了。”“映雪。。。。。。我一定杀了柳海岚那狗贼替你报仇!”叶千寻心里犹如刀绞一般。
江映雪大急,脸上涨得通红,喘息了一会,接着道:“不,不!千寻哥哥,别杀岚哥哥,也别把。。。。。。别把那件事说出去,好么?”叶千寻一愣,下唇已被他咬出一道血痕。
“他······他毕竟是我的丈夫,你······你······”映雪心神激荡之下突然激烈的咳嗽起来。叶千寻听她临死还在维护那个狼心狗肺的柳海岚,再也忍耐不住,眼泪滴滴答答落在衣襟上,落在她脸上,颤声哽咽道:“映雪,你好生保养身子。我。。。。。。我答应你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