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彦忽然脸色大变,怒道:“该死的秃驴又来坏我好事!美人,你莫要心急,我还会回来找你的!”再不敢稍作停留,身形一闪,流星曳地般向东南贴地掠去,转眼便消失在茫茫夜空之中,雪地上一片平坦,竟无丝毫痕迹。
柳凝碧忙上前抚着大冰不住叫道:“千寻,千寻!”只见叶千寻凝结在冰中一动不动,便似僵毙了一般,柳凝碧又急又痛,抚冰大哭。
正在此时,山坳间忽然转出一个雪人来,那雪人高有一丈,圆滚滚的身子,在这雪地里每走一步便发出一道啸声,犹如震雷一般在头顶不住盘旋凝聚,竟不消散,几十道啸声汇集在半空里滚来滚去,直欲震耳欲聋。那雪人一眼瞥见柳凝碧,便止了啸声,缓缓向她走来。
柳凝碧大惊,这是什么妖怪,怎么雪人也能行走自如吗?那雪人走到跟前,将身子轻轻一抖,雪花簌簌而下,却是一个胖大的和尚,那和尚捧一大块白花花的骨头,边啃边道:“这妖孽,差点又让他害了两条性命。”
柳凝碧心下大奇,常人身暖,雪花落在身上必然融化成水,可雪花落在这和尚光头之上,竟然一片是一片,层层叠叠,毫无融化之象,难道这和尚的功力竟内敛到传说中的无相之境了吗?只见那和尚尽力吸一口气,突然喷在大冰块上,那冰块犹如沸水渥雪,转眼化尽,叶千寻从冰内掉出,却已昏死过去。
柳凝碧忙上前抱住他,不住呼唤。那和尚初时只顾救人,未曾细看,此时千寻从冰内落出,和尚不由咦了一声,笑道:“原来却是故人。”轻轻在叶千寻百会穴又喷一口气,只一盏茶的功夫千寻便睁开双眼。柳凝碧见他醒来,喜极而泣,眼泪点点都落在千寻脸颊上。
叶千寻便似做了个大梦般醒来,见柳凝碧抱着自己,娇躯轻颤,香泽微闻,哭得梨花带雨。心里不禁大乐,只觉便是为她死了也是心甘情愿。转眼忽然看见一个大和尚蹲在身前,不觉吃了一惊,忙站起身来叫道:“佛衣大师,原来是你!你那件大难事可做成了罢?”
佛衣笑道:“便是贫僧!多谢你还记挂着那件事,托你的好卦,我已得偿所愿啦!今年春末贫僧便想还施主那一卦,谁知竟遇上了这个妖孽,他一路接连行凶,已经伤了几十个良家女子,贫僧几次差一线便能将他除去,唉。。。。。。却都被他跑了。”
叶千寻和柳凝碧忙一齐跪倒磕头道:“多谢大师救命之恩!”佛衣轻轻一抚衣袖,两人只觉身前融融升起一股暖意,不由自主的站起身来。
佛衣笑对叶千寻道:“今日又没空闲给施主解卦了,我若不紧随,恐那妖孽还要继续害人。告辞。”长啸声中缓缓迈步而去,他每迈一步也只两尺有余,身形却闪出数十丈,几步便消失的无影无踪,只留下身后一串长长的脚印。
叶千寻便将当日偶遇佛衣大师的事情告诉了柳凝碧。两人险死还生,一阵唏嘘,均有两世为人之感。叶千寻见柳凝碧浑身是雪,脸上清泪点点兀自未干,心里蓦的升起一股难以抑制的感情,呆呆的道:“凝碧,那会我被冻在冰内,心里好生后悔,有一句话没来得及跟你说便要死了。幸而又蒙佛衣大师相救,你便打我杀我,这句话我也得跟你说:那日我偷听了你的曲子,便打定了主意一生一世要保护你周全!天下虽大,我叶千寻却哪里也不去,只在你身边守着,永远不离不弃!”
他这话不知道在心里滚了几千几万遍,若在平时,千寻绝不敢说出来,但他刚刚经历生死之间,心神激荡之下,再也顾不得别的,终于一口气将自己多日来的心思跟她讲了。叶千寻只觉压在心头的一块大石终于卸下,身心俱轻,便柳凝碧要骂他打他,甚至杀了他也心甘情愿了。
两人站在翼然亭前,静静过了半晌,柳凝碧却始终不言语。叶千寻只觉每过一刻,便似过了一年那么长,心里又后悔起来,柳凝碧如此飘逸出尘,清丽脱俗,哪里是自己这个乡下小子配得上的?她便看自己一眼,跟自己说一句话,已经是自己修了几辈子的福气了,谁知自己竟然得陇望蜀,又鬼使神差的说了那些话,岂不是玷污了她?万一从此她再也不理自己,那可如何是好?他越想越后怕,再也忍耐不住,挥手重重抽了自己几个耳光,脸颊登时红肿起来。
柳凝碧大惊,忙道:“千寻,你,你干什么?”叶千寻一颗心咚咚乱跳,直欲从腔子力跳将出来:“三小姐,对不住,你别怪我糊涂,那些话我再不敢说了。”一边说,一边又朝自己脸颊打去。
柳凝碧忙拉住他衣袖急道:“千寻,你。。。。。。你别这样。”稍稍停顿了一下,又低低的道:“叶千寻,刚才独孤彦制住了你,又对我起禽兽之念,我只想咬舌自尽和你一起死在这小月潭畔。那时我便深悔自己面薄如纸,一直不敢跟你吐露心事。”她轻轻握住叶千寻的手,脸上显出坚毅决绝的神色:“从那次你舍命救我开始,我心里便有了你。咱们以后生死相依,再也不分开。。。。。。”
叶千寻欣喜若狂,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紧紧抓住柳凝碧柔腻温滑的小手,叫道:“柳凝碧,你说的可是当真?”柳凝碧将头伏在叶千寻的胸前,轻声道:“眼前满天飞舞的雪花可以作证,我若对你三心二意,日后便死于风刀霜剑之下!”
叶千寻忙捂住她的嘴,急道:“呸呸。。。。。。别胡说八道!咱们生死与共,你要是死在风刀霜剑之下,我岂不是也要跟着完蛋?”柳凝碧伸出食指轻轻戳了他额头一下,笑道:“你这人呀。。。。。。”
两人在这漫天风雪的云霄峰顶,小月潭畔紧紧相拥在一起,只觉天地万物俱都消失了,世上只剩下浓浓的柔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