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千寻毕竟少年心性,起了争胜之心,便笑对岳雷道:“你且放下,我试试能拿起来不?”岳雷依言把双锤往地上一放,“彭”的一声,沙尘四起,两只大锤陷入土里半尺多深,嘴里却道:“你便拿的起来,这对锤也是俺的!”叶千寻深吸一口气,双手握住锤把,真气灌注双臂,大喝一声将金锤缓缓提了起来,胡俊基忙大声叫好。
叶千寻想去提另外一只时,却无论如何也做不到了,心里佩服的五体投地,岳雷并没学过内功,那是全凭天生神力硬生生抡起大锤的,自己要是不运真气,便半只锤子也够呛能提起来。只得摇摇头,笑道:“岳二哥,你真乃神人也!”岳雷喜气洋洋的提着双锤跟在叶千寻后边,犹如过节相似。
叶千寻便问谁会弓箭。原来前两日他练兵之时,见众士卒兵器五花八门,唯独没有使弓箭的,一支精兵岂能不会弓箭?心里便想新建一哨弓兵。岳风上前一步,躬身道:“小人以打猎为生,尚会拉几下弓弦。”叶千寻大喜,道:“既然如此,便请岳大哥试射一下吧。”旁边便有人奉上弓箭,岳风试了试,笑道:“这是软弓,装装样子还行,伤不了人的,真有缓急,还得硬弓长箭才行。”叶千寻喝道:“取铁胎弓,取长箭来!”早有人一溜烟跑进武器库取了出来。
岳风将铁胎弓握在手里,略一调试,向叶千寻躬身道:“如此,小人便献丑了。”从怀中掏出三枚铜钱尽力往空中一扔,铜钱顿时激射而出,转眼变成三个小黑点。岳风却看也不看,扬手一箭,拇指粗的狼牙雕翎箭呼啸一声便没入天际。待羽箭落地,众人一齐大声喝彩,原来羽箭上竟然整整齐齐穿着三枚铜钱。
岳风更不说话,仰首向天际劲射一箭,嗖的一声羽箭便没入云间,他连珠箭发,一箭连着一箭,刹那间便连发十三箭,过了好一会儿,一支雕翎箭裹挟着劲风从他鼻尖掠过,深深的插入地下,尚未来得及振动发声,紧跟着第二支箭也到了,顺势将第一支羽箭劈为两半,贯在地上,而第三支羽箭也电闪般而到又将第二支劈为两半,接二连三,长箭连续落下,每次均将前一支劈开,直到最后一只贯在地上,不住嗡嗡颤动。地上整整齐齐二十四根被劈开的箭杆围成一个圆面,最后一支便似射在箭靶上,正中中心。这一手却有个名头,叫做“二十四桥明月夜”。每支长箭无不从岳风鼻尖掠过,若稍有偏差,便能将他钉在地上,但他自始至终面色如常,毫无惧色。
见他如此神技,众人无不大惊失色。连胡俊基也衷心赞道:“岳老弟,你真乃李广在世也!”叶千寻拍拍岳风肩头,道:“休道飞将军,便是养由基复生,也未必能如此。”即刻令岳风为第七哨哨长,命他从全军挑选百名弓箭手加以训练。岳风躬身接令。
叶千寻又改编第一二两哨为骑兵,一色的精钢弯刀,背弓带箭。其余四哨步兵,每什均统一兵器:一二三什均用盾牌腰刀,四五六什均使长枪大戟。七**十什则用扑刀巨斧。而岳风的第七哨则着重训练马术和箭术。叶千寻日日训练右卫军,转眼两个多月便过去了,眼见他们一步步走向正规,将来必可成为一只保卫山庄的精兵,又验证了自己往日所学练兵之法确是可行,心里甚是高兴。
只是叶千寻每次回到东院都有物是人非之叹,脑中常常浮起往日和李氏兄弟谈笑取乐,习武练剑的场景,心中常感伤情寂寥,却不知十三哥现在怎么样了?再者一个人住在这空荡荡的院落里很是难熬,千寻便让岳氏兄弟也搬了进来住。
这一日忽然阴云密布,天降大雪,纷纷扬扬的雪花仿佛搓棉撤絮,真如张元那句“战罢玉龙三百万,败鳞残甲满天飞”。远近房舍楼阁尽如冰雕雪砌的一般,叶千寻和柳凝碧从校军场缓缓并骑而回,便似穿行在琉璃世界,水晶宫中。
这两个多月来两人若无特殊情形,必定同去同回,此时已是极为相熟亲近,再不像以前那么客气了。叶千寻坐在马上,望着这漫天飞雪,心里便有些魂不守舍起来,暗道:若是能与她一起围炉欣赏这雪景可有多好!心里想着,嘴里便脱口而出:“凝碧,那日你答应再给我吹一曲的,怎么迟迟到了今日还不吹?莫不是假装忘记了,想要赖账吧?”
柳凝碧转头瞧着千寻,笑道:“你要是不怕冷,今夜亥时小月潭我便吹给你听。”叶千寻大喜,笑道:“莫说是冷,便是刀山火海,只要能听到你的箫声,我也不皱一皱眉头!”
柳凝碧脸上微微一红,觍颜道:“净会耍贫嘴。”说着再不理会叶千寻,扬鞭绝尘而去。
叶千寻喜不自禁,连晚饭也没好好吃,不到戍时便提了铜炉焦炭坐垫等物上了小月潭翼然亭,将亭内残雪扫净,生好炉子,静待柳凝碧到来。好容易挨到亥时将近,千寻正自等得焦急,忽见柳凝碧从山坳处转了过来,忙跑出去接她,此时天上大雪兀自未停,从深邃的夜空里扯絮般往下飞。柳凝碧见叶千寻身上穿着蓑衣,头戴大箬笠,便捂嘴笑道:“却是哪里来的一个渔翁?”
叶千寻见她身上罩了一件大红毡的斗篷,身穿鹅黄五色芙蓉银鼠短袄,大红蝴蝶结长穗宫绦下系着绛紫色厚纹蜀锦水仙争春的长裙,脚下蹬一双鹿皮洒金红香小蛮靴,微微粘着几处雪花,左手擎着孟宗竹柳蕊色水烟罗的油纸伞,右手捧着一支二尺来高的梅花,那梅花正开的鲜艳。真是人映红花,花吐胭脂香欺兰惠;花映人面,粉雕玉琢秀色可餐。叶千寻心下暗自钦羡,嘴上却笑道:“却是哪里来的一个花匠?”柳凝碧瞪了他一眼,笑道:“你这嘴再不饶人的。这花是我刚刚折的,可好看不?”
叶千寻脱口而出:“花虽好看,却又哪里及的上人娇艳无双?”这话已带三分调笑之意,千寻话甫出口,心下便后悔了。谁知柳凝碧竟不生气,粉面只微微一红,便低头进了翼然亭。
叶千寻忙把棉垫放在竹墩上让柳凝碧坐了。小月潭结了厚厚的一层冰,几支残荷被冻在冰面上,早就裹满了冰雪,犹如晶筷玉簪相似,潭边的几株垂柳条条丝丝尽是晶辫莹线,向远处看去,只见长山远色,高天深潭,无有不白,无有不亮,两人只觉便似住在琉璃盒子里也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