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的惨叫声越来越高,越来越凄厉,将叶千寻的心思又拉回到眼前,他心下又惊又惧,转过身子,捂紧了耳朵,再也不敢朝姬雨妾看上一眼。可是姬雨妾如夜枭鬼哭般的惨叫还是透过指缝,一声声的传了过来。
叶寒声见她将要产子,却仍在忍受酷刑,心中也觉恻然,但事已至此,此时亦绝难罢手,幸好这女子乃千年僵尸,尚可聊以自我宽慰,否则以如此手法对待一个丝毫不能动弹的弱女子,自己死了恐怕也没面目去见列祖列宗。
姬雨妾忽道:“各位道长,请听我一言!”
紫阳子见她忽然服软,不由奇道:“妖女你还有何话说?”赤阳子却不停手,仍是熔炼铁水,滴入她伤口。
姬雨妾惨然道:“我非人类,各位无论怎样对我,我都无怨言。但我腹中之子乃是与人而生,绝非妖物。今日即将出世,望各位道长慈悲为怀,留他一条性命。各位若答允我,我立刻自灭魂魄,从此烟消云散,化为尘土。各位意下如何?”
紫阳子尚自沉吟,赤阳子却道:“师兄莫要被这妖女骗了!今日她阴阳锁魂钉入体,日夜吸取其阴气,不过数年此妖物必灭无疑,从此永世不得翻身,天下也可得保太平。何必理会她那些狗屁不通的言语!”
丹阳子也道:“妖女所生,怎会是人?必是妖物无疑,留着他日必成祸害!妖女,你少做清秋大梦了,不但你要死,你生的妖物我等必也将其碎尸万段!”
姬雨妾大怒,咬牙狠声道:“我姬雨妾今日对天发誓:若有朝一日我能脱困,一月之内,必将令双阳观化为尘土,三百里内鸡犬不留,人声不闻!”
姬雨妾虽然发狠,但是随着铁水一滴滴落到她白生生的骨头上,腹中又在生子,实在抵受不住,不住高声叫骂呻吟,嗓子都有些哑了。怎么办,怎么办?难道今日我们母子当真要死于此处么?转眼忽然瞥见蜷缩在一旁的叶千寻,姬雨妾心中一喜,眼中不禁泛出一丝希望来。
一道细细的幽音透入心底,叶千寻心中一颤,丹田中顿时涌上一股热血,眼神不由自主的向姬雨妾望去,只见她满面酥红,媚眼如丝,正一动不动的盯着自己。千寻脑中一黑,登时迷糊起来。紫阳子冷笑道:“妖孽,死到临头还想惑人么?”他话音未落,一道黑影急向赤阳子手掌撞去,却是叶千寻。他脑中一片混乱,只顾咬牙向前猛冲,想将赤阳子手掌撞开,阻止他再滴铁水。
赤阳子全身功力尽皆集于双掌,别说叶千寻,就算是武林中的一流高手要想撞开他的双掌也殊为不易,何况现在他背后还有数位高手助力,叶千寻倘若真的正面撞上,立时便会粉身碎骨而亡。
只听“扑”的一声,叶千寻口喷鲜血,身子流星般被弹到棺材里,顿时昏死过去,口中鲜血不住涌出,尽数喷到了离虚剑上。
众人一时都楞在当场,做声不得。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了,又忽见赤阳子身子一震,脸上白纸一般,缓缓坐倒在地。原来他见叶千寻莽撞冲来,生怕伤了他,急将掌力尽力收回九分,但这一掌集数大高手之合力,反击之势何等猛烈,他如何受得了?顿时身受重伤,瘫倒在地。
离虚剑隐隐泛出红光,竟缓缓将叶千寻喷在其上的鲜血吸了进去,与窗外的那轮血月交相辉映,映的众人脸上都鲜红鲜红的。
紫阳子大惊失色,心道:遭了!
原来子夜已至。
原来,三百年前双阳观道祖离虚子偶然得了一块天外陨铁,以之铸剑始终未大功告成,后来他将自己法身藏于金佛之下,既用金身颐养离虚剑又用离虚剑镇压姬雨妾。且这铁棺所处之地乃天地阴阳交汇之所,离虚剑吸收了三百年天地灵气,今日又得叶千寻童男之血激发,终于完全炼成了。
离虚剑不再吸收鲜血,红光却越来越盛,继而发出嗡嗡的颤动,这颤动越来越响越来越大,似乎连整个大殿也在跟着颤动了。突然,离虚剑雷鸣般的一声鸣啸,一道剑气直冲斗牛,光华夺目的电光从云际里直劈下来,映的大殿里亮如白昼,众人身前一寒,一股犀利无比的无形剑气弥漫过来,登时犹如犹如身坠冰窟一般,激灵灵打了个寒战。
叶寒生直惊得呆住了,没想到这离虚剑竟然如此霸道!
紫阳子大呼一声:“不好!这妖女也吸了小施主的鲜血,她要趁机出来!大伙快合力镇住离虚剑,万万不能让剑离开这妖女身体!”此时人人知道乃是生死关头,一齐出尽全力镇压离虚剑。
姬雨妾数百年来无数次趁着道士们换钢钉之际奋力挣扎,每次都无功而返。眼见自己肚腹越来越大,虽然努力镇压胚胎,使其生长尽力缓慢,但肚中孩子毕竟还是在慢慢生长。
三百年过去了,姬雨妾知道自己终于再也难以压制孩子的生长,不日将要临盆。那时道行大减,不但自己会烟消云散,最怕的是孩子在肚中受苦三百年,初到人世就得死于非命。她千思万想之下,唯觉趁此千年不遇的血月之夜,自己功力大增之际,一鼓作气,尚有机会脱出牢笼,否则血月一过,阴阳锁魂钉入体,便会如抽丝剥茧般,慢慢将自己千年魂魄吸蚀干净,那时便永无翻身的机会了。姬雨妾这才任由几人将阴阳锁魂钉钉入体内,承受铁水炙骨之苦却毫不反抗,便是想趁子夜一到,血月光华充盈天地,自己功力达到顶点,突然出其不意猛然脱困而出。谁知天不遂人愿,虽然子夜将至,可孩子也要出世了。
姬雨妾压制了孩子三百年,临盆生子便比常人痛苦困难了百倍,只觉全身的骨骼便似散了,一丝儿力气也使不出来。此时她内有孩儿临盆之苦,外有离虚剑镇神之危,锁魂钉吸魂之噩,情势已是凶险到了极点。
姬雨妾心下惨然,千算万算不如天算,自己母子终于没能逃过这一劫,罢了,罢了,一齐到地下找他那个狠心负义的父亲罢。正要放弃抵抗,忽然发觉叶千寻心中有隙可乘,便想用控魂之术操控他,叶千寻意志自然不能和四道相提并论,姬雨妾一试之下竟然成功。
姬雨妾只觉一股热血灌入心田,顿时精神大振,心神稍稍一动,离虚剑竟然不再镇压自己的魂魄!她娇叱一声,身子前挺,骨肉与钢钉摩擦,吱吱连声中,竟然脱出了锁魂钉四寸。姬雨妾心下大喜过望,再要将身子抬起时,压力却又陡增,离虚剑也立时将她魂魄拘住。
原来离虚剑得叶千寻之血终于出世,便认叶千寻为主,而姬雨妾亦得叶千寻之血,她以叶千寻之血自然可以控制此剑。无离虚剑镇压魂魄,压力陡然而轻,姬雨妾便轻易脱出四寸。但离虚剑乃离虚子以自身精气所铸的神兵利器,虽认叶千寻为新主,但亦不肯背叛旧主,只容姬雨妾稍稍脱离,便又镇住她的魂魄。虽然如此,对姬雨妾的压力反不如离虚剑未炼成之时了。
紫阳子率领众人拼死压制住离虚剑不住上跃之势,虽只过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却是人人大汗淋漓,疲劳欲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