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是周六,叶芝的生物钟一早便将她准时喊醒了。晨曦的霞光透过窗帘的间隙照了进来,一室暖融融的明媚。
她索性从床上爬了起来,将家里的被子,冬衣,棉鞋拿到了阳台去晒。不大的阳台很快就被这些林林总总的棉物塞满。
叶芝捧来一杯牛奶,坐在阳台的小沙发上小憩。日光有些刺目,她半眯着眼,不一会儿便又有了些睡意。
等到她一个回笼觉醒来,手机显示有一个雷雨的未接来电和一条信息。
她将手机打开,“还没醒呐,今天我有空,要不要去看银杏?”他应该是先打了个电话,没人接听。怕她还在休息,才发了这条消息过来。
“刚醒,怎么想到要去看银杏了?”叶芝回完消息便踱回房间,在衣橱里挑起了衣服。
“难得周末,带你出门透透气。我现在去接你?”他们之间的相处模式一直如此,雷雨负责主导,叶芝听从安排。晓玖不止一次的教育过她,女人太听话就很容易被男人吃的死死的,可她并不这么认为,相反很享受做小女人的这个过程。
她挑完衣服回道:“好的。”
“我还有半个小时到。”他应该在开车,消息回的一板一眼。
“嗯啊,我半个小时后在小区门口等你,注意安全……”
不到半个小时,叶芝便收拾妥当,出了门。
她穿了件浅粉色的薄大衣,围巾将她修长的脖子捂住了大半。原本及腰的长发被挽在脑后,露出了饱满的额头,脸上白腻的肌肤,在冬日的阳光下显得格外耀眼。
她走的不紧不慢。
雷雨在车上远远的看着,不自觉的就勾起了唇角。那神态像是在看一幅画,更像是在欣赏一道风景。
“冷吗?怎么裹得跟只小肉粽一样?”见她上车,雷雨问道。
“哪里像肉粽子了?”叶芝反抗道。
他伸出手,在她的鼻尖轻轻一挂:“哪里都像,可我喜欢。”
叶芝的笑容从碎银般璀璨的眸子里渗出来,苹果肌上有层淡淡的红晕,从细白的肌肤里透出来。
银杏村在距周城一百二十公里的锦市。他们从环线高架一路向南上了高速。路上不算堵,一个多小时便到了锦市的银杏村。
往年的这个时候,银杏叶早已落得干干净净。但今年寒潮来得晚,所以观赏期也延迟了。
车子驶入村庄,便不断有黄色的小扇叶飘落在车玻璃上,像是簌簌而下的金色雪花,看起来别样高贵。
雷雨将车停在了一旁,牵着叶芝的手走了出来。眼前整个村庄,都被披上了银杏醇厚的风采。脚下黄澄澄的小扇叶铺成一地的锦绣,踩上去沙沙作响。
大多数时候,秋天的收获都带着一丝萎靡不振的气息。但银杏不一样,那是一种极有风寸的黄,醇和,高贵,无比从容。
“前些年,和我爸妈来过一次。当时只觉得澄黄一片,可今天却发现这儿原来美的那么醒目。”雷雨望着远处说道。
“大概心情不同吧。”叶芝走在他的身后附和着说道。
“是啊,跟你一起出来,哪怕是看臭水沟,也是漂亮的。”他的神态没有一丝戏谑,反而有种少见的肃穆。
她笑逐颜开:“你要看臭水沟,自己去吧,可别拉上我。”
“好。”他并不反驳,反而很认真的回过头说道:“等以后,我要带你去环游世界,去看遍天下所有漂亮的东西。”他隽黑的瞳孔里满是亮晶晶的期待。
叶芝听完心口一热,紧紧的反扣住了他的手。
走了一段路,雷雨注意到她脚上细跟的长靴,说道:“你累了吧?”
“嗯,很久不穿高跟鞋了。”叶芝如实说道。
“我们回头坐下休息休息吧。”说完便拉着叶芝便调转方向,往回走去。
“今天怎么想起来要穿高跟鞋出门?”他问道。
她心想,明知故问,只好笑着回道:“你说呢?长腿欧巴。”
他笑着将叶芝揽在怀里:“原来是意识到自己身材的缺陷啦,没事,欧巴不嫌弃你。”
叶芝知道自己说不过他,于是轻声嘟囔着:“人家也不矮……”
二人边走边聊,不一会儿,便到了车子旁边的空地上。
“你在这儿等我,我去车里把东西拿出来。”雷雨说道。
“什么东西?”
他神秘的一笑:“马上你就知道了。”
车子停在不远处。他走过去,绕到车后,将身子探进后备箱里摸索着,很快便带着藤编的野餐篮和一大张极大的羊毛垫走了回来。
二人将硕大的羊绒垫铺在地上,坐了上去。
叶芝打开篮子,里面餐包,三明治,水果,牛奶一应俱全,连粥都被他装在迷你的保温桶里带了过来。
叶芝早饭就喝了杯牛奶,这个点肚子已经在唱空城计了。
她从篮子的拿了个餐包出来,喜滋滋的问道:“好丰盛啊。你是准备好了要过来野餐的吧?”
“是啊,谁让我平时都抽不出时间陪你呢。”他盛了一碗粥递给她。接着又抬起手,帮她轻轻的拭去了残留在嘴角的面包屑。
她心中一悸,好似身体最柔软的角落被吹进了一阵温煦的春风。端在手里的明明只是一小碗干贝粥,她却像是捧着一碗绝世珍宝般。
“雷雨…”
“嗯?”
“没事,我就想喊喊你。”
“傻瓜。”
这个季节有衰败,有收获,有人在等待万物死亡气息,也有人在享受浪漫而又纯净的爱情。
“姑娘,买白果吗?”一个老阿婆颤颤巍巍的提着一篮子白果站在他们面前问道。
“多少钱一斤啊?”
“十块一斤。很新鲜的,刚摘下来,都是自己炒的。”老阿婆抄着一口并不标准的普通话说道。
叶芝饶有兴趣的看了看篮子里的白果。阿婆赶忙剥了两颗递给她:“很香的,你尝尝。”
她自己尝了一粒,又递了一颗给雷雨:“那我们称两斤吧。我记得小时候我妈也常炒这个。”
“是啊,白果很有营养的,我来给你称啊。”说罢将挂在篮子旁边的称拿了出来,她的背据楼的很厉害,每一寸裸露在外的皮肤,都爬满了犹如蚯蚓一般的沧桑。
“我们都要了,阿婆你一起称吧。”一旁的雷雨突然说道。
“全要了?”阿婆吃惊的重复了一遍。
“是的,全要了。”
老阿婆饱经风霜的脸上满是感恩戴德的笑容,叶芝第一次发现大方这件事情,做的恰到好处比大张旗鼓的行善有意义的多。十斤不到,雷雨掏出钱包付了100块。“谢谢,谢谢,谢谢……”她嘴里不断的念着。
“不用客气。”叶芝将地上的竹篮子拿起来递给了她,望着她蹒跚着步履离去,心中有股说不出的惆怅。
“怎么啦?”雷雨问道。
“真是好可怜,这么大年纪还跑出来卖白果。”她想到了妈妈也曾因为家里拮据,下班后去夜市摆过一段时间的地摊。有天下雨,她去给妈妈送伞。
岁暮天寒的冬夜,妈妈顶着大雨在往包里塞东西,因为摊子铺不小,她只能半跪在地上,伸手去够略远的东西。黑洞洞的大街上一个人都没有,只有冷风冻雨在敲打她瘦弱的肩膀……
“不要想太多啦……”雷雨搂着她安慰道。
叶芝点点头,看着脚下一大袋的白果,发愁道:“你买了这么多白果,我们怎么吃的完啊?”
“现在吃喽。”他拉着叶芝坐了下来,然后拍了拍自己的大腿说道:“来,躺下,我们吃白果。”
叶芝听话的将头枕在了他的大腿上。他便开始一颗一颗的剥白果给她吃,先是将果壳中间的那层衣褪去,接着再拔掉果仁里的芯,最后才将软香甜糯的果肉喂到她的嘴里。
“我剥的白果好吃吗?”
“好吃。”
“还要吃吗?”
“要。”
“那说你爱我。”
“我爱你……”
天地间,全是让人眩目的金黄,无数落叶洋洋洒洒的飘落下来,落到他的浅灰色的风衣上,落到她的圆润的发髻上,也落到了他们彼此的心里。
回程的时候,雷雨接到一个电话。认真的听电话那头的人说完话,他皱着眉头说了声知道了,就挂断了电话。然后歉疚的对叶芝说道:“公司有事情得处理,我先送你回家吧。”
叶芝知道,他最近在着手处理厂房的扩建和并购,手头事情比较多,于是点了点头。
回到家时夕阳还未落尽,她将阳台上的晒的东西统统收到了屋内,被褥棉服上全是温暖又好闻的阳光味。
正当她哼着小曲将被褥铺好,从冰箱里取出饺子准备下的时候,晓玖火急火燎的打来了电话:“叶芝,你有没有陈煜的电话?”
“有啊。”
“赶紧帮我打电话定个位置,我妈今天要带她老姐妹去吃饭。”
“你干嘛不自己定?”叶芝关上冰箱门问道。
“我今天换了个手机,好多号码都找不到了。”晓玖解释道。
“又换手机?”
“之前的早上被我掉马桶里。”
“噗……”叶芝笑道:“行,我定完告诉你。”
挂完电话,她立即拨通了陈煜的电话。说明来意后,他很爽快的应承了下来。叶芝想到他曾说可以教自己陶艺,于是抱着试试看的态度问道:“之前你说可以教我陶艺,是真的吗?”
“是啊,只要你想学,随时欢迎。”
叶芝开心道:“想啊,想啊。”
电话那端的陈煜笑着说道:“那这样吧,周日的下午我一般都有空,你也正好休息,我们定这个时间怎么样?”
“可以啊,那就麻烦你了。”
“不会,反正我不在小厨,就在工作室玩泥巴,你平时晚上有时间也可以去工作室找我。七点半以后我基本都在。”
“那工作室在哪?我明天下午直接过去。”
“在呈胥路187号。你不认识的话,也可以来花园小厨找我,我带你一起过去。”陈煜体贴的说道。
“我直接过去好了,应该能找到。”她想了想问道:“我需要带什么东西吗?”
叶芝听到电话里有极淡的笑声:“不用,带上你的人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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