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铁木成中有什麽地方适合藏人,自然是龙星这种整天在外面疯跑的孩子最清楚。他拉着妈妈来到城西的一个大木材场,这是他和小伙伴经常藏猫猫的地方。木材场面积很大,靠后的部分极少有人前来。
摸着黑,龙星在木材堆中找了一块空地,将妈妈和妹妹安置好,然后向妈妈问明了藏人鱼胎膏的地方,便转身离去。
妈妈望着龙星瘦小的背影充满了担忧,但现在她们还能有什么办法?
龙星爬进自家的后院。妈妈告诉他,自被表大伯发现后,为防万一,妈妈就把人鱼胎膏一分为二,一部分藏在了堂屋的地砖下面,以备随时取用;另一部分则埋在了后院的一口废井里面。废井里的要花费很多时间,龙星准备先取堂屋地砖下的。
但摸到了堂屋附近,龙星心里又是一凉。屋中灯光亮着,三个公差正在大吃二喝着龙星家仅剩的一点酒肉,俨然已成了房子的主人。
怎么办?墙角处,龙星盯着屋里,紧张地想着拿取人鱼胎膏的办法。他看了看手里的飞镖,但以他现在的暗器水平,不可能一下子对付三名公差,就是一名功力稍强的武师也没把握。而且一旦杀了公差,势必引起全城大搜捕,那样他们母子三人要离开铁木城就更难了。
突然,洪兴的声音在脑中响起:“火,放火把他们引开”。龙星眼睛一亮,对呀,这个方法刚才在县衙就想用了。旋即又犹豫起来,哪有放火烧自家房子的?再转念一想,这个家已经不属于自己了,现在能保住命就算胜利。
他摸到自家的柴房,这里是比较适合放火的地方。但他刚举起火石又停下了,后院传来马打响鼻的声音。对,烧马比烧柴房更有作用,便抱着柴禾向后院走去。
熊熊大火腾起,烧得马匹咴咴嘶叫起来。马匹是公差们的命根子,堂屋的门咣当开了,几个公差呼喝着向后院跑去。
龙星闪进堂屋,迅速掀开西墙脚的地砖,从下面拿出一个油纸包揣进怀里。临走的时候,他瞥见桌子上有两只烧鹅和十几个馒头,这一定是用自己家的钱买的,便顺手把这些食物也带上。
回到木材场,天边已经露出了一丝鱼肚白,朦胧的晨曦中,妈妈正抱着熟睡的妹妹焦急地张望着。看到儿子毫发未损地归来,妈妈心里充满了慰寄。自从半年前龙星从坟里爬回来,她就发现儿子忽然间长大了。
母子三人没有急于出城,龙星告诉妈妈,公差发现他们跑了,头几天一定会在城门口严密盘查,等过几天盘查松懈了,再想办法混出城去。
龙星又把脸涂黑,偷偷跑到城门口看了两次。果然见城门口贴着通缉他们母子的告示,告示上画着一个女人领着一大一小两个孩子,而且注明女人的头发是灰蓝色,眼睛是淡绿色的。城门口的卫兵也专门盘查带着孩子的女人,对其他人却不怎么上心。
几天后,龙星把出城的方法跟妈妈说了,然后来到城里的贫民区,花两个铜板买了一套破旧的男人衣服。妈妈看着儿子眼里同年龄不相称的睿智目光,心里充满了对儿子莫名的信任,便按龙星的吩咐换上了男人的破衣服,头上系了一块破烂毛巾,眼睛带上了眼罩,转眼变成了一个盲人乞丐。
龙星领着化了妆的母亲,来到菜市场,找了一辆进城送菜要回返的马车。他给了车夫一个银币,说是自己的叔叔要出城到乡里的姑姑家去,请车夫顺道送他一段。车夫一见有额外收入,还不用费力,自然满口答应。
妹妹要跟龙星一起出城,为了不引起公差的注意,龙星特意准备了一只装满了棕丝的麻袋。怕妹妹在麻袋中哭闹,他按妈妈的办法给妹妹吃了白精菊。这是妹妹发病时吃的药物之一,有很强的催眠作用。
等妹妹睡着了,龙星便把麻袋中的棕丝掏出了一半,然后把妹妹装了进去,上面又盖了一些棕丝。一切妥当,便扛起麻袋向城门走去。
城门的盘查已松懈了许多,也许公差们以为龙星母子早已不在城内了。而且母亲的打扮跟他们要抓的人没有一点瓜葛,对这种又脏又臭的乞丐,公差多一眼也不愿看。母亲顺利地出了城。
对龙星的麻袋公差虽觉得有点奇怪,相对麻袋来说,岳星似乎太小了点,但也懒得多问。龙星便施施然混了出去。
母子三人终于在城外会合了,妈妈出了一口长气,但接下来,他们要逃到大陆去才能算安全。妈妈本打算到铁木岛的东部港口乘船,但龙星改变了妈妈的想法,没准公差会在港口搜捕他们母子三人,这是一般人都能想到的。
因此,他们先从南部的小港口去了海王岛。再从海王岛周转去往大陆。
三个多月后,跋涉了数千里的母子三人,终于来到了金厦大陆双峰州的巴川郡。妈妈听爸爸说过,三百多年前,岳家就是从这里迁往铁木岛的。虽然现在已不可能找到岳家的族人,但对于走投无路,两眼一抹黑的母子三人来说,祖先的故地也是一种慰籍。
金厦历7786年深秋,他们来到巴川郡一个叫橡树镇的地方。
远处是云雾缭绕的莽莽群山,当地人说这叫巴川山脉,纵深可达数千里。山脉在此处形成了一个巨大喇叭状的山谷出口,如同山脉的大嘴,吞吐着磅礴的气息。橡树镇就位于山谷中。
山谷最宽处有七八里,这里已经是山脉的边缘,再往前多是低矮的丘陵。一条小河潺潺流出,沿着山谷的一侧流向谷外。山谷的中部有一条碎石铺就的大路,把橡树镇一劈两半,又蜿蜒深入山谷的腹地。
镇子中,参差不齐的房屋多是沿着大路的两旁分布,少数散落在两侧和缓的山坡上,星星点点看不到头。听路上的车夫说镇里有十多万人口,但在人口众多的金厦帝国,这只能算一个小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