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为了这份信任
犹如一道春风拂面,桃夭缓缓绽放了笑脸,虽血污脏泞,衣衫破烂,但依然清纯如莲,如以往的每一次,毫无杂质,如婴清澈。
这是世间最美的容颜他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她笑,在经历这么多的苦难和困扰之后,毫无负担的笑,为了这份信任。
“走!”姬殇大喝一声,将桃夭拦腰抱起,展开绝世轻功,脚不离地飞驰而去。
“呜呼呼呼哈”
阴风阵阵,毛骨悚然,原本就潮湿的森林更是犹如地狱阴冷彻骨。
叮叮叮—
石天澈手中的斩魂发出一阵呻吟,刀刃与鞘壁发出碰撞的鸣音,竟是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
“你们先走!”他大喝一声,抽出斩魂,挥向漂浮在空中朦胧的暗影。
“堡主!要走一起走!”岚凤也拔出剑对着空中一阵乱砍,但好像丝毫没有什么作用,反而让自己受到阴气侵袭,浑身发软,摇摇欲坠,眼睛也由原来的黑瞳变得有些发白。
这是灵魂受创的征兆!
“喝!”石天澈疯狂的砍掉扑向岚凤的阴魂,“快走!逸臣,带她走!”
“噗嘎”
斩魂所到之处,阴影皆发出一阵尖锐的刺鸣,消散在刀锋中。斩魂刃,顾名思义,斩人杀魂,可以锁住所有还未往生的魂魄,让其永世不得进入轮回。
煞气!随着斩魂刃上的亡魂越来越多,刀也渐渐沉重,由原来暗红的古铜色变成了暗黑,石天澈额上豆大的汗珠落下,苍白的唇如洗涤过的白布,毫无生机。
“天澈!快走!”
“堡主!堡主你不要拉我,不要拉我堡主”
正在这时,一团团微蓝色的火焰越过正在拉扯的范逸臣和岚凤飞向空中的暗影,红素和蓝彩二人手中抛出一个接一个的火球,口中默念着咒语。
火焰碰到暗影,暗影如烫伤一般到处闪躲,却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石天澈!我们奉夫人之命来助你!这里不宜久留,赶快走!”红素和蓝彩也似乎承受不住这里的寒气,力气渐渐消失。
“走!”石天澈暴喝一声,转身,又有几个阴魂被斩魂吸收。
然而,却有更多的阴魂往这边聚集而来。
“姐姐,我们走!”红素连连抛出数十个火焰,因为所犯施蛊之忌而残败的身体已经到了极限。
蓝彩也是脸色发青,看了石天澈一眼,不敢再逗留,携着红素边抛火焰,边后退离去。
“啊”
“夭夭,怎么了?怎么了?”奔行中的姬殇停住脚步,看着桃夭紧捂住腹部的手,“肚子痛?”
“痛好痛”比每一次都痛,那股气流比每一次都不安分。
“石天澈,他一定出事了”一定是!每一次气流不安分的时候总是与他有关,而这一次他还在后面应付着那些阴魂,他只是一个凡人怎么会承受的了?
“回去我们回去!”
“不能回去!”姬殇细长的眸子闪过一丝狠戾,将桃夭狠狠的抱住,“不准回去,我不准!不准你再为了别人出事!跟我走!”
“不,我不走!不走!”桃夭死命的挣扎,眼神却望向后方,盛满了担忧和决绝。
姬殇细长的凤眼痛楚的神色一闪而过,随即伸手快速点住桃夭的睡穴。
“不”桃夭对着身后的方向,忧伤的眼睛不甘的闭上了。
“夭夭,为何,你不管失忆前还是失忆后,都舍不得他死?”姬殇搂紧了桃夭,珍惜的疼宠的,好像抱着的是一件稀世珍宝,“我在你心里,到底有没有位置?”
“石天澈,到底有什么魔力?”
“我哪一点比他差?”
石天澈跪倒在地上,握着斩魂的手微微颤抖,抬头,看着眼前似人似兽的巨大阴影,心里却出奇的平静。
周围没有一个人影,岚凤已经被范逸臣拖走,而她,也已经到了安全的地方了吧!
以这种方式结束生命,已经是最好的了吧,至少,他不是死在床上,死的还算壮烈。
他的一生,命途多舛,自小,父母早亡,从他记事起,就是与狼为伍,直到八岁那年,被严叔找到,接到了当时近乎残破的狼王堡,那时候,是叫石家堡。
严叔找回了流散在外的几个护法,授他武功,教他说话,管辖石家堡。
他渐渐成人,为了年幼的弟弟天磊,为了石家堡的命运,他拼命的习武,让自己变得强大,成为草原的一方霸主。
他的一生,是灰暗的,毫无光彩可言,他的心如一汪死水,击不起半点涟漪。
自二十岁以来,每隔半年,他的胸口开始泛疼,是一种近乎撕扯的疼痛,刚开始还可以忍受,直到后来,每次发作,他都会变得癫狂失去理智,自残直至昏倒。那是一种怎样的折磨啊,他却不能跟任何人说,只能独自忍受。
严叔说,这是家族遗传的宿疾,只会传给长子,且只是受些折磨,不会致命。
可惜,严叔错了,他的病发作的越来越勤,也越来越凶险,以往昏厥片刻就会清醒,现在却要一天
偏偏这个时候,他遇见了她,桃夭,多美的名字,如同她的人,美妙而纯洁,她的笑,倾国倾城,如三月桃花初放,清纯如水,又妩媚妖娆。
那时候,他的人生有了色彩,如注入了一股活水,整个人都有了灵魂。
即使后来
他也是甘愿的,就连仇恨和伤痛,也比当初没有感情的世界要强很多,因为,那仇恨啊!分明就是想再次见到她的理由。
他爱她,一直一直,不曾变过
夭儿,今生注定不能在一起了吗?那就这样死去吧!
至少,她忘记了,不会像他这样痛苦。
他的夭儿,从来没有骗过他,她是多么的善良,她是遗落在人间的仙子。
他的夭儿,一定会为他的死感觉到难过,即使现在的他,在她眼里只是个陌生人
因为,她是个善良单纯的仙子,是个仙子
一滴晶泪顺着石天澈深情回忆的眼中流了下来。
他用斩魂撑着地站起身,直视着面前比他大上十几倍的没有形体的阴魂,没有畏惧的指向它。
“呼呼”似人似兽的阴魂喷出一口黑气,晃了晃脑袋,铜铃大的两只眼珠如灯般一闪一灭。
“嘎嘎嘎嘎”它发出一阵尖锐的叫声,似在嘲笑石天澈的不自量力。
丛林深处,范逸臣将岚凤的穴道点住,将她放到一个比较安全的岩石后面,然后转过身。
“范大哥,你要去哪里?”
“去找天澈!”范逸臣沉痛的回头,“岚凤,穴道半个时辰解了后,去找桃夭吧,她会带你出去。”
“范大哥!我知道,你永远不会丢下堡主一个人的,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你们丢下了岚凤,岚凤就会独自逃生吗?”
“岚凤!”
彼时,岚凤脸上的面巾已经脱落,露出布满黑色焦点的面容,唯独那双美丽的眼睛充满坚毅的看着范逸臣。
“范大哥,我们死也要死在一起。如果你不让我去,你一走,我就咬舌自尽!”
“岚凤,你还要活着,狼王堡还需要你!”
“不,没有堡主的狼王堡就不是狼王堡,岚凤只是一个女子,承担不了那么大的责任,范大哥,我死也要和堡主在一起!”
“你如果是天澈,他也不会让你去的,岚凤,要好好活着!”范逸臣闭上眼睛,狠了狠心转过身。
“范大哥!”
“岚凤!”范逸臣忽然又转过身,俊雅的脸有些不自然,咬了咬牙,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岚凤,其实,范大哥一直喜欢你!只是,你的心在堡主身上,从来不曾关注过我,如今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走了!”范逸臣逃也似的转身匆匆离去,他知道,此去,必死无疑,他只想,临死前,让她知道他的心。
身后传来一声闷响,范逸臣心里一个咯噔,惊慌的回身,就看到岚凤嘴角溢出一丝血红。
“岚凤!”
“不,不,不要”豆大的汗珠从桃夭的额上滑落,紧皱的眉头挤成了一个川字。
她又做噩梦了,而这一次,他百分百的确定,这个噩梦,与石天澈有关。
“夭夭,忘记他吧!忘记他!”
“不,不不忘不忘”
“为什么不忘!?姬殇的口气狠戾起来,手指深深的掐入桃夭的纤腰中,凤目中是欲得而不得的恼怒和痛苦。
“教主!你看,前面好像是魔鬼河!”
一旁,红素的声音带着兴奋,进了魔鬼河,她们就能顺着流回冥灵教,就不会死在这里了。
姬殇闻言,抬头望去,不远处,泛黑的河水翻滚着波浪,横亘在森林之中,如同将其切割成了两半。
果然是魔鬼河,原来魔鬼河竟是横穿迷雾森林,却又不知道源头在哪里?
几人关注的看着河流,未曾发觉,姬殇怀中的人已经睁开了眼睛,梦幻迷离的大眼渐渐的散发出五彩光芒,妖冶炫丽。
“进魔鬼河!”姬殇冷喝一声,刚迈动一步,就感觉怀中一轻。
“教主!夫人她她”红素见鬼一样的睁大了眼睛,手指着姬殇空了的怀抱说不出话。
她不见了!
如同上次的消失,在他们的眼皮底下消失了踪影!
姬殇怔愣半晌,然后发出一声近乎厉兽般的嘶吼:“桃夭”
“教教主”
“桃夭!你敢,你竟敢好好真好”姬殇语不成句,颤抖中带着丝丝绝望,“好好你敢逃,你敢去找他,好我姬殇,死也要把你带回来!”
“教教主夫人去了哪里?”
“回去,去找石天澈!”
“教主,我们”三女眼睁睁的看着姬殇修长的身影飞掠出几十米远,连忙跟着顺着原路返回去了。
“嘎嘎嘎”庞大的阴影将石天澈笼罩其中,如深渊巨口,等着将所得猎物吞入腹中。
石天澈的眼皮如有千斤重,若不是有斩魂支撑,早就躺倒了地上,透过细细的眼缝,他看到的是一张张狰狞的面孔,污浊诡异,人兽莫辩,畸形怪状。
要死了吗?
脑中又浮现出一张清静的小脸,她的眼睛好亮啊,将他心中的阴霾全部驱散了。
好想再见她一面,远远的看一眼就好,夭儿,他的挚爱。
闭上眼睛,不愿将世间最丑陋的一幕污染了他最纯净的回忆。
如果有来生,她会不会像今生一样出现在他面前,她是仙子,一定会再次找到他,如果有来生她会不会再次甜甜的叫他一声“天澈!”
“石天澈”
不,不是这样,不是石天澈,是天澈,是天澈,她一直叫他“天澈!”,叫的他心都软成泥,化成了水。
“石天澈我不要你死!”清脆中带着沙哑,沙哑中带着恐慌,恐慌中带着凄厉。
石天澈的眼皮跳动了一下,艰难的睁开一条缝隙,污浊重重的黑气摇动不停,朦胧中,看到了那个娇小却坚毅的身影。
眼花了吗?还是太过想念产生了幻觉?
“啊乌煞放开他!”
桃夭长发丝丝舞动起来,且越来越长,上面蒙上了一层淡绿色的光彩,一直延伸到了巨大的黑影上。
发丝碰触,黑影发出一声尖锐的惨叫,猛烈的抖索起来,铜铃大的灯眼急速的忽闪,马上变小了许多,并且扭曲的后退。
包裹着的石天澈显露出来,奄奄一息,乌发凌乱,身上全是血迹,俊美坚毅的脸靡靡不振,只有那双眼睛,依然幽扬而深邃,他的嘴角噙着一抹笑意。
老天,听到他的祈求了吗?
桃夭舞动着发丝,疯狂而妖娆,她的眼睛是五彩的,变换多端,美丽妖冶,如同致命的漩涡,深深的吸引着周围的一切。
见识了她的每一种风情,每一种都让他欲罢不能。
是梦,亦或真实?
他的夭儿回来了?
“石天澈,我,不准你死!不准!”桃夭摇摇欲坠,万千发丝在眨眼间已经回到原先模样,淡绿色的光芒消失无踪。
再看庞大的巨影乌煞,已经被发丝切割的支离破碎,袅袅散于空中,只是,那双铜铃灯眼闪着阴毒不甘的光漂浮于空中,遮挡在层层繁叶中。
好像身体里残存的灵气全都抽空了,再也使不出一丝力气,她的身体真的成了一副空囊。这就是,强制运发灵气的结果。一次又一次,她再也承受不住
她的头更是如干涸的河流,如断枝残叶,混沌僵枯。她知道,不久,她的头发会像树叶一样枯黄,落光。也或许,会露出本原。
“石天澈”
“夭儿真的是你?”石天澈手中的斩魂落地,颤抖的手抚上桃夭近乎惨败略带木色的面容。
“夭儿,怎么了,你怎么了?”
桃夭的嘴角溢出一丝似红非红,半透明的液体,她的眼睛不再明亮,半闭半睁间,呈现一片死气。
“夭儿!”石天澈嘶吼,或许是桃夭将死的一幕刺激了他的神经,消失的力气回了一半,“夭儿,不,不要吓我,不,这是什么你是仙子,怎么可能有事你说话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