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嵩居然到了南昌,单于虽然心里有些奇怪,还是对陈玉说道:“璞生让他进来吧。”道:“寿山,萧嵩也是我们黄埔出来的。他之前一直在两湖搞调查,究竟土改会不会出问题就让他来说说吧。”
没一会儿功夫,陈玉就带着萧嵩进来了。萧嵩穿了一件破棉袄,这个天气腿上还穿着草鞋,和这个时期南方常见的农民并无二致。但整个人的精神状态却比之前好上了许多。至少不像在长沙时那么颓废,不过脸上那抹阴沉之气还是让单于心里咯噔一下。
“司令,许久不见了。”萧嵩向单于行了一个军礼,他虽然这段时间一直在两湖做调查,可对单于最近的风光还是清楚的,知道他这个老上司最近又升官了。
随后注意到坐在单于下首的胡宗南,也像胡宗南敬了一个礼。他虽然没和胡宗南打过交道,可胡宗南在军校时也算是第一流的人物,萧嵩也是认识的。
“唯中啊,你怎么这个打扮?这天气还穿着草鞋,真是瞎胡闹。”此时的单于也学会收买人心了,对萧嵩嘘寒问暖。
“这也是为了当初司令布置下来的任务嘛,要是穿得好了,那些人怎么可能和我说实话呢?”萧嵩对单于这么关心他心里还是觉得暖洋洋的,不过经历了家破人亡的他已经学会了如何隐藏自己地情绪。因此虽然心里很感动,但面上还是淡淡的说道。
“璞生。去,给唯中找双棉鞋来,这个天气穿草鞋可不成。”单于一面吩咐着陈玉,一面转过头指着椅子对萧嵩说道:“坐下说话,唯中,你妹妹可安置好了?”
萧嵩顺着单于指地椅子坐了下去,见单于问道他妹妹,脸上显出了一丝苦涩,对单于说道:“还能怎样?我在长沙找了一个小院子给她住着,她受惊太过了。现在也只能这样了。”
胡宗南可不知道萧嵩的往事,在一旁听的是云里雾里,不停的用眼神示意单于,希望单于能给他解释一下。
单于当然注意到了胡宗南这边的情况,不过这个事情涉及到萧嵩家事,他也不方便不经过萧嵩的同意就把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告诉胡宗南,对胡宗南求助的目光,单于也只能当没看到。
到是萧嵩注意到了胡宗南这边的情况,口气淡淡的对胡宗南说道:“胡团长,其实没什么大事。我是湖南人,家里也算是有些土地。家里本来是希望我去上海、北京上大学地,不过我瞒着家里投考黄埔;后来北伐军打到了咱们湖南,c.p也就在湖南搞起来了土地改革,结果因为家里和农会没说清楚,就被当成土豪劣绅给办了。父亲和大哥被当成典型给镇压了,而小妹则被嫁给了当地一个无赖,后来我们师随着校长到了长沙。我家的老仆人找到了部队上,把情况告诉了我,司令给我讨回了公道。”
尽管萧嵩说的时候无论语气还是神情都显得很平静,可胡宗南还是觉得脊梁骨一阵发寒。而单于则更从萧嵩平淡的口吻中听出了一股坚决而强烈的恨意。说实在的,单于是有想过把萧嵩培养成自己这个小系统内的内务人员,但当萧嵩真变成这个样子的时候,单于却觉得心里很不是滋味。
“老弟节哀顺变吧,想开点吧。”胡宗南现在大概知道单于之前所说的让萧嵩来说说是什么意思了。他可不是不同世事的白面书生,他知道要是土改都是这么个搞法,当然是要出问题地。
“多谢胡团长关心,我早已经想开了。”萧嵩还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口气淡淡的向胡宗南道谢着。
“唯中。你在两湖待了这小半年肯定有些收获吧。趁着今天没外人,你就给我们说说吧。”单于可是听出了萧嵩平淡语气下那如岩浆一般浓烈的恨意。很不希望继续这个话题,因此出言打岔道。
萧嵩没想到单于当着外人的面就要让他汇报情况,不觉一愣,就那么直愣愣的瞅着单于。单于自然明白萧嵩的意思,朝萧嵩摆了摆手,说道:“寿山也不是外人,你就说说吧。”
“可我有些东西都放在行李里,司令要听汇报的话请稍等一下,我去取些东西来。”有了单于地担保,萧嵩当然也就没了问题,和单于说了一声,就准备出门去取行李。
“不用这么麻烦,那些东西不过是些数据罢了,你就这么说说你观察的结论就好了。文字上的东西我自己晚上知道看。”单于对大革命时期的土改可是很有了解的,让萧嵩汇报不过是让他说给胡宗南听而已。再者说,胡宗南到底这个时候和周主任私交还是很不错的,当初第一军c.p退出的时候,他也是去送了周主任的,因此单于也不是很想让他看到有些数据。
既然是单于地要求,萧嵩清了清嗓子就准备报告,刚巧这个时候陈玉拿着一双半新的棉鞋走了进来,递给了萧嵩,萧嵩连忙起身道谢着。陈玉冲萧嵩微笑着,没有说话。陈玉见单于等三人有事要谈,送完棉鞋就准备退出去,单于把他叫住了。让他留在屋里一块听听。
其实相比胡宗南,陈玉这个曾经的北大学生对土改的兴趣更浓,巴不得单于说这一声呢。见单于让他留下,也就顺势坐在了最靠门的位置上。
萧嵩换上了棉鞋,觉得脚上一下子就舒服多了,站起来对单于说道:“司令,那我就只说我调查地结果了。”
“恩。唯中你就说吧,不过记住之前我告诉你地话。尽量客观一些。”单于不放心的叮嘱着萧嵩注意事项。
“我这下半年,相继走访了湖南20多个州县,可以说基本上是走遍了大半个湖南。公正地说土改对占湖南人口大多数的佃户来说是一件好事;而且c.p对于隶属国民革命军的军官家的土地还是没有动的,像我当初家庭的情况是少数。但是我觉得没动军官家的土地很大的原因是湖南籍的第六军现在还在湖北前线的缘故。而对于家里没有军队关系地地主士绅,像我家的情况就比较普遍了。以衡阳一地来说,仅九月份就当地农会就以劣绅的名义处决了四名地主。但据我调查的情况,除了一人确属劣绅外,其余四人并没明显劣迹,甚至在当地口碑还不错。而他们四人无一例外家里都属于大地主,雇用的佃农也最多。”萧嵩果然把单于的叮嘱放在了心上。一席话确实也算是很客观了。
而在一旁的胡宗南听到萧嵩这么说也下意识的松了一口气,正如之前蒋中正所言的那样,这个时代的中国青年普遍都受到**地熏陶,胡宗南也不例外。更何况他与周主任私交甚笃,自然对土改这样的政策天然的就有着好感。他之前听到萧嵩家的惨剧心里还很担心会是普遍情况呢。
胡宗南的表情单于当然是看到眼里的,不过他什么也没说,只面带微笑的听着萧嵩继续汇报。他知道萧嵩下面一定会把土改最核心的问题说出来,只要萧嵩认真调查了地话。
果不其然,萧嵩接下来的话就真有些语出惊人的意思了。
“但是,根据我的调查。我可以肯定,土改必定会出问题的,而且是大问题,而且很有可能就在明年!”
“唯中,你这么说有什么根据?!不要危言耸听。”胡宗南几乎是下意识的反驳道。可能胡宗南自己都没察觉到他的语气有些过重了。
萧嵩仿佛一点也没受胡宗南重话的影响,还是维持着之前地语速说道:“我这么说当然是有根据的。老实讲,如果土改全程由c.p来主持,并且c.p能控制每一个村的土改。我相信土改中就算会出一些问题,但问题也严重不到哪里去。可根据我的调查,湖南超过九成的基层农会根本没有c.p主持,而这些基层农会全部把持在像哥老会这样地帮派会社手中。而且农会地所谓骨干分子基本上都是当地的无赖流氓。现在农会因为斗争地主都聚集了大量地财富,再加上第六军并未远离家乡,因此他们的手还没有伸到军官以及普通士兵的家里。可随着这些浮财被耗尽,随着咱们北伐的不断胜利,第六军迟早有一天会渡江北上的。到那时候才是真正会出大乱子的时候。而且根据现在的战况,我估计北伐军北上最迟不会超过明年3月。”
“哦,唯中,照你这么说,其实土改中出现的问题其实并不能算在c.p头上喽?”单于这么问实在是有些明知故问。当然他也是帮胡宗南、陈玉问的。而胡宗南、陈玉听单于这么一问。眼前也都是一亮。
“不,恰好相反。这些问题完全是c.p的责任。”萧嵩当然不知道自己面前这个上司的想法。
“既然基层农会都没有c.p主持,那怎么会是c.p的责任?!唯中,我知道你家里因为土改出了诺大的变故,不过有些事情不能乱说啊。”没等单于说话,胡宗南忍不住出言反驳了。
“胡团长,我这么说当然有我的道理。我在湖南的时候不止一次听到c.p说过,他们搞工农工作有经验,而kmt没有经验,因此这些事情还是由他们来负责的好;而且不少kmt员在私底下也抱怨c.p把持工农工作,根本不准kmt插手。胡团长,您想想看,在这种情况下土改出了问题,这板子不落在c.p的身上,落在谁的身上?”
胡宗南被萧嵩这么一说,一时间也找不到什么说辞,嘴里嘟囔着:“就算土改中损害了小部分军官的利益,也出不了什么大乱子吧。”
没等萧嵩说话,单于抢先对胡宗南说道:“寿山,你说的不错,真要只是触及军官们的利益还好办;可你没听唯中说吗。农会的手必然会伸到普通士兵家里去,六军忿忿可是要出大问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