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动怒
“我不困。”刚起床不久又睡下,外人看着多么暧昧。
“我想抱着春色。”他咕嘟,像孩子一样耍赖地硬将她拖上床,头枕在她的怀里,牢牢环紧她的腰。
她无法,只得依了他,给他盖好被子。
可今日的他,似乎睡得极不安稳。不知何时起,身体时不时轻颤,似乎在梦中看到了什么惊悸的场景。
到了后来,他似乎还在喊什么,侧耳去听。
“娘……不要……求求你……”断断续续的语句,带着哽咽,听得人心里发疼。
颜棠轻轻拍着他的背,低柔安抚:“没事了,乖,没事。”
他终于渐渐平静下来,手却紧紧攥着她的衣襟,一直不放。
颜棠看着他紧蹙的眉头,叹息一声,伸出指尖为他抚平。他仿佛极为留恋这种抚摸,脸靠了过来,在她手心里轻蹭。之大概,也是个缺爱的孩子,颜棠叹息着抱紧了他,给他温暖……
当彦祖醒来,发现自己被她拥在怀里,而她的胳膊环抱着他,像是想要保护他,似有温暖的潮,渐渐泛开,席卷了整个心房。
从此不再寂寞。再黑暗的夜,只要心中有盏明亮的灯火,不会迷路。颜棠,你就是我的灯火。吻印上她柔软的唇,那样轻,她却还是醒了,睁开眼便微笑问:“你好些了吗?”
“好。”他只回答了这一个字,便又去啄她的唇。
现在对他的吻,好像也习惯了,她没有躲。
而心中溢满温情的他,又怎肯只满足于这一个浅吻,很快唇舌便加深攻势,似乎要将她所有的甘甜全部吮尽,才能稍稍解渴。
她任他掠夺,心底却有怜惜,越霸道的孩子,其实越自卑,正是因为生命中缺乏,才会去抢。
又是一场梦般的旖旎,高高低低的喘息中,两颗孤寂的心,仿佛也随着交缠的呼吸,逐渐相融……
再这了几日,便到了太子妃的册封大典。
一大早房中便进来两三个嬷嬷,为她梳妆打扮,换上华贵的礼服。只是再美,镜中的那张脸,也不是自己的,颜棠有几分怅然,不知道以后,是不是就要一直这样,戴着面具过一辈子。
彦祖并不在府中,按照南越的礼仪,太子应该在祭台之上,等待太子妃一步步走上云梯,来到他身边,再由皇后亲自将凤冠戴好,牵着她的手,交到他手中,才算典礼圆满。
然而如今的南越,没有皇后。据说皇帝自即位之后,封了无数妃嫔,却永不许他人,提立后之事。
但今日的典礼,必须得有人主持,皇帝指派代替皇后身份的人,竟是他的新宠——胡昭仪,也就是当日在春暖殿见到的那个女子。
而她的年纪,只怕和颜棠相当。
朝中诸人,皆在暗中嘲讽,彦祖自己反倒看起来不以为意,甚至在颜棠尚未到来之时,与等待在祭台上的胡昭仪调笑,说看他们二人的年纪,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他今天要封的太子妃,是她。
胡昭仪对此玩笑,也表现得很是受用,美目含春,秋波频送。
当看见颜棠已经踏着云梯,慢慢走近,他们才又恢复了正经,但胡昭仪的一双眼睛中,却含着挑剔,上下扫视颜棠。
她身上透出的不善,颜棠感觉到了,在行礼之后,微微抬起眼,仔细端详了一回这个年轻的昭仪。
而这一看之下,却有些诧异。
她终于明白上次自己那种莫名的熟悉感,来源那里,这胡昭仪的五官,竟和自己及凤歌有四五分想像。
这究竟是巧合,还是别有缘故?此时,礼钟已敲响。胡昭仪款款走到她面前,将手中拿着的凤冠戴到她头上,却绞了一缕发丝,到凤冠上镶嵌的宝石罅隙里,扯得头皮生疼。
胡昭仪却视若无睹,只将那凤冠使劲往下压。
“慢点。”那边的彦祖忽然出声,走过来,细致地将那缕头发解下,为颜棠顺到耳后,眼中的温柔,浓得仿佛快要溢出来。
胡昭仪的眼中露出些许不悦,语气中有股酸味:“既然太子殿下自己走过来了,妾身就不用送太子妃过去了,便算完礼了吧。”
语毕便轻甩广袖,转身欲下云梯,然面才刚踏出脚,竟忽然“啊呀”叫了一声,身体一歪,就这么自高处理滚了下去。
所有人都被这突发的变故惊呆,只有彦祖,嘴角有丝冷酷的笑。
那云梯上所幸铺着厚毯,胡昭仪跌下去,倒是没摔死,只是可惜了那张脸,五官塌陷,容貌尽毁。
而没了那张脸,皇帝连多看她一眼的心情都没有,当日便将她打入了冷宫。帝王无情,颜棠经由这一次,算是深刻体会过。不知道将来当彦祖后宫三千之时,对自己,还会不会如同今日般情重。
那晚在内室,魍魉又在,议及今日之事,说夜垣回府之后就痛骂不止,可见这胡昭仪果真是他布在皇帝身边的一颗棋子。
彦祖冷笑:“本不想这么早收拾她的,只怪她不知轻重,敢欺负我的女人,简直是找死。”
魑魅和魍魉暗中相互对视一眼,更加明了太子妃在主子心中的位置。
“最近本王朝那边有没有什么动向?”彦祖又问。
“据传摄政王最近卧病在床,已数日没有上朝。”魑魅回禀。
“哦?”彦祖眸光闪动,哂然一笑:“这病倒是生得真及时,只但愿他莫要随便找大夫,小心把自己活活治死了。”
彦祖语中的冯耀威,现在真的已命如膏肓。
他正抱着头,疼得在床上打滚,拼命地喊:“蛇,我脑子里有蛇。”
刘管家满头大汗地跑进来,语无伦次地叫着:“神……神医到了……”
随后进来的神医,果真看起来仙风道骨,捋着雪白的长胡子给冯耀威把脉,最后竟得出了个惊人的诊断,说冯耀威得了癔病。
癔病,顾名思义,便是说冯耀威疯了。
冯耀威气极大骂:“什么狗屁大夫,胡言乱语,拖出去……”还没能将话说完,再一次袭来的剧痛,又将他折磨得生不如死,只能继续抱着头叹息。
站在旁边的冯绍和冯野,脸上都有无奈之色。
所有的御医均治过一遍,无用。民间神医已找过若干,无用。没有人敢断言,这病的根本症结。
冯耀威只知道自己近年来频发头痛,却又记不清,究竟是从哪一年开始的。而且先头痛,只要吃下那种金黄色的丹药,便能够舒解,现在却是无药可医,发作起来恨不能将脑袋劈开。
他被折磨得形容枯槁,原来的意气风发,早已不见。
半生的谋划蛰伏,现在好不容易得到在大业,他却得了如此怪病,尽管极度不甘心,却又不得不早做打算,怕万一自己西归,连自己的儿子都得不到他为之奋斗了一生的东西。
然而,以他摄政王的身份,又如何能传承江山?而且他自己,也希望能在死前,一尝做皇帝的夙愿。
所以,务必尽快称帝,不计代价。当这一阵疼痛暂时过去,他立刻招手让冯绍过来。
“父王好些了吗?”冯绍看起来,倒对他真的颇为关切。
他冷哼了一声,知道对方口是心非,却也无暇多计较,吩咐:“迅速全天下发布女皇的讣告。”
“啊?”冯绍神色惊讶:“可是她人还没找到。”
“还不是你干的好事?”冯耀威咬牙切齿。
“父王莫要动怒,以免又相发了头痛。”冯绍笑笑。
冯耀威又被气得大喘了两口:“即刻去办。”
“是。”冯绍领命,扬长而去。
他走后,冯耀威又将冯野叫至跟前,此刻,倒真的是一副慈父模样:“野儿,我只怕命不久矣,但我走之前,一定会将本王朝,稳稳妥妥地交到你手里。”
冯野不语。为了这江山,他失去的,已经太多,就算真的得到,也未必有预想的欣喜。
冯耀威见他这副心灰意冷的样子,又不禁气怒攻心:“你究竟要没出息到什么时候?为了一个女人,什么都不想要了吗?”
冯野站了起来,沉默地转身出门,再没回头。
冯耀威颓唐地倒国回床上,长叹不止。他要给的人,不想要。想要的人,他又不能给。这江山转来转去,竟还成了烫手的烙铁,真是空忙了半生。
而这天夜里,冯绍来到了地宫。
凤歌到了现在,已经彻底绝望,每日就是死人般坐在房中,连冯绍到来,都再无反应。
“你看这是什么?”冯绍扬了扬手中的纸张。
凤歌迟滞地看了一眼,又垂下眼睑:“不知道。”
“你的讣告。”冯绍幽幽一笑。
凤歌仿佛被针戳了一般,打了个激灵:“你们要干什么?”
“他要登基了。”冯绍观察着她的每一个细微的表情。
她惨笑:“我还以为,天下早就改了姓。”
冯绍呵呵一笑:“他只是还未来得及改,自己就先倒下了。”
凤歌的眼中,多了一点亮光:“什么意思?”
“他快死了。‘冯绍语气轻飘,带着愉悦。
”是你做的?“凤歌直觉地反问。
”对。“冯绍供认不讳:”他花了十年,夺你的江山,我花了五年,给他下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