惩治了对于郑朝不恭的夏国,令韩璐羽心情很舒畅,原先的计划中,他是准备在最后召见夏国使臣的,不过,在新年的最后几天,他经过仔细考虑后,决定不见那些夏国的使者,仅仅是发出了一道谕旨,对夏国进行了一番教训。
西历1253年,郑国兴二年,宋靖中四年,正月十七的早朝,在后宫中与几个子女团聚了十余日的郑国皇帝陛下,在上朝的时候几乎想哼上几段小曲,只是碍于身后的起居注史官以及满朝大臣面前,不好表现的如此轻佻才作罢。
坐在大安殿的龙椅上,看着殿下站立的大臣们,今日是早朝,大臣们卯时就要上殿,上朝时间过早又害怕议事时间过长,那些大臣们动身上朝的时候,多数都不敢吃太多的东西。说句实话,便是韩璐羽这位皇帝,要他在如此早的时间自床上爬起然后坐在大安殿上与群臣议事,也是一项异常艰苦的事情,而且,这种事情以后要经常如此……想到这里,郑国的皇帝陛下心中不禁哆嗦起来。
说实话,郑国皇帝韩璐羽自认是个懒人,非常懒的人,摸摸空空的肚子,想起昨晚和义弟猜拳喝酒,闹到丑时,又要早早爬起来,睡眼朦胧中,没有耽搁早朝便很幸运了,他哪里还有心思吃早餐?想到这里,韩璐羽侧过目光看看站在文臣第一位的右丞相大人,只见方子谦仗着自己站在第一列,没有人能够注意到他的举止,此时上下眼皮几乎都合在一处了。
“咳咳,”郑国皇帝陛下干咳几声,对着一众大臣道,“朕起来匆忙,尚未吃早餐,想来,诸位爱卿之中也有很多人和朕一般,来人,为每一位大人端上一碗稻米粥来。嗯……朕要两碗好了。”
金阶下的大臣们脑子立时迷糊了,他们虽然知晓如今这个皇帝性子随和,平日私下里言谈不禁,只要不是造反、贪污这样的大罪,都很好说话。不过,这样的好说话如今用到了大殿之上,武将出身的大臣们还好,对于早朝的时间很是不感冒,而为了在早朝上不会因为大小内急之事而失了仪态,早餐只吃些干粮或者不吃这样的习惯,让那些整日喜欢大块吃肉的武将们更是痛苦不堪。如今皇帝请饭吃,虽然仅仅是一碗稻米粥,却也让他们空空如也肚子感到微微好受些。
不过,那些文臣的态度可就不同了,比如说御史大夫商挺,此人今年四十五岁,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新朝建立,又被自御史中丞提拔为御史大夫,自是对郑朝忠心耿耿。不过,儒生出身的他听到了韩璐羽的决定后,立刻站出来反对,“陛下,如此,金殿之上,臣不臣,君不君,君臣之道何在?君父如此失仪,天下父子之道又当如何……”正在他说话的时候,忽然从他腹中传出有如雷鸣般的声音,原来,是内侍将大桶煮好的稻米粥抬上了金殿,闻着稻米的浓郁香味,虽然正严辞抵制皇帝的决定,商挺的肚子却是如实的作出了反应。
一脸的坏笑,郑国皇帝看着臊的满脸通红的御史大夫大人,“孟卿此言极是有理,今日暂且如此,从明日起,这稻米粥么放到朝房内,诸位爱卿等待上朝的时候可以自己食用,不必在金殿上饿得发晕,嗯,还可以加些点心,我相信,很多人只喝稻米粥恐怕不够充饥。”
“啊?”文臣们没有想到,郑国的皇帝陛下竟然如此“体贴入微”,在朝房内开设吃食铺子,户部侍郎焦德裕急忙站出来道,“陛下,万万不可,若是群臣早餐吃的过多,到了金殿上议事之时,突然有了那些内急之事又当如何处理?如此,岂不是将群臣置于刀尖之上么?”他的话虽然尖锐,却是实情,万一大臣们在金殿上内急,还不得憋着,如此一来,岂不是害了这些大臣们。韩璐羽一向不禁谏言,这个焦德裕敢如此指责郑国皇帝陛下,也是这个缘故。
“呵呵,”果然,郑帝韩璐羽脸上没有不高兴得表情,他挥手道,“大殿议事,若是君臣有了内急,就去速速解决,何必憋着挺着?如此尴尬之事,朕也经历过,不会难为你们的。”
“啊?”焦德裕实在没有想到韩璐羽会这样说,求助似的看向身为百官之首的右丞相方子谦。谁知,那位右丞相大人此时根本没有时间搭理他,正忙着从内侍手中接过一碗稻米粥,细细品尝着。看到右丞相如此动作,武将出身的几位枢密使张柔、史天倪、严实均是拿起了稻米粥吃起来,有了他们几个带头,部分大臣也不再坚持,顺着皇帝的好意吃起饭来。最后,也只有寥寥几个文臣站在一群端着碗喝粥的大臣中间,显得如此格格不入。突然一个细瓷碗送到了商挺眼前,御史中丞大人抬头看去,竟是已经吃完的右丞相方子谦亲自为他端来,正笑眯眯的看着他。商挺叹息一下,便接过了碗。有了商挺带头,最后几个文臣也纷纷拿过细瓷的饭碗,说实话,谁不饿啊,既然满朝文武都在吃饭,而且这个主意又是皇帝的恩典,这些不过是小节而已,他们又何必如此固执?
韩璐羽刚刚放下手中的细瓷碗,只见同知大兴府事姚枢紧走几步从班列中站出来,对着郑帝躬身施礼后,朗声道,“陛下,臣要弹劾一人。”
“咦?”郑帝韩璐羽有些稀奇的看着姚枢,新年刚刚过去,朝廷并无太多的事情,这个时候,他一个从四品的同知大兴府事要弹劾谁?而且,若是紧急之事,虽然是新年,韩璐羽也不禁百官入宫奏对,若是并不紧要的事情,在新年后第一次朝会上,会有什么事情?心中虽然疑惑,韩璐羽却是好言道,“公茂想要弹劾谁,尽可奏来。”
“臣要弹劾的,就是大兴府尹史天祥。”那姚枢语出惊人的道,“臣要弹劾史天祥玩忽职守,刻意纵容盗匪横行,有治境不力之罪。”
“妈的,姚公茂,我哪里得罪你了?你这样来编排我?”那边姚枢话音刚落,这边史天祥就站出来大声骂了起来,他是最早投靠韩璐羽的部将,战功卓著,又在中都大兴府担任大兴府尹多年,实在是韩璐羽的近臣,故而才如此放肆。
“史天祥,你闭嘴,陛下在这里,自有公断,哪里轮到你出来放肆?”官员队列前首一人出声斥责这位大兴府尹道,众人看过去,却是史天祥的兄弟史天倪。言毕,这位枢密使大人回身对韩璐羽躬身道,“陛下,天祥也是一时鲁莽,还请陛下恕罪。”
郑帝韩璐羽摆摆手,示意史天倪退下,开口道,“朕素知天祥秉性,为人虽然鲁莽,却不是公私不分之人,公茂,你弹劾他的罪名,可有证据?”韩璐羽此话虽不是袒护史天祥,却对姚枢极为不利,毕竟,和史天祥比起来,姚枢这个河南出身的文人不过是韩璐羽入中都后才加入其阵营,晚了史天祥若干年,又没有战功,在极重战功的郑国朝廷中,地位并不高。
可是,姚枢却是不慌不忙,好像根本看不到那些偷偷为他捏了一把汗的同僚们似的,他躬身道,“陛下,昨日夜间中都城内盗贼横行,大兴府尹史天祥却对此不闻不问,任由盗贼在光天化日之下行窃。臣派出衙役抓捕盗贼,史天祥横加阻拦,又强令将已经捕获的盗贼开释。如此,不是妄顾王命、辜负圣恩、玩忽职守、纵容盗匪、治境不力?”
“昨日?”听完同知大兴府事的奏对,韩璐羽默默计算下日子,随即呵呵笑道,“昨日不是正月十六么,夜间放偷,习俗如此,天祥如此处置,并无过错。这是燕云风俗,公茂自小避居河南,不通也有情可原。”
“陛下,”谁知,那姚枢却不依不饶,紧紧上前一步,躬身道,“陛下,枢任大兴府同知何止一年,放偷之事如何不知?但是,如此风俗,则置国家法纪何在?置陛下圣命何在?此等胡风胡俗流行于世,外国使者见之,必以我郑国为胡朝,窃而耻笑我郑国为胡人之国。”
“什么!”韩璐羽还没有说话,那边的张柔却先动怒了,他本就是韩璐羽近臣,儿子张弘范曾经是韩璐羽的养子,如今张弘范又成为了驸马、作了韩璐羽的女婿,连带着他的身份也是大大提高,隐隐在三个枢密使中压过史天倪、严实两人,成为首位。他此时指着姚枢斥责道,“姚枢,你一个小小的从四品同知,竟然在朝堂上大放厥词,我郑朝乃是中原之主,如何又是胡人之国?你这是蔑视朝廷,大不赦之罪,你不要脑袋了么?”说来说去,他这话竟是在包庇姚枢,也难怪,姚枢在河南避居之时,曾经与时任南京留守的张柔交好,而姚枢进入韩璐羽阵营,也是张柔保举的结果。这个时候,张柔岂能看着姚枢口出不逊而被韩璐羽治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