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2-04-11
嫡子与庶子上
陈利死后,清武侯府的日子一切照旧,府中的奴仆们依旧忙忙碌碌,侯府上下依旧平静,没有因为一位养马奴才的突然消失而发生任何变化。
起初,姜轩有些担心府中有人对陈利的失踪而怀疑,进而展开调查,这对于他本身而言是非常不利的。为了防患于未然,他就装模作样地在奴仆中走过几遭,偷听了奴仆之间的谈论。
他发现有些奴仆的确对陈利的突然失踪有些好奇,并且对陈利好奇的奴仆不少,似乎在这一潭死水般的侯府中,任何的变动都会引发奴仆们的好奇。
那几日里,姜轩听了很多风声风语,有些奴仆猜测陈利是回老家了,有些奴仆猜测陈利是跟随清武侯进京了,奴仆们猜测纷纷,众说纷纭,但唯独没有人猜到陈利是死掉了,更加没有人怀疑到自己的身上,这让姜轩稍稍有些放心。
目前在马厩负责喂马的奴仆姓王,年过花甲,白发苍苍,身穿粗布衣裳,被人们称作王伯。
这王伯平日里看起来很和善,一副老实巴交的样子,只知道躬身干活养马喂马,从来不多说一句话,不多问一件事,只是时不时地会朝姜轩的小院望来,低垂的眼中会露出奇异的神采。
自从得到《天狼残卷》,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出姜轩的耳目,他很快便察觉到了王伯的疑点,知道王伯是被派来监视自己的,刚刚放下来的心立刻悬了起来。
某天夜里,姜轩静静的躺在床上,眉头却紧锁着,心中思索着陈利与王伯的前因后果,许久之后,他略微有些动容,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大意了……”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他每日像往常一样去太学院,傍晚时分回来,吃过晚饭,倒床便睡,再也没有去小树林练习“爪诀”了。
有些时候,时间太早,姜轩没有睡意,就躺在床上,枕着手臂,双眼直愣愣地盯着天花板,静静地想他的心事。
……
……
姜轩,是清武侯府中地位卑微的庶子。
青州城中那位大名鼎鼎的清武侯,就是姜轩的亲生父亲。
清武侯的大名叫做姜云龙,二十年前,因为战功显赫,被大楚王朝的皇帝亲自封为清武侯,镇守这南方富饶之地——青州城,可谓是手握重兵,名动天下!他的发妻亦被奉为朝廷一品诰命夫人,身份地位,非比寻常。
清武侯世子名叫姜缜,是清武侯与大夫人所生的嫡长子。自打世子姜缜出生时,就被朝廷封了爵位,以此可见朝廷对清武侯府的荣宠。
在大楚王朝,子以母为贵。感受着皇恩浩荡的是世子姜缜,并非庶子姜轩。
姜轩的娘亲生前只是清武侯的一个小妾,本是二夫人陪嫁过来的通房丫头,没有任何的身份和地位,连吃饭的时候都不能入座,只能跟婢女一样在一旁伺候着。有些王公贵族之间,经常以交换小妾来寻欢作乐。
姜轩的地位同样低下,小妾所生的庶子,比起侯府中奴仆丫鬟强不了多少。平日里他没有人伺候,什么粗活累活都要自己干,平日里住在一个清苦的小院子里,连见父亲一面的机会都没有。
在姜轩的娘亲尚且活着的时候,虽然日子有些清苦,甚至经常会遭到夫人和嫡子们的辱骂和轻视,但是娘俩相依为命,母慈子孝,生活倒还有些乐趣。
娘亲是唯一对姜轩好的人,但苍天无眼,三年之前,娘亲莫名其妙地生了一场大“病”!
为了给娘亲治病,姜轩跪在郎中的门前苦苦哀求了三个时辰才请来郎中,可那郎中说娘亲的病已经深入骨髓,必须要几味药材调理一阵子,前前后后至少需要花费十五两银子,姜轩母子那每月十个铜子的月例钱自然是远远不够买药治病的。
姜轩为了给娘亲治病,只好去求二夫人。
娘亲本来便是二夫人在娘家时的丫鬟,他希望二夫人能念着旧情,能够救娘亲一命。不料二夫人却舍不得那十五两银子,根本不想救姜轩的娘亲。
二夫人是一个很精明的妇人,她知道如果把银子借给姜轩母子,就一定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了。
在她看来,姜轩母子只是府里的小妾与庶子,这样的人注定是要穷困一辈子的,所以二夫人宁愿把银子花在她那条心爱的金毛犬上,也不愿意借给姜轩半两银子。
十五两虽然对普通人家来说的确不少,但是对于二夫人而言,只不过是一顿狗粮而已。
记得那时,二夫人假惺惺地叹了口气,说道:“小轩啊,你二娘的银子来的可不容易,跟你娘一样也是按照府里的月例钱来的。你娘生了病,你应该去找大夫人,府里的银子都是她做主张的,多少钱还不是她说了算,听二娘一句话,你快去找大夫人讨些银两吧,不要耽搁了你娘的病情。”
无奈之下,姜轩只好去求大夫人。
大夫人,就是被朝廷封了一品诰命夫人的那位,身份尊贵,不可一世,平时心狠手辣,不知道打死了多少个府中奴仆。童年的姜轩心中一直很惧怕那位大夫人,平日里是躲着走。
但是为了娘亲能够活命,姜轩毫不犹豫来到了大夫人的府邸,他跪在大夫人的脚下,不住地叩头,苦苦地哀求。
尽管姜轩把额头已经磕得血肉模糊,鲜血顺着他的脸颊划过整个面庞,大夫人却丝毫没有动情,她比二夫人更狠,当即辱骂道:“哼,你不过区区一介庶子,你娘也不过是个不值钱的小妾,竟然也敢妄图请名医诊治?你父亲虽然是侯爷,但多年来也是两袖清风的,只得朝廷的俸禄,哪里有那么多钱财供你们消遣?你母子二人竟敢这般铺张浪费,偌大的家业也要败在你母子的手里!不教训你这小畜生,看来你就要无法无天了!来人哪!给我打!”
话音刚落,一众家丁挥棒而上,雨点般打来!
姜轩顿时被打得头破血流,遍体鳞伤,小命几乎丢了一半。
忙了几日,姜轩连半两银子也没有讨来,反而落了一身的伤病。后来那伤病落在了内腹的血脉上,至今没有痊愈,恐怕是一辈子的毛病。
尽管如此,但姜轩终究还是活了下来。
那一日,当他拖着受伤疲惫的身体回到西北角的小院子时,他的娘亲已经去世,身体都已经凉透了。粗糙的手中,是给姜轩缝制的最后一件棉袍,正是暗藏《天狼残卷》的棉袍。
姜轩抱着娘亲的尸体嚎啕大哭,泪如雨下。
那是姜轩最后一次流泪,他发誓,这辈子他都也不会再流泪了,只因他的泪早已流干。
那一年,姜轩十二岁。
而如今,时隔三年,姜轩已经十五岁了。
现在的他,已经知道娘亲是被陈利毒杀而死,并非是病逝而亡。
回想起三年之前的那一切,狠毒的大夫人,狡猾的二夫人,每一个人都像极了真正的幕后指使者,侯府绝非是表面上这般平静,也许正是这两位夫人其中一人派陈利毒杀了他的娘亲。也许如陈利所说,是父亲姜云龙下令处死了娘亲……
想到这里,姜轩的瞳孔微微一缩,眼睛眯了起来。
“我一定要调查清楚到底是谁派陈利来害死了我娘。就算我查到真的是我父亲下令处死她,我也要当面质问他,让他说个明白。”
心里虽然这样想,但姜轩知道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想要质问清武侯,除非身份地位高过他才行。每当姜轩想起此事,心中想要变强的**就越来越强,只有当自己变强之后,加官进爵,有了身份和地位,才有资格当面质问清武侯。
想起门外不远处的王伯,姜轩觉得此刻的王伯正在马厩中虎视眈眈地盯着自己。他一直怀疑王伯与陈利之间有些关系,也许这二人都是被某人派来监视自己的,如果真的是这样,姜轩就绝对不能在王伯面前露出任何马脚。
时光匆匆而过,一个多月的时间稍纵即逝,姜轩与王伯之间微妙地“和平相处”着,没有发生过任何争端,两个人甚至不曾说过一句话。
姜轩胸口上的黑斑渐渐消失了,那一页《天狼残卷》好像彻底地融化在他的血肉之中,这对姜轩而言是一件好事,从此再也不必担心别人会抢走这件宝贝了。
不过,自从《天狼残卷》融入他的血肉中之后,姜轩就再也没有做过那些奇怪的梦,每晚睡觉无梦至天明,修为也停止了提升,这反而显得有些奇怪了。
在这一个月里,每逢空闲时,姜轩会常常想起那一夜与陈利厮杀的情景,他反复地揣摩陈利的招术与变化,这让他对“爪诀”与战斗有了更深一层的领悟。有时候他想去小树林里练一练“爪诀”,也许会有精进。但一想王伯正在死死地盯着自己,就只好打消了这个念头。
这两日里,青州城突然下了一场大雪,这让忘却时间的姜轩一阵恍然:“冬天来了……”。
大雪过后,青州城银装素裹,美若仙境,但寒气一天比一天重了起来。
“阿嚏!”
姜轩推门而出,一道寒风吹来,直往脖领里灌,他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即使“爪诀”再厉害,他没有稳健的根基,也是抵挡不住寒风的侵袭。
据说练到练体期十层大圆满时,可以脱胎换骨,伐毛洗髓,就不会畏惧寒冷了。现在姜轩只有练体期的第五层,距离第十层的大圆满还差得远呢。
此时此刻,正从侯府后门往外走的姜轩,身上依旧穿着三年前娘亲留给他的最后一件棉袍,赫然正是曾经暗藏《天狼残卷》的棉袍。这件棉袍有些破旧了,洗得虽然干净,但在这萧瑟寒风之下还是略显单薄。
每当回想起往事,总令姜轩有些黯然伤神,娘亲用生命来保守着这样一张残页,为得就是把这个秘密留给自己。回想起娘亲在病逝之前发疯似的缝制这件棉袍,就让姜轩觉得十分心酸。
自从娘亲死后,就再也没有人为姜轩缝制新的棉袍了,亦不会有任何人来管他的死活,身上这件棉袍他已经穿了三年。但是姜轩天生瘦小,倒也堪堪穿得下。
出了清武侯府的后门,单薄的姜轩穿过一条狭窄的巷子,转到了街道上。
街道上的积雪已经被扫净,堆在大路两侧。此刻刚刚清晨,东方一片鱼肚白,路上的行人寥寥无几。
姜轩出门这么早,是为了去太学院上学。今天太学院有一个很重要的测试,是德高望重的长老亲自主持,在这次的测试中要测出每一个学士的真实修为。太学院距离清武侯府有一段距离,姜轩必须要起很早才能按时到太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