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十二点。
昏黄的烛光幽幽地扩散在漆黑的走廊里,空气里弥漫着呛人的尘土味。
此时此刻偌大的画室里,皮靴与旧木地板摩擦出的声音愈来愈重,年世凉借助着微弱的烛光凝视着大厅里悬挂的那副足有两米高的油彩画,缓缓向那副画走近,只见那幅画被镶嵌着宝石的镀金相框包裹着,画着的是一位风姿绰约的混血少女,她着一袭镶金丝的殷红色旗袍站在玫瑰花丛中,浓墨般的长发如绸缎被赫赤色的珊瑚发簪挽成花髻,虽然脸颊被一层厚厚的油彩涂的严严实实,但从黄金比例的脸型和身姿如柳的身材可以看出是个美人坯子,然而最妙的还属那双勾魂摄魄的碧色,眼睛,骤然一看,画上的人儿给人一种可望不可即的感觉。
年世凉用手掌轻轻抚摸着相框底部,竟没有一丝尘土,他的脸在半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俊美不羁,嘴角抿出一条优美的弧度。“都定格在画上了,竟然还到了这种程度,这女人究竟是多大的祸水。”
“吱呀——”
沉重的檀木门发出了不和谐的音色,手电筒冰冷的白光随着一股突然袭来的冷风向年世凉逼近。
“这么晚了来这里做什么?”
来者是一位气质非凡的男子,二十五六岁的样子,穿着一件黑色的宽松毛衣,他神情寡淡,棱角分明的阳刚脸型透着优雅与高贵。
年世凉打了个哈欠,慵懒地答道:“睡不着觉就来转转,没想到连哥哥这里都能看到她。”说罢,吹灭了手中的蜡烛。他那男子听了他的话,眉头不禁紧锁,把目光转移到了窗外遥不可及的夜空。沉默良久,问到“年世凉,你还爱她吗”
年世凉失笑,在白光的照射下一步一步朝站着的那男子走近,他身上散发着一种与生俱来的王者风范,在离他只有三步远的位置时停下,一字一顿地说道,“年舒玖,我再说最后一遍,我,不,爱,她!”
年舒玖忍不住又将视线放在年世凉身上,只见他似笑非笑,每次提到她,他那双漆黑如夜的黑眸里都是蕴藏着无尽冰冷与危险。
这么多年,他还是在自欺欺人。年玖舒深知,他名义上的弟弟,向来桀骜不驯,只为过那一人车仰马翻。当年他都为她做了什么,年舒玖可是心知肚明。
“既然如此,那么今后不管我做什么,都请你不要插手。”年舒玖面色微微一沉,但从语气中没听出丝毫犹豫。
当日,凌晨四点。
澳大利亚,悉尼。
丝丝细雨横扫斜织,氤氲水雾肆意蔓延,打湿了世间万物一片叹息。
安颜猛地从梦中挣扎地醒来,颦蹙着眉头,借助双肘的力气艰难地撑起了整个身子,捋平软榻上的枕巾,转身走向楼梯,隐隐约约可以听到不远处传来的那种熟悉而又亲切的声音------磨光机与玉石摩擦所产生的那种微妙的声音。
她顺着声音走了过去,直到看到了坐在磨光机前的艺术家,才停下脚步。安颜屏息望着那位艺术家,兴许是将所有注意力全部凝聚到了手中的那块珊瑚,所以没有意识到安颜的到来。
安颜不怒反笑,看着他今天穿着一件白衬衫,衬衫领口敞开,将衬衫袖口卷到手肘,裸露着白皙的手臂。眉毛微皱,薄薄的嘴唇抿着,见他这般聚精会神,她实在不忍心去打扰。就这么默默的看着,似乎是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身体有些酸痛,艺术家起身活动了一下双臂,目光正好对上了安颜那双平静如水的双眸,安颜可以从他眼中看出三分惊讶,七分温柔。就像是看到一朵含苞待放的荷花。
她莞尔一笑。走上前伸出手理了理他那一头微微有些凌乱的亚麻色短发,他的头发,温暖又柔软。
“怎么不多睡一会儿?”艺术家用温柔如水的目光凝视她许久,才舍得开口说一句话。毕竟,刚刚她一小小的举动,是他们认识以来至今,最亲密无间的动作了。
“我今天还要回国拍摄的,你忘了?”安颜说道。
“那,用不用我陪你回去?”
“不用了,你不是下周就要回巴黎的分店吗?”一边说着,安颜一边走进厨房从柜橱里取出一包速溶咖啡。
“你自觉性这么差,我怎么能不跟着!”他紧跟在安颜后边,握住她纤细的手腕,抢过她手上的抢过咖啡。
“阮景辰,我都好几天没喝了。”安颜故意鼓起嘴装出一副不高兴的样子,阮景辰望着她如翡翠般的碧色双眸,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着, 薄薄的双唇如玫瑰花瓣娇嫩欲滴。电光火石间,将身前的女子拉入怀中,安颜的脑子在刹那间变得一片空白,一阵眩晕感席卷而来,薰衣草的味道在鼻尖扩散,那味道,让人有点上瘾。
“贫血这么严重,还不注意身体!”
安颜在恍惚中听到了他的声音,风风韵韵。
她慌忙从他的怀里挣扎出来,那阵眩晕还没过去,差点撞到了柜橱,多亏阮景辰用手挡住了锋利的棱角。
“我,我先走了。”安颜慌乱地逃出了他的视线。敞开大门快步走了出去。
她永远也不会知道,每当她离开时,阮景辰望着她背影远去的目光都像是读一段浪漫悱恻的诗文。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着,被晾在这儿的人终于不再保持最初的姿势,于是,空气中回荡着一句话。
“安颜,你还爱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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