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三章 老枪21
就在铁器将镕、瓶地寸距的瞬间,长老突然道:“我要你,杀了我。”
一瞬间,海德怀疑自己的耳朵长在了脚底或者腋窝。
如果长老说“你去杀元帅”这样的话,即使做不到,他也不会有任何吃惊。但长老却让他杀了自己,这不禁让他诧异非常。
他向长老望去,长老面无表情,却直直的望住他,绝然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
海德当机立断,马上、立时叫道:“不,不行……”
长老目光逼了逼,脸色沉了下来,声音却尖锐着道:“为什么?”
海德嗵的一声单膝跪了下来,一脸毅然决然的道:“属下,属下无法做出对长老不利的事!”
长老一笑道:“你别担心,这是为了我们的大计,我早已经有所安排了。”
海德呆了一呆,好像很是痛痛思索了一番,然后缓缓然斩钉截铁般的道:“不,属下做不到。”
长老两道垂死蠕虫般的眉毛一凛,森然道:“你敢对抗我的命令?”
海德低首,不动,不语。
长老睨视着他,从齿缝里剔出一声冷笑道:“你可知道,抗拒我的命令有何下场?”
海德震了一震,缓然道:“死。”
长老森森、冷冷的道:“你愿意执行任务,还是愿意死,你自己选吧。”
巴尔费雷克似痛苦的闭上眼,声音发颤,却斩钉截铁的道:“属下……愿意死。”
长老双眉一皱,缓缓地,缓缓地点了点头,道:“好,那你就死吧。”
说罢,便把手从海德肩上抽下,并转过身去。
海德脸色立即变得惨白,剧然颤着,嗦着,慢慢的,一字一句的道:“是。长老,您请多多保重。”
话音刚落,他左臂便铮的一声化作一柄利刃,架在自己的颈上。长老微猥委曲的身躯对着他,如同一只等待倾听花瓶落地清脆响声的耳朵。
海德一咬牙,利刃向自己颈上劈去。
头颅当啷落地之前,他的眼前已然一片漆黑。
他在这世上看到最后的景象,是长老的影子在昏暗油灯下蜿蜿蜒蜒,像是一只巨大的怪兽一般的,在笑。
生和死本就是同一件事。
死亡固然是从一个熟悉的世界,到另一个陌生而且未知的世界。
所以使人恐惧。
使人因恐惧而哭泣。
可是,诞生何尝不是从一个世界,降到另一个陌生的世界?
初生婴孩的第一声啼哭,焉知不是因为这种恐惧呢?
一生一死便是一个轮回。
海德又经历了一个轮回。
因为他已经非常短促的“死”过了。
他再次活过来的时候,长老那古怪的笑脸正如花一般的面对着他。
只不过这朵花,却是在污水中沤了一百天的尸体上所开的花而已。
长老的脸离他的脸非常之近。
所以他一睁眼便立时察觉到长老身上那种将行就木,却依然苟活残喘的身体悠悠散发出朽腐的浓郁气息扑面而来。
海德欲呕欲窒,他甚至立时便怀疑自己是在这种气味的熏陶下才转醒的。
神志稍稍清醒的时候,他立即便察觉到不对劲。
因为他的残肢被接驳的完好如初,而且已经干竭的气力充盈无比,并且体内盘旋着一种陌生而且强大异常的力量。
那是一种崭新且异乎强大的力量
海德稍有惊喜,但是心中更是汗透重衫,暗叫好险。
——当长老说出“杀了我。”这句话以后,他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
他只能奋力而且毫不犹豫的抵抗长老的命令。
然后挥刀砍掉自己的脑袋。
当然还要看似非常不愿而且还要斩钉截铁的才行。
这样,才会如趁长老的心意。
但是,长老真的对他放心、满意么?
不知道。
海德已经没有心思再去考虑这个问题了。
而且看起来这赌注,他暂时押对了。
幸亏他及时、迅速的把自己的头颅砍掉。如若慢了片刻,或者稍有犹豫,恐怕下场便会完全相反了。
长老的令人不寒而栗的一张脸上,竟然显出非常慈祥的表情望着他,如父如师望着自己的子犊一般的眼神。
看到海德醒来,长老似放心的舒了一口气般道:“你真是太累了,看来,这次任务真是太辛苦你了。”
说着,便用那枯枝般的手指拭去海德脸颊上的污痕,对适才发生的一切竟然只字不提。
便在这时,石室外那一扇厚重的石门突然打开,一个圆滚滚的身影肉球一般的滚了进来,正是天玑将军法缇恩。
法缇恩脸上挂着从未便过的和善笑容,一进石屋便向长老毕恭毕敬的恭了躬身,道:“正如长老所料,”
长老鼻中不置可否的哼了一声。法缇恩脸上的和蔼笑容丝毫没有变化,而是转向海德,笑道:“恭喜,恭喜,恭喜开阳将军,嘿嘿,毕竟是少年人有所作为啊,哈哈哈……”
海德一愣:“开阳将军?什么开阳将军?”
法缇恩呆了一呆,先是看了看长老,又看了看海德才挺惊讶的道:“怎么,你还不知道么?长老已任命你为开阳将军,接替叛死的雷老鬼重建开阳军?”
这次轮到海德呆住了,他丝毫想不到长老此时为何会把自己推上将军的位置。
便在他发呆的时候,突听长老叹了口气道:“弑神七将军,乃当初部族深遭灭顶大难时整个部族共同选举出的七位最强之人担任,分领导部族七支值属不同之部,且各司其职、各任其责,共同抵抗天禁与那妄‘神’。但遗憾的是,这些年来只因百里太一的统领指挥不当、一意孤行,这堪立为部族砥柱的七位将军几近全部战死,将军之位几经易主,七军中的人才也大量损耗,整个弑神人心更是分崩离析,甚至就连开阳老将军也私自勾纳天禁余部心生叛意。”
长老沉沉叹了口气,闭上双眼接着说道,“所幸的是部族新人辈出,才能稍稍弥补些丧失这些莫大的损失。如今之形势,看似天禁的势力虽已被我军剿灭,但实际那只是其表层的力量而以。因为作为天禁基石的‘九使神’除了一个‘病腐使神’弗洛戈在三十年前一役中丧命之外,其余皆未曾伤亡,更何况还有那个妄自称做为‘神’的叛徒,暗藏背后未曾露面。所以说,现在虽然看似弑神占尽了便宜,但事实上说来,我们还是落了下风。”
法缇恩听得满脸尽是崇敬之意,大声吞了口口水诚惶诚恐的道:“长老目光如炬,属下等真是惭愧欲死,惭愧欲死了!”
长老那阴恻恻的目光向他瞥了一眼,回转时已多了一丝傲然之色,却还是叹了口气道:“这些年来虽然此战没有一日停息过,敌我双方死伤也都甚众,但‘九使神’和那个妄自称为‘神’的恶逆一日不出现,真正决定性的战争便不算开始。”
法缇恩那颗沉重的大脑袋上又布满了硕大的汗珠,他边用力擦拭边很是思索了一番才道:“但以属下以为,即便是天禁所剩下的八个‘使神’以及那个‘妄神’齐出,也不过堪堪九个蓝瞳级的人物罢了,但我们七将军加上元帅和长老您,也是九人,但是但以兵力而论,我们弑神七军的兵力却要大大超越天禁,胜负之数不是显而易见了么?”
长老又侧目看了他一眼,桀然一笑,缓缓道:“你觉得我这样随时都会死的老朽,还能上站场同他们放对么?”
法缇恩脑袋上猛地激出更多的汗粒,谄笑道:“这……这个……长老您那里老了……您是……”
长老丝毫没有理会他,而是缓缓的接着说下去:“更何况,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他们的‘神’已经超越了蓝瞳的阶层了。”
法缇恩和一旁的海德都是吃了一惊,只见法缇恩猛的瞪大了眼睛道:“您……你是说……那个部族的叛徒已经是……是……”
长老缓缓点了点头,道出两个字:“紫瞳。”
此话一出,法缇恩更像是一只被针刺到的肥兔子一般的跳了起来,惊叫道:“紫瞳?您……您说是……紫瞳?”
长老面上没有丝毫表情的道:“便就是紫瞳——部族流传下来的上古传说所说,惟有创始神才达到的级层。”
法缇恩额上的硕大汗珠不住的渗出,来不及擦拭便马上将他胸襟后背的衣衫浸透了。
长老冷声道:“现在你明白我为何要尽快肃清弑神七军了罢?成内未安,攘外必败。如此时七军内分崩离析之状,天禁若稍有反攻,弑神必遭溃败。我怎么能安然看着整个部族被百里太一断送?”
浑身尽湿的法缇恩连声道:“当……当然不能…………”
长老鼻腔中冷冷哼了一声:“统领七军的七将军固然需要重新委任,总领弑神全军的元帅之位,也要易主了。”
法缇恩一惊道:“您的意思是说……此时便要把百里太一……除去?”
长老恻恻的向他望了一眼,缓缓的、一字一句的道:“怎么?你若是舍不得他的话,便和他一起去吧。”
法缇恩吓得一抖,连擦汗的方巾都跌到地上,连声叫道:“不不不……我……我……属下不是那个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