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六章 瓮中战13
萧然虽然得了主人的承诺,但仍紧紧地抱住初雪的身子好一阵,才极为不舍的松开手。
这是这十几小时里他们第一次分开,但不知道会不会成为永别呢?
萧然站立起来,目送两个黑衣人捧着初雪的尸身向大屋深处走去。
直到他们转过弯后什么都看不见了,他才重新坐下。
主人意味深长的微笑道:“你不要着急。从今天开始,你就在这里住下。或许你很快就能和初雪见到面了。”接着他晃了晃脑袋,向上扬了杨眉毛道:“你的名字是什么?”
“萧然。”萧然道。
“萧然,”主人点着头,像是只巨大的招财猫一般的笑着,“我的名字叫法缇恩。你可以叫我法缇恩,或者和他们一样喊我boss,要不然干脆就叫我法缇恩老头儿我也不介意。”
萧然皱了皱眉,他实在不知道眼前这个丰臃的男子是什么人。
这时,主人又挥了挥手,从他身后的门里又走出一个人,主人吩咐他道:“带他到初雪的房间,以后哪个房间就属于他使用了。”
萧然霍的立起,感激的重重地朝他鞠了个躬,便尾随着引路的人去了。
主人目送他们走远,眼中烁出狡黠的光。初时把初雪的尸身送走的两个人来到他身边,低声道:“将军,真的要把初雪的尸体送到长老那里去么?”
主人微微颔首,微微笑道:“有什么关系呢?反正长老他老人家不会介意多了一个试验品吧?”他又看着萧然退去的方向,摇摇头喃喃自语的嘀咕道:“当然,如果一下子多了两个试验品的话,长老会更开心,不是么?”
黄昏时,下雪了。
田儿仰望着灰蒙蒙的天空,伸出手,想要握住那些被映失了颜色的洁白碎片,但是那些寒冷从她纤长的指间逃开,也不愿在她温暖的手心中停留片刻。
寒风席卷起来将满天雪色吹得像是重重迷蒙的雾,田儿单薄纤细的身子呆呆的立在雪中,像是被淹没在古画卷中的一根秀竹一般。她轻咬着下唇,眉间轻锁着,脸色已被寒风吹得像雪般的白,让人看着忍不住心疼一下。但衣衫单薄的她,似是不怕冷一般的眺望着满天的雪色。她的思绪此时已飞到在听来的那个故事中
——一个遥远的北方,一个雪夜里,一个小男孩像是一柄小小铁枪一般孤傲的站在齐膝的雪中,挺起自己薄弱的胸膛,独自面对了漆黑、无人的夜,以及暗藏在夜色中的尖锐狼齿。
因为他要证明自己的无辜。
因为他的确是无辜的。
因为与生俱来的倔强让他在任何时候,也不会选择低头。
——但是,为何你现在不能再次挺起胸膛,证明自己的无辜了呢?!
——难道,难道你不知道,我一直在等着你么?
田儿握着悬在心口的那颗洁白如月的狼牙,心中一痛,下唇咬得发白,才将欲要夺眶个而出的眼泪迫了回去。
“妈妈,”她仰望着灰暗一片的天空,在心中默默祈祷着,“妈妈,如果您在天上能听见女儿的话,就请您一定要保佑他,保佑他平安无事,无灾无难……保佑女儿能够……能够再……”
“田儿!”一个听来焦急万分的声音突然蹿了出来,将默默期待的田儿吓了一跳,心中那半句话也没有说完整——她原本想要祷告的话是“能够再见他一面”。
“田儿!天这么冷,你怎么不多穿衣服就跑出来了?!”这声音依然显得很是焦急,但其中心疼得意味明显已是压过了其中的火气,“你的身体不好,冻着了怎么办?”嘶嘶嗦嗦的手忙脚乱的脱衣声中,一个还带有温暖体温的棉衣轻轻披到了田儿消瘦的肩上。
“对不起,古力,”田儿没有回头已然知道身后来人是谁,“让你担心了,我只是想出来看看雪景罢了。”她回转过身来,脸上的愁容已经被恬恬的微笑取代,“而且,我的身体已经好了许多,这种程度的寒冷还不能将我怎样吧,”
“可是……可是……你的病……”每当古力看到田儿的微笑,脑袋便会迟钝起来。
“没什么啦!我还没有那么娇气吧?”田儿轻轻一笑,将身上披着的衣物交还给古力,微微吐舌扮了一个鬼脸道:“说起来,还是你这个少爷比较怕冷吧?”
“不,我的身体这么强壮,当然不怕冷了!而且……而且……”古力急忙辩解着,一边推却,边就在这时他突然打了一个很是响亮喷嚏出来,原本用来辩解的话也被这个喷嚏打的灰飞烟灭。田儿叹了口气,把衣物重新披在古力瑟瑟发抖的身上,一边为他扣上纽扣一边道:“看你,现在都不懂得该如何照顾自己,往后还能照顾得好家人么?”
不只是冻得仰或是什么原因,古力俊气十足的一张脸上竟然微微发红起来,高大的身体呆瓜一般的杵在那里,嘿嘿的傻笑着。看着古力的窘样,田儿掩着嘴轻轻一笑。缓了一缓,她低下头去,轻声道:“有……有他的消息了么?”
古力想是被针刺到了一般的,笑容猛地一僵,但仍勉强的笑着说道:“还……还没有,不过你放心,我已经托了很多人上下打点,他们说这个案子已经重新取证侦查,要证明他的无辜还是很有希望的。”
“谢谢,”田儿轻轻地说到。好久她才的抬起脸,向着古力一笑,没说什么,仍是道:“谢谢你。”她的面颊两侧,有着两道不易被人发现,已然风干的泪痕。
古力张了张口,也没能说出些什么,但目光却默默停留在田儿领口中露出的那如月一般的皎白的狼牙之上。
田儿似从古力的目光中看到了些什么,侧过身去笑着在他肩上用力一拍,笑说道:“喂,还愣着干嘛?还不赶快回去准备一下。”
“呃?”古力一愣,“准备什么?”
田儿笑道:“你还敢问我?你不是说今天你的那些朋友要来这里做客么?不赶快准备一下人家来了吃什么?”
古力一拍脑袋,苦笑道:“是啊,那些家伙非要来尝尝你的手艺不可,我怎么推也推不掉,真是可恶!”
田儿笑道:“没关系,说起来,我……还要多谢他们呢。”一边说着,她一边卷起衣袖作了一个胜利的手势,“安心啦,我煮的菜会好吃到让他们连舌头都吞下肚去的。”
田儿被古力从医院接至自己的别墅中,已经有不短的一段日子了,古力对她的照顾地确是无微不至之极,甚至比未分手之前更体贴她。
做梦年纪的女孩子都喜欢眺望离自己很远的风景,甚至不惜耗尽青春去寻找本不适合自己的光景。
虽然命运使田儿失去了最后一个亲人,更让她无家可归,但毕竟又补偿给她一个这般无微不至,且俊气十足,同时又十分富足的男友,的确算得上是上天对她的垂青了。
这的确也是所有爱做梦年龄的女孩们,所梦想得到的。
但是田儿虽然笑着,但她的一双秀眉间的纠缠,却很少有解开——除了独自轻抚她胸前那颗皎然如月的狼牙的时候。
傍晚时分突然落下的飘零雪花,在夜幕完全落下的时候,已经变得如巨型鹅毛一般,把这个城市淹没在一片昏灰的白色里面。一年之中最隆重的节庆日子还未走远,喜气仍在零星鞭炮声中穿梭着,但在这厚如坟土的灰白,却让这份喜气里蕴着几分怪异的寂意。
田儿始终没有再向那屋外的雪看去,因为她已在厨室里忙得不可开交。这栋别墅很大,却只有古力和她两个人——因为古力雇用的佣人早早就请假回家与家人团聚去了,而古力虽然有心相助田儿,但他所能做的只是在厨室中碍手碍脚罢了。幸好储藏室的食料很丰富,烹饪的工具也是应有尽有,田儿虽是忙得不可开交,但是有着很高烹饪天赋的她还是轻车熟路的做出了整整一桌子的美味佳肴。
美妙的味道充满了整个空间,古力自然赞不绝口,一幅垂涎欲滴的模样,已然筋疲力尽的田儿只是笑了笑,然后便望着随着妙味蒸腾而起的热气沉默了。竹林醉霜、菇肉素羹、杏脯凤翅……这些熟悉的菜式,让田儿仿佛在蒸腾热气中看到了那张熟悉不过的旧木桌,昏黄的灯泡下,这张残破的旧木桌上就排着这种寥寥几色菜式,欢笑中,几个人影争抢着,吵闹者,笑成一团。
简陋,却温暖。
那个胖胖的,最爱作怪的男人,木大哥。
那个总是满脸阳光般微笑着的大男孩,萧然。
已经失明妈妈,还有……还有总是最安静,却最能给人安全和温暖感觉的男子,游奇……
恍惚间,田儿好像回到了那场最后的晚餐,回到那个早已被摧毁的老屋中,回到那些业已不存在人世的人们间去。她眉间的结,渐渐舒缓了开来,眼眶却不由自主地湿润了。
就在这时,突然“叮咙叮咙”的响起门铃声来,这清脆的声音此时听来却无比的烦杂,将田儿刚刚舒展的眉间再次缠绕起来。还陶醉在众多美味气息间的古力听到门铃声一跃而起,叫道:“我去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