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沟通
可恶,但现在没有时间来体会这些,因为他还有更重要的事需要做。在这里的时间并不多,这样的机会也不多,只好暂时放下对自己身体的考察,试着接近这些山石,土木,感悟五行之道。
还好自己恢复了人身却遗留下了那些作为狼所特有的本能和思维方式,这让张世觉得比较庆幸。他将六感聚成一条线向天空中飘动的飞火探去——
那小东西居然很狡猾,似乎知道张世在探察它一样,张世都有些怀疑这些飞火仿佛有生命一样,它们不是速度很快的擦肩而过就是和张世聚起的六感兜着圈子,绕了一圈又一圈就是不让他接近。追的狠了它居然就直接投到水中自杀,张世恨的咬牙切齿也没有办法。
可不能让这小家伙调戏了,张世横下心把六感聚成的细线分成六条,两条附着在水面上,两条潜伏在水底,留下两条瞄准天空中的一个目标追逐起来,说是追逐还真的很难说是谁追谁,有时候张世假做放弃,它就回过头来骚首弄姿,似乎在引诱张世去追。张世这会多留了个心思,就那样漫无目标的在天空的停滞下来,那小家伙果然越来越近了。最后停在一个不远不近的地方,似乎在注视着张世分出的那丝神识。张世依然没有动,那小家伙又靠近了些,走走停停,走走停停,直到靠近到一个捕捉的最佳距离时张世突然爆发了,两条神识像出洞的毒蛇一般一左一右吐着信子扑了过来,已经很近很近,两只毒蛇的大空同时张开,眼看就要得手了,那小家伙一个俯身朝水面上落去,速度快到了不可思议。
张世心里暗笑了一声,将水下捕好的大网迅速仰了起来,空中的两条毒蛇也随机落下,阡陌交错,终于将那个小家伙牢牢的固定在六角形的网中。
虽然费事但总算成功了,终于可以好好的探察了。那小家伙气急败坏的在网里跳来跳去,张世完全不理会它,锁定六识开始探察起来,他一定要弄明白这小家伙所代表的火的特性,只有了解了它们才能去学日后那莫测的暗光决。
这一探察之下,竟然自己感觉到了一种强烈的波动。这种感觉?不是吧?
张世见过的神奇之事太多,但这个小家伙带给自己的不但是神奇,还有惊喜。因为那种强烈的波动传给自己的竟然是一种愤怒的情绪,怎么能让张世不奇不喜。
奇的是这世界上除了人和动物真的有其他生命的存在,喜的是这么容易就接触到了它的情绪。
这个小东西更像一个小孩子和自己斗气,再加上它在网中跳来跳去的样子,更肯定了张世的猜测。这绝对是一种生命,原来世界上真有这种生命存在的。
当日在灵性之空的混沌中自己试图和那棵树建立这种联系,但最后还是失败了,因为他们缺少一种最低层的联系,就像石头和木头,就像人和动物,所以很难沟通。虽然在他再看到浓雾的时候似乎有点明白这种自然生命的存在,那时却也只是一种猜测而已,而这里竟让张世很容易的就探到了这个小东西的情绪,也只有日后这样的存在才能创造出这样的空间,让自己如此轻易的和这种生物建立起最低层的联系。张世暗道,这绝对是日后的恩赐,自己可要好好把握!
他再次细细的探察起来,那小东西的身体有一个部位波动的特别快,似乎有些类似于人的心脏之类的东西。又仔细勘察了一遍,虽然没有发现它身体上有和人类似的经脉什么的,但他已经有些肯定刚才发现的那个地方,绝对是它身体上的重要枢纽,不是它的心脏就是大脑,因为他发现它身体的跳动和情绪的涨落都是从那的方位发出的。
正要在那里继续探询下去,突然张世感觉从那里传来的波动明显弱了下来,它的身体跳动也迟缓起来。张世心头灵光一闪,莫非是它的身体要消亡了,难道是要被气死了。
虽然觉得荒谬,但张世却相信绝对和自己有关系,着急又不知道该怎么办,放了它?不行!抓一只好不容易,怎么能放呢,何况自己还没明白它身体里蕴涵的火的特性呢。
对付小孩子张世还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看来除了女人的眼泪还有让张世不能应付的东西。
灵机一动之下突然想到一个办法,管不管用姑且一试吧,从来没有实验过,成不成还另说呢。他将自己的思想通过神识传了过去,汇成一句话送到那小东西情绪的波动上。
‘小弟弟,不要生气,我并没有恶意的。’
这个过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很困难。发送过去,张世也不知道成功了没有,更不知道那小东西是否能听的懂。只觉得小东西身体里越来越弱的的波动似乎在瞬间徒然变强了,但并没有按张世所想的那样传话给自己。他只好暂时放弃了对那小东西的探察,却不舍得就这样放开了它,六角型的网依然将那小家伙紧紧的困着。
正不知接下来该怎么办的时候,他的神识接收到一句带着九分怒气一分稚嫩的话语。说的很慢,一个字一个字的,似乎就像一个刚学会说话的人一样,但却听的清清楚楚。
‘谁~是~小~弟~弟~我~是~你~祖~宗!’
虽然是骂自己,但张世听到这话却喜上眉梢,现在他可以完全证明这真的是一个生命了,不过是另一种存在罢了。它说到小弟弟三个字,那就是刚才一定接受到自己传去的信息了。
张世又一次将要说的话通过六条分开的神识聚集起来向那生命的波动发送过去。
‘小祖宗,你告诉我你的特性,我就放了你。’张世对小孩子玩起了阴谋。
‘想都不要想,放开我。’这次传来的很快,并且说的也很顺畅。
张世又一次将自己想好的话发了出去,只是这次却碰壁了,张世附着神识的话语刚碰到它身体波动最强的地方就被弹了回来,死活都接触到它体内波动最强烈的地方,它似乎用什么东西将自己的波动封闭起来了。
这可怎么办?时间应该不多了,别说五行,连一种特性都没有弄清楚。张世有些后悔了,刚才如果选择的是树木也许有上次星空的体验很容易就和它沟通成功了。
偏偏是这个又难接触,脾气还火暴的家伙,看来只好将它放了,还是抓紧时间去了解木吧。想通了张世就将六识散开,撤去大网,那小东西在空中抖动了一下,又飞翔起来。
张世微微叹了口气,将分出的六识又合到了一起。放出神识对自己来说不难,但要同时操纵六个还真是有些费力,还是用最直接也最省力的办法好些,向不远处的一棵大树探去,反正树是不会动的。
就在快要接触到那棵树干的时候,只见一道亮光划过,那棵树就燃烧起来。远处一团飞火拖着长长的尾巴离开,正是刚才那个被自己抓住的小家伙。
它的颜色很容易辨认,因为飞火多是火红色的,就它的颜色要比其他的略淡,是黄红色的。
时间应该不多了,张世只好自认倒霉,又将神识拉长向稍远也要稍矮些的一棵树延伸过去,刚要触到树的本体的时候,那捣蛋的家伙再次出现,故技重施。
只好再次改变目标,又是同样的结果,如此三番后,周围的树木已经被烧的差不多,连新长成的都没有放过,张世虽然闭着眼睛但他的眉头已越缩越紧。
时间已经不够了,张世睁开眼睛,他已经能想到日后暴跳如雷的表情,自己也许又要被她变成狼身了。他站起身来,带着一脸的落寞,向自己进来的方向走去。
这里固然神奇,那可能用来对付狼神的暗光决,却是无法学会了。再没有迟疑,向前走,他要离开这里了。
就在他一脚要跨出这个空间的时候,突然觉得脸颊一温,转头看去原来那个曾被自己抓住又放掉,给自己捣了无数乱的小东西,就落在自己肩头上。奇怪的是看它划过去就能引起林木的熊熊大火,此时落在自己肩头却一点也不烫,衣服也没有着火,只是觉得有点温热。
张世冲着它无奈的摇摇头,开口道:“小弟弟,你又来干什么,我都要走了。”刚才一直是用神识和他交流,现在直接用口说出来也不晓得它能不能听懂,张世已经不再理会这些了。他扬起手来,挥了挥袍袖,想让这个烦人的小家伙自己离开。
突然一个声音在自己的心中响起:“你是个好人,不像别人为了知道我们的特性就把我们的心晶挖去,我刚还以为你和他们一样的,结果你放了我,所以你是个好人。”
虽然看不到它身体在动,但那句话肯定是它说的,只有它才离张世那么近,那种感觉和死心同自己说话的时候一模一样。张世无暇多想这些光怪陆离了,他淡然一笑道:“好人还不是被你折腾。”
“我的名字叫炎,你有名字吗?”那声音又一次在自己心里响起。
张世觉得有戏,这倔强的家伙终于肯理自己了,时间不多了,要能知道一种特性也不错,急着道:“小炎,我当然有名字的,不过你先告诉我你的特性啊。”
“那先说来听听,你叫什么名字,我弟弟焱……”它突然不说了,张世虽感觉不到他的精神波动,但能明显看到它身体的颜色越来越红。虽然急但也不好现在追问它,虽然它不是人,虽然看似它很年幼,但张世明白它也是和自己一样的生命,它现在传来的情绪是伤心,自不好追问人家的隐秘。
小东西半天没有说话,张世已经急的象热锅上的蚂蚁一样了,他周围的树木,山峦,河流都开始扭曲变形。张世知道这个空间快要消失了。
小家伙身体上的颜色终于慢慢恢复正常,似乎它的身体在这么一会功夫已经缩小了不少,终于听它说了一句:“你以后可要经常找我玩啊,你是好人,我现在就告诉你我们火的特性。”
张世真是又急又喜,也不问它以后怎么再找它玩,催促道:“好,快说快说。”
“你急什么,只要有火的地方就能找到我的,如果你能明白了五行即使没有火的地方也能把我叫出来呢。大笨蛋!”
已经看到一片湖泊干涸了,不远处的小树苗开始倒下,山峦也越缩越小逐渐成一个小土丘的样子,那小东西的身体从木盆大快变成拳头大了,张世的头上已经冒开汗了,他想说我什么都学不会怎么找你,怎么再问你呀?嘴半张着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咯咯咯咯,看把你急的,你听着啊,我们火的特性就是……”说到一半却突然停了下来。
“小炎啊,你到底说不说啊,我真是再没时间陪你玩下去了。”张世完全让这小东西闹的一点办法都没有。
“其实,其实,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的特性是什么……”那小家伙吞吞吐吐的说道。
张世此时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一脸的无奈站在那里,一句话也没有说,他已经完全失望了。
“不过,我可以去问问妈妈。”这话刚在张世心里响起,那小东西就拖着长长的尾巴从自己肩头飞开了。眼前划过一道亮线,转眼就消失在空间中,这时随着空间的震荡,扭曲,色调越来越混乱起来,山不再像山,水不再像水,木是波浪形的……
张世知道这个空间就要消失了,失落的迈出了彩球,就像进来的时候那样,一头钻了出来。正好看到那铺着山麻被褥的床上,盘膝端坐着的日后,一青一白的浓烟在她身前飘荡,面容看不太清楚。
张世低着头走上前去,他不知道怎么向日后解释自己在里面的一无所成,她的性格也许一怒之下再将自己变成狼也不一定。他犹豫了半天还是抬起头来,心道不管怎么样也得给日后个交代的。
这一抬头却让他不由神色大变。
这一抬头却让张世神色大变,原来盘坐在榻上的日后此时的脸色居然也是一青一白,豆大的汗珠从她脸颊上滚落下来,看起来可怖又狰狞,似乎正在抵抗什么。这样子很像是练习内功的人走火入魔的迹象,张世又不敢说话,因为要真是走火入魔,这种情况下是最忌别人干扰的。而日后脸上的两种颜色一会是青色甚些,一会是白色甚些。
又一次好像是青色暂居上风,从日后身体上升起的白烟变的细些,淡些,看着那股白烟额头上的珠子似乎动了一下。张世眼睁睁看着从自己额头上升起一道白线,向日后身体上升腾的白烟汇去,真是无比奇妙,就像自己修炼的时候一样。
不过当额头上伸出的白线融入白烟的那一刻张世就感觉出不一样来,以前自己都是从冷日上获取,现在却感觉是付出。那白线在融入白烟的那一刻,张世就知道自己刚才想的没错,白烟是在抵抗那股青烟,他能感觉到从青烟上传来的压力,很压抑,很难受。张世无意中加入了战斗,也许是他的加入那白烟又开始爆涨起来。颜色逐渐变浓,体态逐渐变大。在这股浑流中的张世就像流进大海的小溪,努力要保持自己的独立和纯洁却被无情的吞没,并流。
不一会的功夫张世就觉得自己的身体仿佛被抽干一样,虽然他不知道自己的气海在那里,但体内蕴藏的那些能量却实实在在被抽去了,一阵无力的感觉涌了上来,他觉得再这样抽下去自己就完全不能站立了。
白烟愈甚,青烟开始变淡,不知道是不是张世加入的原因,现在的青烟被死死压制着。青白二烟开始纠缠起来,张世觉得自己如同在波涛汹涌的暗流里起伏不断。一下感觉到邪恶的气息融入,一下又被驱除出去,反正全不由自己控制。这个过程整个感觉就似一场噩梦,身临其境的日后好似也并不轻松,脸上汗如雨下,鼻息越来越粗重。
终于看着青烟在白烟的压制下越来越淡,完全消失。日后整个人被一团白烟笼罩着,张世觉得自己体内刚被抽去的能量开始慢慢补充进来,似乎除了单纯的能量还有些别的东西,不一会自己就觉得神采奕奕了,精神比以前那此都要好。从那股白烟里吸收的能量比自己以前吸收的那一次都要精纯,这也许才是冷日最精纯的能量。张世盘膝坐了下来,闭上双眼,他要好好体会这种感觉,体会能量在体内游走的感觉。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就是他必须找到能量蕴藏的位置,还有失去的丹田又在那里。但可惜的是,只能‘看’到,那些能量在体内按一种不规则的循环不停的运转,却一直不肯回归到一个源点。那这些能量聚焦到一定的时候,是否会让自己爆体而亡,张世不知道,也不敢去想。
这一坐就又是大半个时辰,直到张世感觉到吸收的能量似乎被什么东西生生掐断,额头上再吸收不到一点能量,才睁开双眼。有中错觉,似乎自己在睁眼的刹那有金光射出,他不能确定。
笼在日后身体上的白烟已经散去,她的脸色又恢复正常,她正盯着张世的眼睛看着,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半晌才听她说了一句,“你可明白五行的含义?”
张世从地上站了起来,顿了顿,赧然道:“不明白。”
日后面无表情的看着张世道:“你没见到火灵、木灵吗?”
张世懊丧道:“见是见到了,还抓到一只火灵。”
“既然都抓到了,了解它的特性这么简单的事莫非你都不会麽?”日后的话语里带着一股冰冷的味道。
“我又把它放了。”张世低声道。
“哼哼哼哼,你倒是大方的很,你当我布置一个纯五灵的空间容易麽?”日后用觊觎的口气道。
“是它,实在是它,它也是个生命,我不能这样对待它。”张世实在不知道怎么给日后解释,她也是一番好心,只能怪自己不争气。
“生命?那只贱狼也是生命,就是你愿意放过它,它会放过你吗?”日后刻薄的说道。
张世明白她说的是狼神, 却完全没办法来解释,更不敢提那个捣蛋鬼小炎。日后又道,“只要得到他们的心晶,你就完全可以使用了,只是你太让我失望了,看来我得计划得改变一下。”
张世心头一沉,难道小炎说的挖去它弟弟心晶的人就是日后?果然是个毒辣的女人。
“刚才你也看到了,那青烟正是来自血月的力量,我每天要用很多的时间去压制它,抵抗它,这都是我失去那件东西带来的后果。你刚才的力量来源于我,所以才会对我有所助益,但是事后你也得到了不少好处。我没有力气再为你重塑一个五灵空间,刚才我已经通过能量把一些五灵使用的法门输到你的意识中,当你得到五灵的属性后就可以使用了。 ”日后淡淡道。
张世心道,怪不得自己刚才吸纳白烟的时候,觉得有什么别得东西也传了进来,原来是暗光决的使用法门。虽然日后的心思莫测,手段残忍,但毕竟是在诚心让自己学会暗光决去帮她做事,张世也不好说什么。微微躬一身道:“多谢日后栽培,实在是小子太不争气了。”
“你走吧,我已经很累了。下个月初月亮最残的时候我会找你,要你那时候还没领悟五行学会暗光决,那你也别想再做人了。”日后语气中有种拒人千里的味道。
“到那去?”张世傻傻的问了一句。
“从那来到那——去!”日后懒洋洋的说了一句,那个‘去’字说出来的时候张世的身体已经消失了。
张世睁开眼睛,自己就站在清涧旁边,好像刚才发生得只是一个梦。清冷的日光照在自己头上,他有些怀疑,自己刚才真在那冷日上面吗?
水面上那穿青衫的倒影让他醒了过来,刚才并不是一个梦,因为自己真的已经脱离狼身了。他蹲了下来,在清涧里掬了一捧水,洒到自己脸上,看着水中自己的眉毛,眼睛,长长的吐了一口气。站起身来,迈开长腿,离开了清涧向前走去。
他的脚步很急,却走的很稳。张世从没像现在这样喜欢走路,他弄出很大的声响,踢飞路上的石子。他怀念做狼的时候四肢凌空扑击的那种感觉,但他更喜欢用两只脚有力的前进。他从来没像现在一样觉得用两条腿走路是这么踏实,这么让自己觉得享受。
踩着地上的枯枝,走过小树林,他来到自己以前避风遮雨的‘家’,那个和野猪搏斗夺来的树洞。现在张世的身体已经很难钻进去了。他蹲下身体,将手探了进去,似乎在摸索什么。
不时见他从树洞里摸出一把绣迹斑驳的刀来,正是怒斩。张世的手在怒斩身体上轻轻抚过,握着久违的老友,一种难言的喜悦涌上心头。又一次握着它,却感觉似乎跨越了无数个春秋。在自己成为狼的岁月里,每天都是看着它入眠,终于又可以用手握着它了。
兄弟,来庆祝我们的相逢吧!
怒斩发出嗡嗡的叫声,似乎也在为再次的重逢欢呼。张世将两手搭到刀柄上,双手抱刀,清风吹动他的青衫,吹散他的长久未修的黑发,很自然的生出一种无羁的豪情。
挥刀,他似乎回到了和金三第一次较量的时候,似乎回到了为铃铛庆生的那个傍晚,又一次和怒斩共舞。
一招一式,一砍一劈,一点也不花俏,一点也不优美,却无比的动人。张世似把他的感怀全写进那一招一式,一砍一劈中去。人说刀丛觅小诗,怒斩为纸,张世做笔,那一招一式,一砍一劈,就是小诗。
这字写的力透纸背,这诗中寄托着张世的心,张世的情,还有那些思念或仇恨的人。没有人能懂的这首诗,假如你体验过被最爱的女人所抛弃的痛,和挚友分离的苦,知道再有一年的命,体会过人狼殊途的遭遇,被困的无奈和一次次的打击……也许你才能明白什么是真正的孤独。
也许这才是这首诗、这支舞虽不花俏,虽不优美却无比动人的原因吧!
那是什么在支撑着他,还这样无羁并且豪情四溢?
不知道?且看他的诗,他的舞。
一点不见凝滞,一点不见晦涩,笔尖写完每一字收笔都往上重重一提,似乎要冲出纸去,似乎要脱出束缚。所以字越些越大,刀法越来越大开大阖。
终于见他写完最后一笔,停了下来。那最后一刀握的很低,但刀势却像要冲上云霄而去,他笑了,如春花绽放,冰雪消融。那男子的眸子谧黑,却有种蔚蓝的感觉,深邃如苍茫海洋。身形挺拔,孤高如悬崖上负月而立的青松。身上青袍,那种青,如同大雨过后的晴天——所谓的雨过天青的那种震撼人心的青,包容一切的青冥。
那首诗的效果现在才显示了出来,四周倒下无数棵树木,正是被刚才那些看似并不花俏,并不优美,却无比动人的刀势所断。张世将这些倒下的树木收集起来,把枝叶全砍了下来,动手搭起木屋来。
按时间算到月初的时候还有半个多月,现在树洞呆不了,又有手有脚自然也该住进人住的房子里。做这些事的时候张世手底下显的驾轻就熟。
是了,还记得竹林飞雪的时候他曾搭过一间小木屋,和琴姬相伴;在成为厢军的日子里更是做过不少的这样的活计,现在搭起来当然看着手底下非常娴熟。
不到半日的功夫,一座看着美观结实的小屋就出现在树林中了,他还用树皮枝叶铺成了一张床。做完这些才长长的松了口气,这半个月就要在这里度过了,比以前呆着的树洞是舒服多了。
他又向那个树洞走去,再次把那堆以前衬在身下的烂布条扯了出来。那些是在被狼神传送的时候扯碎的衣物,他的目光又一次落在那个粉红色的布条上。
仿佛又想起当日林小小的那封小笺:‘君此一别,遥遥无期。妾唯亵衣奉上,寄红豆之思。君睹物思人,妾对月思君。当日一语,未曾稍有忘却。’张世望了半天将那粉红的布条拣了出来,系在自己的右腕上。对小小他也许根本谈不上感情,这里与世隔绝,而这件物事可以让自己记得曾在人世的事实,所以一直没有丢弃。系好布条,他又向林外行去,来到一个石滩上,在一堆石头里挑挑拣拣,不时拿起一块敲敲砸砸,不满意的顺手一丢,最后终于拣起两块盈盈可握的小石头,满脸笑意的向木屋走去,看不明白他要做什么。早已经是夜晚了,那两轮血月看起来比往日要大些,颜色也要深些。
只见张世走到那堆碎布旁边蹲了下来,将手里的两块小石头对着碎布条互相撞击,打了两三下有火星溅出,哗啦一下,那堆碎布燃了起来,原来这石头是用来生火的呀!
他又把刚才搭木屋剩下的枝叶和废料拿了过来丢在火堆上,因为这些枝叶多是潮湿的,所以不时就见火堆上喷起了浓浓的烟雾。张世盘膝坐在火堆旁边,不时将手向燃着的火星上探去,做着各种仿佛火中取栗的动作,最后将两手抱成圆弧,放在膝上,闭上了双眼。
树枝里的湿气不断被蒸发出来,烟越来越大,越来越浓,他的眉眼已被熏成黑色,恍如林中的山鞘,他依然坐在那里纹丝不动。树枝慢慢被烘干,火势开始旺了起来,烟变小了,这时张世睁开了双眼,又一次看到他眼中射出两道金光,一纵即失,两眼幽深如古井,清澈如静泉,明亮如素月,悲悯如莲华……
他伸出左手,轻轻挑起无名指,左右晃动着,而那冲天的火舌竟也在这晃动中左右摇摆起来,仿佛由这神奇的手指操纵着一般。张世脸上终于显露出释然的笑容,嘴角向上牵扯起温暖的弧度……
他的手指做出各种动作,而那火苗就似在他指间舞蹈一般,或前或后,忽左忽右。现在他又操纵着火苗向近处的一棵树平平推去,似乎要用着火去燃那棵树。
马上要接近了,突然天空又开始没有征兆的下起了暴雨,眼看要靠近树干的火舌被瞬间熄灭,连带着那燃起的火堆也被暴雨浇熄,张世仍盘膝坐在雨中一动不动。那雨水从他的头脸上冲刷下去,将脸上被烟熏染的黑色冲的一道一道,从脖颈流下去……
不由让人回想起当日在雹雨里狂奔的那只狼来,它对天宣战的勇气和现在坐在暴雨里的男人是那么的相似,他也是在抗争,这是他对残酷的老天无声的抗争。
雨终于停了,又起风了,如同一块完整的布料被林子裁成了一道一道的碎条,吹到张世的脸上,吹到燃过的火堆上,埋在地下的火星又被吹了起来,重新在焦黑的火堆上燃起了小火,原来刚才的暴雨并没有将它完全浇熄,火头借着风势又涨了起来,越烧越旺……
从暴雨浇息再到这堆火再次燃了起来,张世一直目睹着这一变化,他的心头似乎生出了一丝明悟。左手再动,这次扬起的手指却并没有做任何动作,只是定定遥指着那再次燃起的火堆。那冲天的火苗似乎并没有受到丝毫的影响,只有柴堆里不时传来噼里啪啦的响声。
就这样足足过了两三个时辰,一切都仿佛刚才一样,没有一点变化。
不对!
那柴薪早已燃尽,为何火还没熄?甚至比刚才还要旺些,火头依然保持着刚才的高度,看起来那火就像是从地上凭空冒起的一样,说不出的诡异。
张世将无名指收起,再次弹出,只听‘噗’的一声轻响,面前的火势不变,火苗的颜色却在这一弹中变成了淡蓝色,在这个空寂的树林中仿佛燃起的鬼火。
时间慢慢过去,淡蓝色的火焰,逐渐变成纯蓝,这时盘坐的张世又重复了一次上次的动作,又是一曲,一弹,‘噗’的一声响起火焰变成了白色,虽然看起来淡淡的但四周的温度却比刚才暴涨了不止十倍,地面被烤起了白皮。‘啵’的一声响,离火焰最近的地面裂开了一道口子,可想此时的温度达到了多么骇人的地步。
‘老大,你再稍微努力一点,小炎就能跑出来玩了。’一个稚嫩的童音从淡白色的火焰中传了出来。
张世嘴角抽动了一下,露出满脸的苦笑,他知道是那个小火灵,却不知道怎么回答它。他也是在操纵火焰的过程中,经过那场暴雨无意产生了一丝明悟,算是悟打误撞懂得了一点‘纵火’的道理,现在将火焰保持到白色已经达到他的顶点,再想提升也有心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