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3-01-14
骨托鲁这两天的心情很糟糕。
这个来自马扎尔平原东方与罗斯人、蒙兀人常年交战的武士是三十万马扎尔人中武力排在最前的几人之一。约莫四十岁的骨托鲁在数不清的血战中获得了冠军骑士的超强实力,无数次死里逃生的经历更是赋予了他胜过一般冠军骑士的经验与武技。冷静到冷酷的骨托鲁甚至在罗斯人那里也富有盛名。
可是这么一个强者却对温蒂的移动城塞毫无办法。它太大,人潮如海一样,即使骨托鲁这支人马的刀锋再如何锋利,插入海水中也只有被吞噬一个下场。
袭扰已经持续两天了。马扎尔人散成数股,日夜不间断地袭击东进军团,施加压力,压迫敌人的神经。
战术是有效的,但零星的战果对东进的四十万人只是九牛一毛。无路可退的平民们在不断成长,神经变得越来越坚韧,战术素养一天天提高,微不足道的死伤智慧刺激他们蜕变。短短几天时间,他们就学会了如何快速进入熟睡,如何在袭击骚扰下保持体力,尽管咬着牙,尽管满脸疲惫,但他们还是扛过来了。
是谁会先被耗死?真正的决战还遥遥无期,双方已经到了比拼意志和国力的地步。东进军团一天天深入,不断挤压马扎尔部落主体的生存空间。现在,就要看是奥斯丁人先意志崩溃,还是马扎尔人先耗尽食粮了。
骨托鲁带着一个千人队在外围扫荡了一圈,果然,还是什么都没有。只发现了一个破败的奥斯丁哨所,里面却已经被清扫一空,看来还是熟悉环境的奥斯丁人快了一步,物资早被全部运往武装移民团中。
骨托鲁感到很无力,他经历过无数次战斗,更喜欢也更习惯硬碰硬地比拼。现在这个样子,他回头看看部队,里面有二百人是跟着他从东方赶来的,强大而嗜血。剩下的战士也在数天的相处下快速成长,可这没有用,贸然进攻只会让他们在人海中无力地被淹没。
“首领,你看前面。”手下突然指了指前面,打断了骨托鲁的沉思。他转过头,向前方的薄雾中看去。
骨托鲁的眉头皱起,这个季节马扎尔平原清晨的晨雾很重,朦朦胧胧地的确能看到前方有个音乐的人影。看那轮廓还是个骑马的武士。可是,怎么会有人孤身等在这里呢?
“喂,前面的人。”骨托鲁的通用语有点生硬,因为他更习惯用拳头而不是舌头对话。但这个人给他一种诡异危险的感觉,骨托鲁相信直觉,和每个老兵一样,所以他决定先搞清楚情况。
“前面的兄弟,你是哪个部的?”他下意识地不敢相信对方会有可能是奥斯丁人。
人影带马走了几步,马蹄声在安静的清晨格外引人注目。轮廓越发清楚,那匹战马走路的姿势带着股悠闲的意味,与这个杀气肃然的平原格格不入。
他走出薄雾,这回马扎尔人看清了,心中一凛。那是一个穿着普通奥斯丁戍卒甲衣的男人。相貌跟他的打扮一样平凡,中等体型,随意看上去肌肉有点爆发力,有点英俊的长相,但也称不上印象深刻。只有那面对大军还坦然慵懒的神态让骨托鲁暗暗注意。
“抱歉了,不过我可不是你们的兄弟。”男人说话了,声音很是随意,似乎只是在跟老朋友交谈。
“那么这位奥斯丁朋友。”骨托鲁的凝重让他一旁的人感到奇怪,他的“朋友”一词更是说得很僵硬。“你来这里却是为了什么?”
“我吗?”男人自嘲地一笑,随即抬起头,眼中突然爆发出一阵自信的光彩。“我来阻止你们。”
阻止我们?马扎尔人起了一阵骚动,他们下意识地觉得这个男人很可笑,只是个无谓的疯子,但骨托鲁头领的认真让他们看不明白。
“阻止我们?”骨托鲁重复了一下,眼中意味难明。“这里有一千把弯刀,足以轻易摧毁一个奥斯丁千人队。而你,只有一个人。”
“对。”男人又笑了一下,很自信很认真。“我只有一个人,所以我在这里请求一个单打独斗的机会,一个勇士间的决斗机会。你们赢了,请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继续征服。但如果我赢了,请你们退出这一小片区域。”
骨托鲁愣了一下,随即大笑。“西方人,你凭什么认为我会给你这个机会?”
“哼。”男人轻笑,似乎很有信心。“因为我相信伊什特万的子孙都是优秀的战士,会尊重一个勇士的挑战。”
人群安静了,所有人都盯着这个不要命的疯子,他在赌,赌马扎尔人还看重尊严,看重勇气。战马不安地躁动,感受到了压抑的杀气,但人们没有说一句话,静静等待骨托鲁做出决定。
“那好吧。西方来的勇士。”骨托鲁严肃地举起弯刀,竖起划了一个正教会十字。“你赢得了我的敬意,就让我,骨托鲁?阿史那来结果你的性命吧。我不能保证你什么,我只能给你一个机会,是否接受,你自己决定吧。”
男人再次笑笑,不答话,用行动作为回应。他驱动战马缓缓向前加速,同时从腰中拔出一把剑型的奇怪兵刃。剑柄处略窄,随着剑身延伸一路加宽,锋刃处是诡异的箭头形,这种剑被称作刑剑,原本作为断头刑罚之用,却被某些骑士带上了战场,彻底牺牲刺击能力,一切都是为了斩首。
“等等,勇士,你叫什么名字?”骨托鲁也驱动战马。
男人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笑,温和地笑。自信的笑容让他看起来不是要去奔赴一场决斗,而是要参加一场舞会。
骨托鲁双目凝聚在男人身上,压低身形,右手的弯刀不断晃动。他在蓄力,为了向勇士献上敬意,他会拿出全力,争取在三个回合内结果对手。
两个强者的气势在碰撞,寒冷的空气似乎也被点燃了,战马不安地微微嘶鸣,又被主人的沉默所带动,安静下来。铁蹄踏在地上,带起一片尘土。
奥斯丁男子终于收敛了笑容,脸色冷厉,身形略略弓起,准备释放身体中积蓄已久的力量。与骨托鲁不同,他的手臂很直,刑剑就这么稍稍向后摆着,快速地行进奔驰也撼动不了他铁铸的上肢分毫。
接近了,决斗者的眼神碰撞在一起,火花在迸射。骨托鲁挥动了弯刀,他陡然踩住马镫,身体如长弓一样弹起,弯刀如闪电一样劈出。
“呼。”似乎感受到了弯刀带来的风啸,男子轻轻呼了口气,却不是因为害怕,实际上他的嘴角已经弯起,眼神中透着一种名为兴奋的意味。
好怀念啊,又一次这么接近死亡。他眼中的恍惚一闪即逝,旋即被狂热的杀意所代替。与骨托鲁不一样,他选择了再次压低身形,右手的刑剑突然动了,如果说骨托鲁弯刀斩出的威势好像强弓疾射,那么他的刑剑,就好像那守城的强弩一样。
快、准、狠,不动则已,一击致命。
双马交错,骨托鲁的弯刀是死神的呼吸,他先一步动手,可刑剑后发先至。弯刀已经斩到了男人的头盔前额,再前进一寸就必然是破脑的下场,但很可惜,他没有力量前进了。因为他的头颅,已经高高飞起,带着一丝不可置信,一丝满足,在空中随着巨力飞舞旋转。
“当”弯刀徒劳地落下,只是在男子的头盔上留下一道凹痕。
“呼。”男子再次吐气,这次是为了释放压抑已久的战意。他减低战马的速度,刑剑回鞘,右手再次伸出,接住了骨托鲁的脑袋。
他就这样提着战利品,在马扎尔人阵前游弋了几步,放缓马速。一拉缰绳往后转身,手中的脑袋不断滴着血,划出一个弧形,不经意地扫了一眼呆若木鸡的马扎尔人,那眼神不再慵懒,取而代之的是骄傲。
作为一个骑士的骄傲,作为一个胜者的骄傲。
怎么可能?马扎尔人看着男人的背影,无法相信这一幕,骨托鲁是高阶冠军骑士,血战而来的经验让他足以挑战大骑士这种顶级强者。可他们刚刚看到了什么?
沉默,他们只能沉默。心中有魔鬼在唆使他们一拥而上,撕碎这个可怕的疯子,撕碎这个使他们勇气不再的强者。
可男子那骄傲的眼神阻止了他们。那是他的骄傲,他在公平决斗中击杀了对手,如果马扎尔人选择以多为胜,那么他才是永远的胜者,不论是**上,还是心灵上,都是。
“勇士,我们会遵守约定,不再侵犯此地。这片区域,是属于您的了。”终于,骨托鲁的副官,一个同样彪悍强大、现在却浑身无力的马扎尔武士向前一步。“但是,请问可以留下你的姓名吗?”
男子离去的背影顿了顿,转过身来,再次留下一个自信而温和的笑容。
“约翰?文策尔?冯?拉德斯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