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乘风,云汐返回悦来客栈。想寻师傅踪影。却听见小二告诉自己,“客官,你师傅早在两个月前就已离开,走的时候让我告诉你,无论如何都要尽早回山。其他的话,也没有多说。”云汐心中有些失望,她其实更希望一出山便可以见到师傅。哪怕只是一张漠然的脸。哪怕她等着,只是为了罚戒自己。
伴着淡淡的失落,云汐回到了圣灵山。依旧是青山绿水,依旧是鲜花盛开,依旧是老树苍茫,依旧如原来一般。她欢快的跑回了流光殿。进门便听见素染一声怒喝:“站住!”
云汐身体僵住,不敢动弹一下。小心翼翼看着素染从弄梅阁缓缓走出,一身素袍衣裳,娟然飘逸,广绣娥然,月白色的轻纱轻轻包裹住她婀娜的身姿。素面朝天却不失气韵,淡淡的玉兰清香扑鼻。
“两个月,你去哪儿了?”素染走到她面前,目光锐利,声音冷清,传入心间,透出一股阴寒,怕是气极了!
“我……”云汐转过身,一下抱住了素染。声音甜而悦耳。“师傅,我好想你呀!你怎么丢下我一个人走了?”
一下子被抱住,素染有些愕然,身体僵住。好久,好久没这么被人抱过了呢。心间的惆怅忽然蔓延开来。“前往嘉龙关,是因为我有要事在身。但你这个丫头,却莫名其妙不见了。我以为你会懂事,知道早点回来。便等了你两日,谁知道你这个丫头十二岁却一点事也不懂。我左等右等,还是见不到你的踪影。便索性回来了。”轻轻推开云汐,素染缓缓做到茶案旁,淡淡回答。
“原来师傅等了我呀!”云汐忽然就开心了。瞬间蹦哒到素染面前,替她倒了一杯茶水。十分狗腿的说道:“师傅别生气,云汐知道错了!下次一定不会再犯了!”
素染接过茶,扬眉。“还有下次?!”
“没,绝对没有了!”云汐使劲的摇了摇头。心知师傅饶了自己,瞬间开心起来。
“这是什么?”素染看着在不远处打滚的小幽,轻声问道。
“你说它啊?”云汐跑到小幽身边,一把提住了它,放到素染眼前。“它叫小幽。是我最近养的萌宠!”
“嗷呜~”小幽抗议了。怎么能这样对自己呢?它踢着腿,发出小声的抗议。
“夜山雪狼,远古时代的。百年难得一见的狼种。你是怎么找到它的?”素染略显惊奇。这夜山雪狼是万年前轩辕黄帝入玄虚境界的时候,从玄虚界创造而来。后来经过培育,由一头狼养出了几百头。炎黄两帝大战时,夜山雪狼参战,大量牺牲。据说,仅剩几头。黄帝甚觉可惜,勒令夜山雪狼永不参战。还特意画了一座山专门养这剩余的狼。再后来,再没有人见过这狼。素染也只是在修炼知微境界时,通览史书见到图册才知。
“百年难得一见?可是明明有很多呀?!”云汐不解了,她那天可是被上万头雪狼包围呀。
“很多?你去了哪里?怎么可能见得到很多?”素染心中的惊讶更甚。她说,有很多。可是,这怎么可能呢?
“就是嘉龙关附近的山脉呀!我那日迷迷糊糊走到那里,然后莫名其妙就迷路了。在那山里呆了两个月。期间看到了上万头和小幽一模一样的狼。”云汐解释道。但是她很小心,只是说了自己,并没有提到江无溪。
“莫非你进去了玄虚境界?”
“玄虚境界是什么?”
“远古盘古开天辟地,女娲大帝造人,伏羲大帝造物。后来女娲补天时,女娲石掉落了人间,碎片掉在不同的地点。但是却全部相通。这些碎片成了**的空间。伏羲大帝造物时,造出了一些强大通灵的神兽。但他害怕神兽祸害人间,于是将这些神兽全都扔到了碎片空间里。而这个碎片空间,就叫做玄虚境界。玄虚境界十分灵异,里面有很多的阵法。一般人进去,很容易就迷路,永生永世都不会找到出路。而且,这玄虚境界极耗内力。正常人待几日便会死去。你,是怎么呆了两个月的?”
“我……我也不知道。”云汐也在震惊。也许,是因为自己是倾画转世吧。可是,江无溪又是什么呢?他也和自己一样,呆了两个月呀。
“算了。”素染无奈的摇了摇头。“这夜山雪狼极其珍贵。一旦认定了主人,就永生永世追随着你。它对你绝对忠心。也许,你身边有这样一匹狼,也是一件好事。”
“嗯!”云汐点头。小幽的确带给自己不少快乐呢。
“你的剑呢?”素染看着云汐,轻轻问道。其实,她刚才就注意到了。这丫头从不离身的佩剑不见了。
“我……”云汐低着脸,不敢看素染冰冷的没有温度的眼。支支吾吾的开口,“不见了!”
“你说什么?”素染拍桌,茶杯的水洒了一桌。她起身,罗裙飘然。白皙的脸颊透出严厉,一双清澈的眼中含着波光。
“对不起!”云汐头埋得更低了。她在说谎,眼神闪烁没有焦距。
“那可是风柔剑,上古神剑。你是不知道吗?”素染的声音犹如海啸一直在云汐心中狂扑。森森凉意绕在心头。
“我……知道!”
“你说我该怎样罚你?你忘了你自己在安心殿,面对子枫掌门的画像,你是怎么说的吗?”
“我还记得。‘弟子云汐今生有幸拜素染师傅为师,定会恪尽职守,努力练习。不管任何,都听师傅的话。如有违背,五雷轰顶,天必诛之。’我当时是这么说的。”
“不管任何都听我的话。可你如今做到了吗?这把风柔剑我把它交给你,就是希望你能继承我的衣钵。可是为何你不理解我的良苦用心。你以为,一句简简单单的‘不见了’就能云淡风轻的将这个错误抹掉吗?你以为一句‘对不起’这件事就能就此揭过吗?云汐,你太让为师失望了!”素染闭上眸,不想看见云汐的脸。她心里忽然乱得很。
“对不起,师傅!”云汐一下子跪在地上,看着素染一脸无奈、一脸失望的模样。百感交集,“师傅要打要骂,我都悉听尊便。只要师傅不赶我走就好!”
“你……”素染睁开眼,看见云汐脸上似乎有了点点泪珠。“你……唉…。。起来吧!”素染缓缓走上前,将云汐扶起。“你倒是希望我罚你,可是我却舍不得。”
闻言,云汐呆愣住。看着素染,“师傅……你……”
“你可是我唯一的弟子,我又怎么舍得罚你呢?”素染轻声道。“好了,别哭了,一路走来,你也该累了吧?!早些休息吧!”
云汐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素染,不曾听她这么说过。所以,内心的激动汹涌澎湃,一时间所有的情绪哽在喉咙,难以开口,无法诉说。只听见素染声音轻柔,“去吧!”尔后,她衣袖一拂,欲要离开。
云汐晃过神来,看着素染衣袖飘飘,仙气凌然。轻声喊道:“师傅~”
素染回头,“怎么了?还有事吗?”现在的她只想好好静一下。
“师傅,你可认得素涵?”云汐轻声问道。
素染像是被雷击中一样,目光呆滞,眼神黯淡。愣在那里,一动不动。很久,很久,就到不知过了多久,她才回过神来。一脸惨淡,“你……说谁?”
“素涵,他不是被逐出师门了吗?”云汐不明白师傅的表情是什么意思,为何一听到素涵的名字,就变得如此怪异?
“素涵……”素染眼神凄厉,一瞬间就在云汐跟前,一把掐住她的喉咙,死死盯住她的眼。“说,你是怎么知道他的?”这是她的恶梦,一辈子的噩梦。没想到,就这样被生生揭开。她的眼中含有泪水。多久了?十几年的光阴了,为何到现在还会心痛?本以为这个伤疤,只要让它结痂,它自然就会好的。可为何,它到现在都没有愈合,依旧在犯疼呢?
“咳——咳——”云汐被素染生生提起地面,她的脸颊因为脖子被掐住无法呼吸而变得通红,泪水滑过脸颊。她的素手在空气中滑动,“师傅,师傅,师……傅……”她一遍一遍的喊着。
素染的目光看不到一切,记忆拉回那个骇人的夜。那一夜,晚风轻吹,风声簌簌,寂静如往。屋外月光如水,洒了一地寒凉。她早早睡下,这样静谧的夜晚,只会让她不禁回想从前。
忽然,耳畔传来呼吸声,一个男子进入自己的房间。因为睡得浅,她睁开眼眸。看见一张熟悉的脸,那人安静的站在窗边。看着自己醒来,轻声笑道:“师妹,睡醒了?”
“你怎么来了?”不习惯在自己睡着时,有人站在身旁,更何况这还是自己的闺房,她有些不悦的说道。
“我睡不着,想你了,就来看看!”男子正是素涵,他一脸轻笑,眼中柔情似一汪潭水,让人不禁沉溺。声音轻佻,四月江水怕是如此。
“可是如今已夜深,你怎能如此闯入我深闺。这恐怕不符礼节吧?师兄,快些回去吧!莫要让我恼你!”她一脸冰冷,声音如刺,比月光更加寒凉。
“我想你了,你呢?”他不管她说了什么,依旧站在床榻旁。如此,凝望着她绝美的双眸,声音低醇动听,自顾自的问着,明知接下来的答案会让自己心伤。
“师兄,如今是夜,可否明日再谈?”
“告诉我,你想我了吗?”他垂眸,继续问着。
“我这辈子除了他,不会再想任何人。”
“呵呵……你当真是无情呢?!”素涵低笑,笑声声声催人心,似乎一曲琴声,如此伤感惆怅。扣住的心门,是否,不会再开了呢?他自是了解,那个“他”到底是谁,也知她的情深。只是心中的执念依旧让自己再次难过。“你的心,就如此,交给他一人,容不下我丝毫,哪怕只是一缕发丝的大小?”
“君非吾良人,怎知吾情深?”
“可你是我的心上人,我的整颗心都给你了,为何你还嫌它腥?你不是无情,你是把情都给了那个人。”他的泪水滑过脸颊,素白的脸,忘川江湖,清樽红酒,一切皆于他是浮云。唯她,心中人,仍守一分痴念。
月光及他脸颊,往事如烟,轻声在时光里滑过。他原以为自己无情,注定孤独一生。可是,上天让自己遇上了她。于是,看她一眼,就是一生。她的美眸一直看着他,不为所动。内心何尝不悲,同是天涯沦落人。
“师妹!对不起!”他一拂衣袖,空气中迷香涌动。青帐缓缓放下,安静的房,徒增几缕情殇。何人在悲叹,往事的秋,如今怎如此悲凉。月光如水,红尘老站,心头的恨无限蔓延……
“师傅……师傅……师傅……”云汐泪水泛滥,声声哭喊,催人心弦。时间一晃,便是眼前。素染的手,轻轻放下。她无力了。
“对不起!我暂时不想见到你,你去朝景房闭门思过可好?”她轻声问道,脸色惨白。
云汐摔倒在地,眼睛红肿,她使劲的呼吸着。看着素染的脸惨白的有些骇人。听着她说道“朝景房”,眼睛瞪的老大。那是流光殿专门惩戒弟子的房间。里面一片漆黑,没有一点亮光。二十年前,素染曾经自己进去过,在里面呆了半个月。出来后,便成了另外一个人。“师傅,不是说不罚吗?”
“我改变主意了,我不能纵容你!”她几乎崩溃,不想看见任何人,脑袋嗡嗡的响着。不想看见所有的一切。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说的是什么。一阵轻风,她消失了。
云汐不明白为什么成了这样,明明剑不见了,师傅不罚自己。可是一开口说“素涵”,师傅便不对劲了。她缓缓从地上爬起,看了一眼小幽,叹了口气,轻声开口道:“我去面壁思过的这段时间,你自己要好好的。云墨……他应该会过来吧。你只要一直蹭着他,他会照顾你的。”
“嗷呜~”小幽蹭了蹭云汐的小腿,似乎是在不舍。
云汐叹了口气,外面的光线怕是要好久才能再见了!
……
弄梅阁,素染呆坐在软榻上。脑袋不由自主的回想起曾经的一切。
“师兄,我想下山,你帮我好不好?”那时,她还年少,未见到那个人,所以一切都是好好的。
“好!但是你要好好的回来,我帮你下山,你可要玩的尽兴些才是!”他眸中含情,声音动听。江水环绕,一身轻飘,你似仙,我欲断魂。
“师兄真好,最喜欢师兄了!”她笑声如银铃般,萦绕山谷,萦绕他心间,多年以后,依旧未散。
“师兄,帮我做白莲玉露糕好不好?”
“好,我做了,你可要全部吃完!”
“嗯!师兄最好了!”
……
“师兄,帮我捉鱼好不好?我要做烤全鱼做给你吃!”
“好!可是你会做吗?”
“师兄教我好不好?”
“好!”
……
“师妹,春花正盛,我摘了你最喜欢的桃花给你,你看看,可还喜欢?”
“嗯!真好看!谢谢师兄!”
……
“师妹,长叹倚栏杆,月色都不如你!”
“师兄又笑我了,我哪里有月亮那么漂亮?”
“在我眼里,师妹最美!”
……
“师妹,你终于回来了,我真的好想你!”
“我累了,想休息了!”
“诶!师妹!”
……
“师妹,我做了你最喜欢的白莲玉露糕,你开门尝尝好不好?”
“我睡了,以后再说吧!”
“师妹,那我放在门口,你几日未进食了,可要注意些身体。最近天冷,多盖被子!”
“……”
……
不知不觉,往事竟都浮现在眼前。不知不觉,早已泪流满面。他们,到底是谁欠了谁呢?
“师妹,你不是说最喜欢我的吗?可为什么,你有喜欢上了其他人呢?”站在山下,他一脸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声音含着淡淡的伤感。
“可是喜欢就是喜欢呀!我又有什么办法?情爱这种事,多半不由心。”她固执的说着。
……
司马府前,他一身缎袍,凌然如风,目光柔情看着自己。“忘了他,我带你走!”
“对不起!我做不到!”
……
静默的房,一眨眼,便是深夜。耳畔似乎有人在轻叹,叹什么呢?素染的泪水依旧在流淌,固执成伤,柔情断肠。几分离别苦,何处是良人?她看着迷离的烛光,喃喃独语。“对不起,其实错的一直是我。师兄,我最……”
朝景房,云汐窝在角落里。黑暗的一切,她瑟瑟发抖。这里,安静的可怕。忽然想到那个洞穴其实也一般黑。但是,那时的自己,却不曾如此怕过。大概,是因为他在吧。云汐靠在墙上,半昏半迷,说着梦话:“无溪……我想你了!”
缘聚缘散,古道楼廊,往事自成伤。情真意切,痴绵爱意,情愫难两全。前世姻缘,何守前期?假若故事从未开始,一切停留在原点,结局可否少些伤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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