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街43号。记住了。”皮特指着门牌告诉我。“有空可以来玩。”
“记住了,老板。”我答道。
“不用叫着这么生分。”皮特打开门,拉着我一起进去。
这是一件很普通的房子。不过比我的好多了,起码有客厅和两间小屋。
“爸爸。”一个小女孩高兴地叫着跑过来。
皮特赶忙弯下腰,小女孩扑到他的怀里。皮特乐呵呵的抱着他的女儿。
“我的小宝贝。”皮特开心地说,他用力亲了一下女儿。
“嗯,讨厌。爸爸的胡子扎人。”小女孩开始抗议。
“不亲,不亲了。”皮特立刻妥协。
小女孩只有大概七、八岁,她好奇地看着皮特身后我。皮特带着我往屋里走。
“爸爸,我饿了。”小女孩看了我一阵转头对皮特说。
“你妈妈呢?”皮特把女儿抱到沙发旁坐下,问了一句。
“来,坐、坐。就当是自己家,随便一点。”皮特接着招呼我。
“妈妈还在玩‘阳光’。”小女孩指着一间小屋,有些不高兴地说。
“那你自己定饭吃啊。今天在学校乖不乖?”皮特爱怜地抚mo着女儿的头发。
“燕燕很乖的,今天还被老师表扬了呢。”小女孩得意对皮特说。
“可是,可是上次我订错了吃的,你和妈妈都骂了我。”女孩在皮特怀里低下头,玩着自己的手指。
“是爸爸不好。”我看皮特的眼睛里呼啦一下子含满了泪水。“爸爸马上给你叫吃的。”
我站在旁边静静地看着这对父女,心里也是感触不断。有家真好。
皮特老板开始订晚饭。
“就随便吃点吧。”皮特对我说。“你也别老叫我什么老板,现在又不是上班。我觉得和你非常投缘,你就叫我一声大哥如何?”
“可是。。。”我没想到皮特居然会认我做兄弟。
“怎么,不愿意。”皮特问我。
“愿意,可是我只是一个小。。。”我支吾着说。
“你是小员工,我是大老板是不是?”皮特露出了和工作的时候完全不同的一面。“你看看我的家,什么大老板啊?比你们稍微强点。现在燕燕要上学,费用高,我家里也很困难。”
“既然都愿意了,那还不坐下?”皮特看到我还傻站着,对我笑着说。“快叫一声听听。”
“大哥。”我认真地叫了一句。
感觉终于有亲人了,这感觉真得很好。
“好嘞。”皮特听到我叫他,好像也很开心。“燕燕,过来叫叔叔。”
“不要怪我家燕燕叫得晚。”皮特指着我说。“你要是不答应,我就叫我家燕燕叫你哥哥。”
他坐在沙发上笑了起来。
“叔叔好。”燕燕也很乖巧地从她爸爸怀里伸出脑袋,甜甜地叫了一声。
“叔叔有什么见面礼啊?”燕燕问我。
“啊?”我的脸有些发红。
我可什么也没带。
“你这个小坏蛋,那里学的毛病?”皮特伸出手作势欲打。
“别、别。”我连忙去拦。
“你不要理她。”皮特告诉我。
“燕燕很可爱的,我下次来一定带点小礼物。”我红着脸说。
“也好,看你的样子。大男人动不动脸红。我看你社会交往太少了。记得随便送点便宜的就行了,”皮特说。“我们现在是兄弟,不讲究。你送的贵了我可不要。等会我们喝点酒。”
皮特把女儿放在地上。
“燕燕,我的宝贝。去把你妈叫出来,我们吃饭了。”他心疼地轻轻捏着女儿嫩嫩的脸蛋,这时候的他真的是幸福的。
燕燕咯咯地笑了几声,然后跑去小屋里叫妈妈去了。
吃得很快就送来了。燕燕也跑回来,自己搬了一个板凳坐好。
“吃,我们开始吃。”皮特对我说。
“可是大嫂还没有来。”我连忙说。
“她啊。”皮特摇摇头。“就知道天天在‘阳光’里边。刚给她发了条消息,估计还要过一阵才能出来。都习惯了,不用等她。”
“来,我给你倒杯酒。”皮特给我倒了一小杯酒。“我们兄弟干一杯。”
我喝了一口,好辣。我被呛得连连咳嗽。燕燕开始在旁边嘻嘻嘻地笑。
“不要笑。”皮特大概怕我不好意思,很严肃地样子对燕燕说道。
“可是爸爸你也在笑啊。”燕燕的表情非常委屈。
“嗯?是吗?”皮特一时之间愣住。
哈、哈哈。我们一起笑了起来。我觉得皮特亲近了很多。
皮特真的是我的大哥。
“你不会没喝过酒吧?”皮特拍了拍我的肩膀。
“这种酒没喝过。”我的眼泪都呛出来了。
“真怀疑你不是地底出身的。”皮特看着我说。“好久没看见你这么顺眼的年轻人了。人啊,就要讲究对味。别看我工作的时候很严肃,那是因为那些人你不压着他们一点,他们就会翻天。我观察了你好久,你是真的好人,和我胃口。”
“其实全靠大哥帮忙,不然我真不知道该在千米世界作点什么。”我真诚地说道。
“你又见外了不是?”大哥给我把酒满上。“喝两次旧习惯了。除了你,好久都没见到过地底人了。”
燕燕这个小女孩很快就吃完了自己的饭,她自觉地收拾好东西,然后回到小屋里。一问皮特才知道是做功课去了。看来这个孩子没少一个人吃饭。
他妈妈还没有从游戏中退出来。我和大哥继续一边吃一边闲聊。
“大哥,不瞒你说。我只是一个孤儿。”想起燕燕乖乖的样子,我拿起酒杯,小小地抿了一口。
这东西以前没有喝过,恐怕也不便宜,不能浪费了。别说,喝一点心头热热的。
“哦?”大哥很惊奇。“你从小就一个人?”
“是啊。我13岁的时候一出孤儿院,就被送到地底下了。”我看着酒杯,伤感地说。
“这群王八蛋。”大哥挺直了身子气愤地说。“这群官僚就知道干这种事情。兄弟一定受了很多的苦。”
“不容易,不容易啊。”皮特看着我不停地叹气。
“没吃多少苦。我运气好。”我又抿了一口酒。
“原本我在‘阳光’里捡垃圾为生,后来遇到了一个女的。我喜欢上了她,她也喜欢我。”我告诉大哥,我的心头突然说不出的想念。
“后来那个女的临死的时候给了我一笔钱,我就用这笔钱上到千米世界来了。”我一口把杯子里剩下的酒喝完,虽然仍然辣辣的,但是却可以缓解我酸楚的心。
皮特沉默了一小会。
“也算是老天开眼啊。”皮特说。“怎么上来的兄弟你也不要在意,兄弟。把头抬起来,关键是上来了就要好好活出个样来。”
“嗯。”我坚定地点了点头。
我低下头,并不是因为没有志气,而是因为思念。
“大哥怎么上来的?不少年了吧?”我也问了一下。
“别提了。”大哥现在满脸通红。“最开始我也是捡垃圾,可惜后来走上了邪路。”
“那时候我是一个小流氓头子,想一想没少做坏事啊。”皮特感叹着说。“地底人多不容易,那个时候只知道自己窝里斗。”
“现在虽然上来十年多了,想起来良心过不去啊。”皮特自己喝着酒。“我寻思着总有一天会遭报应。”
“哪能啊,大哥。你现在心肠这么好,会有好日子的。”我连忙说。
“地底人太不容易了,想像你一样清清白白上来,太难了。”皮特有些无奈地说。
我听见小屋里咯吱一声,应该是生态仓打开的声音。
“妈妈。”屋里传来燕燕的声音。
“燕燕啊,妈妈抱抱。”这应该是大嫂在说话。
“妈妈,有个叔叔来了。”燕燕在里面说。
“你等一下。”大哥告诉我。“我去去就来。”
大哥站起来进了那间屋子,留下我一个人坐在外边。
“来客人了?”我听见大嫂在问。
“是啊,夫人。是我的一个朋友,快穿好衣服,我介绍你们认识。”大哥回答。
“你又喝酒了?你朋友什么工作啊?”我听大嫂闻了闻,似乎不大高兴。
“就一点。”大哥在里边小声讨好说。
“那他什么工作?”大嫂还在问,好像有点凶。
“现在在我的公司上班。”大哥好像有些迟疑。
“那你还请他回家吃饭?还喝这么贵的酒?”大嫂开始发脾气了。
我看了看自己杯子里的酒,很贵吗?
“轻点、轻点。别叫外边听见了。”大哥还在小声哀求。
我又一次发现听力太好也不是件好事。
“听见怎么了?和你一样,都是些穷鬼。”大嫂大声喊着。
“我正在里边忙着呢,你为这么点破事就把我叫出来?”大嫂还在里边说着。
“你怎么这么势力?”大哥也生气了。“你天天玩那个什么‘阳光’,也没看见往家里拿过多少钱。”
“你、你就知道说我。”大嫂开始在屋里面哭。“我嫁给你,我容易吗?我现在失业了,燕燕的学费又长了。我天天在游戏里拼死拼活,不过想挣点钱好补充家用。你居然这样说我?”
“是我不好。行了、行了,别哭了,我们出去一起吃饭。”我听见大哥说。
哭声慢慢停止了。
“不了,出去了让客人笑话。我先再去做几个活,过一阵回自己吃饭的。”我听见大嫂在说。
“替我向客人道歉。”大嫂最后说了一句。
又是咯吱一声,大约是生态仓关闭。
“燕燕,好好做你的作业。”我听见大哥在屋里小声地说。
大哥开门出来了,他对我笑了笑,不过脸色有些发白。我想我的脸色也有些发白。
“大哥,我吃完了。”我有些拘束地说。
“听到了?让兄弟笑话了。”大哥过来拍了拍我。“来,我们兄弟穿上飞行器去外边走走。”
于是我们出去在空中飞着散步。大哥在空中越飞越快,还好最后猛地停下来。他重重地叹了口气。我一直跟着他,就害怕他速度太快有危险。
我们飞到一个圆盘边缘坐下。地底城市人造的白昼就要过去了,四周开始昏暗。我看了看脚底下,下边仿佛是无底的深渊。
“地底人不容易啊。”皮特长叹一口气。“我是过来人。”
我没有说话,静静地在听。
“十多年了,也只有叫钱林那位记者,偶尔能替地底人说上几句话。”皮特很激动。“兄弟,我认你不光因为看你顺眼。我们不互相帮忙,还有谁会帮我们?你年纪小,没听过传闻。我可是听说过的。地底本来是关押重刑犯的监狱,最后却把我们关了进去。”
大哥异常地激愤。
“千米世界很少有人看得起我们。”他说。
“公司很多人都很敬重你的。”我告诉他。
“公司里的人不同,很多都是表面装出来的。”大哥对我说。
“谁说的,阿剩就。。。”我停了下来。
“阿剩也是个好小伙,可惜。。。”大哥也很喜欢阿剩。
大家都不说话,我们抬头看着天空。天色越来越黑,圆盘林立的城市中,各色的灯亮了起来。
“大哥,还是回家去吧。燕燕一个人多不放心。再说我也该回家了。”我小声说。
“好吧。”大哥也小声地说。“你不要怪你大嫂。她最近丢了工作,压力太大。你大嫂也不容易。因为嫁给我,她原先的很多朋友都对她指指点点。”
“我不会介意的。”我连忙说。
原来是这样。
“其实我们普通百姓只不过要求能吃饱饭,过点安稳日子。”大哥看着天空说。
他的话慢慢散去,其实很多人的要求真的不高。
我们各自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