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小白此行乃奉师命调查龙在天与亢家庄血案的关系,既然凶手冒亢家庄之名行凶,龙在天又派人马挑战青城,自然要查个清楚。对手极其狡诈,他一度被牵着鼻子走,以为张正是主谋。但人算不如天算,两个小孩偶然发现张清的尸体,打乱了凶手的计划,凶手狗急跳墙杀死李奇峰,真面目暴露无遗。真凶虽显相,却不可擅自捉拿,否则势必得罪青城派;且要寻证据,亦需陆羽相助。因此,方小白不与周无忌等人同行,期待与陆羽单独会面,以便剖析案情,取得查案的许可。
另外,还有更重要的一件事要跟陆羽商量,制造凶案的幕后黑手亦想置方小白于死地,其势力极大,只有用计,并与青城派联手,才能摆脱困境。当然,这件事得等到查明青城内奸后再办,当务之急是寻找证据。
方小白从陆羽处出来,先去明真阁后殿,说陆羽有事相找支走小道士,一个人在张正的书房翻找半天,果然发现所需之物,心中愈发笃定。接着沿山路下山,到了后山山谷。
山谷被主山和天仓山环绕,出入口狭小,谷内杂树丛生,藤蔓纠葛。方小白勉强走了十几丈,便再也无法前行,于是跃上树梢,欲从上面走。但谷底不见阳光,树木大都是软藤或巨草,可供落脚处甚少,枝叶间不时爬过色彩斑斓的怪蛇和虫子,只好止步。仰望天照顶,但见云雾缭绕,看不分明。
前几个案子是青城派内奸做的,劫持张正和刘大为则少不了外人相助,早饭前青城弟子们都聚在宿处,内奸不敢长时间离开,作案的应是外来同党。若外敌藏身于天仓山,一则路途遥远,二则往来需穿过青城派的茶园,非常不便,故方小白猜想敌人可能躲藏在山谷,特前来寻找。
眼前的山谷根本藏不了人,方小白失望之余,一边慢慢往回走,一边思索。活的张正和刘大为对敌人毫无意义,八成已被灭口,造成逃跑的假象。他们不敢大张旗鼓地就地处理尸体,草草掩埋不保险,若是翻天仓山逃走,大白天带着两具尸体赶路太显眼,肯定会被沿途的农人留意。难道……难道他们还藏在山上?若藏在山上,只能是后山,后山除了树林,还有什么地方能藏人?是了,一定是藏在那里!
方小白兴奋得几乎要跳起来,前几日萦绕在心头的疑云亦散开:怪不得两次追踪敌人至山脚即失去踪影,原来是藏在“思剑洞”!
他直奔思剑洞而去,行至半路,渐渐冷静下来,觉得不妥。内奸和外敌配合巧妙,很可能有隐秘的联络方式,若外敌被擒断了音讯,恐打草惊蛇,明日的圈套难以奏效。洞中的敌人十有**是想天黑后出逃,不如晚上跟踪追击,等他们远离后再动手,运气好的话还可直捣其巢穴。
方小白寻一个安静处,将计划在心中过了三四遍,仔细推敲,觉得全无破绽,便去找陆羽商量各项事宜。一是请陆羽通知派内的头面人物,说是已查明凶手是张正和刘大为,两人畏罪潜逃,等婚礼后再组织人追捕,自今晚起取消所有的临时措施,一切恢复原状,全力筹备婚礼;二则是商量如何对付幕后真凶,擦干净屁股。
之后,方小白又四处乱逛一阵子,捱到晚饭时才回住处,还没进院子,就听见凌若薇的欢声笑语,显然大小姐彻底清醒了。昆仑派诸人正在院中里喝茶闲聊,张楚楚接到通知已回建福宫。凌若薇看他进门,立刻大叫道:“小白,你明知道饭菜中有迷药,却不告诉我,害得我没能亲手抓住淫贼,快过来罚茶三杯。”
“我并不确定安玉凤以何种方式动手,只是猜测饭菜中可能有毒,不找个人试试怎么知道。”
“好啊,你拿我当验毒的银针――”
“六师姐,你的额头怎么有一块青肿?”戴飞打断问道。
方小白道:“我们两个被装在麻袋里,一路拖到听涛小院并隔着院墙扔进去,凌姑娘身上的青肿恐怕不止额头一处。”
戴飞点头道:“原来如此,刚才有人自吹自擂擒获淫贼,其实是昏迷后被装在麻袋里来回折腾了一趟。”
凌若薇怒目而视:“若没我淫贼会出手吗?”
这话却不是姑娘家该说的,方小白忍笑说道:“正是,这次捉获淫贼全靠凌姑娘。昨日她说安玉凤身上好香,我才醒悟淫贼可能是男扮女装,用香味掩盖男子气息,于是去告知韩姑娘,韩姑娘与周兄一起定计。”
“哼,聪明人的智慧,蠢蛋领会不了,小白别和他废话。”
戴飞释然道:“怪不得韩姑娘坚持要释放你,原来是怕淫贼不上钩。”
方小白对周无忌道:“你们去哪儿了?我到处找你找不到。”
周无忌道:“见过陆羽后时辰尚早,我便与柳公子一道去天仓山搜山,但一无所获。方兄找我有事吗?”
“刚才在山脚下遇到一位陌生的美貌姑娘,她让我转交你一件东西,咱们外边说话。”
周无忌一笑,跟着方小白出院,在外面嘀咕了老半天,又把高明和戴飞先后叫出。足有半个时辰,方周两人才回来,高明和戴飞却不见人影,并且直到晚饭后也没露面。凌若薇好奇之极,缠着他们追问不休。方小白只管往周无忌身上推,后者除警告她不得对外人乱说外,一言不发。凌若薇先撒娇后佯怒,均无效果。闹到后来真有些生气,早早回房睡了。
戌时一到,方小白换上夜行衣,来到思剑洞对面的树林隐藏,静静等候。时间一点点过去,青城派的就寝钟敲过半个时辰,洞前仍静寂无声。天气闷热,树丛中蚊虫无数,方小白焦急难熬,怀疑自己判断失误,几次忍不住想去洞中查看。正当他信心殆尽时,洞口闪出两条人影,同时一团明亮的火光燃起。在火光照耀下,只见两个人皆戴黑头套,其中一人身材肥胖,十分眼熟。方小白心道,果然是他。
那两人不急着走,高举手中的火把,不停地晃动挥舞。方小白奇怪,打量四周毫无异状,又回头仰望,却见天照顶方向有微弱的火光摇晃,方才恍然:这真是联络的好办法。
过了一会儿,那两人踩灭火把,扛着两个大袋子向山下疾奔,方小白远远跟上。对方轻功不弱,带着尸体奔跑速度仅稍减,先穿过成片的茶园,上了天仓山的小路,再从半山绕至背面下山,两个多时辰后离开了青城地界。出山区后地势开阔,路两边大片的农田望不到边,田间三三两两地分布着农人的小屋,方小白怕被发现,更落后一程。又跑了约半个时辰,那两人拐进农田,跳进一座小院子。
方小白在院子外倾听片刻,然后扒门缝观望。院子是四川常见的农家布局,正中种一棵梧桐树,正面和西面各有连排两间房屋,屋内漆黑,东面的墙角堆着草垛,旁边有一个猪圈,整个院子异常寂静。
那两人刚到不久,怎会突然没了动静?方小白觉得事情蹊跷,不敢擅入,从地上捡起几块石头,微运内力洒进猪圈,好几只猪被击中惊醒,“吭吭”大叫,但屋内仍是毫无声息。
既然敌人有备,方小白索性硬闯,一掌震开大门,迈步缓入。刚走到院子中间,忽听身后有细微风声,遂侧跃闪避,数道微弱的银光掠过身边没入地面。与此同时,侧前方一条人影从草垛中飞扑而来,流星锤带着呜呜风声当头便砸。
方小白迎上,左掌一招“白鹤亮翅”,疾如闪电,正抓住流星锤的软索,用力一带,那人立足不定,向前跌撞。方小白顺势猫腰,右手拍出,击中其小腹神阙穴。神阙穴乃人体先天气血汇聚之所,任脉之源,被制后便形同废人。
这时,身后又有数道暗器袭来,方小白反手抓住使流星锤者的腰带向后挥甩,只觉手上轻微一震,似乎有暗器击中手中人,当即心生计策,惨叫一声假装中招。
黑夜中难以分辨,放暗器的敌人果然上当,从西厢房扑出。方小白待他靠近,将手中人猛掷,使一招少林长拳的“侧翻掌”,双掌从右侧绕击。放暗器的敌人应变颇快,立刻扑倒在地,向院子中央翻滚躲避。方小白追上,正要出脚踩踏,忽觉左足踝一紧,被绳索套住,紧接着一股巨力拉扯,要把他倒吊着带离地面。
中计了,方小白暗叫不好。这种陷阱在白天毫无用处,夜晚却防不胜防。此处恰好位于梧桐树下,他急忙用左脚勾住树干,欲解绳子,猪圈旁一个熟悉的声音笑道:“你还挺有办法,再看这一招。”说话间一重物破西窗而出,带着呼呼风声,声势惊人,月光下可看得分明,那是一块径长三尺的大石磨。同时,一个黑袍人从正屋窜出,挺剑飞刺。
方小白无路可退,只得运独家心法,凝全身力于双掌,三分接七分卸,迎住石磨奋力一托,石磨转向,朝黑袍人撞去。一击之后全身脱力,左脚再也勾不住树干,立时被吊起倒挂在枝头。
这时敌人若趁机出招,方小白必死无救,然而那块石磨有两百多斤重,在机关发动下射出,足有七八百斤的力量,却被方小白用双掌硬接,并转击黑袍人,大树下和猪圈旁的两名敌人一时间惊呆了。而黑袍人正全力一刺,只道势在必中,不料石磨迎面而来,忙强行逆转真气,身形朝下急坠,落地时只觉经脉一阵绞痛,险些口吐鲜血。
就这么缓了一缓,方小白已调息过来,蜷身松开脚上的绳套,头下脚上坠落,双掌拍向树下敌人的头顶。那人举掌迎上,忽然想起方小白掌击石磨的威力,赶紧又变招躲闪。然而高手过招岂容犹豫,方小白瞧出破绽,变掌为指,正中其脑后玉枕穴。
方小白双脚站稳地面,长出一口气,对猪圈里埋伏的敌人笑道:“王胖子,怎么不卖担担面改养猪了?”然后又向黑袍人说道:“陈金兄剑法着实不凡,比武林四剑亦不遑多让,却在江湖上籍籍无名,这份忍功更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