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小白隔着老远,就听见凌若薇在院子里大呼小叫:“方小白,方小白,快起床,大师兄找你有事。”方小白忙紧走几步,向院中望去,只见凌大小姐正站在自己房门口砰砰拍门,敲了数下,听房中没动静,便跑到窗前猫腰朝里面张望。
方小白放慢脚步,缓缓走进院子。凌若薇听见脚步声,回头看是方小白,大声叫道:“喂,你去哪儿了?一大早到处乱跑,害得我叫了半天。”
她一个没出嫁的大姑娘,扒窗缝偷看男人卧室,实在是不成体统。方小白怕撞破后尴尬,特意加重脚步,放慢速度,希望她能及时避开。哪知大小姐浑然不觉,反倒责怪方小白不乖乖呆在屋子里,等她来找。看着凌若薇坦然自若的表情,方小白忽然有些同情周无忌,带着这么个小师妹走几千里路,可真不是件容易事。
“一大早?都已经晌午了,你自己贪睡,还怪别人起得早。”方小白笑道。
凌若薇抬头看看天色,日头已高挂中天,惊觉道:“啊呀,果然已经晌午了。饿死我了,小道士怎么还不送饭来?”一转眼,她就忘了本来目的,想到吃饭上去了。
方小白忍着笑,说道:“咱们清晨才睡下,或许清风以为大家还没起床吧。对了,你找我有什么事?”
“是我找方兄。我们商量着要去探望展长老,欲邀方兄同行。”周无忌在房中听到两人对答,推门走了出来。
此言正中方小白下怀,他连忙说道:“正当如此。大家曾并肩作战,也算是患难之交了。”
正说着,清风与另一个小道士提着食盒送饭来了。
青城派十分体贴,知众人酣睡方醒,所送饮食十分清淡,一大盘野菜烙饼,糟鸭掌、煮干丝等七八样小菜,再每人配一碗热气腾腾的三色粥。方小白奔波一上午,早就饿了,当下也不客气,坐下一阵大嚼,吃了三张饼,觉得有七八分饱,便放下筷子。这时周无忌高明戴飞也都吃完了,只有凌若薇还在捧着碗喝粥。粥很烫,她将碗转着圈,小口小口地呷着,鼻尖布满了细细的汗珠,同时紧皱眉头,似乎在努力分辨粥的滋味。喝了好久,碗终于见底,凌若薇叹口气,把碗放下,脸上浮现出心满意足的表情。
方小白看得有趣,故意问道:“粥好喝吗?”
“嗯,好喝,这青城山的野菜比昆仑强多了,”凌若薇点头不已,忽然话题一转,又忿忿不平道,“可惜昨晚没吃到‘一品猴头菇’,那凶手实在可恨,还有好几道菜没上呢。”
“你放心,婚礼那天肯定能吃到的。”周无忌安慰道。
“可那不是少吃一顿吗?要是这两天有大人物上山就好了,再开一回接风宴,就能提前吃到了。”凌若薇托着腮,眼里放出希冀的光。
其余四人听她说得天真,皆哑然失笑。此刻的凌若薇,神清气爽,与今晨判若两人,哪还看得出有半点心事。
数个时辰前,听了陆羽的故事,凌若薇神态异常,方小白本来颇为担心,一直琢磨着该怎么开解,还特意编了好几个笑话欲逗她开心,不想她一觉醒来,已恢复如故。看着凌若薇红扑扑的小脸,方小白的心情忽然开朗起来,勘探现场带来的阴霾一扫而空。
在清风的带领下,诸人来到后山,果如柳青所说,展博的住处位于一小块林中空地,与青城众弟子隔着百余丈远。方小白等人进到屋内,见展博斜倚在床上,床边坐着两人,是武当派的顾氏兄弟。
展博欲起身招呼,周无忌忙抢上按住:“展长老不必客气,还请安心养伤才是。我们都是晚辈,您就拿我们当弟子看待好了。”展博谦让不已。
方小白呵呵笑道:“展长老,咱们曾并肩御敌,生死与共,这些客套话就不必说了。其实,刚才周兄一直犹豫是否要来探望您。若来的话,怕耽误您休养;若不来的话,心里又着实挂念。想了老半天,最后周兄才决定带着大家来看您,现在若是太客气,岂不是让我们心里更不安?”这话说得高明戴飞二人佩服,凌若薇疑惑。前者佩服的是,这几句话一下子拍了展周两人;后者心想,大师兄何时说过这些话?
自凌若薇一进门,顾乘云就拔不开眼睛了,又看方小白笑嘻嘻地站在她身边,因屋内狭小,两人挨得十分近,不禁嫉恨交加。此刻,听方小白话说得有些无耻,他忍不住讥讽道:“并肩御敌?这么说,那日峨嵋青城遇袭,方镖师也大展神威了,想必杀伤敌人无数。”
方小白惭愧垂头:“这个……我武艺低微,只在一旁观战,不曾出手。”
“方大哥虽然没有出手,但不顾危险,始终在场边助威,后来还帮韩女侠和其他峨嵋弟子治伤。我觉得,像方大哥这样,明知自己没有自保之力,仍然对同伴不离不弃,比武功高救人更难得。”说话的是戴飞,他一则讨厌顾乘云贼眉鼠眼地偷看师姐;二则几日来与方小白言语投机,所以出言相帮。
凌若薇亦点头道:“是啊,小白很讲义气的,当时我让他去镇外躲藏,可他没去,一直在边上站着。”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在她嘴里,“方兄”变成了“方小白”,“方小白”又变成了“小白”。
顾氏兄弟听了,不禁色变。
其实凌戴二人的话并无深意。戴飞年幼,没学会势利,只凭个人喜好行事,他与方小白交好,厌恶顾乘云,自然就向着前者,哪管你武当还是少林。至于凌若薇更是小迷糊一个,话出口之前从不多想。顾氏兄弟不知二人底细,见他们为一个才认识几天的小镖师出头,难免多心,以为昆仑派刻意寻衅。特别是顾乘云,听凌若薇“小白”叫得十分亲热,一把妒火从心底直窜脑门。他不愿生凌若薇的气,只好加倍对方小白咬牙切齿,连带着暗骂戴飞七八十遍。
周无忌看势头不对,又不好转寰,忙岔开话题问展博:“展长老,您伤势可曾好些?”
展博摇头道:“略有稳定,离好转差得远。唉,这两天接二连三出事,只怕敌人后面还有更大的阴谋,偏偏我身体受伤,一点力也出不上。”
众人皆出言安慰,或慷慨表示愿与青城共进退,或宽慰说敌人不足虑,闲谈一会儿,顾氏兄弟先告辞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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