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08-08-06
八月二十九日,晴。
这么好的天气本来令人的心情愉快才是。
王一虎的心情却极不愉快。
先有清香楼的那个老酒保伍伯离奇地死在清香楼里,后有恒安钱庄神秘失盗案发生,一案比一案严重,简直是老天爷在开玩笑!
几天来他疲于奔命,四出查探,夜以继日地工作,结果还是一无所获,毫无线索。
他被弄得焦头烂额了。
清香楼的事则好办,他可以当一般凶杀案缓些日子再作处理,可恒安钱庄的事却不同,这宗被誉为“鬼神杰作”的惊天大案简直是要他的命,不光弄得满城风雨,而且地动山摇,几乎连天都塌下来,事关全城的豪商巨贾官宦权臣的经济利益,侦破不了,他和全杭州府衙的人都会倒霉。
距离破案的期限还只有两天。
他坐在班房里木无表情。
连续数日的辛苦,彻夜不眠,他整整消瘦了一圈,变得不象人形。
不知不觉中,他悃得就坐在椅子里睡着了。
他实在是太疲倦了,即使是铁打的人,也熬不下去。
朦朦胧胧里,他觉得有人在猛烈的摇晃着他。
他硬是睁开沉重而有又干涩的眼皮,看着摇晃他的人,是知府大人身边的师爷,他有气无力的问道:“师爷,什么事?”
师爷道:“王捕头,大人找你。”
他立即睡意全消,跳了起来。
杭州知府姚天乐,三十五岁,身材瘦削,根本就是一个文弱的书生。
莫近江湖人,莫问江湖事,当官的通常都有这种思想,因为江湖的恩怨实在是太多了,如果和江湖人走得太近,陷了进去,稍有不逊就会惹上麻烦,甚至人头不保。
可这姚知府偏偏相反,不但留意江湖事,而且在江湖中交游广阔。
王一虎觉得这上司很神秘,因此他除了公事之外,极少和这个上司走得太近,况且他本就不是个巴结权贵的小人。
王一虎跟随着师爷来到后花园。
姚天乐正在兴致勃勃的栽种花草。
王一虎心里大感愕然:“大祸将近临头了,他怎么还会有闲情逸致在这里栽花种草?!”
姚天乐停下手中的活儿,问道:“王捕头,查到杀害清香楼伍伯的凶手没有?”
王一虎心中又是大感愕然:“大事不问管小事,都火烧眉毛火烤屁股了,这个时候不去查问恒安钱庄这等事关身家性命的大事,倒叫我来问清香楼这等小事,他的脑袋是不是出了问题?真是奇怪!”
他心中虽然这样想,嘴上却不敢这样问,回答说道:“禀大人,到目前为止还没查出凶手是谁,我们太缺人手了,根本腾不出人来去查这一件案子。”
姚天乐怒形于色道:“我不管你用法子,总之两天之内,你一定要给我一个答复,否则我撤去你三班总捕头之职!”
王一虎道:“是。大人,卑职……”
姚天乐道:“你有话说?”
王一虎道:“大人,以卑职这么多年的查案经验,卑职怀疑恒安钱庄的事与锦狮镖局有关,据卑职掌握的情况来看,出事当晚锦狮镖局连夜发送镖车出城……”
姚天乐道:“本大人要你去查清香楼的案件,自有本大人的道理。再说锦狮镖局不是已经向巡抚大人解释清楚了吗,他们当晚所出的镖车全部都有交接记录,有单有据有凭有证,这是碰巧发生的事而已。好,就算你还有存疑,但锦狮镖局的人当晚并没有出现在恒安钱庄,他们怎么作案?怎么能在一夜之间神不知鬼不觉搬空里面上千万两的库银?你解释得了吗?有证据吗?”
王一虎叹了一口气,说道:“没有。”
姚天乐道:“如此惊天动地的大案,不是你我这种职级的人所办得了的,还是交由巡抚衙门的人去办吧,你呢就去查办清香楼的案件吧。听说彩云庄最近住了一些神秘人物,你去看看有什么可疑的地方,查查是些什么人来了。据验尸的仵作说杀死伍伯的应该是个武功高强的人所为,是不是这样?”
王一虎道:“的确是这样。”
姚天乐道:“清香楼的老板娘吕凤娘有没有嫌疑?”
王一虎道:“现场有激烈打斗过的痕迹,伍伯根本就是一个深藏不露武功绝顶的武林高手,从他尸体上所造成的伤口来看,应是两个人所为,一前一后夹攻他,后背的伤口是匕首一类武器造成的,力量相当大,但这不是致命伤,致命伤是前面心脏的一剑,杀他的两人可是武功绝顶的高手,吕凤娘有这样的身手吗?大人为何怀疑到她头上?况且她为何要半夜三更杀一个替她打工的老人?”
姚天乐道:“我只是随口问问而已,破案是你们捕快的事,审案定罪才是我的事。听说彩云庄最近有一些不明来历的人进进出出,你去了解一下是什么情况。”
王一虎道:“是。”
姚天乐道:“听说过丁情这个人没有?”
王一虎道:“没有。”
姚天乐道:“听说他是一个很古怪的少年,身带一把用竹削成的剑到处打探隐虹剑卢绍南大侠的消息,你顺便去查一查这个人的底细。”
王一虎道:“是。”
姚天乐道:“你去吧。”
王一虎躬身而退。
一个身穿锦衣的老人从门后闪身出来。
姚天乐单膝下跪:“属下参见冷长老。”
冷长老道:“姚旗主,起来吧。这个捕头不简单哪,很有破案的经验,与我们的验尸高手所说的一样。”
姚天乐道:“冷长老,舵主的死该如何向圣主禀报?”
冷长老道:“一定要尽快查出凶手来,能够使出那样厉害剑法的人在江湖上不会超出十个人!不过只有一个人的杀人手法与杀死肖舵主的手法极为相似。”
姚天乐道:“谁?”
冷长老道:“天下五大名捕之一的‘剑公子’常笑枫!”
姚天乐不禁倒抽了一口冷气:“不会吧?”
冷长老道:“常笑枫最近有没有到过杭州?”
姚天乐道:“没有。如果他来了杭州,一个如此名动天下的人,没道理不会不引起轰动的。”
冷长老道:“最好就是这样,你去巡按府打探一下,看常笑枫有没有来过杭州。如果他来过,即使是秘密而来,不会没有一丝蛛丝马迹流下的。”
姚天乐道:“清香楼那个吕凤娘……”
冷长老道:“你知不知她是什么人?”
姚天乐道:“不知道。”
冷长老道:“她是红旗旗主。”
姚天乐吃惊道:“她是我们的人?”
冷长老道:“而且她还是你们肖舵主最信任的人!你又知不知道肖舵主为何选择安身在清香楼里?”
姚天乐道:“属下愚昧,敬请冷长老赐教。”
冷长老道:“因为吕凤娘是他最爱的女人!唉,肖舵主死得真不是时候,默默无闻耕耘了这么多年,眼看着大业将成,可以吐气扬眉,他却……这真是‘未上沙场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啊——!”
王一虎独自一人走出了衙门。
他不想让部下知道自己去办一些无谓的事。
这一刻的他感到特别的郁闷,特别的窝囊,却又感到有那么的几分无奈。
在人屋檐下,岂能不低头。
人生就是这样,无权无势的人只能屈从有权有势的人,不管你的建议有多好,只要上司不喜欢,一句说话就可以否决你,一声令下就可以让你不得不服从,你若抗争,就会被冠上“滋事分子”的高帽,而遭到更加不公平的对待,你能抗争得了什么?
“不怨天,不怨地,只怨命。”王一虎只有这样安慰自己。
他振作了一下精神,到马厩牵了一匹马,赶往彩云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