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已经三天了,这三天算是我这些年来最开心的日子,我在初四那天将债主们一个一个叫来,在律师的见证下,将欠债一笔一笔了结,他们中有人千恩万谢,这些感谢我的人早认为这笔债不知猴年马月才能还清,现在钱到手了,自然对我感激不尽,尤其是那些在事故中有死伤的人或他们的亲属家人,有一个三十多岁的妇女甚至带着她儿子当场跪在我面前向我磕头,我心酸得几乎落泪,我将她扶起,随后我单独给她儿子包了一个一千元的红包。可也有好几个人嫌我给的钱太少,那利息计算得太低,他们提出要按照一分二分三分的高利贷借款利息来计算,他们说得似乎满有道理:就是因为这笔款子被拖欠了,结果耽搁了错过了多少赚钱的机会,这也是损失啊,必须计算在内。我聘请的律师当即拒绝,说一切以当初协商的欠款协议为准。他们死皮赖脸缠着我多给点赔偿,我盯着他们那副*熊样,拿出银行卡阴笑着说老板,别怪我没事先说清楚,我卡里快没钱了,我是还一个算一个,你提的要求也算合情理,这样吧,我先把其他人还了,我们坐下来慢慢再商谈你的债务,不过要想还债的话那就还得等些日子了,我他妈的也不知道下次是什么时候才能还债了。
此话一出,他们立刻闭嘴了,再也不敢提什么损失赔偿,恨不得我能马上把钱还给他们,生恐我没钱了。我也没再多说话,把钱全给他们,衣着光鲜的他们也没得什么客套感谢话,拿了钱转身就走了。姨父尚对他们的背影喋喋不休地说着抱歉对不起,我冲姨父一摆手道说个屁啊。
债务全部了结,我把家人请到老家最好的酒楼吃了一顿高档酒席,望着满桌精美的菜肴,母亲泪水止不住流淌,姨和姨父随之哭起来,表妹跟着哭了,母亲搂着我哭得喘不过气,姨和姨父抱头痛哭,表妹趴在桌子上,我满耳都是她们的哭声,酸热难耐,血气翻腾,牙齿打颤,可我终究没有哭出声来。一桌子菜没人动筷,我大醉一场,第二天醒来后却发现枕头湿透了。
我挑选了好些新家具,把家具和电器都更换了,随后我带他们去医院做全身检查,医生说母亲姨和姨父他们的病只能做医疗康复了,表妹的病还须去省城大医院检查,估计全部的手续费用得二十来万。我卡里还有四十多万,母亲账上还有二十来万,加在一起有七十万,我自己留下十万,剩余钱全部留给了母亲。
放下心中大石,全家脸上多了笑容,我和表妹每天去菜场买菜,变着花样做菜,每晚我都和姨父喝点小酒,大家高兴地说着我小时候的趣事,说我那时候霸道横蛮不讲道理,动不动就把院子里的小朋友打一顿,我笑道由此可见我从小就不是好东西。家人大笑,母亲连忙纠正我说甄甄别乱说,你是妈妈心目中最好的儿子。姨说我是最有勇气的男子汉,是全家的顶梁柱,姨父说我前途无量,表妹说我是女孩子心中最完美的王子,我哈哈大笑说你们啊,都错了,我是脑袋长在屁股上的恐龙,聪明是聪明,可惜聪明长错了地方。
初八晚上我和表妹去咖啡馆,表妹长得很清秀,肤色很白,不过白得有些病态,我想她如果不是有病的话一定早在大学里读书了,而且一定会有成群结队的青蛙们向她写五花八门的求爱信。我看着她灯光下略现红润的脸道:妹子,等我开学了,和我一起去南京吧,我带你去做检查。表妹说我走了,那没人照顾姨和爸妈啊。我说没事的,请个保姆吧,花不了多少钱,你治病要紧,将来啊,你得谈恋爱结婚生孩子呢,身体不好那怎么行。表妹羞红了脸说我才不要了。
表妹是我所见的最纯洁最简单的女孩,这也是因为她很少和外界打交道的原因,她对世界的认识简单得就是好人和坏人、善良与罪恶,她相信电视上报纸上书本上所宣传的一切东西,我曾对她说妹子,你看问题复杂点好不好,社会哪有你想得那么简单。她却回驳我说就是要简单才好呢,那么复杂干什么。
我端起咖啡喝了一口,笑着看表妹,表妹抬起头看我,鼓起勇气道:哥,你,找了女朋友吗?
哈哈,我啊,那还用说!我差点开口数落起连自己也记不清面目和数量的那些女人,意识到问话的是表妹,忙改口道:你哥是个窝囊废,在找女友谈恋爱搞对象的道路上停滞不前,天灾**啊,呵呵,没得女生喜欢哦!
我不信!表妹摇头道。
真的,哥说实话,哥现在就是形单影只,孤零零的一个。我笑了笑,不过呢,也好,妹子,你不知道啊,女生麻烦啊,现在的女生谁像你那么单纯,个个精得猴儿似的,今天要你买这,明天要你买那,动不动就拿你跟某某成功人士做比较,动不动就对你挑三拣四,甚至还背着你和其他男人交往,你还不准干涉吃醋,她们美名其曰绝不能把自己吊死在一个树上,要广泛播种择优收割。
什么啊,那哪叫爱情,那简直……简直就是……。表妹住口不说了,低头喝茶。
我笑道:那简直就是什么?说啊,妹子。
她好久鼓起勇气道:那是对爱情不负责任!
我叹口气,道:妹子,现在是金钱社会,爱情么,早就变质了,早就与爱情的本质不相关联,一切都成了商品,都有了标价,男女都一样,男人或许更过分些。
怎么会是这样呢?表妹不解地问道。我说妹子,你别想了,这问题连我都想不明白,不过,你放心,哥今后一定给你挑个好男生陪你一辈子。
不准说!表妹拿起一颗瓜子儿打我,娇嗔道。我大笑。表妹接着道哥,你一定谈过恋爱了。
我笑笑说算是有点体会吧。表妹接着说哥,那钱真是你赚来的?我心抽搐一下,道:当然,这钱有一大半是你哥中大奖赚的,还有些是搞科研在外企兼职赚的。表妹说哥你不知道,那天你寄回来那么多钱,把姨吓坏了,姨和爸妈生怕你在外干违法的事情。我牵强地笑笑说哥可没那犯法的胆量,哥是老实人啊。
你老实,你老实才怪,从小就欺负我,从小你就最会骗人了。表妹眼睛明澈,盯着我。
我猛然觉得表妹那眼睛里流动着一种异样的东西,这东西我很熟悉,在很多女孩子眼睛里看到过。我心一惊,嘿嘿笑着将头望向其他桌子,咖啡馆里灯光晦暗,貌似有点情调,有个弹钢琴的女郎正坐在钢琴前弹奏着一首我不知道曲名的钢琴曲子,音符流水般涌动着,和着桌面上的烛光,俨然一副幸福生活的格调。
表妹又问我:哥,你什么时候回学校?我说元宵后就走。她又问哥,南京好玩吗?我说:好玩,十里秦淮,六朝古都,真正好玩,哥带你去。表妹又说哥,那这些天你怎么安排?我说好好陪你们,嗯,明天哥给你买台电脑,弄个宽带,以后哥天天和你上网聊天,那样就方便了。表妹拍掌道好啊,我就想学上网了,哥,爸妈一直不准我去网吧上网,说网上都是坏人,网吧里都是小流氓地痞,以后在家能上网那就好了,他们也不会干涉我了。
夜阑清寂,家人都已睡去,我却睡不着,我想了很多,想来想去发现自己纯粹是无聊,想那些东西干吗,有个屁想头。我掩上门,去了网吧,在我的个人空间里我把这些天的事情详详细细地写了出来,我非常自豪地写我把所有债务都还清了,我决定从今往后我要告别腐朽的资产阶级生活,我要在社会主义的康庄大道上阔步前进,我要找一个温柔可爱的小女生,平平安安地恋爱结婚生孩子,孝顺母亲长辈,关爱家人,我甚至从此将告别大城市,安安静静地在我故乡开始新生活。
我给这篇文取名为“新的人品开始”。
日子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了十五,我买好了车票,给家里请了一个保姆,然后就和表妹坐车到了南京,在医院给表妹做了全身检查,一个医生建议我最好还是带表妹去北京做更详细的检查。我随即和表妹去了北京,会诊结果必须手术,手术定在十天后进行,费用得二十万。钱并不是问题,可麻烦就是表妹必须有人陪伴,而我正是要搞毕业论文的关键时刻,马教授在过年时就打了两次电话给我,催问我毕业论文进程,四月底就得进行论文审核,五月就要进行论文正式答辩,我却除了一个题目一个大纲搜集了一些资料外连一个字都没写,想到这我头都大了。不得已,我只好在医院附近租了一间地下室住下来,买了一台手提,一边照料她一边开始搜肠刮肚地写论文,一个星期过后我的硕士论文只写了一千多字,我发现我对学术没有了半点兴趣,我完全静不下心来,心神不宁,我只要独处就必然会回忆起那些往事,回忆起在赌桌上的场景。
表妹的手术很成功,我却更加没有心思写作,白天还好,我在医院呆着,可一到晚上我就坐立不安,我每晚都在街上瞎逛,我每次路过网吧我都想进去玩游戏找女孩子聊天,我每次也都忍住,我每次路过酒吧夜总会门口我都想进去喝酒泡女人找找一夜情,我每次也都克制住了。可是,这克制功夫不是只凭一时的勇气,它是来自人的素养,更需要长久的坚持,我本身人品就有点问题,当真如此克制确实艰难。半个多月后我终归坚持不下去了,我走进了网吧玩游戏上网看小说,随后又去了酒吧,我结识了一个性态度比较开放的女子,我请她喝啤酒,她拉我去蹦舞,我搂着她腰说你皮肤真滑,她碰了碰我兄弟说它真大。一点钟后我带她去了我的地下室,她口技捻熟地为我吹xiao,随后我们作战,战后她伸手向我要钱说“老板,一千块。”
我苦笑起来说大姐,你真不厚道,大家打打友谊仗你也要钱?你怎么能把自己当作鸡呢?她振振有辞说她跟出来卖的鸡不同,她是只跟自己看上的男人做。我说那你为啥子要钱,只有鸡才要钱啊。她对着门外对着天上对着四周一指道:“你傻啊,是女人就要钱的,你讨老婆得花钱吧,你老婆将来会管住你的钱吧,你找情人找二奶也得花钱吧,哪有不要钱的哦,你不会真以为你帅得要老娘我倒贴吧?”我无话可说,掏出一千给她,她居然又伸手向我说:老板,我家住得远,再给五十打车。我给了,她脸上顿时笑容满面,使劲抱我一下,在我脸上亲一下,然后快步走了。
我猛地挥掌将自己扇了一耳光,痛骂自己下贱,突然觉得不对,立刻察看钱包是否还安然躺在裤兜里,钱包没了,估计是她临走时抱我那下子摸走的,我拔腿就追,她没跑远,见我追来,笑嘻嘻地把钱包递给我,说:亲爱的,开个玩笑,别介。我抬腿想踢她,却又想起自己不打女人的人生准则,忍住,接过钱包看看,一数,格老子的,她居然偷走了两千多,我喝斥她,要她拿出来,她说她没拿,我火冒三丈,她竟然说你要是不信那我们去派出所找警察啊,你是嫖客我是婊子,看警察怎么断案。
我巴掌举起,就要对准她脸蛋落下,她竟然丝毫不怕,道有种你打啊,我叫非礼叫强奸叫救命,看谁吃亏!我盯着她良久,她其实长得不赖,身材也好,实在看不出她居然是小偷和妓女合而为一的高手!我摆摆手转身就走,头也不回地道:你走吧。
我坐在地下室里心绪更加混乱,我焦躁难耐,我跑步到了网吧,把这件事写了出来,在文章后面我写到:世界上有各种各样的女人,但是像这样的女人可堪少见,她就如同《旧约•;箴言》里所说“淫妇的道,就是这样,她吃了后把嘴一擦,说我没有行恶”。其实我也和她差不多,我屡屡作恶却屡屡欺骗自己说我要行善,今日之事算是某种薄惩,我认了,我得为被自己毁弃的誓言来买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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