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08-08-06
卡塔卧在他的怀中,已经开始迷起了眼睛。这个可爱的小猫嘴角上挂着洋洋的笑容,然后漫天惊心动魄的绯红如同一块无形的陨石般下落,惊扰了它的美梦。
华特站在甬道口,一张脸似被血腥和戾气所掩埋,然后他朝四周望了望。这里倒像是一个规模高雅的庄园,一个小湖占却了大半,湖中有石桥。桥的两边花草掩映,一片绯红。小湖中兀立起一个人工的假山,那假山足有百丈高,峥嵘险恶,怪石嶙峋。华特第一眼看到得便是它的高,它的险。他的视线从那高不可及的顶断慢慢陨落,像是看着一场梦幻从遥远的世界中坠落,在魔界的天空中被疾风打得支离破碎。
他渐渐地降低了视线,回到了湖上。然后入眼的是:满湖的寂灭火莲——传说中,这种胜极一时的美丽火莲早已灭绝了近千年,而关于它的传说,更是众说纷纭,猜测莫端……第一眼看到它,华特就知道它用生命写成的名字——寂灭火莲。因为它开的最是艳丽,最是殷红,像是一团永恒而千年不会寂灭的火焰,嫣红的花瓣上纹络清晰的有如血丝般的刺眼而诡异,仿佛它生命是用血所浇灌。
“世界中最美丽的火莲花竟然会生长在这里!?”华特有点吃惊地望着满湖的寂灭火莲,让它们在他的眼中盛开。他抬头望了望赤色的天空,摇了摇头,火莲染红了天空吗?卡塔站在他的肩膀,喉咙中含糊不清地咀嚼着火莲花扑面迩来的清香气息,卷缩起长尾,挡在眼睛前。模样极是古怪。
小桥横亘在湖面上,弯曲九曲如同一条巨蟒般延伸向彼端的一个高大的殿宇。那殿宇也是一片火红,和他之前见过的殿堂极其相似,只不过是颜色也些差异罢了。
而那里现在却传出诡异的人声,隐约中还似有丝竹琴乐夹杂其中。华特看着那红色高耸的殿宇,眼角的肌肉微微抽搐了一下,然后沉下了脸,走上石桥。石桥很长,却很平坦。石桥的两旁开满了争相斗艳的寂灭火莲,美丽而邪气逼人。华特知道这种莲花虽然花开艳丽绝伦,却绝不能触碰。他突然想起了那段离奇的谶语,心头一阵酸痛。是为那火莲的生命?还是离奇的谶语?他分不清楚,只是心中怔忪不安,郁结难谴。
卡塔伸出两只毛茸茸的前爪,紧张地抱着他的脖子,似怕极了什么,口中呜呜低声喑哑……华特伸手拍了拍他的屁股,“你这只可爱的猫,抱得我差点喘不过气来,嘿,卡塔,卡……”华特感觉到卡塔的身子在抖,抖得如同筛糠。他看了看周围的火莲,依旧开得很艳,血丝纠结,血露赤红,整个湖面竟然渐渐腾起了一层蒙笼的水雾,轻薄如情人眼角的一抹笑容。
那是一种扣人心弦,惊心动魄的美艳,那是种色彩浓烈,舍我其谁的色泽……那粉妆艳抹的背后透露出来的却是一份狰狞,一份执迷,一份浓烈,一份倥偬。那是情人鲜血的印记吗?多少年,痴迷的爱情在不为人知的世界桀骜不逊地开放出寂灭火莲。
他看了看湖中无数的火红莲花,心中像是被什么哽住似的。而身边的卡塔的呼吸都粗重了许多。华特不知道火莲的古怪,但从那叛逆的颜色中读出了郁结和诡邪。华特心中隐隐地觉得这火莲出现的诡秘莫测,不禁加快了脚步。
很快,华特走到了石桥的彼端,回头望去湖面上血雾轻薄,衬着那火红的莲花益发地妖异可怖。大殿的门是敞开的,朱红的柱子巍然而立,里面远远望去很是广阔,走近看来,由于角度和色彩的幻觉感平衡了,才明白由于一个颜色,才造成了远观大殿深邃的幻觉。
空气中飘荡着喧哗声和乐器的相和声。华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不是个无声的木偶世界吗?当他踏入殿门时,他才发现自己的想法错的太多。谁说木偶的世界里没有声音的灵魂。他不仅听到声音,更看到了许多的人。
卡塔并没有跟着华特进入殿内,它对着华特的背影叫了几声,然后找了个没有人注意的角落里,蜷伏在地。所以它干脆就在大殿门口安营扎寨,两只眼睛却炯炯有神地盯着那氤氲蒸腾的湖面。华特的确看到了许多人,这些人却对这个外来人的闯入毫无表情,好象根本就没有看到他的存在一般。
他们中有的在谈天论地;有的则抱着发旧的琴在角落里弹拨着,像个古老的吟唱诗人;男人们抱着美丽的女人含含糊糊在大嚼舌根,胡天胡地;也有许多人围着宽阔的赌桌大赌特赌。无论是谁,都陷入了疯狂中,似乎对着世界之外的其他物事没有任何的兴趣。一切的一切在这里显得格外融洽,看不出狂风骤雨来前的丝毫迅息。
整个大殿内,富丽堂皇,乳白色的光芒里,每一个人在无拘无束地尽情享受,那怕是那个瞎老头还拉着旧式的胡弦,坐在地上,面容安详地等待着别人的施舍。突然,一个男子从他身边,华特一怔下,回头仔细看了看他。似乎那里见过,实在想不起来了。他飞快地转着头,在人群中搜索着,那男子的身影如同水气般蒸发的一干二净。然后他走到那个老人的身前,看着他拉完了一段舒缓苍白的民曲。
老人默默地拉着胡弦,然后在喧闹中默默地等待着,又像是留神倾听着钱币震颤瓷碗的清脆声。华特从身侧的口袋里掏出一物,轻轻地放在老人面前的碗里,那是一块魔法宝石,他坠落却没有声音。华特淡淡地一笑,转身离去。老人的眼皮微不察觉地跳了跳,皱纹纵横的脸上泛起了古怪已极的笑容,似在讽刺,似在怜悯……华特没有看见,因为他走开了。
不远处传来赌徒们兴奋的叫嚣声,偶尔可以听得见有人在大骂着,随后声音渐渐被巨大的噪音所淹没。华特穿过人群,向离他最近的赌桌走去。这里聚集着大小几十个赌徒,有男亦有女,因为赌博从不分性别。所以华特看到了女人。那是个面色清冷苍白的女子,二十多岁的模样,她的身边已经堆满了赌资,看来她‘今天’的手气确实不错。靠在赌桌旁少说有十多个人,却没有一个有她那么富有。除了几个男子面前的赌资多了些外,其他的人就难免囊中羞涩了些。他们都瞪圆了眼睛,一只瞧向赌桌,一只保护自己的财物。在这里谁也不会多问谁一句,因为嬴到钱更为重要。华特禁不住失笑,这里的所有表情像极了人界,已然让他不知如何面对。
又是一局,那女子看来颇为走运,又嬴了一局,庄家更是惨,输得一滩糊涂。却依然赖着屁股,强撑着面皮。一个荷官模样的漂亮的女子走到那庄家面前,瞧了一眼他身前剩余的筹码,向身后喊了句,“请朱老板下去休息一下!”说完,从人群中挤出两个大汉,恶虎般扑上前来,将一脸丧气的庄家硬扯下椅子。
那姓朱的老板有所不甘,还想补充什么,刚张大嘴,就吃了其中一个大汉的一记铁拳,一声惨哼,那人竟被大汉一拳打得晕了过去。然后被两人拖死狗般拖到场外。那荷官女子扬起清脆的嗓音:“各位都是出来赌的,这种事情也见怪不怪了。没钱最好不要来赌,都摸摸自己的腰包,看是否钱财充足,免得一会儿黑子们给大家难堪。好了,刚才也就是个意外,不要让他破坏了他们赌博的兴致。谁愿意补充朱老板的位置,请坐这里。”
围在赌桌周围的人,都瞧向那个晦气的位置,露出厌恶的表情。那女子又要再说,突然一只刚健的手放在了赌桌上,“我坐这个位置!”然后所有人像看怪物般瞧着华特悠然地坐在那里,他的手缓缓移开,只见赌桌上灰色的玉石。看起来极不显眼,但众人像种了魔法般都现出吃惊已极的表情。原先面色苍白的女子更是目光冷冷地望着华特,然后点了点头。
女荷官见那女子点头,望了望大刀金马的华特一眼,妩媚一笑,道:“外来人,你可知道我们木偶赌坊的规矩吗?”华特玩弄着手中的玉石,听得一怔,对那女荷官笑道:“这样问倒将我给难倒了。天下的赌场本一家,我游历中所见过的赌场没有一家有你们这样烂规矩的。既然如此,说来听听也不妨。”
美丽的女荷官对他的话,一点儿也不生气,依旧带着甜媚的笑,两只眼睛恨不能将他一口吞下,说道:“我们木偶赌坊是本地最大的赌场,所经营的赌类众多,不论公子想玩那种,尽请挑选,经营赌坊讲得是公正,所谓往来是客,银码不欺。当然先要请人验明正货了。”华特听的心中甚不是滋味,这里的人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像是回到人界的丧钟,这便是魔与人讽刺的玩笑吗?
他脑中思绪飞快地旋转,点头正容道:“我听得出来你的意思。然后呢?”男子的目光都恼怒地望着他,没有人能比美丽的女人更傲慢?
女荷官走到他的身旁,用挑逗的眼光望着他,道:“公子身体真是强壮,哦……”她丰满的*毫不客气地压在华特背上,在他的耳边吹了一记,笑的像个母狐狸,“验明正货后,自然该是开赌了,公子真是不解风情,人家已经等不及了要开赌呢!”
华特看到所有男人眼中燃烧的火焰,将身子靠在椅靠上,笑得格外灿烂,对美丽的女荷官道:“如果大家愿意,什么时候开赌我都奉陪。”
那身前筹码最多的女子作为下一个庄家,听到华特的话,睁开了闭着的眼睛,看着华特道:“你的筹码过低,想赌小点的去另一桌。”
华特嘿然一笑,手中出现一物,放在桌前,赫然是王者之刃,此时它的剑身上乳白色的豪光一闪一闪,谁都看得出来它的价值。华特淡淡道:“现在可以开始了吧?”
女荷官声音更是奇怪,如梦似幻。“木偶赌坊的所有赌徒们告诉他,开赌的第一步是什么。”所有的人都眼神迷离,面容幸福。一个赌徒出身的猥亵男子一字一句地大声道:“将——灵——魂——抵——押。”然后,他们如同受到指引,开始疯狂地大叫,疯狂地舞蹈,男人赤着膀子,抱着漂亮的女人,殿内弥漫着一种香草的馨香,所有的人都在为那五个字而歇斯底里地沉沦于风歌艳舞中……
颓废潦倒的乐师们像是突然拣到一座金山,为那美妙的时刻尽情地弹着……所有的人都在混乱中挣扎着,丑态百出,暴力,*,笙歌,艳舞……华特平静地看着他们扭曲的表情,一步步走向死亡。
华特抓紧了王刃渐渐地朝殿门处移去,没有人在乎他的存在,他们在做着最后的舞蹈,疯狂的舞蹈,像是中邪一般。然后华特听见了他们在齐声喊着一个名字——修泣斯。大殿在摇晃,地面在抖动,木偶的世界在呐喊……
他们的嚣叫沙哑变音,他们的动作僵硬变形。华特突然想起了进入大殿后见到第一个男子为何那么面熟,因为那是他在木偶世界的入口处见到过的一个屠夫。这些木偶都来自于那里。然后所有声音都瞬间转移,他们的嘴唇在动,却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他们看到了华特,因为他不属于这世界。
他们面目狰狞略显僵硬地望着华特,纷纷朝华特扑来,一层一层的木偶群向是浪花般毫无怨忿地登高而上。卡塔已然被那奇怪的场面所惊醒,它怒吼着扑进大殿,将几个围上来的木偶人撕裂。但木偶越来越多,无所惧畏地向一只猫和一个人进行着攻击。
他们都是一个表情,贪婪而兴奋,像是看到了午餐的狼狈。华特避开几个木偶人的围攻,退到一个木偶人身后,举起他,向潮水般的木偶群扔去,许多人被砸倒。很快,他们都站了起来,面带狰狞而来。虽然他们动作僵硬,但他们的数量惊人。对着华特和卡塔展开了一波又是一波的冲击。
华特大喝一声,挣开了身后一个木偶人的铁臂,一拳将那木偶人的头打歪。然后他看见那木偶人狞笑着,歪着头笼伸手抓向他的肩膀。华特反手出剑,漫天的血雨在大殿内挥洒,如同一个画家畅快淋漓的泼墨豪笔。乳白色的光芒中,血雾化为暴戾和永无止境的冲击。噗噗噗声,又是三个木偶人没有反应地倒在地上。他们在挣扎,血液在他们的面上画着魔鬼的诅咒,疼痛对于他们像是在瘙痒。
无声的世界里爆发出猛兽的怒号,卡塔幼小的身子突然暴长,它凶猛地伸出大抓将十多个冲来的木偶横扫出大殿,然后一步步朝被木偶人层层围堵的华特走去。一时间大殿内,血雾弥漫,断肢残体,一片狼藉。木偶们的鲜血在地面上小河般地流淌,他们的肢体在空中扬起又落下。然而他们已经疯狂,面对着卡塔汹涌澎湃的攻击,眼里除了兴奋,没有别的。
十多个人扑向华特,被王刃锋利的芒刃砍得支离破碎。他们枯瘦的利抓在华特的身上留下斑斑的伤口。虽然伤口很小,但血液仍然在飞快地流逝。木偶人越来越多,他们无声地冲击着华特手里的剑。鲜血只能让他们更为疯狂。
华特聚起万法自然中的狂风魔法,突然空气像被抽干,接着狂风大作,巨大的旋涡冲向木偶们,他们的身体在空中狂舞,相互碰撞在一起,华特默念着魔法的咒语,将身前的木偶们扫到大殿的角落里,许多的木偶们不幸碰在殿壁上,留下一滩鲜血,然后粉身碎骨。华特看得心中不忍,他们终不过是被别人利用的工具而已。见许多的木偶人被华特强大的魔法冲的东倒西歪,横在殿内还未站起之际。
华特敏捷地一跃而起,向殿门处的卡塔冲去,喊道:“卡塔,快离开这里。”大殿在摇晃,顶上开始掉落着石块,砸倒了许多的木偶人,他们血肉模糊,他们意*漓。卡塔听到华特的呼喊,转过巨大的兽身,朝他闷哼一声,然后用巨大的尾巴将几个木偶扫扬空中,才转身嘶吼着冲了出去,在大殿一面的墙壁上留下一个巨大的空洞。
华特看了一眼可怜的木偶们,紧跟在卡塔身后从洞中一跃而出。他们刚逃脱噩梦般的屠杀,只见原本崔嵬的大殿墙壁,柱子上,开始龟裂出巨大的裂缝,噼劈啪啪的如同世纪末的毁灭般的可怕。一座华丽的宫殿顷刻间,土崩瓦解化为一堆埃土。而所有的木偶人都在巨大的墓穴里完成了他们的使命。
湖面上红色的雾气缥缈如烟云,乍疾乍缓。华特提起剑,对卡塔喝道:“我们先离开这里,沿着路回去。”他们飞快地越过石桥,卡塔也回复了幼小的身体,蜷缩在他怀里,颤颤发抖。等到离开小湖。景物又似回复了原本的风貌。找不到甬道的出口。只能看到无数重的小殿绵延不绝,诡异而让人心悸。
华特现在才真正地感觉到无比的疲惫,直到到现在他水食未进。他决定找个地方先休息一番,若再碰上意外,那他就有死路一条。
他抱着卡塔,走过廊道,脚步蹒跚地走进一个小殿里。挨着墙壁颓然地坐倒在地,腿脚一阵酸痛,刚才一片混战中,他的身上留下的伤口不下数十次,此时这些伤口都结痂。他只感觉到浑身疼痛。
这个小殿里空空荡荡,没有任何物事。华特休息了一阵,感觉到气力有所恢复。抬眼望去,只见对面的墙壁上一副空白的壁画妖异而格调不雅。哦,他拍了拍额头,神经传来的疼痛感让他脑中清醒了许多。那壁画看起来和这个世界格外地不相称,仿佛有什么自己不大明白的抵触。
他想起了被木偶们奉为神灵的那个魔灵——修泣斯。难道会是个女人?那壁画上女子的背景鲜明跳脱,而那片空白让他突然生出了一个大胆而荒唐的想法。他痛苦地天人交战,片刻后,站在那壁画前。用手摸上壁画,当手触及壁画的刹那,他眼里充满了希望。
他抱起地上幼小的卡塔,一跃而起,朝那壁画中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