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议事
“来,都坐下,突厥那帮兔崽子大冷天的不消停,今儿叫你们来就是商量商量怎么给那群兔崽子皮上上紧。”郭孝恪大马金刀往主位上一坐,大手一挥,免了我们参见的礼。
杨靖简微笑着施施然坐在郭孝恪右边,丝毫没有啥紧张感啥的。
看这两位的架势,那是根本没把突厥处月、处密两部当回事儿。不过想想也是,在这胡人的地界里,只要交河城在手,咱大唐军民的安全那就是有保证的,至于城外的胡子死多少,那是万恶的突厥人干的,跟我们有什么关系?要恨请胡人们去恨突厥人吧,咱大唐朝还真挺乐意看到这局面呢。至于攻破交河城,这话连突厥乙毗咄陆可汗自己都不相信。要说让突厥人打野战,那仗着马快骑精,这帮家伙还能甩着膀子吆喝两声,可要说打攻城战,呵呵,不是笑话他们,他们还真没学会干这个。
别看他乙毗咄陆这次气势汹汹狠三狠四的过来,示威而已。只是想向他下面的小弟摆个谱儿,那意思就是我乙毗咄陆连那么强的大唐都不怕,你们就乖乖的跟着我混,否则……哼哼……。说白了,就是告诉西域地界上林林总总的小国,在西域地界上,还是我突厥人说了算,大唐朝在这儿也就瞪瞪眼的份儿。估摸着乙毗咄陆的想法也就是跟大唐朝小打小闹一场,在不伤筋骨的前提下,重树威信,归根结底,四个字——耀武扬威。
这个不难推断,光看他乙毗咄陆带多少兵就知道了,按探马回报,这货号称发兵八万,但实际上能喘气儿的全算进去,能有五万出头就偷笑了。你说就凭他这些兵马,再给他十个胆儿,他也不敢侵略大唐不是?也就是安西都护府新立,加上又是胡人地界,所以他才像是领地被占的鬣狗一般,跑过来叫唤两声。否则,中原内地咱就不说了,光让他带这点儿兵马去陇右道晃晃试试,不给他这身狗皮拔干净才怪。
再加上从乙毗咄陆只敢把大唐使节给扣了却不敢杀了来看,这货那点儿小心思,更是昭然若揭不是。
绑票勒索、耀武扬威,逼大唐给他点儿甜头好处,然后扬鞭远遁,既安全又露脸,顺带还能发发小财,他突厥人也就这点儿出息。
李大帝明白、几位流氓老将军明白,郭孝恪、杨靖简更是明白,所以,想让他们担心焦虑啥的,那是不可能滴。今儿召集大家开会,也就是意思意思,公事流程而已。
可是虽然是流程,该说的话还是要说的,戏都要演全套呢,何况军国大事,自然要模样做足不是。咱们可是很勤勤恳恳的在工作啊。
既然郭孝恪开锣了,那配戏的肯定得上。
“依卑职所见,突厥乙毗咄陆之辈无非耀武扬威而已,凭他这点儿人马想破交河城,更是天大的笑话。况且如今虽未隆冬,却天气已寒,实非用兵之际,单看乙毗咄陆王帐不动,只派两个跳梁小丑来骚扰,其心意可知。故此,我等只需固守城池,加强戒备,不出两月,其兵自退。”说话的是郭孝恪帐下都尉,姓孙名刚,字曼生,三十来岁,模样挺俊,下巴上一撮山羊胡子,据说是当年郭孝恪帐下亲兵一路升迁上来的,属于老郭嫡系亲信。
孙曼生一开口,立马有五六个人附议。这些都是明摆着的事儿,谁会反对不是。
我规规矩矩坐了位子上,眼观鼻,鼻观心,听听就行了,打仗这种事儿,咱不掺和。咱这位子摆着呢,行军长吏。嘿嘿,比给李世绩当行军书记都轻松的活儿,号称军中(看清楚,是军中,可不是安西都护府里。)第三把手,啥都能管,实际却是不领兵,没实权,啥都管不着的闲差。貌似在这安西都护府里头,除了老郭、老杨能给我发话,别人还真指挥不动我。当然了,也没哪个愣头青去指挥我这个挂个闲差的啥侯啥将军不是。
听了一会儿,感觉不对味儿啊?照理如果大家都同意的事儿老郭早该拿定主意布置人手,然后散会,大家该干嘛干嘛去了,可今天下面这些都吆喝半天了,老郭咋还不出声呢?
偷偷瞄老郭一眼,你说好端端的呢皱啥眉头不是?这明显晴转多云的架势……,照这个速度下去,估计多云转阴也就快了。
赶紧再瞄瞄靖简,嗯,到底是斯文人,施施然喝茶,眯着眼撇嘴。这做派放了茶馆子里合适,可这下面大家都在慷慨陈词的时候,你这样未免就耐人寻味了吧。
难道……这两位有更大的战略目标?
嗯,这得赶紧想想。
面上还是一副庄严宝象的装佛爷,可面子下面,咱这脑瓜转的飞快。
史书上对这次战役没啥描写,估计在大唐朝这种三五万人的战斗太多了,尤其是在唐初李大帝在位的时候,想拾掇谁拾掇谁,所以史官也就一笔掠过了。可史官一笔之事,当中周折,非经历者,实难想想。
按史书上的意思大致是郭孝恪击败了乙毗咄陆,灭了处月、收降处密。而乙毗咄陆之所以失败,则是太过自信,灭吐火罗后,派了处月、处密两部袭扰安息都护府,自己却跑去打康居了,据说还一路给沿途一个叫米国的小国给灭了。你说就他那点儿兵马,还玩儿分兵这套路,这不找抽么?
等等……难道老郭想出城玩对战?……也是,如果不出城,光收了城里,败是不可能的,可也拾掇不了突厥人不是。
这么想就明白了,这大唐朝的将军没一个省油的灯,全是战争狂人,只要自身立于不败之地,那想让他们保守点儿和谐点儿根本就是不可能地,这帮老货要是心不黑的话,还能让你囫囵这回去,心黑点儿的就是给你扒皮抽筋了的下场。在这群家伙的观念里,敢跟我大唐朝对着干的,统统都是打击对象,敢向我大唐朝出兵的,呵呵,不给丫来个三刀六眼开膛破肚的,那都算我大唐朝没招呼好他们。
这因果理顺了,思路就一下子展开了,其实只要战术上能立于不败之地,那在战略上就因该谋求利益最大化。
交河城在手,唐军本身就已经立于不败之地了。那在战略上讲,如果不去谋算点儿什么,那等于有便宜不占的傻蛋。从远了讲,如果唐军据城不出,对西域之地的那些林总小国来讲,乙毗咄陆还是老大,只能继续依附。套句现代词,这国际舆论导向就变了,可以说将大唐一战灭高昌而树立的威势一次输了个干净。从近了讲,如果不给他乙毗咄陆一次收拾服帖,那这孙子就能跟苍蝇一样三天两头来烦你,反正唐军不敢出了城野战,那西域旷野,还不是马快骑精、来去如风的突厥人的天下?他想打就打,不想打就跑,光调戏就能调戏死你。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如果不给他乙毗咄陆撸展烫平拾掇顺溜了,我啥时候能回了长安的家啊?
想想别的也就算了,这一想到回家,我这儿就感觉血上头。
“咳……”我先清清嗓子,为了能早点儿回家,咱给老郭出城打仗的理由找充足了。
议事厅里安静了,怎么说我也是军中三号人物,这点儿面子大家还是要给滴。
“乐休可是有啥主意了?尽管道来,老哥我能担待的,绝没二话!”杨靖简笑呵呵的给茶碗放下,一开口就是大包大揽的。
“看你小子眯了眼不吭声,就知道你小子又打坏主意呢。”老郭撸撸胡子:“早就听说了,你娃鬼点子多,有啥想法,说。”
汗一个先,我啥时候有这坏名声了?
“两位大人,依卑职看,此战若只固城而守,虽可不败,却不能言胜,若从大局而言,我等将一败涂地。”我缓缓走到议事厅当中,一开口,先给大义捏了手里再说。
冷场,瞄了一眼底下或皱眉,或沉思,或咋舌的那些个啥都尉、校尉的,我冲老郭、老杨拱拱手:“此言绝非危言耸听,还望两位大人和各位兄弟明鉴。”
老郭脸色明显阴转多云了,眉毛一挑,大手一挥道:“继续讲。”
看看同时来了精神的老杨,咱点点头。
冲底下哥几个团团一拱手:“诸位兄弟皆是久经战阵之人,这战必思谋,庙算多者胜,少者败的道理必然熟知于胸。小弟初来乍到,承蒙诸位兄弟关照,若等下小弟说话有何冒犯之处,还请各位兄弟海涵。”
这话得说了前面,咱就已闲差,虽然有点儿小地位,单没啥实权,所以这面子是人家给的,若想以后能安安稳稳混了下去,底下这哥几个还真不能得罪。
孙纲、陆承宗、乌拉尔瑟等几个兄弟,连忙冲我拱手回礼。
“你小子别的都不错,就是这酸劲儿大的,都是行伍上的人,没这么多唧唧歪歪的,能进得了这议事厅的,都是并肩杀敌的兄弟,没你们读书人那些花花肠子,你娃就赶紧的。”老郭笑眯眯的拍拍案子,喝了一声。
“是!”我点点头,继续说道:“若说起与乙毗咄陆这一战的因果,还得从咱们大唐灭高昌的事儿说起。当日我大唐之所以灭高昌而立安西都护府,其目的,一来就是威慑西域诸国,遏制突厥余孽。二来就是包夹吐蕃,令其如芒在背,不敢妄动。而西域之地,向为突厥禁脔,自东突厥一阵而灭,突厥人声势日微,扬鞭之地日减,如今这安西都护府一设,加以时日,以我大唐威势,这西域诸国必然弃突厥而投我大唐,试想到时可还有突厥人安塌之地?故此,他乙毗咄陆才会趁我都护府新立之时,举兵来犯。各位以为然否?”
环视一圈,全都在点头,要的就是这效果。
“若乐休所料不差,灭吐火罗,仅是开始,乙毗咄陆老贼的盘算应该是仗着马快骑精,欺我大唐不善骑战,以处月、处密二部游走于我周边,逼我唐军固城而守。而其本队则耀武与其他小国,一来杀鸡儆猴,震慑西域诸国,二来打击亲附于我大唐的势力,剪除我大唐在西域之地的臂助。如此,我等困坐于城,而他乙毗咄陆一番耀武扬威之后,西域诸国力不及他的,又哪敢妄动?更莫说那些观风而望的小国!至此,我大唐虽得一城,却失其地。西域依然是他突厥人的西域。况且,夹此战之威,原本偷偷摸摸与突厥暗中往来的吐蕃人还能坐的住?若突厥吐蕃结盟而战,我大唐边疆还有何安宁可言?所以,乐休以为,乙毗咄陆派处月、处密二部前来,除了袭扰我等之外,还存着挑衅博彩的念头,老贼一来在试探我等是否敢于出城骑战,二来期望我唐军出城骑战,以彼之长攻我之短,若能一战灭我出城唐军,其在西域之地的声望,更将如日中天,想来在突厥族中的地位,也将扶摇而上。这无论战与不战,他乙毗咄陆都有足够的好处,这老贼的算盘打的不谓不精啊。”
一厅的人都在沉思,孙纲突然抬头问道:“乐休分析果然透彻,可若我唐军出城野战,乙毗咄陆老贼何以认为以处月、处密二部就能稳胜不败?要知我唐军铁壁枪林名动天下,无可匹敌。”
“确如曼生兄所言,我唐军铁壁枪林,无可匹敌。但突厥人此来其目的就是袭扰我等,他们会跟我们打阵地战?彼皆骑军,我为步军,我进他退,我退他进,这且不说,光是袭扰,就可让我等应之不暇,疲于奔命。且不以坚城为凭,曼生兄认为,一路孤军靠两条腿能在这地广人希的西域之地,追上他四条腿的突厥骑兵?”
孙纲皱着眉头想了想,冲我拱拱手,认可了我的话。
“可咱们只有两千余精骑,莫说突厥乙毗咄陆老贼本部,就是处月、处密两部六千骑兵,只要对上,一个冲锋下来,咱这点儿家底儿也就空了。”乌拉尔瑟皱着脸说道。他和陆承宗是骑兵校尉,都护府里的骑兵情况他俩最清楚。
“怕什么!”一个壮汉啪的一拍桌子:“咱这儿还三四千匹马,让步军都骑上,咱们跟突厥人拼了。”说话的这位是奋勇校尉孟德宗,以前也是老郭的亲兵。
“屁话!”老郭抬手就给一个茶碗砸了过去:“你以为步兵上了马就是骑兵了?滚远!”
啪的一声,茶碗砸地上摔得粉碎,看的咱眼角直抽抽。这茶碗一看就是咱烧的玉瓷茶碗,虽说老郭挺奢华,挺豪爽,但这茶碗它也不便宜不是,估计孟德宗那句不经脑的话给老郭气的不轻,呵呵,估计等会儿老郭就得肉疼了。
“这个,乐休所言,细致入微,却有道理。但以目前都护府之兵力,守城有余,野战不足,我等到是变得进退两难,要不咱们快马求援,讲道理分说明白,请皇上多调些骑兵来?”一个三绺短须的中年男子捻着胡须说道。这是都护府军执事吴行隆,专管粮草后勤。
“这快马一去一回,就得两个月,在加上调兵调粮,等援兵到,少算也是四五个月后开春了的事儿,可此战十月寒冬大雪来前必然结束。所以等援兵到的时候乙毗咄陆早跑的没影儿了。这不是笑话了吗?”杨靖简摇摇头。
“那乙毗咄陆老贼能安稳当了十几年可汗,到也有些手段,这挑选战机的时候到选的不错。”老郭伸手案子上一摸,没摸到茶碗。看见那个摔成粉的茶碗,眼眉明显抽了抽,一生气,抓起茶壶把子,对嘴儿吹了。
“报——”门外有人喊。
“什么事儿?”老郭没好气的说道:“有怎么啦?”
“启禀都护大人,刚才探马来报,昨日突厥乙毗咄陆本部奔袭三百里,破米国,当庭诛杀米国大王,悬其首级于战旗之下。”进来的亲兵没废话,报告完立马走人。
“嘶!”满屋子吸气的声音。
“乐休所虑果然成真!乙毗咄陆老贼真的动手了!”几个都尉校尉的开始凑头议论。
长安,后花园的一所宫房内。
李治老老实实站了李大帝后面,两个耳朵支楞着,听的起劲。
“七条!”李大帝看看桌子上打出的牌,再看看自己的牌,拎出一张放在了桌上。
左边儿李道宗,右边儿李靖,对门坐着李世绩。这四个姓李的凑了一桌麻将,鏖战正酣。看看面前的筹码,倒是李大帝最多,李世绩最少。
李靖摸上了一张五条,台子上看看,笑道:“饼子、万字、风向都打过了,这会儿放一张七条出来,怕是已经听张了,老汉这张不敢冲,按了乐休的说法,我这儿就摇摇铃铛算了。”说完给五条放了牌里,啪的给听张的饼子拆了,放了个四饼出去。
“药师惯会声东击西,这会儿不定摸张什么好牌,这四饼怕是故意放饵的。”李世绩看看一手垃圾牌,二五不搭边儿的,面前还碰了三个八条,抽了张七条跟打,给摸到手的三饼放在了手牌里。
“呵呵,三万!”李道宗拿起一张牌摸了一下,随手就打了出去,一看也是老手:“皇上一把条子,药师一把饼子,看茂公的牌面估计跟我一样一手乱牌,所以还是打万字最放心。”这家伙手里两个五条,一张三条,其他跟全是万字。
“呵呵,你们几个,这打麻将散心而已,一个一个算的都这么精,难道凭了你们的身价,还怕输这三五百文钱?”李大帝笑着摇头,今天就属他胡的多。伸手一摸,李大帝笑了:“这运气来了当真挡不住啊,这最后一个八条居然也让我摸着了。自摸!”
手牌推开一看,两个一条,三个九条,二三四,;三个红中,六条七条各一张,凑了刚摸得八条,果然一副混一色。
“皇上的手气,当真是好!”其他三人的牌推开一看,几人大笑道。
撸牌再来,李大帝问道:“安西的军报大家都看过了,觉得如何?”
李靖眯眯眼,打出张牌,然后说道:“乙毗咄陆这家伙挺会挑时机。”
李世绩略一沉吟:“援兵怕是来不及了。”
李道宗看看牌,随手打出一张:“稳妥之计,可先保交河城无恙,然后徐图之,虽然进度慢了点儿,但总算能先在西域扎个钉子。”
“老郭守城有余,但谋略不足,要解如今之局,不仅需要大略无碍,深谋远虑,而且还需临阵决机、随机应变的胆量才行。”李大帝略略沉吟后,缓缓说道。
李世绩和李靖对望一眼,各自撇开了目光。
李道宗笑了笑:“要说谋略,那李乐休之谋,倒也令人叹为观止。谁能想到,其人未至安西,却已经给突厥人挖了好大一个坑。”
“呵呵。”李世绩笑笑:“这小子用计专走下三路,当真令人头痛。加之性情惫赖,拨一下动一下,着实令人无奈。”
“这小子的性子……”李靖摇摇头:“似乎专喜欢盯了人家的粮草下手。呵呵,碰上这小子,吃饭都吃不安心。”
“说道吃饭,我到想起来了。”李道宗笑了:“这小李庄今年可是大丰收。且不说土豆、西红柿和玉米的产量惊人,就连同样种麦子,他小李庄一亩都比人家多收两三成。若是论到这种地的本事,乐休当真算是天下少有,听说就连晋王殿下在并州的庄子也在被李乐休指点后,得益不少。”
“江夏王叔说的是,如今并州庄子上不仅开了鱼塘,而且引了莲菜,这种菜养鱼、鱼粪肥泥、泥肥菜茂、菜茂肥鱼,再加上塘水洗地,塘泥捂肥,如今庄子上不仅多了两项出产,而且连原来的几千亩咸地都变成了沃土,如此奇思妙想,众相得益的点子,大概也只有扶风侯才能想的出来。”李治点点头,沉稳的应对道。
众人抚掌而笑,尽皆称妙。
李靖笑道:“要说种地能种成这样的,满大唐倒也属他李逸头一份了。皇上,听说尉迟红献了不少土豆、西红柿和玉米的种子给娘娘,您看,是不是也赏赐些给我等,也省了我等吃了上顿还得惦记下顿的担忧?”
“呵呵,你们啊!”说到这个,李大帝乐了:“自打尉迟红献了这新粮种,朕就没消停过。据说就连皇后上河苑的门槛都快被那些夫人们给踩平了。可是你们知道不,这新粮种的种植方法到是不同与其他,所以给了你们也没用。这样,你们要是想种,各自回府挑几个地里活路拿手的,明年跟朕的人一块,到小李庄学上一年,然后朕再给粮种分发下来。若是能在三五年里给这些新东西推广开了,咱们以后到真的不用为了这粮食发愁了。”
“这李乐休当年被皇上罚闭门思过,结果一头窝了府里种地,我只当了笑话,如今看来,皇上当初罚他思过的时间还是太短,要是多让他思两年过,指不定他还能种出点儿什么新鲜东西呢。”李道宗笑道。
“江夏郡王说的有道理。”李世绩捋了捋胡子:“这小子窝了家两年,又是种粮,又是酿酒的,又是烧瓷的,捣腾出不少好东西,这长安城里的新鲜玩意儿,属他捣腾出来的多。如今给他放了出去,这一下到冷清不少。”
“其实放出去也不错,这小子本就见识广博,如今再在西域之地混混,等回来了,说不定又得捣鼓出点儿什么。据说这小家伙近来又买了几个番邦奴隶,养了府里,也不知打算派什么用处。”李靖也笑了。
“你们几个啊!”李大帝环顾一圈,笑骂道:“挖空心思想让我给那小子弄回来。罢了……看他在外面也没干出点儿什么来,等乙毗咄陆这档子事儿结了,我就给那个混小子召了回来吧。说真的,我到也想看看这小子回来后还能捣腾点儿什么东西出来呢。”
“乐休不愧是连英公都夸赞的人物!”老郭先扣我一个大帽子,然后大手一挥:“如今的情况乐休既然分析的清楚明白,想来破解之法也已成竹在胸了吧,别藏着掖着了,赶紧说说!”
啥破解之法?我这一头雾水的,要说破解之法那就是你老郭赶紧点齐人马出城去收拾了处月,降伏了处密,最后给乙毗咄陆赶跑不就行了?至于你想怎么干,那是你的事儿不是!问我我也不知道啊?
呃……看看老郭,这老货居然还一脸认真的看着我。
哦,也对,主将出城作战不仅要有理由,而且要有大致战略安排不是,要不然底下这些小的也不敢给他放出去不是。既然我给老郭把出城作战的理由找充足了,看他那架势,还得我给他把大致战略方向搞出来?切,鄙视之,没见过这么使唤人的。
低头走一圈,再抬头看看老郭,要按了我的想法,肯定还得从那批毒粮草上打主意,可是不知道这个能说不能说。
老郭这会儿挺精明,笑呵呵的看看我,冲我点点头,瞧那意思是可以说了?
那行,这回有方向了。
“乐休这里有些不成熟的想法,提出来请两位大人和各位兄弟共同指正。”冲老郭拱拱手:“不知大人可否借地图一用?”
没说的,老郭一声令下,有两个亲兵抬着一副大地图进来了。
还好咱这行军长吏没白干,至少现在能大致看懂唐朝地图是怎么个意思了。
“如今处月部三千人马驻扎于城西二百里处,处密部三千人马在城北五百里处。”先在地图上找到交河城,然后找准东南西北,这就开始乱指,反正就那么个意思。
“如此可以推算,两部人马距离约为五百三十余里。”呵呵,这个简单,直角三角形知道两直边求斜边,小学的东西,咱拿手。
“照这个距离,我们出城的骑兵有足够的迂回空间来跟他们周旋。他们不是要袭扰我们么,行啊,咱们也袭扰他们,只要不跟他们正面硬战,两千骑兵足够骚扰的他们寝食不安了。若是能找准机会先绝了处月部的粮草,逼处月、处密两部合流,那不出半个月,乐休敢保证这六千军马必然向乙毗咄陆本队撤军。到时只要城外两千骑设伏其必经之路,断其归路,而城内大军衔尾穷追,必能将其一阵而灭。到时候不仅扇了乙毗咄陆的脸,还可将此战之主动权拿于我手。乙毗咄陆敢不敢来报复?来,他肯定打不下交河城,不来,他怎么向族人交代?他还要不要他那张狗脸?”
“乐休何以肯定处月、处密部合流后,半月之内,其必定撤军?”陆承宗疑惑的看看我,其他哥几个的眼神也是这个意思。
“这个……呵呵,实在不上台面,还请郭大人分说吧!”我挠挠头,这给人下毒了啥的,实在太下三滥了,咱自己都不好意思说。
“哈哈哈哈,好!”郭孝恪笑的开心,大概将我在玉门关从吐蕃筹粮时候就给人下套的事儿大致讲了讲:“如今探马已经查明,这批粮草已经接应至处密部,一部分其自用,一部分已经送回乙毗咄陆老贼那里。真希望乙毗咄陆老贼多吃些,哈哈哈哈!”看看其他人各式各样的惊讶表情,老郭笑的开心。
“乐休用谋,当真闻所未闻,乙毗咄陆老贼这次真的算是命中劫数了!”杨靖简笑呵呵的夸我一句,然后说道:“本来对老郭提议让乐休领兵出城,我还心存疑虑,如今听乐休一番谋划,当知是我多虑了。老哥我这里就提前祝乐休凯旋而归了!”
啥?我?!领兵出城?!
这回轮到我傻眼了!
程福之听说安西军报来了,赶紧到老爹那儿看看是否有乐休兄弟的消息。结果前脚刚进门,就听“啪!”的一声,老妖精一把给手里军报重重拍了桌子。吓的程福之把刚迈进门的脚又缩回去了,眼珠子一转,程福之溜了。
“来人,备马!”老妖精呼哧呼哧房里走了两圈,大喝一声。
“这是怎么了?又咋咋呼呼的,谁又招惹老头子你了?”程福之扶着老娘程斐氏进了老妖精的房间。
“哼!”老妖精鼻子里哼哼一声,叫道:“卫公府的人越来越出息了,能打仗的都死完了,居然让乐休那小子领了两千骑兵出城跟突厥八万骑兵死磕。我这就要去找他李世绩说道说道。”
“什么?!”程福之两个眼睛瞪圆了:“让我兄弟去打仗?就他那身板?这他妈的谁出的主意?”
程斐氏的眉头一下也皱了起来:“什么时候的军报?”
“二十天前的!”老妖精走了两步:“发军报的当天,乐休率两千精骑出城去了。”
“那你赶紧去卫公府上看看,这郭孝恪怎么说也是卫公带出来的,你去看看他给卫公有啥书信没有。”程斐氏有些担忧的说道。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哼,如今这些个带兵的,越来越没出息了。”老妖精撇撇嘴,抬脚就走。
“爹,我跟您一块儿去!”程福之一把拉住老妖精的袖子。
“妹妹!妹妹!”尉迟宝琳一骑快马夹着滚滚烟尘就冲进了小李庄府上。
“这是怎么了?火急火燎的?爹爹又惹事了?”尉迟红带着双儿和铃儿迎了出来,看着一脸大汗的尉迟宝琳问道。
“今儿来安西军报了,老爹看完就炸了,已经跑到卫公府上去了。”尉迟宝琳抹抹额头上的汗水:“安西都护府郭孝恪让乐休率领两千骑兵去和乙毗咄陆八万军马对阵去了!”
“什么?”三声惊呼。
尉迟红脚下一晃,铃儿眼睛的瞪圆了,双儿更直接,眼泪都出来了。
“什么时候的事儿?”尉迟红定定心神,问道。
“二十天前的军报,这会儿也不知道怎么样了!”尉迟宝琳一脸担忧的说道。
“走!”尉迟红一拉尉迟宝琳:“咱们去卫公府!”
“你不回了府上看看?”李靖站了西域地图前,看看身边的李世绩。
“回不回去都一样。”李世绩看着地图闷闷的答了一声,然后看看李靖:“此战有几分把握?”
“若依乐休所谋,至少八成把握是有的。而且此战若成,收益之大,实难想象。”李靖端起一杯茶水,看看李世绩:“但战阵之上,情势千变万化,虽大略已定,但真打起来……”李靖后面没说,但李世绩明白。战略谋划也只是谋划而已,打仗归根结底还是人的因素占大头。谋划的再好也要能实施到位才行,否则等于扯淡。
“乐休虽然谋略无碍,但从未指挥过战阵,且他一介书生,虽然跟着你也算见识过两军相战,但在一旁观看和实际指挥是两码事儿,所以孝恪此举,太过冒险了。”李靖喝口茶,看看地图幽幽说道。
李世绩捏捏拳头,又盯着地图看半天,然后像是发狠一般的说道:“这小子我看行。”说完转过目光盯着李靖说道:“若论心志坚毅,这小子不比谁差,虽然是个书生,可骨子里也是个敢打敢闹的主儿,否则也不会骂大臣,打驸马,堵魏王了。想给这小子锻炼出来,不出狠招不行,能学了你兵书的人,当个谋士浪费了,这次且看这小子的能耐。”
“可依乐休的性子,怕是不愿意带在军中的。”李靖淡淡道。
“就是他这性子,你才敢把兵书传了他不是。”李世绩撇撇嘴:“也正是因为他这性子,才能安了那位的心。”
“你都拿定主意的事儿,又恁地来招惹我作甚?”李靖笑了。
“这原本心里还有点儿担心,到你这儿唠唠到安心了。”李世绩自嘲的笑笑,然后看看地图:“战阵之上就是赌命。既然是咱们看重的人,那就没有藏着护着的道理,想打就让他打个痛快,若是能打熬出来,那将来咱们就省心啦。否则……也只能说是这小子的命不好了。”
说完,李世绩像是轻松了不少,抬脚就往外走。
“这就回去了?”李靖看看他:“尉迟老黑跟知节(老妖精的字)那关可不好过。”
“懒的跟他们这些野货掰扯,让他们找皇上要乐休的折子去。我就赌一把,大不了就让他们把我那座宅子拆了。”李世绩头也不回的说道。
李靖笑看李世绩的背影离开,然后抬头看看门外蓝天白云,呵呵笑了两声,转身进屋了。
上河苑。
李大帝静静等着长孙皇后看完我写的奏章,才说道:“这回到真是给这小子赶鸭子上架了。两千对八万,虽然略有夸张,但乙毗咄陆那老贼五万兵马还是有的。虽然乐休的大局谋略与朕不谋而合,但是没想到这小子真敢带了两千人就出城。”
长孙皇后看看李大帝,突然笑了。
“以乐休的才智,怎会不知你给他放了安西都护府里就是等着对付乙毗咄陆的?看这小子的架势,想是急着要回家,所以才这般硬来。”
“呵呵,朕也这么想。”李大帝站起身,看着窗外景色淡淡道:“这乙毗咄陆老贼能稳坐突厥可汗之位,称霸西域十余载,也算是有些本事的。这次出战的时机抓的极准,盘算更是精到。以如今安西都护府的兵力,守城有余,攻战不足。所以此次朕本想让他乙毗咄陆一阵,只要先在西域之地站稳了脚跟,自有大展拳脚之时。更何况有了乐休安排的那些粮草,他乙毗咄陆也嚣张不了几时就得撤兵的。”
“呵呵,想来这小子也明白,可是若按了皇上的计划,怕是没个两三年他是回不了长安的。”长孙皇后无奈的笑笑:“且看了这小子施展,若此战成功,这西域之地,怕是再也没有了突厥说话的余地。连带着吐蕃都能安稳不少。到时收益之大,怕是会超出皇上的想象。”
“这小子到是敢搏命。”李大帝转头笑笑。
“若是不敢搏命,皇上会这般看重他?”长孙皇后笑笑:“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乐休诗中这等人物,自是越多越好。”
“罢了!且看这小子施为。”李大帝笑了:“给乐休的这份折子送去卫公府吧,否则怕是这卫公府就要重修了。”
长孙皇后站到李大帝身边,也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