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08-08-04
灰影像一团棉絮一样飘落地面,嘻嘻笑道:“好小子,胆敢绕着弯子骂老哥哥。”唐靖闻听又惊又喜,一步上前扯住那灰影衣袖,嚷道:“老哥哥,真的是你。”不用说,此人正是老叫化“鬼手佛心”朱雀。老叫化反手抓住唐靖左臂,嚷道:“你小子负气离家出走,你老子派人送信给老叫化,让老叫化无论如何把你小子押回去。今天可算让老哥哥逮个正着。”唐靖知老花子脾气,忙陪笑道:“老哥哥千万行个方便,家我是自然会回去的。不过,现在不是时候,等我爹消消气再回去不迟。否则,还不把小兄弟我的双腿打折了。老哥哥最心疼小弟了,是不是。老哥哥要是放小兄弟一马,等以后小兄弟一定把家里二十年的‘百花酿’送老哥哥一坛如何。”老叫化咽了咽口水,断然说道:“不成”,然后伸出两个手指晃了晃,嘻嘻笑道:“两坛”。唐靖手掌伸出,老花子用力迎上,“啪”的击掌,同时喊道:“成交”,然后一齐开怀大笑。“鬼手佛心”朱雀,同“中南大侠”唐翼飞是莫逆之交,对唐翼飞这个从小聪明伶俐、顽劣异常的儿子呵护有加。及唐靖稍长,油嘴滑舌,又雅好杯中之物,更是投了老花子的脾气。至唐靖弱冠之年,非要与唐靖兄弟想称,说这样玩起来无拘无束,喝起酒来亦才痛快。唐靖亦不甚拘泥这些俗礼,于是乎老哥哥小兄弟乱叫一气。唐翼飞为人方正,本来就与老花子称兄道弟,自然不允许唐靖坏了规矩,老花子坚持各交各的,依然我行我素。唐翼飞没有办法,只得暗地里教训唐靖要“知和而和,不以礼节之,亦不可行也。”唐靖与老花子席地而坐。唐靖笑道:“老哥哥,把小兄弟引到这里来,恐怕不仅仅是为了敲诈两坛‘百花酿’吧。”老花子嘻笑道:“见你个大头鬼,为了两坛酒,老哥我犯得上深更半夜不睡觉吗。老哥哥早先得到消息有不明身份之人,在四海镖局周围出没,后来”华山四绝剑“联袂现身金陵,事态颇不寻常。你老子封剑之前托付老花子暗中照拂四海镖局。老哥哥我没当回事就答应了。今日晌午我本想向杨明山提个醒。没承想在那见到你小子装神弄鬼。我还以为你老子思虑周详、未雨绸缪,把你小子派来了。后来才知道,根本是你小子因缘际会,误打误撞的混了进去。老花子放心不下,这才来了个夜探四海镖局,后来就发现你小子贼头贼脑的傻样子,老哥哥就跟你开了个玩笑,顺便考较一下你的‘飞云纵’有无长进”。老花子唾沫横飞的说的起劲,唐靖总算明白了前因后果。唐靖心想合着自己连蹦带跳的折腾了半夜,就是因为这个。老花子却不理会唐靖的想法。沉吟了一会,正色道:“老哥哥郑重奉劝你一句,离开镖局,回家去吧,现在就走。”唐靖与老叫化嘻嘻哈哈惯了,很少见朱雀这么郑重其事。不由问道:“老哥哥,到底是怎么回事。”朱雀道:“四海镖局这次麻烦大了,老哥哥担心你再待下去小命不保。”唐靖正色道:“我爹既然托老哥哥照拂四海镖局,可见镖局与我唐家渊源之深。爹已封剑,不能亲来,小兄弟我自然责无旁贷。退一步讲,四海镖局既使与我唐家毫无渊源,我亦不能袖手旁观、见死不救。何况大丈夫行事,岂能知难而退、趋利避害。”老叫化拍了一下唐靖肩头,哈哈大笑道:“好兄弟,不愧是老花子的好兄弟。其实,老哥哥亦知道你绝不会离开。老哥哥既感欣慰,又为你担心。所以,你要答应老哥哥一件事情,那就是,静观其变,该出手时才出手。不到万不得已,不要泄漏行藏。”唐靖点点头,问道:“当下,对镖局意图不利的除了华山、昆仑,还有甚么人,至于让老哥您都谈虎色变。”老花子听得精光暴射,旋又泄气道:“老哥哥也只是初步推断,果真如此的话,江湖又将永无宁日了。”老花子一向豪气干云,如此英雄气短,唐靖还是第一次见到,不由的更加好奇,问道:“老哥哥,我就不信这个邪,到底是何方神圣?”老花子默然良久,方开口道:“四十年前,那时我比你现在年龄稍长,已经是丐帮最年轻的长老。武林发生了一场惊天动地的正邪大战,以少林、武当为首的七大门派、丐帮、你们唐家、以及现在武林三大世家的慕容、东方两家悉数参与,与天罗邪教在天山之颠生死对决。当时真是血雨腥风、血肉横飞。战况之惨,现在想来仍然让人心有余悸。”唐靖听得惊心动魄,问道:“最后战况如何。”老叫化叹了口气,接着道:“正派虽取得了胜利,但亦付出了沉重的代价。七大掌门三人横死、两人重伤,我丐帮七大长老,只剩下孤零零三人。其余死伤,不计其数。哎,实在令人疼惜。”老叫化沉浸在悠悠往事之中,抚古追昔,感触良多。唐靖却听得热血沸腾,一股浩然之气涌往心头。感慨良久,方问道:“听老哥哥追忆往事,当非无因而发,难道,当时没能除恶务尽,天罗邪教复又死灰复燃。”老叫化慨然道:“天罗邪教,无恶不作,这才激起公愤,才有了天山的正邪大决战。大伙同心,务求斩草除根、一网打尽。当时,似乎并无漏网之鱼,不过,天罗教主最后被少林方丈方慈大师的般若神掌击中,方慈大师一念之仁,没有趁机补上一掌,天罗教主奋起余力滚落万丈悬崖。当时众皆认为,天罗教主既使身无重伤,跌下去亦决无生望,不过毕竟没人亲眼见过天罗教主的尸骸。只是因为武林开始了一段相对平静的岁月,人们才淡忘了曾经猖獗一时的天罗邪教,除了因为《寒钓图》的出现才…”说到这里,老叫化忽然惊呼道:“难道这次又是因为《寒钓图》不成。”“《寒钓图》”唐靖闻听同样惊呼出声,感情唐靖亦听说过《寒钓图》。老叫化喃喃道:“据传闻《寒钓图》与天罗邪教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果真是《寒钓图》…那就很难善终了”老叫化同唐靖均感事情的演化有点出乎意料,事态愈发严重。唐靖与老叫化朱雀一起返回,估摸着已近寅时,今夜也许会平安度过了。朱雀与唐靖均稍稍松了口气。老叫化说有事会随时过来找唐靖,嘱托唐靖一定小心,然后先走了。唐靖目送着老叫化的身影消失后,飞身掠过围墙,现在既不能去后院,又不好去前院,只好回到马棚。唐靖躺倒在草料堆上,再亦没有睡意,心底既担忧,又有些许兴奋。天色一亮,唐靖忽然察觉外面一片混乱,急忙走到马棚外面。只见众人在杨明山的带领下乱哄哄的涌向镖局大门口。唐靖急忙赶过来混在众人之中。杨明山大约一夜未合眼,脸色很不好。身旁簇拥着杨晓琬和铁中棠。铁牛也杂在众人之中,唐靖紧赶几步追上,伸手拉扯了一下铁牛的衣摆,待铁牛回首后摆手示意其噤声。然后低声问:“怎么回事”。“好像是有人死了。”铁牛答道。唐靖心底一沉,随众人出了大门。绕围墙又走了几十丈远的一个僻静处,地上倒卧着一人。唐靖大吃一惊,因为这里离自己夜里出进的地方不过数丈,会不会有人一直跟踪老哥哥和自己。自己却毫无所察,如果是那样,老哥哥会不会有危险。唐靖很快发现自己想法的可笑。真有人跟踪,亦只会对付自己这个无名小辈,又怎会先去招惹“鬼手佛心”呢。地上倒卧之人脸朝下,头戴朱冠,身穿兰袍,腰系丝绦,脚着云履。看打扮是一个道士。胸口之下有一滩血,渗入地下,已呈褐色。铁中棠弯腰把尸身翻了过来,杨明山定睛观看,只见死者年约五旬,双睛突出,嘴角大张,似乎临死之前看到了甚么恐怖之事。胸口有一个血洞,此外别无伤痕,看来是一剑洞穿心脏。杨明山但觉死者有点面熟,一时却想不起来,不由目视铁中棠。铁中棠靠近一步拊耳低声道:“好像是‘昆仑七子’的老三玄明,前年走镖时见过一面”。杨明山心头一震,面色更加难看,半晌无语。唐靖亦听见了,心下吃惊,“昆仑七子”向来都不落单,玄明怎会独自横尸此地,还有难道真的是天罗邪教卷土重来?玄明一死,必将轰动整个武林,何况死于四海镖局墙外,。听说昆仑派掌门人玄静道长特别护短,这可如何是好,杨明山心乱如麻。勉强稳定了一下心神,杨明山吩咐梁镖头带人把玄明尸首装棺,抬回镖局等候昆仑派前来处置。然后挥了挥手,顾自走回镖局。唐靖随众人一起向回走,忽然晓婉一手按住小蛮腰挡住了去路。晓婉狠狠的瞪着唐靖,良久方低声问道:“胆小鬼,昨晚躲到哪里去了。”唐靖垂首答道:“回大小姐话,在下昨夜一直守候在马棚,没敢离开寸步。”晓婉嗔道:“见你个大头鬼,你呀,你这人老没点正经,不知道人家…”说到这里,脸色一红,扭头追赶杨明山而去。杨明山与铁中棠、穆师爷计议了多半个时辰,已经暗下决心,再拖下去只会是一团乱嘛、更加被动,甚或有可能累及镖局无辜。可是《寒钓图》实在举足轻重,万一所得非人,抛开自己身价性命不讲,必将使得道消魔长,武林永无宁日,陷于万丈深渊之中呵。现在已是躬在弦上,不得不发呵。杨明山一咬牙,吩咐道:“中棠,集合镖局所有人。”三月底的江南,正可谓杂花生树、群莺乱飞。尘土滚滚,一行十余骑,沿着驿道飞驰而来。马上之人均是行色匆匆,全无心情领略一眼道旁田陌的怡人风光。一昼夜马不停蹄,已经离开金陵数百里,杨明山悬着的心稍稍放下。镖局其余诸色人等由管家每人派发了五十两银子,暂时打发回家去了。杨明山言明此行,可能的艰难困苦,甚或有性命之忧,让剩余的十余位镖局精锐自行决定去留。结果众人一心,誓死跟随杨明山。杨明山是既感欣慰,又感不安,唯恐华山、昆仑或黑衣人等围追堵截。没承想一路下来,却是毫无滞碍。杨明山本来想打发晓婉回念慈庵,可晓婉哪里放心的下爹爹的安危,说甚么亦要跟来。还硬要把唐靖一起带上,杨明山看了一眼唐靖没有说话。张云松张了张嘴,想说的话终于咽了下去。众人自昨日中午起就水米未进,均感饥肠辘辘,加上昼夜兼程,已是人困马乏。恨不能翻身下马,就此躺倒路边呼呼大睡一场。杨明山明知还不是歇息的时候,不过这样下去亦不是办法,再跑下去,累亦把众人累垮了。没办法,还是找个地方稍事休息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