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08-07-31
李卫和那帮武士鼻青脸肿的护卫着燕元宗来到了城墙之上。
形势继续朝着恶劣的方向转化着,东胡在开展了一系列心理攻势之后,凝集二十万兵力再次发起对外围防线的冲击。步兵掩护之中,一百余部‘冲车’从四面八方向防线开始靠拢,‘冲车’长十丈,宽约五长,通体用木材打成,外面裹以厚重的牛皮,内可容纳数百名士兵,冲车周围开有孔洞,供士兵射击,速度行进虽然缓慢,可是防御性能良好,外面的牛皮足以阻挡羽箭的射击。
白晷的脸色渐趋凝重,他下令城外的士兵开始有序的向城内退守,所有弓弩兵换上火箭准备。
围墙上还剩余的五架‘床子弩’开始发射,巨箭命中‘冲车’,仅仅在冲车前方铁皮上撞出一个尺许直径的洞口。
东胡士兵手摇绞盘,‘冲车’上方出现了小型投石车,石块向城墙上密集弹射。
蛮州厚重的城门缓缓闭合,冲车终于成功抵达护城河的冰面。
白晷大吼一声:“放箭!”火箭同时射向冰面,涂满火油的冰面,遇火即燃,环绕蛮州的护城河形成了一条燃烧的火墙。
‘冲车’结构庞大,行动缓慢,燃上火的羽箭如同飞蝗般射至,顷刻间进入护城河冰面的冲车,便被火箭点燃,一万余名兵众困在车内被烈火猛烧。
东胡大军陷入一片火海之中,冰面在冲车的压力下,不堪重负,终于出现裂缝,再加上火焰不停的融化冰面,冰层开始断裂,数辆巨大的‘冲车’填塞于护城河之中,气温极度寒冷,没多久冰面又再度凝固。率先抵达城下的东胡士兵,呼号着开始攻城。
东胡后方军队越过冰面,源源不断的向城墙处涌来,众兵冒死推动擂木车,疾飞冲过已经被填平的护城河,冰面凹凸不平,绊倒了数个推车兵,几人同时被拉扯到车底下,木制巨轮从他们身体上压辗而过,登时被压得血肉糗糊,脑浆四溢。
擂木车终于抵达主城门十丈左右,白晷一声令下,城墙上箭如雨下,力图阻截主城大门被檑木车捣毁。一排推车士兵刚刚倒下,另外一批推车士兵马上又上来补上。舍生忘死,前仆后继。擂木车终于重重轰在主城门上,但坚固的城门只是微微晃动辆一下,仍然屹立无损,东胡士兵只好推开前车,由后上的另一辆擂木车冲撞城门,反复用同一方法强攻。
白晷挥动令旗,守城士兵将一块块榆木制成、布满狼牙铁钉的檑木向下投掷了下去,又有士兵将烧得沸腾得火油从上浇落,门前东胡士兵惨呼不断,哀号连连。这边火油刚刚浇下,弓弩手马上将火箭射入火油之上,城门前火势迅猛,宛如人间炼狱。千余名东胡士兵,浑身都被烈火燃着,哭号着四周乱撞。
守城的一千名力士用铁索系住百斤以上的钉木,从高处甩落,用来刺杀攻来的东胡士兵,落下后又用绞轮拉回城墙,再伺机放下杀敌,周而复始,反复使用,阻碍东胡军的擂木车冲撞城门。
在檑木车的接连撞击下,城门开始出现松动。
马上有一千名护城军,用早已准备的圆木将城门抵住,工匠抓紧时间将厚木板钉在城门之上。
黄昏十分开始起风,凛冽的寒风夹杂着冰粒席卷着整个战场,东胡人停下了进攻,撤回营地。
整整一天的抗争让将士都疲惫到了极点,更换过城墙防卫士兵之后,我和焦镇期等人回到城内暂歇。
蛮州中心支起五十口大锅,里面煮食着白粥,每名士兵只能分到半碗。
我和焦镇期端着自己的一份蹲在枯树下饮用,粥水稀薄,难以果腹。
我叹了一口气,低声道:“蛮州支持不了多长时间了。”
焦镇期深有同感的点点头:“城内就快弹尽粮绝,而且假冒燕元宗的事情被揭穿后,士卒的情绪不断低落……”
看到白晷向我们的方向走了过来,焦镇期连忙闭上了嘴巴,识趣的让到一旁。
白晷向我笑道:“怎么样?还吃得消吗?”
我点了点头,指向大锅道:“白将军为何不吃些白粥?”
白晷摇了摇头道:“吃不下……看着跟随我出生入死的十几万兄弟处在水深火热的困境中,我哪里还有那种心境。”
“城内的粮食已经不多了。”我提醒道。
白晷叹了口气:“我最担心的还是将士们的士气,燕元宗之事已经传遍全军,很多士卒的内心已经接近绝望。”
我心中一阵黯然,从白晷的身上我忽然感到一种英雄末路的感觉。
白晷道:“东胡人频繁攻城证明他们也担心战事继续拖下去,损失将不可想象。北疆最冷的时候即将到来,只要我们再能坚守几日,东胡大军必然撤退。”
“可是现在城内军心涣散,白将军还是尽快找出解决之法。”
白晷无奈笑道:“死亡面前,每人的本性都暴露无遗,我从一开始就没有将这个因素考虑在内,否则也不会让这个冒牌燕元宗暴露了身份。”
他看了看我道:“胤空,没有想到最后我们竟然会站在同一立场上。”我留意到他对我道称呼由平王改成了胤空,不知是无意还是有意,这样的称呼让我和他的距离顿时拉近了许多。
白晷感叹道:“我如果不是对权力如此热衷,也不会沦落到今日的地步,现在我最担心的就是我的两个女儿……”话语之中真情流露。
我低声道:“太后此举太过毒辣,大秦经过此劫,再也无法回复往日之繁荣。”
白晷不屑笑道:“项晶毕竟是个女人,为了杀我,不惜牺牲国土和士卒,将大秦的国运当成儿戏,看来大秦运势已衰,亡国之日已经不远也。”
“将军打算如何脱离眼前困境?”
白晷皱了皱眉头,他反问道:“换作是你处在我的位置,你又会怎么做?”他仿佛并不想得到我的答案,低声道:“若是率军撤离蛮州,恐怕未到雁州,便会被太后冠以谋反之名,不但不会让我入城,反而会派兵征讨,而我们的后方还有东胡追兵,双方早已形成默契,恐怕我只有死路一条。若是率军投降东胡,我一世英名必然毁于一旦,而且我的家人肯定会受到株连。太后早已封死我的一切退路,我能够做的只有守在这座孤城之中。”
我默然不语,许久方道:“若是城破了呢?”
白晷淡然一笑道:“我若是战死沙场,无论是对太后还是对我都是一个最好的结局,她估计会为我追封爵位,风光厚葬。”他长长叹了一口气道:“你相信吗,到了现在这步田地,我脑中所想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尽我所能的消耗掉东胡的兵力,为大秦百姓换来片刻的安宁……”
我内心一震,望向白晷,正遇上他真挚的眼神。白晷道:“我一度让权力蒙住了双眼,战场的血腥却让我的本性慢慢复苏起来,沦落到今日到下场,我不会责怪任何人。”
我重重的点了点头,内心中充满了崇敬。
白晷道:“如果你能够躲过这场劫难,我不会再阻拦你和绮儿交往。”
我内心一酸,眼泪险些掉了下来。
“白将军……”
白晷盯住我双目道:“燕兴启此人不可小觑,表面上贪婪无比,处处一副小人嘴脸,内心却藏有如此城府,太后也不是他的对手。”
我点了点头。
白晷感叹道:“我最对不住的还是郦姬,是我一手将她推入了火坑之中。”
这时候远处的士兵再次骚乱起来,两名将领慌慌张张冲到白晷的面前,气喘吁吁道:“白将军,大事不好,步兵营的一些士兵冲入骑兵营杀了数匹战马,两方冲突起来,已经有十多名士兵被杀。”
白晷脸色变得铁青,怒喝道:“混帐!他们眼中还有军纪吗?凡是涉嫌杀马的全部给我抓起来!”
两名将领面露难色:“将军……现在参预杀马的士兵有千人之多……”
“什么?”白晷的脸色涌现出莫名的悲哀,城内的局势即将处于崩溃的边缘。
我建议道:“既然已经发生了这种事情,白将军还是顺水推舟为好。”
白晷不解的看了看我。
我低声道:“这些士兵显然都是因为饥俄异常,才干出杀马的事情,眼前情况下,战马的用处并不大,再说草料匮乏,早晚这些战马也是被饿死的命运,将军不如将战马宰杀,让士兵果腹,也能暂时宽慰一下人心。”
白晷终于点了点头道:“好吧,就按照你说得做。”
雪越来越大,城内士兵在颁布杀马令之后,安稳了许多,排着整齐的队伍在大锅前依次领取着属于自己的那份马肉。
我和焦镇期来到城墙之上,却见弓弩手全都严阵以待,向东胡阵营望去,敌人的大军似乎又有所行动。
数支响箭射向夜空,敌方的攻势再次发动。
白晷站在风雪之中,大声道:“兄弟们,我知道你们已经是又冷又饿,朝廷又背弃了我们,我和你们一样愤怒,可为什么我要坚持留下来作战?”
所有人都目光都望向白晷。
白晷大吼道:“因为我知道,我保卫的并不是皇上,我所为的是后方的父母兄弟,妻子儿女,我保住这里一刻,他们便能有一刻平安的时光,我将用自己的生命和热血捍卫亲人的安宁!”
所有士卒的眼中都闪烁着激动的泪光,无论白晷的这番话是不是出自真心,我都从心底佩服他鼓动人心的能力。
李卫挟持着冒牌燕元宗走了上来,白晷怒视燕元宗,双目之中寒芒大盛。
那冒牌燕元宗看到白晷目光,心知不妙,颤声道:“你……你要作什么?”
白晷冷笑道:“就是你这混帐害得我十万弟兄落入这进退两难的困境之中,今日便以你之鲜血来祭大旗!”
冒牌燕元宗吓得‘咚!’地一声跪倒在地上,磕头如捣蒜道:“白大将军,求求你饶……我狗命……我……贱命一条,哪值得您……”
白晷‘噌!’地一声抽出长剑,全力向燕元宗地颈上斩去,剑刃过出,人头落地,一直滚动到我的脚下。
惨烈的战争在鲜血四溅中再次拉开了帷幕。
东胡大军集合所有的‘冲车’和檑木车向城门发起冲击,弩箭的短缺让守城的弓弩手杀伤力锐减。更为不幸的是,从安阳又有二十万的东胡增援部队正在接近蛮州的途中。
滚木、擂石,是凡可以用上的武器全都派上了用场。
神弩营控制发箭次数,只有当敌方攻城器械来到城下时,方才开始施射。
城门在对方檑木车的轮番撞击下,终于发出“喀勒”木头爆裂的声音。
预先埋伏在主城门后的弓弩手,齐齐向大门缺口施射,将东胡妄图冲入城内的先锋部队给射了回去。
刚刚压制住敌人的攻势,东西两门也被敌人的檑木车撞开。
东胡大军潮水般向城内涌入,到处充满了喊杀声,我在焦镇期的掩护下向内城退去,内城薄弱的城门更加禁不起檑木车的攻击,没等我们喘过气来,内城又被攻陷。
转眼间已经被东胡士兵重重包围,身后传来一阵心惊胆战的凄厉血腥,一大队东胡骑兵从后方冲杀而来,直捣内城,杀得日月无光,如入无人之境,随意杀戮。
万余名弓弩兵射完了箭矢,只得任由宰割,东胡骑兵杀得个随心所欲,摧枯拉朽,顿时尸山满布,血流成河,大秦弓弩兵惶恐之下,四方飞窜奔逃,互相践踏,不知夺取多少无辜性命。有些在急奔逃跑中,便被斩成两段,有的被刺枪穿心脏,万余名弓弩兵转瞬间已经被屠戮大半。
惊慌之中重新集合的长枪兵,排好队形向对方的骑兵队伍挺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