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08-07-30
此时室内存放有三十余箱珍宝,约占了叶家所藏的多半,孟义山请两人先挑,让老水贼觉得此人爽快,高兴的指了十箱出来,特别珍贵的果然不好意思下手。
张帆襄助孟义山挫败云鹏镖局,得自田锡的金银就有不少,此时便不想落个贪得的名声,也只取了四箱金子便罢,除去外间廊下献给王爷的盐船藏珍外,余下的珍玩贵重之物自然就都入了孟义山的手中,他经此一战,竟立成巨富,可谓是一夜发家了。
孟义山正在让钱伦写一本粗略的帐册,好呈送给王爷瞧看,有差役跑来外间通报:衙门的古捕头率人来了!
老孟心道:李大人差古小子到这来,分明是查问夜里的情况。叶家的财物都堆在这,放古振声进来看到,可就坏了。立时拉下脸来对那差人命道:你去告诉宋继祖,多调些人手把古小子拦住,硬闯就揍他一顿!
盐检司和知府正堂衙门对着干?让那差役惊诧不已没见过这般蛮横的检使!
感叹着跑出去传达孟义山的命令。
钱伦正在卖弄本行写帐,听到古振声的名字让他想起了衙门里的通缉令,他钱帐房的画像贴满了街头巷尾,实在有些担惊受怕,便搁笔对孟义山试探道:东主,听说李知府为人方正,咱们这次攻打叶家,没有够分量的情由,怕是说服不了他罢?
老孟并不在乎这个,说道:嘿嘿,叶家卖贩私盐,打劫官船,这都是实有的罪名,还不够么?
钱伦眯起鼠眼,神色得意的笑道:洛阳城郊田检使被盗所杀,李大人身上担了不少干系,追查的挺紧。不妨把这事推在叶千寻的身上,既帮李知府解决了难处,也撇清了咱们。
这主意好!孟义山心中暗自赞同。钱伦接着说道:古捕头既然来了,就当做这个大案是知府衙门会同巡检司一起破的,李大人那里才好说话。钱伦费这些心机主要还是为了自己,叶千寻这主凶一认定,衙门里必然松懈下来,不会再有兴趣关注他这个听命行事的小帐房。
古振声正在和宋继祖对峙,宋掌教站在庄前,一言不发的紧盯着古捕头。他身后的甲士们征衣未卸,在庄门前排成了一列,手中都执着锋利的护军刀,存心不让衙门的人进去。
这种阵仗,把古振声给难住了,他手下的捕快虽然不少,却是没有胆量越过这些甲士闯庄。这时从里面走出几个差人,抬了一个箱子上前。对着宋继祖嘀咕了几句。
宋继祖把箱子提到古振声的身前,对他冷笑道:古捕头,我们孟大人念旧,冲着当日同僚情分,送件大功给你,杀死田检使抢夺财物的就是叶家!这是证物。
巡检司的人马挡在前面有如铜墙铁壁,孟义山这混蛋还能念旧?古振声望着庄前的阵势暗骂。他揭开箱盖一瞧,见上面摆了几把刀剑,还有蒙面黑巾,下层散堆着些金砖银锭。
古捕头没有那么好唬弄,但是如果能以这些东西了结了田锡的案子,让他给孟义山牵马他都肯干,为了这桩朝廷官吏被杀的事,李大人三番五次苛责,着令他尽快找到凶手,除了事发那天钱伦露过脸外,那里还有线索,古振声都快被逼疯了,此时倒是见到了救命稻草。
最主要的是这些银子上有盐检司的烙记,田锡为吏不廉,家产中有些官库的银两十分可能,算做叶千寻犯案的罪证,绝对说的过去。凡是大商家都与盐检司有往来,官银存在家中很是平常,此时倒是成了叶庄主打劫的罪证了!就是没有,孟义山也能载脏,现时盐检司的银库就同是他自家的一样,做起这些来稳便的很。
古总捕那能理会这个,破了案子才是要紧,他是这样想的田锡的家产可不止这些,看来不足之数,只能发文通缉叶千寻这江洋大盗!
获得了这些罪证,一众捕快都是欢天喜地,心中莫不感念前任的孟总捕,真是消灾减难的活菩萨!给大伙去了一块心病。一起拥簇着古捕头回衙请功去了。
谁还管孟检使在里面忙些什么?
天亮后从城中赶来的叶家余党,被孟检使来多少抓多少,全拿长索捆了,系在被火燎烟熏后残破不堪的屋内,准备送与知府大人审问情由,分发去处。这些善后事宜能推就推,都扔给洛阳地方官是最为稳便。
巡检司的差人在叶家直待到第三日早上,刮干净财物,毁去所有可能遭到指责的痕迹,才全部撤走,孟义山回去养息以毕,换上九品官服,兴高采烈的来到王府报功,伊王立刻叫人摆筵在明伦堂接待。
朱瞻隆一见老孟的面,言笑晏晏的携起他的手,亲自将他让在座位上,满了一杯酒说道:叶家破了!此次大功得成,全凭义山的本事,本王果然没有看错了你。快喝了这杯!
孟义山一口饮尽,笑着开口说道:那是有王爷给的兵刃和铁叶甲。不然别说攻庄,我那点人还不是送死!果然是好军器!说完伸手在衣内取出叶家的钱财帐册递给王爷过目。
伊王摇头笑笑,不同意老孟的话:不必推脱,没有你去指挥,取下叶家颇为费力。我都曾想过放弃此念,前夜火起之前,本王着实为你捏了一把汗!
他将那册帐本随手放在一边,询问老孟:我听见外间传说孟检使勇悍绝伦,亲冒矢石冲阵。打破了叶家庄门?
瞻隆根本不看帐,老孟本来的那点心虚也就没了,得意大笑道:没错,我第一个杀进叶家!他为此甚是自得。
王爷开口叮嘱他道:轻身犯险不是首领所为,可不要为了一时功利而轻抛了性命。
孟义山听了点头,心下却有些不服气嘿,老子要不是带头冲在前面,巡检司那帮龟孙能给你卖命么?那还用打叶家,恐怕早就跑个精光!他手下那些差人是什么变出来的,孟义山也是一清二楚,没有凶狠的人镇着,就是一盘散沙。
伊王见他神态骄奢,知道刚才的话等于白说。心道这小子拔下叶家后估计得自满好一阵子,确实这也是不小的事功。王爷长舒了一口气,把手搭在了孟义山的肩上,以劝免的口气说道:现时天下汹汹,正是丈夫建功立业之时,宝刀出鞘,斩龙杀蛟!如果误折于顽石,岂不是我朱瞻隆认人不清!
瞻隆充满霸气的目光看得老孟心头一震,王爷拍了拍他的肩膀,接道:为将切忌愚勇,霸王之力不可持。要明知进退,协调部众如臂使指才是领袖之才,就如你在府衙抗击白莲*那一战,本王对你很是期许,不要急于摄取近利,把眼光放在天下!
伊王的一番话给了孟义山很大的触动,室内一时间陷入了沉默,老孟这个出身太行的山贼终于意识到了自身的弱处。一直以来他都是打家劫舍那套本事,奋勇争先只知嗜利图权。手法过于急躁和不冷静。到真是应该改变一下作风。
孟义山心里已有准备,把文事谋略委给严文芳。由他出谋划策,动武杀戳交给莫魁和宋继祖,自身只要做决策的首领,率众跟随伊王的野心席卷天下!孟义山抬起头来直视着伊王,目光里有着虚心受教的样子:王爷说的是,我老孟明白了!
王爷见这汉子闻言知意,能在骄狂中回头,心喜得一英才,久后定成臂助,不免得意一笑。心中暗道:此人刚直中透着狡诈,还需多使些怀柔手段让他归心。朱瞻隆有些为难的叹道:义山,因为要避嫌,你这次的功劳我不能提拔官职。余下的赏赐你尽管开口,本王绝不食言!
老孟拼力打下叶家,为的就是获得王爷的赏识信任,官职倒在其次,此时见伊王提起赏赐,孟义山倒是真想要朱瞻隆应允件事,借机说道:多谢王爷了,我什么都不缺,只是这次巡检司的差役战死不少,除了补缺外……还要多扩些人手,想跟您要个人过来帮忙。
伊王没想到他是这种答复,被搞的一愣,询问孟义山道:你想要谁去巡检司?要扩多少人手?心下暗想这家伙也不认识几个王府中人,这混蛋,难道是想让王佛儿过去帮他?王教习可说是伊王倚为腹心的重要人物,这孟义山如此不识相,王爷的脸便沉了下来,没有方才那样的好兴致了。
孟义山伸出手掌一比,说道:我准备把差役扩到五百,王府的郝大通和我处的不错,武艺又好,想把他要过来帮我管领。
原来不是王佛儿,朱瞻隆松了口气,他既然答应过孟义山赐给任何赏赐,如果食言可是有失威信,郝大通只是个武功好的侍卫而已,对伊王来说没有什么要紧。王爷笑着说道:好一番雄心!我就把郝大通调派到你的手下,竟然不要重赏而要人!哈哈。心里想道:刚打完胜仗,你就明白培植势力。可真不能小看了。
老孟的这番举措,王爷很是赞赏,认为他有才干,明白用人成事的道理。其实他这念头都是从叶家的降丁引出来的,战后钱伦凭着记忆给那些投降的庄丁造册管理,清查了一遍,发现除了叶家本身的佃户外,很多都是没有户籍的流民,那些护院武师也有不少是黑道上的人物,叶家虽然是御使府第,但也是地方豪强,叶庄主藏污纳秽,收揽了不少这类角色。
这些人不好处理,按老孟的意思是没有一个好鸟,干脆都交给李崇义审判,充军流徙。严文芳止住了他,建议将这些精壮汉子定为对抗官府的乱民,拘押到巡检司罚役三年,恩威并施之下严加束勒,未尝不是一支战力。这可提醒了孟义山,没有势力怎样取功名富贵?厚赏严罚,把这些亡命变成自己的私兵,才是绝好的主意。
孟义山筛选了二百精壮入巡检司出役,又派人下去征夫来补战死的空额,竟想把小小的巡检司扩大数倍,按着山寨*营。此时王爷提起赏赐,他自然就想起要那郝大通过来,他在王府不得志,巡检司是他老孟一人的天下,重用提拔之下,还不给他死心办事。
郝大通被叫了上来,他有些不明所以,王爷志在天下,喜欢招揽有能为的谋臣武将,从来对江湖人物不太重视,除非是武功本事像王佛儿那样的。余者都是甚少理睬,投入王府有一段时日了,王爷也没找过他派差办事。这时候被朱瞻隆传唤,让他有些惊喜交集。才一入室,就见到孟义山锦衣官服,气势不凡的站在王爷身侧。心里不由暗想这位孟检使屡次得入明纶堂,看来甚得王爷器重。
王爷看了这个有些乡土气的护卫一眼,肃容说道:郝大通!你在本王这里做事勤勉,现在孟检使扩府招丁,我派你过去相助。以后你就是他的人了,凡事要听命。不必再受王府的管束。
孟义山在旁笑看着一脸愕然的郝大通,郝掌门有些明白过来,低头给伊王爷施了一礼,说道:属下听令,谢过王爷!心想大概是孟检使的提议,要不王爷那能想起来用我。不禁对孟义山升起了两分感激之情。
巡检司虽然是小衙门,但是税利颇丰,是个生金之处。孟义山又是何尚书的侄孙,老尚书正在替王爷署理政务,为代国相!去那里跟着前途无量的孟检使,总好过在王府里成日受冷落。他本人也钦服这位以二百兵力攻下武林大家的检使大人。心里自然是乐于接受。
伊王下过命令,便要郝大通出去等候,堂中只剩下他和孟义山了,突然开口说道:义山,你认为本王的几个儿子里面,有那个是有本事的?
老孟不料王爷有此一问,心中笑想:没一块好料!他是小王子的师父,自然得夸下自己的徒弟,也好显出他老孟教导有方,对王爷说道:别人我不知道。朱安看来性子弱,骨子里倒是满硬气的,王爷费心多教导几年,将来准能出息。
朱瞻隆偏爱小儿子,觉得孟义山说的很对。朱安现在年岁尚幼,有明师每日教导,长大了应该能成才。可不知老孟这师父怎样也算不得明。王爷叹了口气,说道:那日你在堂前射箭,本王曾经说过不喜欢朱蟠!
孟义山暗中大点其头,心道:老子也厌烦他!这种事情他没法表态,只能静听王爷的下文。又猜想伊王必定是要借着朱蟠提起什么事来?
王爷冷笑着说道:他的书读多了,中毒不浅,老拿圣人的那套和我做对,什么应该止兵休战,劝学恤民,又说本王铸卖盐铁,有伤民生经济,哼!就差没说我残民以逞了……他面上带着怒气接道:伊王国主还是我朱瞻隆,不是那忤逆小子。轮不到他来指摘!
原来是朱蟠这呆子和伊王的心思不和,才让朱瞻隆不喜。老孟恍然想道。
朱瞻隆抑制了情绪,表情平静的说道:我不喜此子的行事心性,善被人欺!
乱世之中如何立足?既是如此,他也是我的长子,继承洛阳伊王府的藩主。
却三番两次被人刺杀,今日能杀朱蟠,明日就能杀本王。这策划者必然是王府中窥伺世子之位的人……
孟义山想都不想,脑子里就掠过朱驹的名字,这小子混帐透顶,杀哥哥的绝事他做的出来,心笑王爷是真不知道,还是不想外扬家丑。
伊王沉吟了一下,又道:我想追查,但是力不从心。下属的官员没有能帮我办此事的,这毕竟是本王的家事,都怕陷进去难以抽身!你来王府不久,没有结朋会党,又做过捕头,有办案的经验。我想把追查刺客的事情交待给你!务必要查出是何人所为,该给这个主谋一个教训!瞻隆的鹰目里显得有些冷狠无情,直盯着孟义山不放,好像他就是那刺客似的。
孟义山回望着伊王,朱瞻隆能把此事托付给自己,显然是信任又深了一层,但是王爷直到此时才像他透露要追查谋杀世子的刺客,先前隐忍甚久不发,可见此事实在不易为,难说没有若大凶险。但老孟专好凑热闹,别说伊王在此托付。
他先前连遇到两次朱蟠被刺,早就勾起了极大的好奇,既然可以明目张胆的参合进去搅混水,那里还想过危险,当即狠点了一下头,斩钉截铁的说道:王爷放心,这事交给我了!他一口答应下来,豪不畏难的样子立时让朱瞻隆觉得此人勇毅,可堪任用。
王爷满怀期许的对孟义山嘱托道:交给你办我最为放心,有嫌疑的人很多。
但最可能下手的就是驹儿,你不妨盯紧他一点!一定要隐秘行事。王爷提起朱驹来眼神显得更为阴鹫,丝毫也没有骨肉亲情的痛惜之色。
孟义山点头应了,心道:你还不算胡涂。
伊王交待过这件差事,心情看来很舒畅,伸手在桌案上轻敲了数下,笑着对他说道:义山,既然你上次要去了貊弓,我再锦上添花,送出一匹好马给你!
孟义山虽然说过不要赏赐,伊王还是提了出来,不送点东西笼络这家伙,王爷不能放下心。
美人名马,历来都是男子所爱之物,用来羁缚英雄,笼络豪杰都是再好不过,本来朱瞻隆是想挑王府中训练的歌姬相赠,但见老孟面上那道长疤,又改了主意。
孟义山现在名位未显,送美女给他,那女人如果嫌弃他的样貌,反倒是惹来他心中非怨,不如改送骏马。
王爷既然要送马,孟义山自然是来者不惧,高兴的告了辞,下去挑马去了。
朱瞻隆把那帐本拿起来胡乱翻了两页,一手甩在了案上。手扶着桌子冷笑了起来:这贼徒,好细密的帐册,不知污了本王多少银两!王爷根本不信老孟报上来的东西,用人不疑这四个字自古就和钱财不沾边。
伊王根本就不想查,叶家那一把大火也泯灭了所有证据。孟义山很有才干,也有野心。这样的人王爷很欣赏,也很放心,养虎自然就需要先把它喂饱。只要能带兵打仗,一心扶助他的大业。其他的胡涂些就过去了。
朱瞻隆真正忌惮的是自己的长子,朱蟠。拥有显赫的地位和一身高绝武功,人却显得无欲无求。那种隐忍的性子才是最该提防的。可是目前要费心的还是那个混帐的二儿子。
王爷倒了一杯酒喝下,宁了宁神。伸手招来了侍立在屏风后的一名太监,说道:老二的言行一直不检点,手下也聚了数方势力……那个书生似的罗平海好像最得他信任,哼,常给他出谋划策。
那太监恭谨的侍立在一旁,没说话。朱瞻隆描了他一眼,接道:永宁郡王的权柄和私兵不少,我可不想让好筹码给那小子胡乱玩掉。该让他收敛点了!
王爷说的是。那太监抬起头来附和,一张瘦白的脸,生了一副高颧骨。
竟然是王河!这个遭锦衣卫天下追缉的绝顶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