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1我心脏不好
比较抢眼的是二年二班的中场队员林世东,他肥胖的身材在中场蠕动,每次都会让近在眼前的皮球从脚边滑走,让队员怒骂不停。终于迎来一次头球的机会,却把球顶上了天,负责接应的王飞气得发疯:“你他奶奶的不会用屁股顶啊?”
大家的动作幅度越来越大,打自李挺的“哈雷彗星大s射球”开始,每个人触球之前都要大喝一声,比如什么“佛山大狗脚”、“天马流星射”、“无敌风火轮”纷纷出现。
韩晓看懵了,这他娘的是足球还是动画片?他开始暗爽,时间越来越少,看来自己是赢定了!上天保佑,我这个月每顿都要吃荤。如果赢钱了,我身为老师,还是劝学生们以后不要赌球。赌球会让人心脏病发作的,如果他们非要赌,跟我赌赛车多好。再一想,我韩晓为人师表,我怎么能引导学生赌博呢?!
再看比赛本身,觉得二班因为足球很团结的样子,他开始想能不能把类似足球的活动结合在教育里面,其实教育并不局限在教室内,户外活动,甚至在校外都可以激发他们的上进心。
他点上一支烟开始苦想。这种突然展现出来的忧郁诗人气质与热闹的球场形成强烈反差,一直在悄悄观察他的佟晓丹呆住了。
这时皮球在双方队员的拼抢下偏离预定轨道朝他飞来。佟晓丹大叫一声:“老师小心!”
韩晓一惊,猛然醒起,正想做个酷帅的姿势把球挡住,没料到那竟然是个蓄满力量的旋转球……砰的一声,皮球砸在他脸上,烟头火花飞溅,鼻子慢慢流出一道鲜血。
韩晓心脏几乎飞出胸腔,惊愕了片刻才狼狈地擦去鼻血。
这个意外的插曲使场内外充满快活的空气。众目睽睽下出丑韩晓只好装做满不在乎的风度,挥着手脱口而出:“三年一班的同学们,加油!争取胜利!”
超短裙美腿啦啦队倒有一半人看着他:“二年二班的班主任真有风度,居然还为我们班加油鼓劲。”全校第一学生美女,何长伟的暗恋对象卢依诺也觉得这个老师太有趣了。
还有最后两分钟!二年二班的同学居然越战越勇,形势倒转,压上了对方的半场。
二年二班靠努力逼得角球。角球开出,落在三年一班禁区腹地。
对方后卫急忙大脚欲将球解围,正在这时,林世东晃动满身肥肉冲了上来,眼见球要砸中自己,慌忙背身闪避,球却打在他的屁股上以刁钻的角度反弹入球网。三比三!
韩晓刚点上的香烟一晃,掉在地上。
真是太有戏剧性了,林世东尖嚎着在草地上打滚:“我能用屁股进球了!我能用屁股进球了!王飞,你小子还有什么话说!”
全场结束的哨声响起,双方战成平局,这是个大家都满意,韩晓痛苦的结果。运动员握手,李挺紧捏着何长伟不知在说什么,韩晓后悔之余也没去注意,“我的四千五百块啊!天啊,我怎么就这么蠢去赌球了?”
他在场边呆若木鸡,耳边尽是学生们的欢笑。
场上的队员下来后,李凯笑道:“总算踢成平局,没丢大脸,对方可是冠军班级,你们表现真不错。”
“啊?老师把钱都输光了?为什么?明明是踢成平局啊!”
“嘘——小声点,他押了三年一班的注。”
李挺点点头,走到韩晓面前用力地鞠躬,语气十分真诚:“老师,感谢你的鞭策,使得我们斗志更强。你是我们班积极向上的核心,你是反面教材的最佳人选,你是迷途中指引我们航向的明灯……”
韩晓胸口宛若灌了一瓶子陈醋,又苦又涩,说不出话来。
进球功臣林世东惶恐地说:“老师……我……我是无心的……”
学生纷纷走到他身边:“老师,节哀顺便。”
“老师,胜败乃兵家常事,足球这个比赛时常会爆冷,也算是宝贵的经验,学费花得挺值的,我一亲戚,开始赌球输得比你还多呢!不要灰心,只有坚强的人,才能到达胜利的彼岸……”
“老师,明天会更好!”
最后,李凯扔给他三块钱,“老师,这是你押的那五毛钱赢回来的,本着你为我们班级做贡献的精神,我多补了两块,够坐空调车回家了。”
韩晓默默接过三块钱,心犹在滴血,暗道:“忍忍吧,我还有昨天抢豹哥的几百块,省着用应该够下个月花了。”
他正想找个地方痛哭,崔张显刚和李挺把他拦住:“老师,我们班团结一致,精诚合作,逼平冠军班级,可以说是赢了,你做为我们的班主任,总该有点奖励吧?”
韩晓冷笑道:“要什么奖励?明天上课时我在班里表扬你五分钟?”
张显刚不敢公然顶嘴,委婉道:“老师,难得大家那么高兴,你就请我们吃一顿饭吧?”
“我……”韩晓想说老子的钱都被你们赢光了,还请个屁吃,佟晓丹的撒娇声让他把话吞进肚子:“老师,你的薪水那么高,不要那么小气嘛。”
“我……”
佟晓丹又摇着他的手说:“老师老师,人家好饿哦!”
一半是女孩的痴缠,一半是面子的因素,韩晓心道:“头可断血可流,面子不能丢,算了!”摆出潇洒的表情笑道:“那就去学校二楼餐厅吧,那里地方近,环境优雅,去的报上名来。”环视众学生。
有人说:“我妈今天晚上做了当归乌鸡汤,我先回去了。”
有人说:“我妈叫我早点回家的,下次吧。”
还有女生说:“高三的帅哥约了我放学去游泳,先走了。”
一时间人数少了一大半,韩晓只盼人走得越少越好,到最后只剩下十来个人:“你们都是无家可归的?”他死死盯着王飞,那意思明白得很:“小子,你要想蹭饭我就打电话给你姐!”
想不到王飞毫不示弱,狠狠回瞪,“我就是不走,有种你杀了我!”两人目光交织,似乎擦出劈里啪啦的电光。
“看我不宰死你。”
李挺、张显刚、李凯、王栋、佟晓丹自然是要去的,还有光荣的扒短裤者刘建,王飞,场上表现平平的赵鑫,用屁股进球的林世东,安雪静犹豫了几分钟,也跟他们走在一起。
韩晓盘算道:“十个人,一人一份五块钱的经济餐,花个五十块应该能打发了。”可刚进餐厅,张显刚一个箭步冲了过去,对大厨道:“师傅,今天的拿手好菜,通通上,麻椒腰花、过桥金牌肥牛、黑芝麻牛柳、烟花醉江鲶、蟹黄鱼肚、宫廷秘制鲍汁烧鹅……有多少上多少,对了,叫服务员再上一百瓶冰爽啤酒。”
听他一连串念下来,韩晓脸都绿了,尤其是那道宫廷秘制鲍汁烧鹅,虽然店小成本不高,可也要两百多啊!立即拦住张显刚,将他格在身后,说:“师傅,刚才点的通通不要,来十碗面疙瘩汤就够了!”
韩晓这么一叫嚷,连最安静的安雪静也说:“虽然他是老师,可我真的忍不住想扁他。”佟晓丹偷偷躲在后面发笑:“仔细一看,老师还真带有点孩子气的可爱。”
李凯和李挺、王栋把韩晓架到桌上,张显刚照原样重新点了菜。
韩晓向来朴素,或者说是寒酸,早餐没吃,中午吃的是白菜豆腐,现在肚子饿了,抱着破罐子破摔的心理,对香喷喷的菜肴不停猛夹,犹如风卷残云,一筷接着一筷,十个人加起来也及不上他的速度,每份菜刚一端上,服务员还没放手,他已经夹去一半。
毫不在乎形象,简直恨不得每个盘子里都吐上口水,让别人不敢下筷,然后抱在怀里慢慢吃。李凯悄悄打开笔记本电脑,在韩晓数值栏添上“饥饿度:80”。
在他的带动下,李挺和张显刚也都夹菜人人争先,吃饭唯恐落后,盘子碗筷响个不停。
酒饱饭足,韩晓剔着牙齿道:“哎呀,你们先等着,我上个厕所。”李挺一使眼色,张显刚、赵鑫两个很壮的男生也说:“厕所地板很滑,我们陪老师一起去吧。”
韩晓愁眉苦脸,心道:“贼小子真聪明,居然会防到我想逃跑。”装模作样对张显刚道:“好像肚子有点痛,先上个大号。”
张显刚暗笑不止:“看老师的表情,真像要上刑场的囚徒。”
二人不敢擅离职守,等待良久,始终不见厕所门打开,张显刚心知不妙,和赵鑫对了对眼神,大声道:“惨了,这么久老师不会昏倒在厕所里面了吧?”用力一脚把门口踹开,只见韩晓伏在厕所的间格壁向外面悄悄移动,笑道:“老师,你怎么喜欢走偏路啊?”
韩晓尴尬无比:“我在办公室呆的时间长了,想活动活动筋骨。”
结账花了八百多块,袋里只有六百块,还欠两百,总算餐厅老板讲情面,让他写个欠条就放人。一顿饭下来,不仅全身清洁溜溜,还欠上了外债。
“妈的,我怎么总觉得有阴谋?”看着学生们的开心笑脸,脑里冒出老大的疑点。
……
华灯初上范鹤严早早守候在电脑旁边,打开msn网络通讯工具。今天任何一条新闻都吸引不了他的注意力,网友“小小”还是没有上线,他焦躁不安,咖啡喝了一杯又一杯。
“今天上课罗素素对我笑了一下,难道是她?不太像,她的龅牙太难看了。林晓梅好像一直在盯着我,有可能……范鹤严心中患得患失,想着学生林晓梅漂亮的大眼睛,偷偷笑了。
等到九点多钟,zh电视台的肥皂剧场已经播完一集青春轻喜剧,网友“小小”的头像变亮了,状态显示为在线。
范鹤严早就急不可耐,劈里啪啦一阵打字,“小妹妹,你终于来了,我等你好久了,今天有没有想我呀?”
对方料不到他有这番话,隔了好一阵才回过来:“是啊,我挺想你的,今天你的表现真有趣。”
她怎么知道我有趣?是了,林晓梅一直在观察我嘛,也不希奇,我现在最好不要说我已经知道她是谁了,不然她害羞起来就不容易上手。
他想了一下措词,输入:“哈哈,其实我是个很幽默的人,只要你平时多加注意一点,一定会懂得我的不凡之处。”发送。
小小:“嘻嘻,我早就发现你的不凡之处了。”
范鹤严看了看裤裆:“她不是指这里吧?”之后又为自己的龌龊思想感到惭愧。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在网络上聊得热闹之极。范鹤严努力卖弄蹩脚的幽默,网络上看不到对方脸色表情,听不到口吻语气,只能从字面意思猜测对方的真实态度,范鹤严虽然是网络常客,却也揣摩不到对方心意,但是那些无意义的“老师,我发现我喜欢你了。”“老师,你真风趣。”等等等等,都在刺激着他寂寞难耐的神经。
一再要求对方连接视频模式,但小小总是委婉拒绝,范鹤严心痒难搔,又和昨夜一样,依依不舍聊到半夜三更才入睡。
而可怜的韩晓和范鹤严一样在床上翻来覆去,月亮升起又西沉,脑海里的五千一百块钞票飞来飞去,折磨絮乱而脆弱的神经。最后一顿丰盛的晚餐已经在胃里慢慢消化,韩晓悔恨交集,动起了坏念头:“说不得明天去抢上一笔好了,失节事小,饿死事大,道上的客串抢.劫犯算不上丢人。不行不行,我为人师表,品行端良……”
他摇头甩开冒险的想法,才发现“教师”的行为准则已经开始印入脑中。“依照中国人的传统,王薇帮了我的大忙,得提几斤猪肉去她拜谢。明天我就去称几斤猪后腿登门拜访。”思索了大半夜,终于想出个无聊点子,熬不住绵绵睡意睡去了。
周二早上,天气很阴凉,适宜的温度让人觉得十分困顿,尤其是因为钱财失眠的韩晓,看到椅子就想坐上去,看见平坦的地方就想躺上去。办公室里一直打瞌睡的还有范鹤严,不过那家伙眉目含春的样子,大家都会说他好像在经历生命中的第二春,值得体谅。
走到教室门口,老远就听到学生大声说笑,是李凯的声音:“哈哈,老师还不知道我们在演戏,昨天跟三年一班说好了来玩他的……”李挺也说:“他还说什么将计就计,我们给他来了个将计就计再就计。”
内心敏感的韩晓立即明白昨天遭遇了一场精心策划的骗局,而且李凯选在准备上课的时候说出来,显然是早有预谋要让他知道一切经过,不是因为自己没运气赢球而是自己太笨中了圈套,这样对他的打击更大。
一瞬间韩晓有过找一百个壮男捅李挺菊花的想法,他深呼吸几下,心道:“暂时放你们一条生路,等我取得教师资格证大家再玩个痛快。”一推开门,所有声音嘎然而止。
非常难得的是今天所有的学生都没有旷课,多少给他受伤的心灵带来些许安慰。
张妍、任乐、刘晨、韩迪迪这些从没见过的面孔终于出现,我韩晓只上了几天就让所有学生不再旷课,太伟大了吧?
张妍是个冷漠的女孩,脸型很完美,眼睛也很漂亮,头发电成恶心难看的爆炸式发型,嘴唇涂上紫色的唇膏,右手臂有块蜘蛛纹身,耳朵上七八个耳钉,没有穿校服,而是穿了一条很短的牛仔裙,紧身小衬衫节省布料的程度足以令她露出可爱的小肚脐。乍一看上去,整个人狂野而诱惑。
韩晓心道:“浩南手下最多这种打扮的小太妹了,容易调教得很,改天跟他咨询一二。”看着那不盈一握的小细腰,不自觉吞了一口口水。
韩迪迪,看上去普普通通,可是偶然顾盼间流露出的悠闲气质,显示她并不像外表那么平凡。
任乐,这个更为复杂,先前头脑简单的韩晓还以为佟晓丹是女生当中的小头领,现在再一观察,佟晓丹在任乐面前黯然失色。先不说她极有韵味的脸庞,精致的五官,单是那俏皮可爱的眼神就足已让任何男人丧失思考能力,最为重要的是,每一个同学都对她必恭必敬,连李挺的脏话也少了很多。
最让韩晓惊讶的是,刘晨这个外貌秀气的男生,正在跟王栋眉来眼去……那种眼神真暧昧啊,看得韩晓背心冒起一层冷汗。如今学生的世界观人生观太成问题了,整个一玻璃!
他根本没时间写教学大纲和讲义,也没给学生布置作业。在课上仍靠着女子学校老师尚欣的讲义照本宣科。不过老师的讲义通常都按照本班学生的理解能力和教学进度来编写,并不合适套用,而且韩晓心事重重,讲课讲得牛头不对马嘴,闹了好几次笑话。
幸好没多少人在听课,甚至也没人去关注那糟糕得一塌糊涂的黑板粉笔书法。韩晓本来有点功底,不过写起黑板来还是不太习惯。
由于警惕度提到最高点,可以细致观察到班上同学毫无顾忌的小动作。那个安雪静埋头不知苦抄着什么,绝对不会是在抄写讲课内容,老子还没替你检查身体呢,敢在苏大美女面前给我下套,先记着,以后慢慢算账。李凯在发短信,偶尔还会偷偷笑出声,不知什么事情那么有趣。张妍大大打了一个呵欠,伏下头睡觉。王栋给了刘晨一个飞吻,旁边几个男生都一阵恶寒。
很多学生都在谈论同一个话题,那就是明天的慕容姗姗演唱会。
“显刚,你家老头子有没有搞到门票?没有?他不是在市政厅上班的吗?”
“喂,我昨天看到慕容姗姗在香格里拉大酒店出现,好多记者围着她。唉,隔得挺远的,只看见她戴副大墨镜。”
“我也见到了,她开着一辆保时捷样子好潇洒!”
“那她原来常开的宝马呢?我在报纸上见过好几次。”
“我怎么知道?”
在确信建立足够的威严之前,韩晓决定对眼前的一切视而不见,只要安心念完教学讲义上的字就基本完成任务了。这不如说是一个磨练性子的好办法,既然姜山都能做得熟视无睹,自己为什么不行?戒急用忍,保持中庸……
下课后,韩晓布置了抄写十遍课文的作业,任命佟晓丹为新的语文课代表,说:“完不成作业的明天操场跑步,少一个字跑一圈,少十个字跑十圈。王栋,你跟我到办公室来一趟。”
故做悠闲喝了一口茶,看着惴惴不安的王栋,手指开始有节奏的敲击桌面。
沉默了三分钟,王栋忍不住说道:“老师,你找我有什么事?”
我目前最想做的事是找根钢筋爆你的菊花,不过话不能这么说,韩晓冷冷道:“昨天赌球下注的内幕,你给我一五一十说出来。”
“哦!原来是这个!”王栋一下变得轻松,“我们本来就没想瞒过今天,老师你将计就计把挑战书送到三年一班,开始我们还真无可奈何,后来差不多开始比赛,挺哥基本冷静下来,找到三年一班的何长伟,给了他们三千块,让他们在比赛中放水,后面差不多都是演戏了。我们索性挖个坑让你跳,然后就出现赌博下注的内容。”
韩晓心里叹息:“一个脑袋终究不如四十多个脑袋想得全面。”